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本来在家工作的我,经常在外面打游击。
因为爷爷奶奶来了,我老在家,他们不自在,还得费心给我做饭。
去学校办公室有点远,我就在家附近的咖啡馆待着,看书干活、吃点东西。那里的工作人员已经认识我了,没事聊两句,挺照顾的。那是酒店的咖啡厅,平时人很少,很安静。
那天,我的旁边来了一对母子。他们来的时候我没注意,他们聊天我才发现。
不是故意偷听,他们的声音也不大,实在是离得太近,间或会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男孩好像已经是高中生了。工作日,为什么一名高中生没有上学,我有些好奇。不过听得出来,他和妈妈并不是在漫无边际地闲聊,而是在聊他自己对于未来的规划。
整段谈话都是由男孩主导,具体我没仔细去听,也不多做评价,只想谈两点感受:
一是男孩很淡定从容,很信任妈妈,会和妈妈沟通自己真实的想法;
二是妈妈也很淡定温柔,她认真听,并给予积极的反馈。
两个人边吃边聊,聊了很久,整个过程很日常,很温馨。
讲真,那一刻,我对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是有些羡慕的。
大宝刚进入青春期,开始不好惹了。
虽然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我总告诉自己要淡定、耐心,实在不行就闭嘴,但总有那么几次,忍不住“破功”。
每次破功之后,我又会被假想的未来“吓到”——再大点,他不会变成那种“我一个字都不想和家长说”的刺头吧??
而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却是旁人都能感觉出的松弛与和谐:
一个接近成年的男孩,居然能和妈妈维持这样亲密的亲子关系,没有不理不睬,没有动辄爆炸,反而无话不谈,沟通起来毫无障碍。
这样的场景,正是我向往的未来里我与孩子的相处模式。
看着这对母子,不禁想起暑假在长白山遇到另一对母女。那天人很多,我们在排队下山,身后突然传来大声的训斥声。一位妈妈(刚开始不知道,后来听出来彻底惊到了)在大骂自己的女儿: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孩子,一点不听!让你穿衣服就不穿,傻子似的!明天冻死算了......更让我们吃惊的是,她骂着骂着,声音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一些国骂,最后扭头先走了。她的女儿垂着头,十几岁的女孩和一个同龄人并肩跟在后面。同伴安慰她,你妈是关心你,比我妈强多了......半天,那个女孩冒出来一句:我宁愿没有这样的妈!大宝也听到、看到了,全程不敢置信的脸,看向我。等她们走远了,才跟我们说话:她妈妈怎么能这样骂她?!也太狠了,还骂脏话!她女儿不要面子吗?!是啊,那个女生始终低着头,没哭也没怎么说话,好像习惯了。要给一般青春期孩子,早就炸了。她之前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默默承受。其实,当时我很想转身跟她妈妈说,不要再骂孩子了!但转念一想,如果我这样做了,女孩可能会更难受。当下,她最期望的应该是没人看到她、听到她妈妈的叫骂声,她能瞬间消失在这人山人海中,。不知道她妈妈发泄完怒火后,会不会后悔。我愿意相信她只是一时生气,不是真的对孩子不好;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孩子沟通,所以用了最无效、最伤人的方法。
最近,经常琢磨这个问题:怎么做,才能和青春期的孩子保持良好的沟通关系?
