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人类学家》 | 好笑、好玩和感动的人类学工作笔记
本文转自:后浪
如果城市生活让你感到乏味,一起翻开这本30多年前的人类学工作笔记吧!
《天真的人类学家》作者奈吉尔·巴利重返田野,“这是一次艰苦的、绝不轻松的旅行,严峻的环境对我虚弱的体格会是一次致命的考验。”
如此倒霉,又如此乐观,这本书有十足的好笑、好玩和感动。
如果你还不知道人类学家在田野调查时要做些什么,那么这本书一定能为你打开这扇新世界的大门。我们邀请你跟随这位“倒霉”的人类学家,一头扎进托拉查人的世界,看看他们的生活,感受他们的纯真与慢节奏,倾听他们肆无忌惮的哭泣。
今天的推送为大家带来《倒霉的人类学家》的选篇。
我们分开后,我走过一座带顶的木桥,桥两侧的座位像教堂的长椅一样凹陷下去。两个小女孩走来,以令人震惊的信任,一边一个握住我的手,像耶稣受难的图片里的小孩子一样。她们俩盯着我,杏仁般的眼睛清澈、天真。
拖拉查。图源网络
托拉查的房子很有名。它们是巨大的木结构建筑,用桩子支撑远离地面。整个结构连接巧妙,建筑表面是宏伟、精美绝伦的雕刻和图案:水牛头、鸟类、树叶。这些房子可能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是进行人际交往和维持社会关系的固定场所。它们都面朝北方——这是与祖先相关的方向。一根直通屋脊的柱子上堆放着在节日中被杀死的水牛的角。直接面对房子的是谷仓,有着相同的结构,但体积较小。在主储物区下方是一个平台,人们可以坐在那里进行小型的、不重要的活动。在这里,人人都可以闲聊和接待朋友,女人在此编织衣服,男人修理工具,客人能在此睡觉。
一群男人盘腿而坐,看着我走近。我们互相问候,他们请我坐下。再一次,我恨透了我的系带鞋,因为进入任何私人空间时,都必须费力地解开鞋带。在交换香烟并确定了我信奉基督教的英国人身份后,我们进一步讨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即英国没有水稻,所以英国人没有谷仓可以坐。我想参观一下房子吗?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从离地面约二十英尺的小窗口发现了我们,然后一溜烟地消失了。我笨拙地爬上梯子,经过一扇雕刻着水牛头的深色图案的门。
拖拉查的房子。图源网络
整栋房子被分成许多底框梁凸起的小房间,就像船上的一个个水密舱一样。两侧有一条开放的长廊——同样像船的甲板。难怪早期的旅行者向托拉查人说,他们的房屋是仿照某些原始移民的船只建造的——托拉查人现在已经开始相信这种观点;毕竟,这种事人类学家应该最清楚。百叶窗开着,透出一点微光,就像教堂一样,灰尘在照进来的光线中飞舞。
古老的墙壁上装饰着从杂志上撕下的西方电影明星的照片,还有婚礼场景的手绘图,脸部因模糊变得鼓鼓的,无法辨认,仿佛只是根据描述画出来的。我们继续参观整个木屋。一只猫在一个房间烧火的灰烬里心满意足地打瞌睡。在另一个房间里,一根棍子状的手臂穿过覆盖着床的蚊帐。
“这是我的父亲,”男人解释道,“他想跟你打个招呼,但他病了。”
我握着那只粗糙的、又热又干的手,它的皮肤像纸一样薄。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红光,薄薄的白嘴唇嘟囔着寒暄的话。我们回到入口处的房间,坐在涂成蓝色的藤椅上。这样的房子是不能搭配家具的,加上家具后,房间就显得局促和笨拙。有人拿来了咖啡——令人难以置信的甜——红棕榈糖蛋糕并没有减轻它的甜腻。这些蛋糕是整个托拉查热情好客的象征。离开旅游的圈子,能遇到这些善良淳朴的人,感觉真好。关于我婚姻状况的话题又如期而至。
在印度尼西亚,婚姻的绝对必然性使得人们难以理解未婚、离婚的状态。如果儿女们不愿意为自己解决婚姻大事,父母就会介入。我知道有些在欧洲的印尼人害怕回到家乡,即使是短暂的停留都不行,因为他们会被绑架,并被迫在一夜之间结婚。
在人类学研究中,最有用的随身配件之一是放在钱包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丰满女性,她的着装既端庄又不失魅力。这张照片就是让你摆脱各种困难或避免讨论婚姻生活的宝贵证物。照片上的人可以被解释为一个人的妻子或姐妹,甚至——考虑到来自其他文化的人无法准确猜测西方人的年龄——解释为这个人的女儿。
《倒霉的人类学家》实拍。图源网络
