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金融中心企稳新路：沙特ETF
沙特“2030愿景”的一个目标是建设全球性投资强国。香港金融界希望相关资金能流入香港，沙特ETF则可被视为“交个朋友”的起始点
文｜《财经》特派香港记者 焦建
编辑｜苏琦
中国香港特区政府多位主要官员数轮“预热”后，亚洲首只沙特阿拉伯主题交易所买卖基金（港译，Exchange Traded Fund，ETF），近日在香港交易所子公司香港联交所主板挂牌。
作为同类产品资产规模最大（初始投资超10亿美元），这只“南方东英-沙特阿拉伯ETF（港元柜台：2830，人民币柜台：82830）”（下简称“沙特ETF”）上市后，如特区政府财政司司长陈茂波言，“本地及国际投资者可借此在香港市场投资沙特股市，分享中东发展机遇。”
其上市后的潜在利好，有望随着投资者兴趣提升及合作深入变得多元。此前香港资本市场的热门新闻，往往来自IPO等领域。对正寻求新路的香港来说，以沙特ETF为起点，如能打通与中东资金双向流动新路，则有望让其在“一带一路”金融节点方面扮演新角色。
与香港正积极谋划的“双门户”有关的几个关键性细节因此值得关注：当地和国际投资者可利用港元或人民币投资是如何实现的？为何有此安排？对提振港股及加强香港与全球资本市场连接，其又将起到哪些强化作用？
背景：ETF“逆市”增长25%
沙特ETF上市背后，因受地缘政治、环球加息、复苏前景等因素影响，今年香港资本市场的整体走势显示出其处于“逆风”环境。
在中长线投资者更加关注的ETF（内地称“交易型开放式基金”）市场，情况却相对乐观。作为追踪市场指数的投资产品，今年前十个月ETF产品在当地日均成交金额约为116亿港元，同比增长近25%。其占主板日均成交额的比例，也从一年前的8%上升至11%左右。
1999年，香港交易所推出了其首只交易所买卖基金。因此类产品能让投资者接触不同市场并建立各类投资组合，故成为其旗下市场增长较快的业务。香港交易所买卖产品（ETP，具体包括ETF，杠杆及反向产品即Leveraged and Inverse Products，L&I Products，香港证监会为将其和传统不带杠杆的ETF区别，将其称为“产品”）在今年前10个月的市值达3554.3亿港元，同比上升约20%。
随着近年来被动投资浪潮兴起，ETF具有分散性、公开透明和交易成本低、效率高（涵盖不同主题一揽子股票组合，无需挑选个股）等特点。其“逆市”增长的大背景，还包括从2022年7月起，ETF被正式纳入互联互通机制。
全名为“内地与香港股票市场交易互联互通机制”的这一安排始于2014年，通过政策不断调整，内地与香港资本市场得以深化合作，其扩展了双方可投资标的，形成产品互补，使跨境投资品种丰富。据港交所统计：至2023年7月，两地ETF产品达103只。沪深股通ETF（“北向ETF”）成交总额约493亿元，港股通ETF（“南向ETF”）成交额则为3670亿港元。
南向ETF成长快有多重原因，一方面源于前述机制扩大了投资者基础，也源于落实了多项便利措施。南向与北向ETF“热度不均”，也被认为反映了内地与香港市场在产品特色、估值等方面差异：港股整体估值低于A股，其在交易便利度上也有优势。故而虽南向ETF产品数量远低于北向ETF产品，但成交额却是后者数倍。
在更宏观层面上，作为国际性金融中心之一，中国香港特区拥有相对成熟的金融市场和较为完善的金融基础设施，使其ETF产品在规模、流动性、交易时长等方面也具有一定优势。截至目前，其ETF产品包括主题式投资、固定收益，以至虚拟资产；交易柜台亦包括港币、人民币和美元。此外，这里还是亚洲首个提供比特币和以太币期货ETF的市场。
目前在港可供交易的共有超过170只ETF产品，总市值超过500亿美元。以此对照，初始规模超过10亿美元并成为目前同类型最大的沙特ETF，有何特点？
整体而言，沙特ETF可通过提供新机会起到增加市场的产品多元化，相关各方希望借机刺激香港IPO市场及港股交投行情。作为实物ETF，为实现投资目标，其采用实物代表性抽样策略和合成代表性抽样策略的组合，将其资产净值的最多100%投资于与富时沙特阿拉伯指数高度相关的代表性证券组合。
首先，与由基金经理选择投资产品的主动型ETF相比，该ETF属于旨在追踪特定对象（大市、特定行业、特定资产等）的被动型。该ETF追踪富时沙特阿拉伯指数。在市值超过2700亿美元的56只成分股中，权重最大的行业其实是金融业而非能源。据其官网披露：截至2023年10月31日，其金融类成分股占比为41.8%；权重排第二的是原材料行业股票，占比为18.4%；能源类股票占比为11.4%，仅排名第三。
该指数的前五大成分股，依次分别为拉吉希银行、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亦称“沙特阿美”）、沙特国家银行、沙特基础工业公司，以及沙特电信公司。在过去三年中，富时沙特阿拉伯指数的表现堪称亮眼。自2020年10月31日至2023年10月31日，该指数累计回报为45.3%。与此同期，香港恒生指数则累计下跌近30%。
其次，该ETF在11月29日以76.921港元价格挂牌，每手交易为10单位，管理费为0.99%。首日开盘报77.3港元，最高曾升至77.8港元，逆市高出挂牌价1.14%，全日成交额为1918.63万港元。截至12月5日，其表现显示出部分投资者仍有入市意愿。
这部分与其投资者的构成主要以长线持有相关：作为可供零售投资者进行交易的产品，其前期投资者及初期投资者目前仍均以机构为主，包括家族办公室、高净值客户等。此外，据南方东英相关人士透露：在该ETF的初始规模中，本地和海外的投资者约占一半。