之前我也写过不少关于青春期的文章,但总感觉还是缺少一些方法论相关的东西,于是找了很多资料,也看了很多书。
其中,英国政府青少年相关政策顾问约翰·科尔曼博士所著的《为什么我的青春期孩子不和我说话》一书,带给我很多启发。
接下来,我就结合这本书的内容,和大家聊聊我的收获(非广告,如果想看这本书,请自行购买)。
《为什么我的青春期孩子不和我说话?》(以下简称《为什么》)的作者科尔曼博士,不仅是英国政府青少年相关政策顾问,还是牛津大学的高级研究员和资深青少年心理咨询师。英国媒体说他“最懂青春的孩子”,我觉得很大程度上,这和他长期与青少年打交道积累的实践经验有关。在长期实践中,他发现父母在面对青春期孩子时,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无法沟通。几乎所有父母都能感受到自己被拒绝,但原因却很少有人想得明白。很多孩子都非常诚实,表示自己不和父母说话,要么是不想被审问,要么是不想听父母唠叨。所以现实是,孩子们并不是不会交流,也不是不想交流,他们只是不想用父母的方式“交流”。孩子小时候,同样的交流方式,不是沟通得挺顺畅吗?怎么长大就不行了?我们都知道,青春期,指孩子从儿童阶段发展到成人阶段的过渡时期。对于成长这件事,有些孩子会觉得不耐烦(体现为想要一夜之间独立变成大人),还有些孩子觉得自己和世界都变得太快(体现为面对外界时的胆怯和无助)。无论孩子的感受如何,几乎所有孩子都能意识到,或者说“看到”有些事情正在慢慢变化。所以科尔曼博士发现,很多孩子会和他说自己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时常情绪低落。“压力”这个词,想必很多孩子也和父母说过,但很多父母只会一笑而过——小小年纪,懂什么压力?但实际上,孩子可以感知到压力变化,也能体会到情绪的存在(甚至他们也像成年人一样,会被压力影响睡眠)。孩子会更容易受朋友的影响,与同龄人的社交需求变大,如果不幸遇到霸凌,他们的孤独感要远大于儿时。
当然,还有孩子学业的变化。升入新的学校,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难……这些都能让孩子意识到,自己正在长大。可以看到的东西,就更容易讨论,遇到问题也更容易解决。但很多家庭会发现,孩子的成长中,新问题总是层出不穷,只和孩子谈论这些看得见的变化,似乎“治标不治本”。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神秘,因为我以前总是会提到,那就是孩子大脑的发育。作为家长,我们千万不要觉得总是听到脑科学相关的理论,就觉得这些是老生常谈,恰恰相反,直到20世纪末,业界都误以为只要过了刚出生那几年,大脑会停止发育,从未重视过脑科学对孩子的影响。如今,我们都知道,青春期是在孩子出生后三年之外,大脑变化最大的阶段——所有的大脑区域都在显著成长,上千亿神经细胞走向成熟,包裹神经纤维的“髓鞘”也越来越强。大脑变强,处理信息的能力也随之变强,所以很多父母会觉得孩子在反对自己时,反应速度尤其快。之前在讲到这部分时,我总会提到重要的“脑中之脑”:前额叶皮质。作为“行政脑”,它的职责是为我们明确目标、制定计划,并敦促我们持之以恒地为目标奋斗,也可以把它理解为“成人脑”。与之相对的,大脑里还有一块负责情绪、感觉和觉醒的杏仁核区域,可以认为它是“儿童脑”。理想情况呢,肯定是孩子的前额叶皮质和杏仁核一起发展,感性与理性共同进步,逐渐长成一个成熟明智且情感健全的成年人。然而问题是,大脑的发育并没有那么完美——完全不加干预、任其发展的情况下,前额叶皮质的发育速度总是更慢一些。这就是青春期孩子更容易激动失控、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根本原因。此外,青春期阶段,孩子的大脑灰质数量也在增加,并且还时刻进行着排列重组,“有用的”神经网络加强,“无用的”逐渐消失。就像修剪树枝,是需要针对性开发和锻炼的,如果胡乱修剪,孩子就会在某些事情上永远“拐不过弯”。而以上因素叠加,父母眼里的青春期孩子就变成了这样:
怼天怼地时思维敏捷,有时候什么都懂,有时候又讲不通道理,喜怒无常随时发火,行事冲动不计后果,太让人操心了!
那么,怎么办呢?父母了解了孩子大脑发育的规律,然后一直遵循“闭嘴”原则作壁上观吗?“大脑的发育并不是孤立的,大脑和环境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你越了解大脑中发生的变化,就越能帮助青少年处理好这一过渡期。”为此,他总结了青春期的五个关键点——STAGE框架。T(Two-way communication)双向沟通
五个方面加在一起,即“STAGE”教养框架,每一个方面对孩子的成长和大脑发育都十分重要。
作为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青春期时,父母却会因为被孩子“怼”到怀疑人生,而怀疑自己的重要性。通过研究学校成绩,人们发现孩子的成绩除了与实际智力水平相关之外,还与“父母(对成绩)表现出的兴趣”以及“父母的参与度”密切相关。
“家长的参与”对孩子是一种强有力的激励,无论是作为榜样,还是对孩子口头关心,父母对孩子的健康、生活态度以及价值观都会产生影响。父母对于青春期孩子来说,是像墙纸一样的“成长背景”,不是中心人物,但绝对不能说“父母并不重要”。有时候,孩子无法沟通,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父母不会。
