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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雨净
编辑|渡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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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9月12日,是布鲁斯(Bruce Wiggins) 80岁的生日。我突然想写写这位大学和研究生专业学习汉语,会说中文,到中国几十次,对中国的朝代更迭门儿清,关心中国,对中国的出土文物如数家珍的美国老头儿。
2022年初,布鲁斯带着我去波特兰博物馆,特意去了中国古代艺术品展馆。他和我谈到不同时代佛像雕塑的区别时,我嗫喏、惶恐了一阵子。除了唐三彩之外,别的实在是分不清楚。他还在一片魏碑前驻足,我赶紧详装发现了什么,闪离他身边。他要让我读一段,我读不出来,那就实在太尴尬了。
布鲁斯退休以后,搬出了特尔菲学校,搬进了自己的小别墅,专门腾出一间做他的办公室。墙上挂的,书架上摆着很多中国元素。比如繁体字的红楼梦、金瓶梅等。我也并不敢问他是不是读过这两套书,因为我也没好好读过。所以,怎么深聊?只能对着他的书架,不断地点头,一边说着“耐思”,一边把眼神游离到别处,发出惊叹。
我想布鲁斯和很多谢顶的男人一样郁闷。原本浓密的从头顶到下巴的毛发不知飘去了哪里。当他跪在地毯上从书架底层翻出这张长城攀爬证明的时候,我就笑翻了。我说:”这张照片实在有些勉强,一来看不出是长城,二来看不出是你本人。”
他很失望地说:“我知道呀。我这个秃头拜我外公所赐。我去长城那天阴天,啥都看不出来,我太难过了。”
2018年春天布鲁斯又去爬长城,并拉了胯。我还找了宽街中医院的李医生到他下榻的酒店给他扎了针。过了几天布鲁斯从上海发来信息说屁股还是疼,但李医生扎在脖子上的针,治好了他数月不能转头的毛病。
2019年的初冬,位于美国俄勒冈州德尔菲(Delphian School)私立学校亚洲区的招生官、即将退休的、76岁的布鲁斯(Bruce Wiggins)带着他的继任托马斯(Thomes Keough)再一次来到中国。他们的行程通常是一个地方停留五个工作日,面试新学生和家长访谈、拜访留学中介、与已在学校的中国学生家长会面,汇报学生在校的成长状况。他们一般都会从北京到上海、杭州、深圳、香港。然后转道去日本或台湾。
大概是11月10号的样子,我请布鲁斯和托马斯到我家吃春饼,并喝了号称有30年的法国假酒(红酒不假,但是年份、质量、酒瓶疑点重重)。介绍如何吃春饼的时候,我说就和吃烤鸭差不多,把所有的东西卷在一起,吃就好了。布鲁斯和托马斯放怀大笑,告诉我们在北京的一周吃了五次烤鸭,甚至有一天两次进了金宝街大董餐厅的同一个包间。
布鲁斯他们到北京多次,还是第一次到中国学生家访问。他们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考究的黑色麻纹纸、烫金学校Logo的文件夹递给我。我一翻开,儿子健康且笑容扑面的照片打湿了我的双眼。文件夹里有简短的写给父母的英文信函、一篇读书笔记和学习内容报告单。
布鲁斯他们出差要带够一个月左右的生活用品,背着学校的中文或英文宣传材料、还要背着一摞学生的汇报资料,分享给邀约见面的家长们。与任何机构和个人见面,他们都穿着挺阔的正装、没有褶皱的衬衫、擦得锃亮的皮鞋。
2019年初冬的那趟长差在圣诞节之前结束。布鲁斯和托马斯回到美国后不久,疫情爆发。退休以后的布鲁斯,想再次吃到正宗的北京烤鸭和上海小笼包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对此他深表遗憾和略带感伤。
在布鲁斯家的书架上我竟然看到1987年北京三联书店就翻译和出版了特尔菲学校的创始人罗恩哈伯特的关于”亲和力、真实性、沟通“是人际关系基石的理论。因为学习了汉语,显得和亚洲必定有关系,加之很多美国人也分不清亚洲人的长相。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研究生毕业的布鲁斯找到了航空公司的工作,负责日本和韩国的一些飞行之外的管理工作。但是他实在不喜欢那份工作,就从国际大都市纽约跳槽去了位于俄勒冈郊区的、正在筹建中的特尔菲(Delphian School)学校。布鲁斯在特尔菲学校做过督导老师、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长、招生负责人。这一干就是40多年,变成了终身的职业。即使已经退休,他仍然每周到学校一、两次帮助培训年轻的教师。
