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动力：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平 || 大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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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朔 | 文  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地球是圆的。”1493年，西班牙航海家哥伦布在发现了新大陆、返航归国后，向国王和王后汇报说。

世界是平的。2005年，美国专栏作家弗里德曼这样命名他眼中的21世纪。在这本书的开头，作者叙述了他是怎么获得这个灵感的。

那是在印度班加罗尔的软件外包开发公司Infosys的会议室，一个木制镶板的大房间，房间一段的墙壁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屏幕，由40块数字屏幕拼到一起。Infosys可以通过这个超大屏幕召开虚拟会议，让其全球供应链的每一个关键成员随时都能参加，美国的软件设计者可以同时与印度的软件程序员和亚洲的制造商一起谈项目，Infosys的管理者坐在屏幕前就可以和纽约、伦敦、波士顿、旧金山的合作伙伴实时对话。

Infosys的CEO对弗里德曼说：“当今世界的竞技场已经被夷为平地。”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弗里德曼的乐观预言，因为世界似乎越来越不平了。

而我在最近的调研和研究中，则越来越强烈地感到，全球化并没有终结，与其说是“逆全球化”，不如说是“各经济体的本土意识不断增强的全球化”，广大新兴经济体普遍都在努力开启工业化、数字化、现代化的新纪元。

虽然在中国国内，需求收缩、预期减弱的问题尚未从根本上解决，但全球化的新格局为中国提供了一个重大的战略机遇，就是把自己在过去几十年成功实现的工业化和数字化的能力，外溢到世界，赋能于新兴经济体。

无论怎样定义未来的全球化，我觉得“中国能力的全球化”都将是其中的重要篇章。

新型工业化+数字新基建

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很多调研都围绕中国企业出海、中国能力出海展开。

上周我在浙沪两地企业调研，有一些片段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正泰集团位于嘉兴的智能配电华东产业基地，相关负责人指着仓库里堆得整整齐齐的环网柜（RMU）说：“都是出口沙特的，海运很便宜，20天就能运到达曼（注：沙特东部省的石油工业中心）。沙特要转型，发展非石油工业，需要大量电气设备，现在的问题是来不及安装，本地人安装速度太慢，所以我们还要抽调人手帮他们装。过去那里的市场是ABB、施耐德、西门子的天下，它们是成本定价法，看成本多高，再加上利润进行定价。而我们去了以后，因为有成本优势，它们将来一定也会采取市场定价法。”

今年上半年，正泰与沙特本地一家变压器制造商（ATC）成立了合资公司，开始建设本地第一个专门生产环网柜和中压（MV）产品的合资工厂，明年初就会达产，初期立足于沙特本土，并将逐步覆盖海湾六国及相邻国家。

在正泰位于上海松江的108变压器、206开关工厂，负责人指着高等级变压器的壳体说：“像这样的高压开关产品，全世界也就德国、日本、韩国、中国等几个国家做。比如有的壳体是铸造出来的，就要开模具，如果是一个小国家，一年才用100台产品，开模具不划算。还有这些机加工设备，一台1100万元，还有高精度的检测设备，一般国家真的投不起，因为市场规模太小。”

在正泰位于海宁的光伏工厂，总经理说，当年我们在欧洲也有工厂，一个单元的成本比在中国要多4个欧分，而一个单元的售价才2毛多欧分。同样一条产线，我们只要配3个班的工人，他们要配5个班。那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欧美呢？因为毛利率高，美国市场的毛利率可以达到百分之四五十，国内才15%。

不用举更多例子就会明白，中国制造的竞争力在哪里。传统制造依然强大，新型工业化、智能化、新能源等新制造又澎湃而生。

在杭州，阿里巴巴旗下的跨境电商平台速卖通，我了解到，速卖通正在加大对中东的投入，今年10月在该地区的新用户数量同比增加了3.6倍。刚刚结束的双11，海湾六国消费者在首次下单时可享受新用户折扣。对沙特和阿联酋的消费者，速卖通承诺在10-12个工作日内将商品送达，达到一定价格门槛的订单还可享受免费送货服务。

在杭州的菜鸟总部，我得知，通过与速卖通合作，菜鸟已将中国与主要国际目的地之间的快递时间从30至60天缩短至10天乃至更短，价格低至一杯咖啡的钱。今年9月26日，菜鸟和速卖通宣布上线“全球5日达”国际快递快线产品，首批落地英国、西班牙、荷兰、比利时等国，这里的消费者在速卖通Choice频道下单带有“5-daydelivery”（5日达）标识的商品，可在5个工作日收到来自中国的包裹。这是整个行业首个规模化落地的跨境电商快线产品。

与中国商品出海相呼应，中国的数字新基建企业也在全球布局。

以菜鸟为例，已建成的全球物流基础设施包括——

eHub（跨境物流枢纽）：位于比利时列日的e-Hub拥有超过20万吨的年空运能力，连接超过230条运输线路，可到达38个国家或地区，每日处理包裹量约为5万件；位于马来西亚吉隆坡的e-Hub则是通往东南亚的门户；

