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东北女孩自杀上瘾:如果我死了,妈妈会多爱我一点吗?公众号新闻2023-10-07 01:10这是一个真实故事。有一个特殊女孩,她不但不怕疼,下手最狠的时候,往自己身上割了上百刀。有著名心理学家对这种自残行为的进行过解释:在心理学中,行为是比语言更直白的沟通方式。像她这种没事儿给自己来几刀的孩子,口口声声说着想死,可能心理状态是积极的——她伤害自己,代表着她想正拼命向身边人求救。而在今年8月末,女法医林红桶走进了这个特殊女孩的死亡现场,并记录下了这个女孩死亡的全过程。她说:“如果在这过程中帮帮这孩子就好了。”这个故事来自于公众号【天才捕手计划】,他们记录的,都是最真实的职业故事和最带劲的亲身经历。无论是生死之间的医疗故事、离奇罕见的传奇人生,还是曲折刺激的真实案件,你都能从他们那看到。“一场死亡表演”前不久,派出所同事接到一起报案。报警人是个刚刚过完10岁生日的小女孩,电话接通后,她很镇定地说:“警察叔叔,我姐姐好像死了。”我在派出所见到了这个小女孩。她是死者的妹妹,被坐在椅子上的母亲紧抱着,头却不安分地探出来。她看着我们说:“我叫了姐姐很多声,她都不理我。”“我觉得姐姐身上是冷的。她平时也出好多血,和她平时不一样。”听了这话,死者母亲的身体猛地一颤,手肘碰翻了水杯,用力将小女儿按进怀里,说着“妹妹不怕,妹妹胆子最大最勇敢了。”母女俩的对话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我来不及细想,拎上箱子赶往现场。推开门,女孩的尸体加深了我异样的感觉。她的死状太奇怪,胳膊和大腿上叠加着多道伤痕,有深有浅、密密麻麻,新的伤痕甚至会因为“无处落下”而叠加在已经愈合的灰白色伤疤上。逆着光看去,那些凸起的疤痕和新形成的伤口像是一条“锁链”,一圈圈紧紧缠绕女孩的四肢,将她困住。而她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将它拽得脱离了本来的位置。她上半身紧紧贴着床,双眼圆睁,紧咬着牙。脚下的高跟鞋在蹬踹中歪了一边的鞋跟,地毯上也留下了对应的线形划痕。她全身展示出来的动作是要爬回床上。“同时就像在拼尽全力挣脱什么一样。” 现场在一处高档小区的居民楼。死者叫王梦,今年17岁,很早就上了大学,两年前是一所文科类学院的学生。出事前,她的父母要出门,就留她和10岁的妹妹待在家里。女孩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但并没有反锁。妹妹在叫她几次没有回应之后,进入房间,发现姐姐情况不对以后,立刻报了警。了解完大致情况,我在死亡现场,也就是王梦的卧室里进一步观察。房间里的摆设没什么异样,基本排除了被抢劫或是盗窃后杀人的可能。王梦穿着一身漂亮的碎花裙,裙子颜色很浅,大片血迹从下摆和衣袖中透出来,奇怪的是,现场其它血迹居然非常规整。与暴力作用下的喷溅动脉血,和挣扎造成的杂乱血痕不同,在王梦身侧地毯上,她自然下垂的手臂下方,形成了一条血液铺成的“丝带”。这条“丝带”有五六厘米长,两侧晕成了模糊一片,周边还有零星几点血迹。它们已经成了深红色,我用手触摸时没有血液沾到手套上,干了,说明已经形成有一段时间了。这种规整的血迹由血液从垂直上方短距离滴落形成,经常出现在自伤者“享受”流血的时候。我脑海中重回命案发生时的场景,王梦将自己割伤,又突然停下,没有自救,反而开始用鲜血在地毯上“画画”。不对,有矛盾点!她死前还明显经历过挣扎。我再往里看,王梦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精心整理过的发型已经松散,凌乱的发丝沾着呕吐物和汗液贴在脸上,盖住了她的半张脸,而床单也被拽离了原本的位置。前半程冷静,后半程又拼命挣扎。这现场疑似自杀,但自杀的死者我见过不少,像她这样的还是独一个。勘查完现场,王梦的家属站在卧室外面,对于这样的死亡现场,他们说:“很可怕。”