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危机席卷全球，欧洲人快“吹不起空调”了？

此前，新冠疫情造成的供应链危机还未化解，最近受俄乌战争影响，再加上多国经济复苏对能源需求暴增，能源供需失衡，能源危机已经迅速在全球蔓延。

为了应对能源危机，欧洲、亚洲、非洲等国家不得不采取强行限电、省气措施，同时寻求更多新渠道购买能源。除了进口资源外，还有一些发达国家在这次危机中痛定思痛，选择发展清洁能源，希望在未来再也不会陷入类似的困境中。

但由于扩展新渠道涉及更多地缘政治问题，大力发展清洁能源的趋势也可能会危及非发达国家的利益。从多种角度来看，这场围绕能源、成本和国际政治的危机不会很快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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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源危机在全球蔓延

全球能源危机爆发，可以说是是多方面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2019年末至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初期，多国采取经济封锁策略以控制疫情，导致各个行业处于停摆状态，能源需求快速下降。为了防止煤炭、石油和天然气等资源产能过剩，能源产出国和企业纷纷减少开采量。

随着新冠疫苗问世，多国新冠疫情逐年得到控制并开始逐步开放经济，加快经济复苏的步伐，各国能源需求开始恢复。

但欧佩克对新常态下的能源需求恢复反应缓慢，造成供需失衡。再加上暴雨、洪水、干旱等极端天气影响了传统的化石燃料开采，2021-2022年的全球供应链危机进一步给开采的石油输送带来压力，导致能源供应进一步缩紧。

事实上，能源供应不足已经影响到一些欧洲国家的经济。由于气候原因，一些欧洲国家在2020年至2021年的冬天的能源消耗比平时更多，而因为设施维护工作无法正常进行、燃料开采量不足、供应链受阻的原因，欧洲在2021至2022年冬季的储备量低于平均水平。若俄乌战争威胁到俄罗斯对欧洲的能源供应，这场能源危机必将进一步加剧。

为了应对能源危机，一些欧洲国家已经不得不选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近日，意大利政府就通过了一条政府法令修正案来缓解能源压力，规定夏季公共场所里的空调温度不低于25至27摄氏度，冬季供暖温度不超过19至21摄氏度。这项规定将在今年5月底生效，直至明年3月。

意大利此举也呼应了此前国际能源署和欧盟委员在4月21日的会议结束后提出的一系列节能要求。国际能源署建议不使用或减少使用空调、尽可能在家工作、多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还建议各国政府降低火车、公共汽车和小型交通工具票价，为各家各户安装太阳能电池板提供财政支持。

图源：《金融时报》网页截图

除了欧洲以外，亚洲和非洲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印度本身拥有煤炭资源，但矿区因连续降雨影响无法开展正常开采工作，国内的煤炭产量减少。截至4月21日，印度公用事业单位的煤炭库存量达到9年来夏季最低水平。煤炭储备不足，进而影响了电力生产。

据路透社报道，印度南部的安得拉邦、西部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和北部的哈里亚纳邦、旁遮普邦和拉贾斯坦邦已经开始断电。

为了解决大范围断电的难题，印度工业化程度最高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古吉拉特邦和泰米尔纳德邦已经计划在未来几个月内进口1050万吨煤炭。

作为世界第二大煤炭进口国，印度大批量购买行为将导致全球煤炭价格进一步上涨。此前，由于欧盟委员会决定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禁止从俄罗斯进口煤炭，各国担心煤炭供应紧张，全球煤炭价格已经接近历史高点。

尽管主要煤炭出产国南非、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可能因印度需求量而获益，但这些生产国也因为最近的需求激增而捉襟见肘，还同样面临能源危机带来的经济危机。

在煤炭出产地南非，近日因为暴雨、技术故障、设备老化等原因出现了大规模停电的情况，严重干扰到了当地经济发展。南非的货币兰特本来得益于南非的金属出口，整体呈现出上涨的趋势，是今年全球表现最好的货币之一。但正是因为洪水和严重停电，南非兰特本周下跌了7%。

在南美洲，能源危机还引发了骚乱。秘鲁总统佩德罗·卡斯蒂略（Pedro Castillo）此前一直在处理因燃料成本上涨而引发的大规模抗议活动，甚至有至少6人在抗议引发骚乱中死亡。秘鲁政府只能宣布暂停一部分的燃料征税，直至6月。

