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佳琦到韩安冉，我再也不想看网红直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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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琦直播“翻车”那天，好多朋友跑来问我怎么看，好像我是什么直播利益相关人员——其实我只是很爱看直播——或者说是曾经很爱。从土味直播到吃播再到购物直播，直播间曾是我夜间娱乐的重要组成部分。
前几年我一直爱看土味直播，朋友说我的“新手村”就是别人的直播“期末考”。这些没见过“市面”的朋友是直到2021年殷世航直播求婚才第一次见识土味直播的戏剧性（魅力）。之后我给她们科普了殷世航和前女友的分分合合，又是怎么在分手后还直播向前女友求婚的。
《张卫国的夏天》剧照
其实对于饱经土味洗礼的我来说，求婚卖货根本不算什么，韩安冉是可以在结婚直播卖货的。网红们会把公司开幕、结婚、孩子满月酒等比较重大的活动统统做成主播开会，要提前发视频预热，要直播走红毯亮相。能参加“活动”就说明这个主播还是有量的，之后便是主播们各自开播，营造“全网”热潮——办活动的主播带货，参加活动的主播就是要礼物，一个活动火不火就看这股热潮席卷的人多不多。
土味直播主打强反转沉浸式，没人相信直播间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但也没人在乎。我见证过许多名场面——比如吃播在直播中突然昏倒，连麦PK后彼此叫嚣约架，网红情侣吵架线上连麦情感博主调解。看了一阵之后，我特别理解很多人离不开这类直播的原因。放下手机，你的日常人生单调而无聊，拿起手机直播间千层反转目不暇接——没人愿意舍弃前者。
《受益人》剧照
但后来我还是看腻了，倒不是突然高尚了，就算土味网红们把所有生活的细枝末节都放到网上，也依旧不过是爱恨情仇。更何况，每个人都知道是虚假的演绎，再精彩也千篇一律。当你知道主播在介绍完一件求婚礼物后下一秒不是介绍下一件礼物，而是下一件商品时，这个直播你就看到头了。
最重要的是，土味网红发疯起来直播间会被封禁，就像看剧在情绪最高涨时出突然飘出了片尾字幕，而且你永远无法知道下集会不会上演，在哪个直播间上演。这种烂尾的感觉让我最终放弃土味直播，转战购物直播，开始看李佳琦们。
《开端》剧照
这个阶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我并不爱购物，属于完全没有被消费主义绑架的那批人。护肤品用到空瓶、化妆品用到铁皮、一年置办不了几次新衣服，所以并不是购物直播的受众。但购物直播给我的感觉还是很亲切的，像小时候看的电视购物。我是双职工家庭的独生子女，成长时期有很多一个人在家的时刻，在那些时刻里，陪伴着我的就是电视机里的声音。而比起电视剧、动画片，电视购物又如此不同，购物主播们总是情绪饱满，而他们对话的对象从来不是对手演员，而是我本人。
《二十不惑》剧照
看购物直播的确让我找回了儿时的感觉，我很喜欢一边开着直播，一边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浏览新闻，看个剧，或者打打游戏。我说我像一个直播间的幽灵，一不贡献销量，二不贡献点击，三不贡献互动，我贡献的大概就是直播间在线人数+1。
我的朋友虎姐是另一型的购物直播受众，疯狂消费型。她因为消费累积了很多购物经验。她牢记直播间里的价值波动，算得清各种折扣或者小样的价值，知道哪里能买到更划算的产品。我们时常开玩笑说虎姐看直播像是柯南抓凶手，不太在乎直播说了什么，她只相信“证据”——这样的虎姐，实际上是我生活中真正的“李佳琦”。
虎姐和我聊到看直播的时候，说她自己是功利型，看直播的目的就是消费，她当然有喜欢的主播，但这份喜欢不会干扰她做出任何花钱决策，涉及到折扣之类带钱的内容肯定是寸步不让；说我是陪伴型，就是想要家里有个声音，显得热闹。她对此的评价是“饮鸩止渴”——因为感到孤独去看直播，会因为沉迷直播而更加孤独。
可能直播就是我的“guilty pleasure”，是让我心虚、内疚的快乐来源。后来我学会一个词，情绪价值。陪伴感就是一种正向的情绪价值。这两年这个词被说得很多，不过通常被用来形容亲密关系。我去查了一下，发现实际上很多研究情绪价值的文章都与品牌形象、商业营销有关。这些文章提到，靠产品质量建立起来的客户忠诚度远不如靠情绪价值建立起来的牢固——如果一个品牌提供了情绪价值，那么顾客在购物时对其的内心偏好就会提高，甚至会购买原本就不需要购买的商品。
《欢乐颂》剧照
这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提到主播的话题时，情绪价值占据那么重的分量了。这些主播全年无休，每天看他们直播，观众熟知他们的性格，脾气，口头禅，小动作……他们在生活中出现的频次，比我们隔壁的邻居还要多。
只不过，土味主播提供的情绪价值是宣泄似的、戏剧化的，所以他们永远情绪饱满，时而泪眼婆娑，时而愤怒尖叫；购物主播提供的情绪价值是陪伴似的，所以他们好言好语，他们循循善诱——观众看着直播间从20人到200人再到2万人或者更多，看着主播从手忙脚乱的上架到柔韧有余的上链接，很难没有亲切感。
不是被叫“家人”，而是的确有了家人般的亲昵。“我在家人这里消费一下，有什么不可以？何况还那么便宜！”
《青春创世纪》剧照
不过不管是土味直播还是购物直播，现在的我统统都不看了。
也不是突然找到了更有趣的消遣方式，只是突然明白了虎姐说的“饮鸩止渴”。直播消耗主播的情绪，消耗着观众的情绪，让我在家如同身处大卖场，不得清净。虎姐说可能因为时代变了。现在的人“在外面都在发疯”，只有回到家才有片刻的安宁。曾经以随机应变妙语连珠著称的李佳琦也折在了他最擅长的领域。人的情绪成长，就是从知道自己“不能这么闹下去”开始的。
我本来是不信的，直到有天在打游戏的时候卡关了，我突然觉得旁边放着“听响”的直播很吵。之后我关掉了那个页面，从此再也没有打开。我觉得我迎来了自己的直播“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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