他们找出了王梦的身份证和诊断书给我看,照片里的她皮肤白皙,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可这双眼睛却没什么神采。王梦的母亲告诉我,这女孩已经休学两年了。我翻开王梦的休学申请书,病历的那一页写着精神分裂与双向情感障碍。最终医生的结论是,她难以适应正常生活,建议住院系统治疗。但王梦没有住院,休学两年中一直住在家里。父母看她在吃药下状态不错,就让她“出去找活干”,她拒绝了之后就把自己锁起来,药不再规律吃,也不再爱出门逛逛。我问她的母亲,为什么不送她住院。这位母亲怎么都说不清楚。小女儿这时又开了口,“因为我要学钢琴。”话没说完就被她母亲捂住了嘴。这小姑娘真是个神助攻。她的母亲也不再转移话题,坦诚地告诉我小女儿要上很多门补习班,还得考个好初中。这母亲的语气很难形容,尾音一直是颤抖的,她说:“家里没钱。”我望向窗外的高楼,这里是整座城市的富人区,地段最好的市中心。王梦的死太难定义,我把她放到解剖台上,拍照固定之后,我小心地剪开了她的裙子。她的身体暴露在外,灯光把她的皮肤照得极白,几近透明。她身上的伤疤也因此显露得更加清楚。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场景有些恐怖,“密集恐惧症”,我想起这样一个词。不只是四肢,她的身体上遍布着细密的划伤,它们从两条大腿开始向上蔓延,从腹部到乳房。有些划痕还在结痂,有些早已愈合,只剩下浅棕色的疤痕。这些伤痕的形成时间不同,保守估计她的自伤时间已有一年。划伤的长度和深浅不一,也愈合成了不同的样子。唯一的共同点是,大部分划伤都是一头宽,另一头窄,窄的那端拖着细长的小尾巴。这种伤痕叫做拖刀痕。在自伤中,它意味着“前重后轻”的力度,是一种试探。我拿探针检查近期的划伤时,翻出来的肌肉随着我的动作微微颤抖。我难以想象她怎么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手腕的肌腱被基本割断,手肘处被她沿着关节纹路平行割开,大臂的二头肌上有些竖着的刀痕,皮肤表面被伤痕分隔成一条一条的。她在大腿上明显划得更用力,鲜红的肌肉暴露在外。在伤口周围,我发现了不同于皮肤正常纹理的反光。我摸了摸,上面像是擦拭了乳液一类的东西。我无法当场判断成分,就用棉签擦拭了一些装进密封袋中。我开始着手准备解剖。王梦的口鼻散发着浓重的呕吐物味道。我担心判断失误,决定先进行开颅。她的大脑非常饱满,隔着手套轻轻按压,感觉像是在按一团柔韧的发面。这说明,大脑已经出现了脑水肿,切片检查时,大脑苍白球部也已经出现坏死。她刚刚十七岁,远没有到患有脑血管疾病的年龄。死亡的时间也不够让大脑开始液化,那很可能是药物作用在大脑上造成的损伤。切开胸腔,我发现她的肺部也出现了水肿——两片暗红色的肺叶向外膨胀,经过肋骨的挤压留下了弯曲的凹陷,像是被按下手印的面团。剪开她的食道,比之前刺鼻几倍的味道散发出来。我招招手让一旁的实习生帮我换了个口罩。提取食管内的液体后,我将它轻轻擦拭干净,在食道壁上发现了溃疡病灶。剪开胃部,溃疡的情况更加严重。胃壁上深深浅浅的红色和灰白色斑块提示,她并不是第一次滥用药物伤害自己。我不知她是难以感知还是在享受疼痛。但这些证据都指向了长期多次的自残行为——王梦一次次服下过量的药物,在食道和胃壁上留下溃疡;又一次次划开自己的皮肤,甚至亲眼看着血滴落到地毯上,留下一片骇人的血迹。可她又在濒死时握紧床单,极力挣扎着要爬回床上。看似矛盾的细节,让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动机:比起真的自杀,这更像是一场“表演去死”的失误,只是这次,她的“运气”不太好。但我想知道,这些像铁锁一样蔓延全身的疤痕,为何划下?真正困住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在王梦的裙子口袋里找到了遗书,也取走了她的手机和日记本。接下来几天,我检查尸体,翻看她的日记、朋友圈,试图解答心中的疑惑。结果,我获得的信息越多,相互矛盾的地方也越多。