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首富大发“水财”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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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来，中国南方雾气笼罩、林木覆盖的武夷山几乎无人踏足。在这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划定的世界遗产区域，古老的道观是为数不多的人居痕迹之一，那里遍布壮观的河谷和雨林，是穿山甲和云豹的家园。

在森林边缘，一座亮黄色的长方形工厂坐落在一片绿色中间，仿佛遗落在草坪上的一块乐高积木。门外是醒目的农夫山泉招牌，这是中国最知名的瓶装水品牌。每年从武夷山的原始森林间抽出的逾100万吨新鲜山泉运抵该设施，进行装瓶，盖上该公司标志性的红色瓶盖，然后运往本地区的便利店和超市。

每一个离开这里以及农夫山泉公司(Nongfu Spring Co.)在中国的另外11个取水点的塑料瓶都在帮助建立一个由中国首富掌控的瓶装水帝国。钟睒睒曾是一名记者，30年前靠销售保健品发家。据彭博亿万富豪指数，其净资产约630亿美元，甚至超过TikTok和阿里巴巴集团(Alibaba Group Holding Ltd.)的创始人。其大部分财富都源于从中国生态最敏感的湖泊、山脉、泉水和瀑布中取水，并出售给中国新兴的中产阶级。

农夫山泉的口号“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在中国和“Just do it”（想做就做）或“Think different”（非同凡响）一样家喻户晓。但从未开发的地点取水引发了地方社区的不安，甚至招致了诉讼，因为社区担忧快速变化的气候对环境的影响。去年，中国遭遇了60年来最炎热的夏天。在武夷山，茶农难以保住所有茶树，竹林干涸，游览该地区雄伟美景的游客只看到涓涓细流。广东南部的万绿湖也是农夫和其他瓶装水公司的长期取水地点，2021年干旱导致水位大降，湖床上露出了明清遗迹。

河源一家工厂印着农夫山泉的口号：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联合国支持的科学家警告，全球变暖可能会让各国的干旱持续时间更久、发生频率更高。这一警告加剧了世界各地投资者和企业抢夺和利用水这一地球最宝贵资源之一赚钱的热情。这在武夷山等已面临缺水的地点或引发令人痛苦的后果。强焕荣（音）住在农夫山泉在武夷山边的取水点附近，多年来，他一直在与该公司的运营作斗争。“这是对水的垄断。”强焕荣说，“水居然成了他们的敛财工具？”

市场研究公司欧睿国际(Euromonitor International)的数据显示，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瓶装水消费国，预计未来两年销售增长将超过美国和西欧。在中国多数大城市，瓶装水不仅是一种方便的随时补充水分的方式，也是一种必需品。政府警告勿直接饮用自来水，许多家庭会定期购买20升的桶装水，用于饮用和烹饪。这一增长潜力使农夫山泉成为十年来最火热的首次公开募股(IPO)，它于2020年在香港证券交易所上市。自那以来，该公司股价上涨逾一倍，使持股84%的钟睒睒跻身全球超级富豪之列。

钟睒睒要想继续增加自己的财富，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必须找到更多水源地。根据该公司最近的年度数据，2019年，农夫山泉从10个水源地取了3300万方的水，足以填满1.3万个奥运标准泳池。之后该公司又新增了两个水源地，第三个正在建设中，同时也在新西兰和西藏寻找新的水源。

钟睒睒1954年生于中国中部沿海浙江省的一座小镇。他在文化大革命期间长大成人，并在经济自由化的鼎盛时期进入了一家国营报纸。1985年，他写了一篇讲述食品工程师洪孟学离开国营工厂加入一家小企业的报道。3年后，钟辞去稳定的工作，经历了几次创业失败后，1993年开始销售一种营养品，洪担任其总工程师。钟睒睒称这种由甲鱼制成的营养品可增强免疫力，缓解失眠。

那家公司的成功让钟睒睒赚到了1996年创办农夫山泉的资金。其记者生涯让他记取了一个重要经验。“在市场经济中，企业声誉比固定资产更重要，”2015年钟睒睒告诉香港凤凰卫视，“声誉不好，什么也卖不掉。”

农夫山泉声名鹊起后，对声誉的重视并未结束。其每瓶售价2元人民币（27美分）的瓶装水在中国已随处可见，类似于美国的波兰泉水(Poland Spring)或英国的高地泉水(Highland Spring)。钟睒睒在2016年的一次讲话中表示，随着公司拓展更多高端产品，他花了3年时间与5家设计公司合作，为朝鲜边境附近长白山原始森林中的优质矿泉水打造了一系列玻璃瓶。同年晚些时候，它们出现在二十国集团峰会招待世界领导人的国宴当中。

据一位经常与钟睒睒一起开会的员工透露，钟仍旧深入参与农夫山泉瓶装水的营销决策。产品必须“完美无缺”，那位因讨论老板而要求匿名的人士说。他记得有一次，钟睒睒在最后一刻叫停了一项宣传活动，要求推倒重来，因为他“不是百分百满意”。在钟睒睒领导下，农夫山泉推出了各种昂贵的新奇产品，包括婴儿水（来自“无菌产线”）和泡茶水（具有“最佳酸度”）。该公司还涉足了其他饮料领域，例如东方树叶、能量饮料和产自自有果园的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