为支持沙特ETF发行，沙特公共投资基金（PIF）是该基金的锚定投资者，其含义是指在证券上市前询价阶段入场并承诺认购的投资人。其有别于基石投资者，认购承诺无法律约束，亦无锁定期限制。为实现吸引海外投资者进入沙特资本市场，PIF此举在一定程度上被认为将体现向投资者开放承诺。
展望：沙特ETF只是开始
作为中国香港特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金融互联互通的起点，沙特ETF在港上市，是相关各方经多番努力最终促成的结果。
根据以往经验，在亚洲与欧洲及中东地区的不同市场之间，通过达成互认安排推出一款产品，往往需要数月甚至数年。但据香港证监会相关人士近日透露，“此次推出的沙特ETF，推进速度相当快。”
这在一定程度上受益于过去十年中国与沙特日渐紧密的经贸关系。
沙特是最早积极响应“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之一。2022年12月，中国和沙特签署相关协议，开启了中沙（特）关系新时代。据国家商务部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与沙特双边贸易额1160.4亿美元，同比增长33.1%。中国是沙特第一大贸易伙伴，沙特也成为中国在中东地区的第一大贸易伙伴。
在此基础上，为响应国家“一带一路”倡议，亦为了分散过多倚赖美欧资金风险，拓展新市场一直是中国香港特区经济各界的重点工作之一。今年2月，香港特区政府行政长官李家超曾率团出访中东，为沙特和中国香港的金融及经贸合作营造环境。
此次沙特ETF正式挂牌前，李家超亦在近日参加由《财经》杂志联合主办的“香港财经论坛2023”等活动时为其“预热”。他在形容其意义称：“这类合作足以证明，香港是全球资金融通的重要增值平台。”“香港会善用专业服务，拓展全球经贸网络，开展区域合作，贡献‘一带一路’建设。”
陈茂波则在其上市仪式致辞时解析：沙特ETF在香港发行，不只是新增一项投资产品，同时体现出“一带一路”倡议成果。而是让投资者知道香港有新渠道连系沙特及中东，而这只是合作的开始。未来会继续促进两地资本流动和金融联系，亦会在其他领域加强合作。
之所以有此期待，从巩固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地位的角度来看，中东尤其是沙特近年来的经济发展令人看好。而在沙特政府宣布的“2030愿景”中，一个目标便是建设全球性投资强国。香港金融界希望相关资金能流入香港，沙特ETF则可被视为是“交个朋友”的起始点。
以此角度分析，沙特ETF可用港元或人民币交易，亦被认为一项有意安排。因沙特目前对中国拥有大量以美元为主的贸易盈余。阻碍采用人民币进行贸易结算的一个障碍，便是缺乏足够活跃的人民币资产交易及投资市场。如中国香港特区能及时做大及做强人民币投资中心，则可加强其在全球资金融通领域的增值平台地位。
正如香港交易所主席史美伦所言：多个中东国家近年来不断对外开放，并寻求推动经济多元化发展。而当地投资者目前在海外的投资占比相对较低，以沙特主权基金为例，近7000亿美元的资产规模中只有约两成投资在海外的资产，有庞大的增长空间。
“如能够把中东的朋友带到香港与各界面对面交流，他们可更直接感受到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活力和优势，并加深沙特及区内投资者对中国内地、中国香港特区，以至亚洲市场的理解。”史美伦称。
在一定程度上，此举被认为也将起到提振香港资本市场的作用。在近期港股流动性较差背景下，今年8月底，香港特区政府成立了专门小组研究对策。其提交的报告则建议向更广泛海外发行人，包括中东和东南亚等，推广其来港上市。“香港需要多元化的投资者基础和发行人作为依靠，至少应开始从这些角度思考，而不是只依赖内地市场。”
事实上，在沙特ETF挂牌之前，2023年9月，港交所已将沙特交易所纳入其认可证券交易所名单。这意味着沙特交易所主板市场上市的公司，将可在香港申请第二上市。此外，由于沙特ETF追踪沙特阿拉伯股票，不符合纳入ETF以追踪港股为主的要求。目前相关各方正在研究通过交叉上市方式，让内地投资者可参与投资沙特。
一系列的开拓努力正在逐渐取得成效。12月7日，沙特阿拉伯未来投资倡议（FII）研究所在港首次举办“PRIORITY”亚洲峰会。同日，香港特区政府投资推广署和沙特阿拉伯投资部则签署合作谅解备忘录（备忘录），其旨在加强两地在招商引资方面的合作，鼓励双方通过互访、专业知识交流、工作会议、研讨会等活动，在促进直接投资领域方面加强双方之间的经济关系。此外，香港亦已就促进和保护投资协定（投资协定）与沙特阿拉伯展开正式谈判。
但亦有相关观点提醒称：虽香港自认为可与中东地区在绿色转型、科技及经济等方面进行合作。但与香港竞争商机的地方为数不少，单凭这些片面优势并不足以让其积极与香港合作，因此香港还得加把劲才能招徕资金及客源。
12月8日，惠誉评级全球主权及超国家评级主管麦克名（James McCormack）在出席亚洲保险论坛后则表示：目前惠誉对香港的信贷评级没有即时下调压力。但其也指出：香港不仅连接中国内地，还要联系国际。只有两者兼顾，方能巩固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
责编 | 田洁
题图 | 《财经》记者 焦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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