关于这个王梦如何走向死亡,她身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法,甚至包括她自己。“她自己作的”尸检结束后,门外家属正在谈话,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要不要换个新房子,怕吓到女儿。”不是刚刚说自己家没钱吗?我刚要回屋,却被跑过来的王家小女儿拉住衣服。“姐姐是真的死掉了吗?”小女孩问我为什么这么久了她的姐姐还没醒来。我其实不理解她在母亲保护下的过分天真,想不到该怎么回答她,就从口袋里掏出糖递给她,让同事带她去楼上吃冰淇淋看电视。关于王梦的死,我决定找这位母亲聊聊。还没等我开口,母亲就望向解剖室的方向抱怨,“谁让她自己作的。”这位母亲说这个王梦刚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并不是很好,但从小父母对王梦的关心是足够的。王梦家的旧房子在城乡结合部,那里在王梦三岁时被划归城建用地,原本打零工的父母拿着补偿款搬进了三环外的楼房里。他们开始摆摊卖生活用品,卫生纸,清洁剂,廉价的丝袜内衣等,之后开始卖水果。后来搭上了网购时代,开了一家卖杂货的网店,王家挣到了一些钱在市区买了房。王梦七八岁的时候,妹妹出生了。“自然要弥补遗憾。”这个母亲告诉我,她当年没有买给王梦的营养品和漂亮裙子,都让小女儿随便挑选,还给小女儿报了舞蹈和表演班。至于王梦,这位母亲经常用“妹妹这么小,要理解妈妈让着妹妹”,来教育对方。但这位母亲无意间也说:“她(王梦)这么大了培养也晚了。”在母亲眼里,至少自己“没有和过去大院里的邻居一样,将王梦养到十几岁就去找个婆家。”已经算是足够公正地对待两个孩子了。这个母亲拧着眉毛看着地面,反复说王梦有多么“作”和“不识抬举”。王梦一开始将让着妹妹做的很好,直到有天她淋了雨发烧加重成了肺炎,父母将妹妹送到了亲戚家里,少有地陪着王梦住院,只照顾她这一个女儿。“从那以后,王梦就变了。”平时身体很好的王梦开始经常生病,去医院也检查不出结果。这个母亲说,她放下工作和正需要照顾的小女儿,一次次陪同大女儿去医院检查,到后来她实在没了办法,带女儿去看了仙家。“骗了我老多钱了,”这位母亲将情绪发泄在解剖室里的大女儿身上,骂她“作、怪、吓人。”所谓的仙家认定王梦是被脏东西附了身,在进行一系列烧纸人,在荒地中磕头的诡异操作后,王梦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在父母单独陪她四处奔波治疗的过程中,发病次数又增加了很多。几番折腾下来她没有痊愈,小女儿也逐渐长大,变得乖巧可爱,被“富养”长大的她不仅漂亮自信,还有很多特长。和动不动说自己难受,随时躺在地上抽搐的王梦有了明显的对比。就算是亲生父母,此时也不免更偏心。除了给王梦吃饱穿暖之外,父母基本无视了这个“爱生病”的大女儿。结果王梦自从生病后,不会再得到父母的关心,她身上的怪病却像是悄悄痊愈了。“她开始和我们一家人出去散步,给妹妹拍很多照片,她饭量也大了不少。只是每次玩完回家,她总要自己在房间呆很久。我们以为她只是累了,没去问过。”后来王梦身上出现比怪病更严重的情况:“闹自杀。”某一天夜里,王梦将一张写了“再见了妈妈”的字条压在厨房的菜刀下面,然后锁了卧室的门。第二天起来做早餐的母亲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但王梦的表演没有换来关心,父母在商量后送她去了学校,顺便给她办了住宿生的名额。“老师能管,我管不了,也没时间管啊。”她的母亲拉着我的手,和我讲述带两个孩子的不容易,她实在是保证不了王梦的安全,只能将她交给学校。“24小时有老师和宿管,这多好。”最终,王梦很“安全”地升了学,来到大学后,被交到新的老师与宿管手中。她的母亲露出了笑脸,她以一个无法形容的轻快语气告诉我“和家里作,出去就好了。”说到这时,10岁的王梦妹妹站在一边,依然一脸天真地盯着我们笑。我和王梦父母的谈话还在进行。