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失宠，从抗糖的中年人开始
今年中秋最大的特色，除了被缩水的“合并式”假期，大概就是传统礼盒月饼的失宠。
据鲸参谋数据观察，去年8月上旬，某大型电商平台月饼的销量共计16万件，销售总额超过1200万；而今年8月上旬，该平台月饼只累计销售了9.1万件，销售额约550万，总量只有去年的一半不到。走访盒马、七鲜等超市的记者也了解到，今年中秋的销售重点似乎都在水果和海鲜上，消费者对月饼的期待值不如从前。
回忆起几周前，当我收到客户发来“给您送上我们定制的月饼”时的心情，似乎的确如此：先是猜到大概又是传统广式月饼或彩色冰皮月饼，礼盒会大而不实用，口味万年不变，又甜又腻是标配，好吃二字真谈不上。留着自己吃吧，不想增加这没必要的糖油脂；送人吧，也是懂得都懂的婉拒下场。
不想吃，不敢吃，不愿意吃。
明明到了中秋，月饼该是绝对宠儿，却罕见遭遇滑铁卢。这背后，是我们不再重视中秋的节日氛围，还是另有原因？
《卿卿日常》剧照
重油重糖的月饼
绝大多数中国人心中，一块标准中秋月饼是色泽金黄油亮的广式月饼，以莲蓉、豆沙、五仁馅料最为最“正统”。借助模具，吉祥话或馅料名称会如印章般刻上饼皮；掰开内里，扎实饱满的甜蜜象征富足安康。
用传统方式做出的广式月饼是好吃的：莲蓉或红豆煮熟后打磨成泥，用油糖炒到水分蒸发。蜂蜜或转化糖浆加枧水做成面团，只为帮月饼在常温下保持柔软油亮。包好馅料烤制上色，无论甜度还是油量都可以自己控制，倘若家里用的是铁锅柴火灶，炒馅儿用的猪肥膘，红豆再保留些许颗粒——哎呀，那做出的外皮，酥香中带着柔软，内馅儿丰盈中带着荤香，绝了！
《人间烟火花小厨》剧照
只可惜，这不是礼盒月饼会有的滋味，也不是礼盒月饼给得到的配料。
我手边是近几年格外火爆的“美心流心奶黄月饼”，也是朋友转手“送”的客户礼盒。还记得几年前第一次吃，它给到了我久违的多巴胺快乐，万万没想到常温下月饼也能有传统点心高温才完成的流沙，口中还是奶香四溢，略带沙质，美妙极了。只可惜不能吃多，两口之后整个身体就会产生过度油腻的不适感，必须喝好几口茶才能化解。
那会儿的我还没学会看配料表，不知道这样一盒美好的享受，会给身体带来怎样的消化代价，只想着给父母爹妈赶紧买上，即便网上400多一盒4个的价格还需要抢，也在所不惜——过节嘛，贵一点应该的。
《武林外传》剧照
如今的我是断然不会如此冲动了。
配料表里，黄油、白砂糖、稀奶油以显赫的比重排在前五位，馅儿的主要成分是豆蓉，却全然与简单干净无关，而是添加了“麦芽糊精，甜味剂，乳糖，增稠剂，稳定剂，防腐剂，酸度调节剂”的纯工业化产品；为了保证质地口感，月饼里还添加了魔芋粉、植脂末、全蛋粉、乳化剂、着色剂等多种添加剂。最终出来的，是一个可以常温90天保存，每百克里接近2/3都是糖油结合物的热量核弹。
好吃么？不可能不好吃。敢吃么？实在是不太敢。
借用《人民日报》做过的计算：倘若一个体重约50公斤的成年人，每吃一块150克大小的五仁月饼，就将额外摄入约678千卡能量。这个热量值需要匀速跑11.58公里（大约80分钟）才能消耗完。
而且这还是个几乎集齐了糖类家族全品类的高糖食品！无论是果糖、乳糖、葡萄糖、麦芽糖、甜味剂……糖的化学世界里发明了什么，几乎就能在这样一款月饼里找到什么。
《溏心风暴》剧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过去会出现“月饼摆放三四年打开发现还未变质”的新闻——才不是工厂搞鬼过度添加防腐剂，糖本身就是天然保鲜剂，如此高含糖量，低含水量，加上包装完整塑封严密，一盒月饼想坏都坏不起来。
假使时间倒转30年，我们还处在物质条件不丰富的时代，如此月饼肯定能让全家感受到快乐和满足。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科学已经告诉了我们过度摄入糖分对身体机能的破坏，平日生活更是咖啡奶茶每一分糖都小心翼翼，我们这些将“抗糖”铭记心间的中年人，今时今日再遇见如此重糖重油的糕点，简直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每咬一口都如同万重乌云飘过心尖。
再遇见商家为了拓宽销量，广告上花言巧语一番，将白砂糖换成代糖就标注“无糖”，收获的就不仅是我们对健康的担忧，还有被欺骗后的愤怒。
《春光灿烂猪八戒》剧照