与委内瑞拉或阿根廷等拉丁美洲国家不同，秘鲁的大部分石油都是进口的，因此。就在秘鲁摆脱新冠影响，打算复苏经济之际，飙升的燃料成本给予秘鲁沉重打击。秘鲁的通货膨胀在2022年3月达到26年来的最高水平，燃料价格比去年上涨了9.54%。

远水解不了近渴

欧盟公布的数据显示，过去20年里，欧盟国家对能源进口依赖程度不断上升。截至2020年，欧盟27国共有57.5%的能源靠进口。像德国、西班牙、意大利这样的大国进口能源占比都在60%以上，而像卢森堡、塞浦路斯、马耳他这样的小国几乎完全依靠进口能源。

图源：截图来自数据统计网站Visual Capitalist网页

面对能源危机，国家可以要求个人尽量减少能源消耗，但经济发展需要的工业能源消耗却无法避免。除了想办法让自家人勒紧裤腰带生活，为了增加能源供给，一些国家也正在寻求与其他国家合作。

比如，为了在2030年之前逐步消除对俄罗斯化石燃料的依赖，欧盟提出了REPowerEU计划，让欧盟国家与美国、挪威、卡塔尔、阿塞拜疆、阿尔及利亚、埃及、韩国、日本、尼日利亚、土耳其、以色列等国家合作，以获得更多天然气。

在这个计划的基础上，意大利已与供应国阿尔及利亚达成协议，准备建设跨地中海海底管道进口更多天然气。而保加利亚也在建设一条跨亚得里亚海管道的管道，可以将天然气从阿塞拜疆经希腊输送到意大利和欧洲东南部。

但这些解决方案在实施过程中也会遇到一些问题，比如新管道和新合作项目的开发会受到相关地缘政治影响。

例如，东地中海黎凡特盆地拥有大量天然气资源。塞浦路斯、埃及、法国、希腊、以色列、意大利、约旦和巴勒斯坦希望修建长2000公里的东地中海管道（East-Med Pipeline），来为多个国家输送天然气。

但这条管道的建设项目在2013年被欧盟确立了以后，因为土耳其不接受这条管道的路线，自己寻求与利比亚合作，在“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和塞浦路斯周围钻探天然气，引起了塞浦路斯和希腊的不满，使得东地中海管道修建受阻。

而在亚洲，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气管道（TAPI）的命运也和地中海管道类似。

TAPI管道项目的最初计划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当时土库曼斯坦政府想避开伊朗和俄罗斯对天然气管道的使用限制，便和几家国际石油公司组建了中亚天然气管道有限公司（CentGas）。不过，由于中东地区伊斯兰极端分子造成的恐怖主义活动、印巴之间紧张局势、TAPI管道会穿过阿巴之间争议区域、以及阿富汗塔利班等问题，TAPI管道项目进展缓慢。

据路透社报道，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领导人在2002年签署了新的管道协议，2008年巴基斯坦、印度和阿富汗签署了从土库曼斯坦购买天然气的框架协议，这4个国家在2010年确定了管道计划，预计将于2020年之前完工。但到目前为止，TAPI还没有修好。

左图，从地图上看，东地中海管道和土耳其-利比亚合作互相干扰的情况，图源：ArtyomSokolov, CC BY-SA 4.0, viaWikimedia Commons；右图，TAPI管道地图，图源：欧洲亚洲研究所（EIAS）官方网页截图

清洁能源会是更好的替代方案吗？

在尝到了化石燃料供应充足时，却忽视了清洁能源选择带来的后果后，面对能源危机的打击，一些国家和国际组织开始寄望于发展清洁能源产业。

欧盟在REPowerEU计划中鼓励成员国加速推出太阳能、风能和热泵技术的普及。欧盟委员会估计，如果2022年能通过屋顶太阳能光伏系统达到总产电量15TWh的目标，就可以节省2.5bcm的天然气。欧盟还计划在未来五年内推出1000万台热泵，帮助欧洲家庭减少对天然气的依赖并降低能源费用。

