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毛毛
夏天里，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我几乎天天泡在一家酒店的两个泳池里，一个在室外，一个在室内，它们之间相隔一条马路。
前一个半月时间都在室外泳池，我去的时间也不固定。室外泳池大，弯弯曲曲的，不规则，绕游一圈可能要十来分钟，这让人可以放开手脚游，想狗刨式就狗刨式，想仰泳就仰泳，稍注意一点，就不会和别人相撞。
而且可以仰望天空，仰泳时你不望天空望什么呢？这一望，还真望出了不少天空的秘密和一些奇特的景观：比如说两拨云相遇，它们并不扎堆在一起，变成一片更大的云，而是像鬼魂一样彼此穿过对方的身体，然后各走各的；还比如我看到了奇特的线条云，就是一堆乌云，阳光穿不透，却给云的边缘镶上了一道银色或粉红色的边，那云就变得像太阳在天空随手涂抹出来的一幅带框的画；又比如雨落水面的样子，大雨时仿佛水面鼓凸出一个个奶嘴，小雨时仿佛一粒粒珍珠从水里跳出来，那么多的奶嘴、那么多的珍珠就在眼前，它们此起彼伏、绵绵不绝，如此真切地看到雨打水面，这不能不说是人生难得的一种体会。有时一只蜻蜓在身边一跃一跃地点水，有时一只蝴蝶在身边翩翩起舞，有时一片寂寞的落叶在身边打转，有时两只飞鸟以一模一样的姿势从天空飞过……我从没有过这么细致地观察它们的机会，而在这户外的泳池里却得到了。但室外泳池并不总是这么浪漫和诗情画意的，也有许多苦恼：比如说天太热时，水晒得发烫，夏天游泳是来找清凉的，但进了泳池却像进了温泉池，大夏天的谁愿意泡温泉呢？再就是水质没法保证，尘埃、落叶、飞虫的尸体，还有其他的一些杂物漂浮在水面上，让人心烦。有一次一只癞蛤蟆跳进水里，泳池里的小孩们兴奋地跟着教练拿着网兜去捞，我却吓得张皇而起。更要命的是酒店为节约成本，老是不换水，导致水混浊得没法游。于是我就到了一路之隔的室内泳池，那感觉可真叫高端。水池蓝盈盈、亮晶晶的一片，清澈见底；下到池子里，清凉温柔，无论室外是烈日炎炎还是狂风暴雨，室内均不受影响；更可喜的是它还有一片水能淹到脖子的深水区，那是室外所没有的，可以踩水玩了。那就畅快游吧，可游着游着，不知怎么的感到寂寞和别扭起来：一是池子太小，不到两分钟，就能从池子这头儿游到那头儿；二是小孩游泳不讲规矩，没个准线路，你不知他们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这个踹你一脚，那个跟你头撞头，让人无可奈何，再就是看不到蓝天白云、飞鸟蝴蝶。动物本能让我们留恋室外，文明生活让我们喜欢室内。室内与室外，就像一只手掌的两面，彼此背弃却又无法分离，我们只能永远生活在纠结里。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生活圆桌”栏目读者投稿文章。欢迎大家踊跃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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