很多父母觉得沟通是要由他们主导,但其实倾听更重要。
就像我偶遇的那对母子,妈妈一直在听,很好地扮演了倾听者的角色。儿子越说越起劲,越表达越通畅,妈妈也听得认真,时时给反馈,这才是真正的良好沟通。上世纪60年代,美国发展心理学教授戴安娜·鲍姆林德(Diana Baumrind)将大多数父母的教养风格分成三类,后来又有学者将其补充为四类,即权威、专制、忽视和溺爱。这样分类,是因为考虑到了教养的两个维度:响应和要求。响应(Parental Responsiveness),作为父母的我们对孩子各种需要的响应程度,尤其是情感上的接纳和照顾;
要求(Parental Demandingness),作为父母的我们对孩子言行举止、情绪控制、社会成就等方面的要求程度。
科尔曼博士认为,权威式教养是父母的最佳选择,家长在教养过程中有温和与慈爱,也需要有坚定和严格。
G-代沟
“代沟”是不是个新鲜概念,似乎每个年代的父母和孩子都会有相关的困扰。
父母与子女的生长环境不同,同时又处于人生的不同阶段,对于很多事情看法不一致是很正常的。
代沟的产生,还有一点重要原因,就是父母忘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忘记了当初年轻的自己,也曾“叛逆”过。
情绪,这里指的是亲子之间的负面情绪,如焦虑、愤怒、悲伤、后悔、嫉妒等。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会对自己的大脑产生负面影响;
而父母直面孩子的情绪时,也很难控制自己产生负面情绪,从而影响亲子关系。
《为什么?》的译者蔺秀云教授在本书导读中,很形象地描绘出了大多数父母的样子:
“很多父母连命都可以给孩子,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父母意识到情绪的存在,认识到负面情绪的影响,学会用正确方法控制住情绪,是维护好青春期亲子关系的关键。
“我觉得这本书最好的一点是既能解决为什么,又能解决怎么做……很多心理学书籍,缺乏(对父母的)共情,一门心思指责父母不对,但缺乏解决之法。”无论孩子表现得多么叛逆、多么不需要父母的管教,我们都要谨记,我们是重要的。给孩子恰到好处的关心,关心他们的兴趣爱好,父母行为的榜样作用……当然,我们还需要为孩子提供最基本的生存支持(衣食住行)。好好交流,不是一直说话,也不是审问,更不是“寻求一个结果”。与同龄人沟通,我们可以你来我往,但和青春期的孩子沟通,我们最好“乐于退一步”,跟着孩子的节奏走。
找恰当的时机,明确表明自己想听孩子聊聊自己,并且尊重孩子的观点,不要随意给出负面评价。尽量用权威式教养的方法去陪伴孩子,远离其他三种养育方式。这一部分大家应该很熟悉了,我就简单说几个方面,比如:父母要设置合理的规则,要温柔且坚定,要尽可能只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对孩子提要求……比如“我是根据什么判断的?”“我的想法和我的成长经历有关系吗?”“现在的情况和几十年前一样吗?”等。总之,要避免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孩子的状况,就算发现自己和孩子对同一件事物产生了不同意见,也要试着去接受它。被孩子伤害、和孩子吵架,这都是孩子青春期时,父母必然会遇到的情况,一定要学会用平常心看待。
就算是文首那对让我羡慕的母子,我相信他们之间也一定有过或大或小的“冲突”。多使用“非暴力沟通”等正向沟通方法,同时注意培养亲子关系中的正面情绪——少评价,多赞美;忍不住,先闭嘴……
除了上面的普遍性问题,科尔曼博士还在书中用不短的篇幅分析了青春期孩子会面临的其它问题。从身体健康到性观念,从对友谊的认知到对网络的依赖……这些具体问题,STAGE框架依然适用。
举个例子,在讲到“处理性和性别相关的问题”时,他认为,STAGE框架下,父母更加需要注意G代沟和E情绪。
时代在变化,现在孩子受教育的时间越来越长,离开父母成立自己小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以前的孩子读书少,一成年(或者更早)就会被扔到社会上闯荡;现在的孩子,二十几岁还是学生(读研读博的话,年龄更大),依然要和父母同在一个屋檐下。
可以说,现在的娃,青春期来得更早,结束得更晚,这一代父母面对的挑战更胜上一代,只靠父母一方去“忍”,终究是忍不住的。
因此,我很赞同科尔曼博士的一个观点:
青春期问题,其实是整个家庭需要共同努力应对的挑战,两代人之间的开放式沟通,极为重要。
青春期不会永远存在,孩子总会长大,只是我们不能任由他们不计后果地野蛮生长。
孩子成长之前,父母要学会“自我成长”,即掌握好与孩子沟通的底层能力,与孩子形成合作关系。
这样,父母才能相对“无痛”地陪孩子度过这个既艰难又关键的阶段。
部分图源自网络,侵删
参考资料:
1.约翰·科尔曼《为什么我的青春期孩子不和我说话?(原著第二版)》.化学工业出版社
2.约翰·戈特曼.《培养高情商的孩子》.浙江人民出版社
3.黄翔.《加油吧,大脑!》.中信出版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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