这种欺骗的唯一问题是,你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在什么背景下该是已婚,什么时候该是未婚。当地报告人也有相互交谈的习惯。仅仅出于这个原因,这种策略最好只用于偶然的接触,但当你根本不想再次说明欧洲的整个婚姻情况时,这可能是一个宝贵的捷径。不管怎样,对于一些温和的民族志调查来说,这是一个受欢迎的办法。
我说明了在英国男人不给妻子钱。是的,在托拉查的其他地区也是如此——尽管这里的人们尊重女性——这就是为什么布吉人喜欢与其他地区的托拉查女人结婚。在英国,男人在离婚时才付钱。这里也是如此。然而,在我的国家,如果一个贫穷的男人娶了富裕的女人,他可能会向她要钱。
这些男人看起来很可悲。我们怎么能让一个阶级的人与另一个阶级的人通婚?这当然是行不通的。无论如何,为了孩子,女人绝对不能下嫁给比她地位低的人,因为这决定了其后代的地位。我们认真地分析了阶级和婚姻制度——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就像挑鱼刺一样——这时我的报告人变得越来越困惑,说的话前后矛盾。谈话该停下来了,但他还想继续。
“等等,”他说,“我去查一下。”我猜他溜进了隔壁房间去问他的父亲,对打扰到这位可怜的老人,我感到一阵内疚。很快,他重新出现,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大书。
“这个给你。资料都在这里。”
这是他关于婚姻制度的论文,在乌戎潘当的大学里被审批通过。他是一位人类学家。
当我离开时,他拿出了一本访客手册,邀请我在上面写下我的名字、我对这所房子的看法,以及——小心的暗示——我对它的保养所做的贡献的大小。我有点不满,又注意到一个月前有30名美国人类学学生组成的团体来过。我感觉到托拉查逐渐变得异常拥挤。对于期望落空,我有一种想要找回一点什么的冲动。我指了指山上的风车。
“那些是干什么用的?”我随口问道。他皱眉。
“很奇怪你会问这个。我注意到,不管你问老人多少次,似乎每次都会得到不同的答案。我认为它们只是收获时节里的一个时间标记,是更广泛的复杂系统的一部分,包括棍术和陀螺的使用,但它们可能也具有吓跑鸟类的功能。”我完全被打败了,我放弃了。
《倒霉的人类学家》实拍图
回到旅馆,年轻的基督徒们像晨露一样蒸发不见了。唯有凌乱的家具和略带刺鼻的呕吐物表明了青年人虔诚中的恣意妄为。我和屋主的家人是仅有的住户,还有一个游荡进来的聋哑人和一个不会说印尼语的日本建筑工人。这个日本人给我们看了催人泪下的家人照片,因为要来这里的公路上工作,他不得不离开他们。我很想掏出我那张金发女人的照片,但还是忍住了。房主的儿子用传神的手势与聋哑人讨论飞行的危险,同时我则做着这个男孩的英语作业。第二天,作业被大改了一番。里面充满了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月亮是出现在七点钟还是门后”。
与此同时,房主那个不听话的女儿整晚都在拔日本人头上的白发。她的浓妆艳抹,以及从巴厘岛带回的明显有一半欧洲血统的孩子——却没有丈夫,种种事迹都将她归入当地的“邪恶女人”一类。她整个晚上都故意打量着我,而我拒绝注意她的殷勤。
突然,她开口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很了解你。”
出于礼貌,我佯装感兴趣:“在印度尼西亚吗?”
“是的,在印度尼西亚。他非常了解你。”人称代词没有透露相关人员的性别。
“你的朋友是男是女?”
她有意无意地笑了笑:“两者都有一点。”她双手托着建筑工人的头。
异装癖?不会是雅加达剧院的女演员吧?
她继续说:“我的朋友想进一步了解你,让我转交一条信息给你。”她从日本人的头顶上扯下另一根白发。
我厌倦了这种越过日本人头顶进行的神秘交流。“嘿,”我说,“你的朋友是谁,到底是什么信息?”她咯咯地笑着,松开了手,那个日本男人差点摔倒在地板上。她飞舞着穿越房间,把一张纸拍在我面前。
“这就是信息,”她笑着说,“我的朋友是耶稣。”这是一张宗教传单。
凹凸镜DOC
ID:pjw-documentary
微博|豆瓣|知乎:@凹凸镜DOC
推广|合作|转载 加微信☞zhanglaodong
放映|影迷群 加微信☞aotujing-doc
用影像和文字关心普通人的生活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