在特尔菲工作不久,布鲁斯曾被派到日本寻找创办学校的机会。在日本住了几个月后,发现在日本办学非常艰难,他说服合作伙伴到美国培训英语。那个时候赶上日本的发展期,他带着80名日本人到特尔菲培训英文,并让该项目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布鲁斯就到过中国。他曾在山东师范大学住过数月,参与学校老师的英语培训。他说那时候到中国就发现很多年轻人拽着他练习英语。此后,布鲁斯还作为特尔菲的代表参加了北京教育局、上海教育局举办的一些论坛和英语培训的合作项目,那都是上个世界八、九十年代的事儿。
近百年来,很多美国出生的人可能都能找到自己的一张大头照。布鲁斯出生在康涅狄克州,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他的大头照分明是对这个世界有些困惑的表情。布鲁斯说在6岁的时候就被会四种以上语言的父亲逼着每天学希腊语。他和他哥哥烦透了记单词、造句的把戏。不知道被他父亲逼着学语言是不是导致他选择学习汉语的一个原因。总之大学和研究生布鲁斯一直和汉语较劲。
在哥伦比亚上大学的时候,布鲁斯系统学习了庄子、老子和孟子。他读研究生的学校我把名字给忘了。他说他负责给本科学汉语的学生读报纸。那时刚有简体汉字不久。
为了便于工作,布鲁斯和同事到北京出差,选择的宾馆都在长安街附近。不开会、不会客时间,他就是通过走路丈量北京城。2017年布鲁斯在香港遇到诗人北岛。北岛送给他的中、英文版《城门开》布鲁斯读了两遍。因为《城门开》里面很多对北京胡同他都不陌生,且北岛的描述都深深吸引着他。今年的6、7月在俄勒冈居住期间,我和娃爹分头和布鲁斯借了北岛的《城门开》中、英文版。英文版确实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没有啃下来。
每一年的学生毕业典礼,布鲁斯都会穿着在中国购买或订制的服装。可以说特尔菲(Delphian School)在亚洲的招生工作是布鲁斯创建起来的。日本、韩国、台湾地区、香港地区、中国大陆。每个国家、地区的经济发展的冷暖也是寻找留学生的风向标。
布鲁斯目睹了一些国家和地区经济的衰退。他对继任他做招生工作的托马斯深表同情。毕竟疫情以后就连出差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去找学生。布鲁斯说他这些年做招生工作的运气很好。当然也遇到过招来的学生实在跟不上,高中毕业不了。有一次在中国的南方,他不得不去拜访一个生意做得很大的家长,告诉他们的孩子实在不能毕业。礼仪之邦的中国,那个家长还是隆重请布鲁斯大吃了一顿,只是饭桌上大家都拉着脸,气氛即不友好也不和谐。
布鲁斯患有糖尿病,每餐饭之前都得注射胰岛素。他随身携带着一个装备药品的小包,丝毫不能有闪失。退休之前,布鲁斯都会根据出差的节奏,安排和夫人马缇(Marti)的旅行。他们一起去过很多中国的城市,比如西安、昆明、阳朔、厦门等等。他们也一起去欧洲,比如意大利、法国深度游。布鲁斯和马缇结婚快40年了。结婚之前都各自有婚姻和孩子。他们说起过往的生活很坦然,没有需要掖着、藏着的。家里墙上除了挂着布鲁斯的摄影作品外,就是各自的孩子和家庭聚会的照片。日常生活中布鲁斯负责刷碗、熨一部分衣服,打理小花园。在电视上追网球明星的比赛、读书、家庭聚会。每月都有捧着爆米花看电影,小撮一顿的安排。好莱坞的很多电影明星他都认得,看电影也跟去见老朋友似的。
退休之后,忙里偷闲,布鲁斯写了这本《纽约故事-116街之狼》。该书目前正在亚马逊网站上销售。我原本是想在他生日之前读完此书,可以在给他寄去的贺卡上对这本书说三道四。可是我被许许多多的小词和细节绊住,需要花费很多周折才能看明白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在出奇的冷的纽约,又要养孩子,还要把一只有脾气的大狗调教好有多难。虽然走动不是很多,但是布鲁斯知道自己的哥哥去世后,还是躲在小办公室默默难过了许久。
布鲁斯喜欢吃饺子,离开俄勒冈的时候,我给他们包了一大烤盘让他冻上。他看着我包的饺子说想起参观兵马俑。我包的饺子就像整齐划一的兵卒一样。
在布鲁斯80岁生日之际,我也有些感慨。也许历史对于人类如同岁月对于个人,到头来,都是深深的无奈。每个人的目光从至纯走到深邃、渐而走进空洞。每个人来到世间一趟,都有自己的舞台和角色,没有排练,强行表演。
希望布鲁斯在他的生日当天收到我寄的生日贺卡。我引述了画家曲磊磊说的:“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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