而王梦的小妹妹,突然伸长脖子看向解剖室,又迅速被她的母亲重新抱住安慰。“没事,不怕不怕,是坏姐姐,打坏姐姐”。这个提到大女儿就不耐烦的母亲,面对小女儿时眼里满是慈爱的笑意。我再一次觉得荒诞,搞不懂她的母爱为何这么分散。过了一会,这位母亲又自顾自地开了口。她的语速很快,像是发泄一般,讲起王梦前年因为和同学吵架,在宿舍中割了手腕。被送到医院后,辅导员带她去做了心理测试,然后以她精神状态不好要求她办理了休学。“在家休学了之后,开始用小刀划自己。”这位母亲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微微擦黑的天空。说自己和丈夫开始时很心疼她,放下了妹妹,带她去医院包扎上药。“可大女儿好像又犯病了。”她盯着月亮沉默了好一会,没再开口。王梦自从那次从医院回来,又开始了过去的频繁生病,这次有了心理医生的诊断,他们没有带女儿去找骗钱的仙家,只是在家里看管着她,别出了大事。“那她自残你们怎么处理的?”“去医院好几次,医生都说皮外伤只是看着吓人。每次包扎打针要花好几百块,妹妹学习花销大……就只能随她去了。”这位母亲抱怨着,然后告诉我有些冷,自己要上楼和孩子坐一会。正好送去的检材结果回报下来。死者的呕吐物和血液中,有大剂量的一种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成分。它的过量使用会引起脑肺水肿与消化道溃疡,最终抑制中枢而致命。而从王梦消化道的痕迹看来,滥用药物这种事情也不是她第一次做。她的父母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他们说从来不知道她在吃药。她的母亲又说了一次:“谁让她自己作的”。而她的父亲点了根烟,在旁边沉默不语。她伤口周围涂抹的乳膏化验不出成分。我这次避开了她正在唠叨的母亲,询问她的父亲,家中有没有什么新买的乳液或是皮肤病药物。在他列出的几种乳膏中,我对其中一只产生了高度怀疑——利多卡因乳膏,小型外科手术中常用的表皮麻醉剂。它也是乳白色易吸收的膏体,且药物起效后刀子划开皮肤的痛感会大大减轻。父亲告诉我,女儿发了名字和图片过来让他帮忙买药,好多家药房都没有,最后他还是去了家皮肤病医院买的。原因是“女儿说可以治疗痔疮”。学医出身的我哑然失笑。这是一种医院的处方药物,我怎么也想不到它会用来使自伤变得更容易些。最终她的死因确定为失血性休克联合药物过量的中毒。王梦的自伤被家人无视,而她其实占比最大的死因——药物滥用,家人却从不知情。解剖期间,我还问过王梦的感情史,她母亲信誓旦旦和我保证,自己大女儿是个老实人,乖乖女。“黄花大闺女,没谈过对象。”她把这句话重复了很多次,情绪逐渐变得激动。我没再往下问,靠在墙上晒太阳。我想起那些去当医生的大学同学们,作为初级医生,他们经常抱怨的一件事是“问起未成年患者的恋爱史,她们陪诊的父母急了。”我对王梦的感情史毫无八卦兴趣,可该做的检验还是要做。回到屋里,我拿了两根棉签继续尸检。棉签一长一短,用于提取王梦的阴道拭子。因为家属的话,我默认女孩是处女,但检查却发现,情况和家属的话相反。王梦的阴道内有些疤痕,像是硬物的挤压划伤留下的。而本应完整的阴道瓣只剩残余的碎片——它们贴在阴道壁上,不仔细拨弄甚至难以发现。人流刮宫术使用的产钳都不会造成这样的损伤,唯一的解释只有性虐待。而做完这一系列的检测,确定了死因后,这家人着急地走了,最后王梦的妹妹朝我招手说“姐姐再见。”那位母亲反应很大,一下子把小孩的手按了下来,“不见了不见了,闺女小不懂事,不见了啊。”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我想起她母亲证明王梦清白时的急迫,我叹了口气。这位母亲从来没又来得及了解王梦,恐怕此后也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只会对这个大女儿下另一个简单的定论:都是自己作的。可我还有机会了解王梦,摆在我手边的,是这个女孩的日记本。“真实的我”我翻开了王梦的日记本。