高价月饼的PTSD
不夸张地说，几乎所有中国人都被礼盒月饼“骗”过。
这是月饼界一直存在的未解之谜：为什么同一盒月饼，中秋前一天都还能卖到300多块钱一盒，中秋一过，降到一折都没人买。人们纷纷好奇月饼的成本究竟是多少？那些卖不出去的月饼，最终都去哪了？话题热度一度高到中国新闻网联合了50多家媒体，一起探索这个背后的秘密。
原来卖不掉的月饼被退还给了厂商，也有的会通过其他途径贱卖。
于是网友们关于月饼的段子开始满天飞舞起来，有人自嘲是不是都贱卖到了大学食堂，被食堂阿姨做成月饼炒西红柿；也有人困惑“不会都喂猪了吧，那么甜，猪会不会得糖尿病”？甚至有人担心，退货量那么大，月饼公司会不会亏本？
《爱回家之开心速递》剧照
不，月饼公司不会亏本，消费者不要杞人忧天。月饼的利润之高，压根不是你我敢想象的程度。
快刀财经的记者就月饼原材料市场批发价和大批量礼盒订单价做过计算，倘若以每年生产4000万盒月饼来计算，每个月饼礼盒的成本大约在35元左右，但线上购物平台，即便最便宜的礼盒包月饼也要买到至少150元。
老字号广州酒家一盒双黄白莲蓉月饼对外售价为228元，特价时也能卖到199元，看似已经不贵，却在其招股书上显示，抛去渠道费广告费上下游手续费等一切费用，广州酒家近五年月饼平均毛利率大概在60%左右。
也就是说，每卖出一盒月饼，广州酒家就能赚到120～136元。中国能堪比或超越这个毛利率的，大概只有白酒和烟草了。倘若在包装上再下点功夫，多加些金色的元素，再附送个刀叉碗碟红酒丝巾，一盒月饼卖出近千元也是可能的。
《传家》剧照
所以为什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礼盒月饼的味道品质从来没有改进，奇怪的口味和显眼包的设计却越发频繁？因为没有必要。
看到“臭豆腐月饼”“螺蛳粉月饼”“玻尿酸月饼”“燕窝月饼”你好奇么？看到美心和迪士尼联名，好利来与哈利波特联名你心动了么？好奇，心动就对了！明明只需要做到极致夸张吸引眼球就可以完成的工作，为什么要靠提升品质获得？天下没有愚蠢的商家，他们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骄阳伴我》剧照
我们渴望的到底是什么？
中秋，中国人阖家团圆的节日。这么多年来，我们买礼盒回家的目的，就是期待可以跟家人团聚的同时，带上一些关心和心意。伴手礼图的是个仪式感，这件事情我们不是不明白，所以才有给家人购物时，“贵一点没关系，XX是大品牌”的简单心思。只是我们未曾想到，自己竟变成了商家的韭菜田，不仅买回来的品质并没有想象的优秀，多吃几口还能增加患高血糖高血脂的风险。
当真相浮出水面，我们怎么还可能允许如此继续下去？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的月饼一块钱，一样的味道一样的甜，我才不花冤枉钱”，一个网友的打油诗，完美捕捉了如今消费者的心态。
随着礼盒月饼的失宠，更多非礼盒装的地方特色月饼开始走红。从早几年的江浙沪鲜肉月饼，到云南贵州的云腿月饼，再到甘肃的彩虹“馒头”月饼，山西的“空壳”月饼，它们共同的特点是在糖、油和包装上，相较于过度夸张的广式月饼进行了极致地收敛，我们带着回去给家人，不需要担心“这盒子这么漂亮，扔了可惜但留着没用”，也能有新话题和家人一起分享。
甚至在今年，网络上还流行起了“什么是月饼”的新梗，把汉堡、蛋糕、包子、饺子之类的家常美食也变了法儿地囊括进月饼的名列。网上自然是有人批判的，说这是对月饼这个食物的不尊重，但换个角度，这又何尝不是我们让自己重新爱上“月饼”这个概念的努力呢？毕竟中秋的本意是阖家团圆，一家人在一起快乐分享能让彼此愉悦的食物，如果这食物是饺子、包子、披萨、蛋糕，又何乐而不为呢？那个叫玫瑰的花，换了名字就不再芬芳了么？
《天龙八部》剧照
新媒体信息时代，我们对健康和快乐有了更多的认知，也逐渐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家人理解节日习俗背后的真谛。今天是中秋，无论你给家人带的是冰皮、流心、广式还是苏式，记得万物适量，不要贪杯，节日真正的快乐，是团圆和健康。
祝大家中秋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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