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痛登山，还有灵魂吗？
站在一条长长的自动扶梯上两侧喷洒着一些水雾，被送到海拔300多米的山上，感觉像是到了仙境。
这是最近小董在爬杭州天屿山的体验。自从这个景区花1000多万建造了登山电梯后，来这旅游的人，都可以轻松上山，这也被大家调侃为“无痛登山”。
如今全国各地都兴起了在景区安装上下山自动扶梯的热潮。
爬山不再像以往一样气喘吁吁、非要磨损半月板不可，被调侃为最适合脆皮年轻人的旅游方式。
有人感慨：“就连李白来了都得连夜给《蜀道难》写个兄弟篇《浙道易》。”
但像逛商场一样“逛山”，这样的爬山还有灵魂和乐趣吗？
“上山了，下山了，微信步数280。”在天屿山玩完的小董发了一条朋友圈，口吻轻松。
27岁的小董从事运营工作，长期坐办公室的她趁着难得的年假想着出门走走，亲近自然。
然而，考虑到平时几乎没有运动量，爬山实在太挑战她的体力了。听说天屿山一梯直达，她立马就订好了车票。
这座山有三段长扶梯，坡度稍微有些陡，正常徒步的话，预计要四、五十分钟。而乘扶梯只用十分钟左右。
第一次坐扶梯登上天屿山的小董觉得这太新鲜了：“这么高的户外扶梯，不知道它是怎么防水防潮的。”
刚站上去时，小董还没有太大感受。当时她身前站着一个带小孩的妈妈，小孩表现得很雀跃，四处张望。
小董也有点被这种兴奋感染到，想起自己小时候和父母爬山时的痛苦，她觉得真是时代变了。
随着越升越高，她搭在扶梯上的手越抓越紧。身旁的人纷纷掏出了手机拍照，小董却不太敢动，害怕一不留神手机就掉下去了。
在整个扶梯上升的过程里，她都有些战战兢兢，“要是有人掉下来砸到我该怎么办。”
这种疑虑又在接近山顶时被眼前开阔的美景冲淡。
在小董看来，这种登山方式对体能弱的人还挺友好的，很适合她这种“又菜又想玩”的人。
但上山后，当她坐在网红咖啡馆打卡拍照时，恍惚间又觉得自己好像爬了个假山。
传统来说，电梯是为高楼服务的。克服户外机器的维护损耗问题之后，人们脑洞大开的将其运用到爬山上。
最先人们在城市里一些地势有大落差的地方开发建设，比如重庆的皇冠大扶梯。
“山城”重庆是出了名的路难走，几百米的路可能全是上坡和台阶。来重庆旅游一次，回家需要躺平修养腿脚好几天。
而这座全长112米的大扶梯连接了皇冠大厦和菜园坝火车站，给当地人提供了很多便利，也是国内最长的一级提升坡地大扶梯。
由于落差大、坡度陡、视觉远、冲击力很强，这座扶梯被人们称为“山城心跳加速器”。这既是当地人日常出行的交通工具，也是热门的网红打卡地之一。
台州椒江的云西公园也修了一条直达山顶的电梯，对公众免费开放。
吃完晚饭来公园散散步，看看夕阳下的椒江，远眺夜幕下闪烁的万家灯火，是难得的别致景色。
后来，远离城市的大山景区也有了方便人们抵达的电梯。普通人也能轻松克服悬崖峭壁的高度，看到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景观。
张家界武陵源的百龙天梯就是如此。这座高360米天梯曾打破吉尼斯世界记录，是世界上最高的户外电梯。
电梯沿着山体近乎垂直地立起，透过玻璃，山外的景色一览无余，抵达山顶只需要88秒。在急速上升的过程中还有一种坐跳楼机的刺激感。
有些扶梯的存在还能大大缩短在景点中穿梭的时间。
贵州的黄果树瀑布三个景点相距28公里，走路需要两三个小时。想在一天的时间内玩完所有景点的话，很多游客都会买上一张扶梯票，直接抵达黄果树瀑布脚下。
孙悟空翻筋斗云才能抵达水帘洞，现在人们站在扶梯上就能轻松地和西游记片尾曲的取景地美美地合上影、打上卡。
到了最近，装电梯成为了一种噱头，各个大小景区纷纷开始装电梯了，人们正式进入了“无痛爬山”时代。
比如和天屿山扶梯齐名的台州神仙居“南天梯”就是近几年修建的，坐缆车到半山位置，就能坐上直达山顶的电梯。
到了山顶之后，基本上是不费力的平地，婴儿推车都能畅通无阻。
随着“无痛爬山”走红，很难说这种方式是旅游业的进步还是退步。
装电梯的初衷是给行动不便的游客提供方便，也让一部分“懒人”打开了旅游新体验的大门。
而现在方便观景已不是景区扶梯唯一的用途，有时候扶梯本身也成为了一个景点。
和各大景区曾跟风打造玻璃栈道一样，如果给每个景区都安装上自动扶梯，是否最终也趋于同质化？
再说回“方便”，多一种选择很好，但在某种程度上，很多人也会在下意识选择便捷和充满新鲜感的上山方式时，错失了一些过程中的美好。
蒋勋曾这样形容过爬山的过程：“登山的过程中，会愈来愈不想跟旁边的人讲话，因为爬山很喘，山上空气又很稀薄，你必须把体力保持得很好。爬山的人彼此之间会隔一段蛮长的距离，很少交谈。进行中，你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自己的呼吸。休息时，则是完全静下来，看着连绵不断的山脉，浩浩穷苍，无尽无涯，那种孤独感就出来了，孤独感里还带点自负。你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跟所有周边的存在，形成一种直观的亲密。”
可能喜欢登山的人就能够真切地明白这种感受。
人们在年轻时好像更愿意缩短付出的过程直接拿到结果，总是在轻易获得的过程中逃避深度付出，却在某一天回过神来的时候想起自己失去的人生体验。
其实那种按照自己节奏一步一步走获得的踏实感，在途中直面自己、整理情绪、释放压力的治愈过程，最终坚持不懈抵达终点的成就感，都很珍贵。
登顶的那一刻，吹过的一缕山风，总让人觉得人间值得。
爬山的意义究竟在于攀爬的过程还是看见的风景呢？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
文、编辑／许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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