这本上锁的日记曾经藏在书架中,被包裹在几层袋子中。王梦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却幼稚得有些欲盖弥彰。她是个很爱记录的人,在日记里详细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许多篇日记的重点,围绕着一件父母从未知晓的事情,恋爱。她刚上大学时就交了个男友,对方是学校附近一家画室的老板。她在日记中写下,自己的梦想是做一名画家,可父母不允许她去学,她就只能靠兼职赚钱。她瞒着父母谈这段恋爱,但在日记里写下两人的恋爱日常,相识与暧昧,牵手与接吻。她说,男友比亲生父母对自己还要好,教她作画,给她零花钱,还抱着她夸她漂亮。直到我看到,“虽然老公会犯错,可是他每次都会道歉”,才意识到这段恋爱也有另一面。在她的日记中,我还看到了这样两句话:“他要做这些,我觉得很疼很抗拒。但是他抱了我,他说爱我。”“相信亲亲老公。”我的检验结果没错,她不是处女。不光如此,她还陪着男友“体验”新事物,这也是她下体特殊疤痕的可能来源。可后来“亲亲老公”成了不折不扣的渣男。她写下自己为他自残、为他打了孩子。可他还是和别人暧昧,在甩下一句“神经病”之后离开了自己。我不知道此事对王梦的影响有多大,我只能从日记的篇幅占比看到,这个男人对她很重要。除此以外,她在日记里描写自己的大学生活,写兼职打工时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客人,还有考试周的忙碌——就算是休学在家后,她依然在记录生活中的美好。“哇今天看到了蓝色的小鸟,接好运。”她写下了傍晚从窗口看到的晚霞。那是她在日记里最后记录的开心时刻,距离她的死亡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刚看完这一些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她就是一个阳光快乐的女大学生,只是感情受挫。直到看到了日记本里夹着的十几张折叠的印花信纸。这些纸张和她口袋中的遗书是同样的材质。我一一打开查看它们,上面没有写下日期和落款,却无一例外,都是情绪激动时的发泄。“让我去死”“我讨厌你们”“我死了你们就开心了”同一个笔迹能写出“哇今天看到了蓝色的小鸟,接好运。”也能将“让我去死”仔细折叠好夹进这些快乐的记忆里。我有些不能理解,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我想到精神科医生开给她的诊断报告,打开她的手机点开了朋友圈。同样是记录生活的文字,却又呈现出巨大的反差,像是两个不同的人所写一般。两年前,王梦是班级里的运动健将,有着跑步的特长也参加了不少运动会的比赛。辅导员和同学们都很喜欢她,在她的朋友圈中也发出过一张捧着奖杯和鲜花的照片。她被同学们围在中间,配的文案是“继续加油”与两个烟花的表情。我点开看了一下,那张照片的点赞和评论数比她后来的好多条朋友圈加起来都要多。同时期的日记本里,她写下压力好大、自己很累跑不动了一类的话,没隔几行又写下“会加油的”。可是后来,她朋友圈中的风格越来越阴郁。她经常会在深夜写下一些“我死了就好了”之类的话,也会发出自己夹在日记本中的遗书。在收到一些关心的评论后又设为私密,还好她没有删除的习惯,才能让我看到这些。我打开她的网购软件,上面有一些健身药品的购买记录。她并没有给这些药品写一篇小作文,只是在某一篇日记里加了两句“希望被老师夸奖”,又打开朋友圈写下自己头晕胃痛的药物副作用。我没有在她的日记里找到关于自伤的记录。但她会在朋友圈里,发自己去看精神科医生,发自己的药物与自伤的照片,深夜也会分享悲伤的歌曲。我猜测,或许离开了家以后,她和父母间的相处模式,也被延续到了学校里——她习惯性地会把好的一面藏起来,对大家展露更多的,是失意,是她需要关怀。如同生病时,她的父母会放下妹妹,带她去医院。只是大家可能厌倦了同情一位“拒绝拯救”的人。离她死亡的时间越近,这些朋友圈能收到的点赞和安慰评论却越来越少。