仓库：截至今年6月30日，菜鸟运营约300万平方米跨境专用仓库；

分拣中心：目前有18个海外分拨中心；

干线运输：每周约有170架次包机、包板，双11期间达到210架次，有超过2700条卡车运输线路在全球运行；

清关：与超过100个口岸的服务提供商合作建立了智能清关系统；

末端：在西班牙自建末端配送网络，在波兰与DHL组建本地最大的自提柜网络。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布局，菜鸟的优先快递，可以做到5-10日达，已覆盖8个国家和地区（包括美国）；标准快递，10-18日达，已覆盖179个国家和地区；经济快递，20-45日达，覆盖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

商品走出去，产业能力走出去，数字新基建走出去——当所有这些力量融合起来，就会产生一种中国新动力，将所到之地不合理的产品与服务的成本结构“推平”，让本地消费者享受物美价廉、高效便捷的服务，同时也成为本地产业发展的有机组成部分。

新动力的新特点

中国出海新动力，有什么样的新特点？

首先是对新兴市场如中东、非洲、拉美、东南亚的贸易增速，超过发达经济体。这些市场高度非标，有很多特殊需求，价格敏感度也很高，但中国企业高度灵活，挖空心思满足顾客需求，所以总是能另辟蹊径找到出路。

速卖通提供了这样一个案例。深圳有一家电器厂，前几年在速卖通上接到了一个特殊订单。三名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学生到非洲旅游，住在一个村落里，因为没有通电，夜晚居民只能用火来照明，住宿的几天他们亲眼目睹了隔壁村庄失火，家园变成废墟。他们在震撼之余，决定融资创业，给这些缺电的国家带去不用充电的照明设备。他们希望打造一款适合在非洲贫民区使用的风扇。深圳的电器厂几经摸索，最后给风扇加装了一盏照明灯和USB，为节省成本去除了“风力档位”“定时”等功能，只保留了照明、充电、送风的基础功能。他们的考虑是，很多非洲人也有手机，有了USB接口，没电时风扇能给手机充电。一天的光照就能让风扇充满电，如果只是使用风扇功能，充满电之后能用40个小时。这款产品获得了客户的认可，他们每年都会下10万台以上风扇的订单。

这个案例看起来很简单，背后却是快速响应顾客需求，以及供应链能力和成本控制力的结合。

其次，这一轮的出海新动力，较多采取了直接到海外投资、建立各种产业园区的方式。

我和第一财经研究院曾到无锡红豆集团调研，他们在柬埔寨建设的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总体开发面积11.13平方公里（首期6平方公里），经过10多年开发建设，已有175家企业入驻，有3万名工人，特区内企业的年进出口总额超过24亿美元，特区的产值对西哈努克省的经济贡献率超过50%，被誉为“西哈努克省经济的发动机”。这个项目之所以成功，是因为红豆集团在无锡就有一个集众多类型企业于一体的产业园区——红豆工业城，他们将成功经验因地制宜地复制到了柬埔寨，特区建好后，红豆集团首先自己在园区里建了一个国际化的生产工厂，把所有过程走一遍，感到胸有成竹了，再对外进行招商。

红豆集团董事局主席周海江说，西港特区原始地块就是一片无路、无水、无电、无网，高低落差70米的莽原荒滩，茅草棚、泥土道、蜡烛油灯就是西港特区的“前世”。在这里改天换地，要费极大周折，短期还没有效益，欧美资本是不会介入的。但这就是中国企业大有作为的空间。

中国新动力的第三个特点，是打造高效的跨境供应链和物流。

《世界是平的》一书中写道：供应链能成为让世界变平的因素，为什么？正如供应链管理专家、麻省理工工程系统教授约西谢菲所说，“制作东西——那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建立供应链却很难！”这句话可以这样理解，难的不是制造产品，难度在于让众多的供应商、分销商、港口运营商、运输公司、转运人一起和谐地运作。

中国企业为何能在供应链和物流方面异军突起？我在菜鸟调研的答案是：科技，尤其是数字技术的力量。

菜鸟脱胎于阿里巴巴体系，2013年成立时是一个开放技术平台，有着DHL、FedEx、UPS等老牌物流巨头不一样的基因，即“电商×科技”。经历过双11超高订单的极限挑战，当菜鸟在为速卖通、Lazada等电商平台提供跨境物流服务时，就能从容应对订单波动，做出更好的产品设计和路线规划，同时帮助商家不断实现降本增效。十年磨一剑，久久为功，今天菜鸟已经构建起能够覆盖2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智慧物流网络。