但问题在于，在清洁能源的产业里也存在种种问题，让绿色的明天看起来没有那么美好。

首先是通货膨胀的问题。据路透社报道，由于新冠疫情让供应链受阻、寻求能源转型的地区变多、成本价飙升等原因，2022年北美的风能和太阳能的合同价格与去年同期相比上涨了28.5%，欧洲上涨了27.5%，一些企业已经感受到了投资的压力。

建设清洁能源产业的成本本身就比不可再生资源产业的成本高。据国际能源署统计，制造电动汽车所需的矿产资源数量是传统汽车的6倍，修建陆上风能所需的矿产资源数量是天然气发电厂的9倍。自2010年以来，随着清洁能源份额的上升，全球在可再生能源发电场所中消耗的矿产资源数量上涨了50%。

国际能源署预测，未来几十年，为了建造太阳能电池板，全球银和铟两种矿产的开采量将分别增长2.5倍12倍。为了实现《巴黎气候协定》定下的碳排放目标，到2050 年，世界对稀土元素的需求将增长3倍至10倍。如果电动汽车取代传统汽车，全世界对钴和锂的需求将增长20倍以上。

即使解决了投资问题，一些能源专家认为，获得许可和建设大型项目依旧需要很长时间，因为制造供应链受阻的情况可能会减缓项目的速度。

目前，建造一个陆上风电场的时间大概是1年，海上风电场需要近3年的时间，建造连接电网的大型太阳能项目可能需要6到18个月的时间，而建造传统核电站、或研究新型小型模块化反应堆（SMR）的时间则需要好几年。

而从中长期发展来看，发达国家试图放弃不可再生资源，追求清洁能源也会引发新一轮不平等。

欧佩克成员国的社会发展高度依赖化石燃料出口所获得的资金，除了那些因石油产业赚得盆满钵满的企业和国家外，欧佩克还有像安哥拉、加蓬、尼日利亚、乍得、赤道几内亚和南苏丹这样对全球石油市场的贡献要小得多、但也依靠单一经济支撑的国家。随着未来几年全球对石油的需求下滑，出口减少可能使经济实力较弱的国家无力维持社会平稳，有可能因为通货膨胀、失业率上升而出现内乱。

在2011年，南苏丹的独立从苏丹带走了三分之二的石油产量，最终在2019年造成了苏丹国内粮食、燃料和药品短缺，使得在位执政26年的前总统奥马尔·巴希尔（Omar al-Bashir）在民众的抗议声中下台。

巴巴多斯总理米亚·莫特利（Mia Mottley）去年在格拉斯哥举行的 COP26国际气候峰会上表示，虽然她支持控制碳排放，但对于巴巴多斯这样努力适应气候变化和能源转型的国家，及其他负债累累的小岛屿国家，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承担适应的成本。

Discott, CC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能源转型期间，不可再生资源肯定会继续获利。但后续的问题是，谁将因为清洁能源获得最大利益，贫困国家是否会因为不可再生资源被清洁能源逐渐取代后无以为继？这些都是在选择走向清洁能源之路后，应该思考的问题。

参考资料：

https://www.reuters.com/world/india/exclusive-indias-big-industrial-states-plan-massive-coal-imports-stave-off-2022-04-21/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2-03-30/record-european-power-prices-show-costly-path-away-from-russia

https://www.bloomberg.com/graphics/2022-wind-solar-maps-renewable-energy-equity-data/

https://www.visualcapitalist.com/visualizing-the-eus-energy-dependency/

https://www.iea.org/reports/playing-my-part

https://eias.org/publications/op-ed/review-of-peace-pipelines-safe-logistics-of-the-tapi-pipelines/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turkmenistan-afghanistan-gas-pipeline-idUSKBN1HQ1FL

https://www.wsj.com/articles/europe-russian-gas-renewables-solar-wind-11650392295?mod=lead_feature_below_a_pos1

https://www.euronews.com/green/2022/04/13/renewable-energy-prices-soar-as-ukraine-war-is-the-last-straw-for-the-sector?mc_cid=c35565991f&mc_eid=ad6690e6ac

https://www.wsj.com/articles/if-you-want-renewable-energy-get-ready-to-dig-11565045328

https://www.ft.com/content/3554b0b3-973a-491a-b5c6-8669f057c2d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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