翻开日记本时,我以为,她是用日记本里开心的事物给自己安慰。但完整看完她的日记和朋友圈,我才反应过来,那个包裹了层层袋子、被锁起来藏好的日记本里,既高兴又失意的,都是真实的她。我想起她母亲的话,“在家里作,在外面就好了。”对王梦来说,家里和外面,哪有什么真正的区别呢?最终,我没有给王梦的母亲看这些日记。一是我想为王梦保留最后的体面,二是我始终记得,尸检那天她母亲临走前的行为。她的母亲戳戳我的胳膊说:“你说,她学习也挺好,也没处对象伤心,有什么想不开的还不是作。”除了日记,王梦的遗书还在我手里,那是一张叠起来的印花信纸。她写的时候一定很用力,在纸张背面也留下了凸出来的字痕。遗书上只有一句对父母的话:“你们只有这时候才会关心我,我死了你们就后悔去吧。”像极了对母亲刚刚所说的控诉。她真的不是只需要一个字,就能够概括的女孩。在死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作”的表面之下藏着太多东西——是没人知道如何能帮助她,而她也没有学会说出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或许,她在过去的成长中学会更多的,是每往自己身上划下一刀,就相当于发出一次求助的信号。她错误的以为这样才能得到爱。案件结束之后,我总会想起王梦布满伤痕的身体。每一道伤口,都是她自己留下的,却也都对应着一次无效的呼救。最后层层叠叠的伤疤,像锁链一样紧紧地困住了她。她逃不出锁链,外面的人也看不见困在锁链里的她。“父母的冷漠,男友的背叛,自己对关怀的渴望和表达能力的缺失。”我能为她的死亡写出尸检报告。但我不能知道,以上哪个原因造成的哪一道伤痕才是她生命里真正的致命伤。因此我不能将她的死亡,轻易地怪罪到谁头上。但也正是她的伤痕提醒了我,即便是距离再近的亲密关系,也会有很多看不到的东西,它们正在被忽视着。那天下班以后,我准备记录下这个故事。当时,我试图为这起悲剧找到一种准确的解释,但写了很多很多以后,我也无法在最后一页纸上,归纳出一个直接的原因。我只能一点点回顾着了解这个女孩的点点滴滴,我发现悲剧的最开始,正是因为她被忽视着,被亲密的人简单地去看待了。最后我把那一整页全部划掉。这个女孩让人想起麦兜的故事。有个放羊的小孩喜欢玩“狼来了”的故事,直到没有村民相信他。但每一次全村最傻、最胖的小猪麦兜都会卖力地跑上山。麦兜说,“只要有一次我不相信你,而狼又是真的来了,那你就可能会没命啊!”要是女孩的生活里能有一只麦兜就好了。但麦兜只是写给孩子看的故事,现实的生活中不是这样的。而林红桶说,她写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说谁对,谁不对。她想告诉大家的是,不要轻易做下评判,特别是对亲近的人。现实生活里,因为种种原因,很多人遇到问题了,却只会用笨拙、甚至讨人厌的方式求救,然后被简单粗暴地贴上标签:作,奇怪,好吓人啊。而在亲密关系里,这种不加思考就得出的评判是最伤人的。能将他们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也只有最亲近的人。也许多几个人看到这个故事,就有多几个人能在做出评判前,犹豫一下,再思考一下:有没有可能,他们不是奇怪,他们是真有问题了。没人知道林红桶的这个愿望能否实现。但她一直觉得,如果我们都能活得不那么匆忙,多一点耐心,我们一定会生活在一个更好的社会里。这个故事来自于公众号【天才捕手计划】,女法医林红桶还在那记录了更多亲历案件:比如有一个为孩子跳楼的妈妈,她说自杀是她能力范围内,送给孩子最好的礼物;她还讲过自己见过最美的受害者,凶手在下刀时故意避开了脸。关注【天才捕手计划】,回复关键词【林红桶】,就能读到这几个故事。(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编辑:小旋风 赵岛泥插图:大五花你“在看”我吗↓↓↓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