菜鸟科技核心能力的一个重要体现是智能合单，即根据包裹的流向、下单时间、航班班次等因素，把海外消费者使用同一地址在跨境电商平台上不同店铺所做的购物，进行合单，不同商家的包裹在揽收后，会被打包成一个大包裹，送到消费者手中，完成后续干线、目的国及末端配送，最终送到消费者手中。例如，消费者买一个手机机壳送到海外要2欧元，另外买两样东西，分别也要2欧元，一共是6欧元，但如果把3个包裹合成1个交给海外末端，就可节约4欧元。

这种用数字科技为客户降本增效的打法，让菜鸟在短短10年间，成为了全球最大的跨境电商物流服务商。基于智慧供应链管理系统，菜鸟国际快递已能实现从中国到179个国家和地区包裹旅程的可视化。商品从国内出库，不仅消费者可以随时查询，商家也可以通过后台实时查看物流进展。这也是科技的力量。

在菜鸟，我听到一句话，“我们做科技但不炫科技，而是做贴地飞行的科技，为用户创造价值的科技”。菜鸟有约20%的员工做产品开发，他们开发的物流网边缘计算终端Lemo、RFID（射频识别）、分拣和运输自动化设备、无人车等等，在物流行业有很多客户都在使用。

为顾客创造价值，就有星辰大海

当下的中国经济有很多挑战，复苏坎坷，仍在路上。

但把眼光投向世界，又能看到不少亮点。

先看投资。9月28日发布的《2022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已经连续7年位居全球前三，占全球份额超过一成，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连续6年排名全球前三。2022年末，中国境内投资者共在全球190个国家和地区设立境外企业4.7万家。

再看贸易。中国的货物贸易已连续6年保持世界第一。近年来，当中国的供应链优势和数字新基建、数字订购相结合，跨境电商这一贸易新物种便应运而生。从2015年到2022年，跨境电商占中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比重从1%增长到5%，中国的跨境电商贸易伙伴已经覆盖全球。

虽然国内对于双11大促有了一点疲惫，但对全球消费者来说，世界依然需要中国制造，消费者依然期待中国商品跋山涉水去给TA们过节。

如果说跨境商品是国家经济实力的显性体现，物流快递等数字新基建则是隐形的国家竞争力。

很多人还有印象，2020年新冠疫情刚刚暴发时，菜鸟就联合全球物流企业开通“免费向武汉运输救援物资绿色通道”，并在全球“扫货”：在韩国机场，协调已经装好货物的飞机为救援物资腾出舱位；在日本，仅用24小时就调度了10万套防护服包机抵达上海；在印尼，当地派出警车护送菜鸟筹措的救援物资赶往机场。菜鸟累计向全球150多个国家和地区运送了超过3亿件医疗物资。

也许有人觉得，菜鸟的“5日达”和中国的半日达、当日达、次日达相比并没那么“神速”，但在物流行业，很多专家都明白这是难以想象的挑战。因为这是在跨国，跨洲，要拉通的弯弯绕绕坑坑洼洼实在太多。放眼全球，这样的指标在跨境电商领域已遥遥领先。有了“5日达”，在中国从事跨境电商的商家就更有能力和当地零售商竞争。

我了解到这样两个案例。

成立于2007年、工厂设在深圳的AGM品牌，专注于户外三防产品（微防尘、防震、防水）的设计、研发和生产，世界上每10台三防手机有3台是AGM。其户外手机速卖通渠道负责人孙智超说，用了菜鸟，时效上已经解决了全世界90%以上的地区的问题。

“最初的时候，特别是巴西或者非洲方向的订单，运输时效要60甚至120天。菜鸟现在可以做到巴西方向只要10到20天，甚至7天左右，绝大多数大型城市都可以妥投，偏远地区可能需要更多时间。非洲方向的，最快的8到10天就可以妥投。这个速度是原来的很多倍。”

哈尔滨市壹玖时代大数据有限公司主要从事跨境家居产品的经营，其负责人高燕说，作为一名跨境电商老兵，过去最大的感受就是慢，太慢了！2016年9月、10月，一些海外客户说，希望产品能在圣诞节前到达，但到了圣诞节还是没收到货，当时有很多纠纷、差评。圣诞节都过了，我还要这些产品有什么用？2021年与速卖通合作，发现产品到欧洲只需要10天。欧洲10日达，让我们2021年的整体销量有非常大的提升。到了2023年，菜鸟竟然只需要5天。有一句唐诗叫“一骑红尘妃子笑”，我想如果诗人穿越到今天，听说不管在西班牙还是英国，从中国送一个产品过去只要5天，他一定会发出“哇”的一声。

从正泰集团到速卖通、菜鸟，再到深圳做风扇的电器厂、AGM品牌和壹玖时代这样的商家，谁能为顾客创造价值，就能找到用武之地，就能生生不息。

一望无际的大海，充满了无限诱惑。

狂风暴雨，风高浪急，又有太多挑战。

以远见和勇敢，一边扇动着新型工业化的翅膀，一边扇动着数字新基建的翅膀，中国的新动力，正带给我们新的希望。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平，让消费者永远有购物的快乐和阳光。

只要我们不断为世界创造价值，为顾客创造价值，就有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