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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骨灰级书粉来报道,开贴聊聊小夭和相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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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骨灰级书粉来报道,开贴聊聊小夭和相柳~~~

chloewo
楼主 (北美华人网)
几年前看「曾许诺」,曾为阿珩和蚩尤的爱情故事哭得一塌糊涂。两人相爱并互许终身,却因为国恨家仇不能相守。成全了家族信仰、民族大义和黎民百姓的福祉,却独独辜负了爱人和女儿。神农和轩辕在冀州一战,阿珩为除水患,释放了体内的太阳之力,暴走失控。蚩尤用盘古的上古神器以心换心,救下阿珩一命,自己却化作九黎的桃花随风而去。阿珩忍受寂寞煎熬,独自守在荒漠之地,只为曾许诺。
「长相思「的主角,是阿珩和蚩尤的女儿小夭。在她的生命中,有三个重要的男人,颛顼、涂山璟和相柳。表哥颛顼是阿珩的侄子,父亲昌意和祝融在战场上同归于尽,母亲菖蒲在昌意的葬礼上殉情而死。小夭和颛顼自小分离,重聚后彼此依赖扶持,小夭愿倾所有助颛顼登上帝位。她可以陪他上刀山下火海,可以为他揽才而嫁给赤水丰隆联姻,也可以在相柳对颛顼刀剑相向的时候挡在他身前。小夭对哥哥的一片赤诚之心里,唯独没有爱情。
小夭和涂山璟相识于清水镇,彼时她是玟小六,他是叶十七。没有金钱名利,也没有家族纠葛,只有太阳和煦,微风暖暖。她愿意嫁给涂山璟,是因为他肯先承诺、先付出,不问对错,不问结局。无论面对任何情况、她都是他的第一选择。他对她的不离不弃,如水温润,绵延不断。小夭自小流落民间吃尽苦头,眼看着挚爱的亲人一个个为了大义离她而去,从小到大许下的愿望也都以各种残酷的方式破灭了。涂山璟的长情和陪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相柳之于小夭则有着两重身份——防风邶风流有趣、挥洒自如、他可以教她箭术防身,可以和她相伴走天涯,赏天下美景、尝天下美食,有着白风黑息的自在潇洒。而相柳却抛不开对义父共工的忠孝和对神农义军的袍泽,他可以不远万里搭救她于水火,给她疗伤续命;可以耗时数载收集海底珍宝,给她量身打造一把精弓防身;也可以不惜血本救下涂山璟,让她有人可依有处可去。却因为道义和立场的不同,给不了她天长地久的承诺和陪伴。他愿意和她束缚在情人蛊里命脉相连、心意相通,不能常伴身畔,却可以陪她承受伤痛和心痛。他给她的陪伴,看不见摸不到,却独一无二,无可复制。
相柳之于小夭,就像蚩尤之于阿珩,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热烈而危险。他是神农义军,她是轩辕王族,从一开始他和她之间就横亘着连蚩尤和阿珩都无力跨越的国恨和家仇。小夭虽然是阿珩生命的延续,却终究不是阿珩。阿珩选了如火的蚩尤,然后在灰烬里守着曾许诺,独自熬过上百年的孤独。小夭选了如水的涂山璟,却把对相柳的长相思深埋在心底。涂山璟体贴温柔,却爱的卑微,他是她最好的选择,却未必是她最希望能够相伴一生的那个人。
相柳曾用药物企图窥视小夭内心,却未能探寻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不知道,他带小夭走过最难忘的旅行,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他就像一根倒刺,扎在小夭的心头,碰不得拔不掉。小夭的血脉早就替她做了选择,她的理智无数次告诉她,相柳之于她,终究是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然而她随身携带的狌狌镜里,没有颛顼,没有涂山璟,却只有相柳。
为了帮助颛顼得到赤水族的支持,小夭答应嫁给赤水丰隆,内心却并不快乐。她用冰晶给相柳精心做了一份毒药,附言说两个月后我成婚,最后一次给你做毒药,请笑纳。花了平日五倍的价钱,快递到清水镇,然后回到高辛五神山待嫁。小夭日日白衣赤足坐在海边枯等,上一次她被颛顼打断腿,抓去高辛五神山见俊帝。相柳踏海而来,也是站在这里。淡淡说脚下是大海,只要她愿意,他就带她走。她好想知道,她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然而他没来。直到大婚当日,相柳才现身抢婚。
他以防风邶的身份行走江湖几百年,最后一次却是为了她,以决绝的方式斩断退路。让自己只能做回神农义军的相柳将军,义父共工的忠孝义子。而那场惊世骇俗的悔婚,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每次被想起被提起,小夭都会记得相柳和防风邶。当所有亲人都看透却不说破的时刻,只有他踏风而来,给了她最好的理由,任性的遵从自己的内心。
小夭被相柳从深海漩涡中救出,两人流落在孤岛。望着相柳离去的背影,她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抓,她怕他离开的心情,和彼时在九黎船头的涂山璟,并无二致。她坦然承认愿意嫁给叶十七,却说不出最想和谁相伴一生,那个名字像刺一样轧在心头,一碰就痛。
小夭最后一次见相柳,神农义军和轩辕王军已经开战。这一仗等了几百年,无论过程如何,都将成就颛顼的王图霸业,也将成全共工的忠义之名。将军最好的结局,是为了守护信仰而战死沙场,相柳早就抱着必死之心,等待这场解脱。临行前,他要见小夭最后一面。用最恶毒的话和最惨烈的现实,让她斩断和自己的情缘。长痛不如短痛,而她的心有多痛,他的心也有多痛。给不了她现世安稳的幸福,能给她最后的疼爱,就是让她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然后慢慢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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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loewo
2 楼
电视剧删减了好多相柳的戏份,做为书粉觉得非常可惜,在这里贴一些相柳片段的节选。桐华提及相柳,从来不做内心描写,反复翻了几遍全文,想从相柳的角度重温一遍他和小夭命中注定的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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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loewo
3 楼
/长相思第二章  前路未可知/
小夭第一次见相柳,是在神农深山里,距她在河边救下叶十七,已经过去两年多。彼时她化身玟小六,在清水镇回春堂做个小医师,平淡的日子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一日,为了给麻子娶媳妇,小六带叶十七进山采药。小六想抓朏朏,于是在水边设了个陷阱。她在泉水里洗干净,然后爬到石头上抱膝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梳头,口中轻声唱着歌:
君若水上风,妾似风中莲,相见相思,相见相思 君若天上云,妾似云中月,相恋相惜,相恋相惜 君若山中树,妾似树上藤,相伴相依,相伴相依 君若天上鸟,妾似水中鱼,相忘相忆,相忘相忆
歌声悦耳,忧伤萦绕,果然把朏朏吸引了过来。看到朏朏做出逗趣的样子,想要给她排解忧愁,小六不忍心捉它。挥手解除了陷阱,想放它走,却碰上了相柳的坐骑白羽金冠雕。小六为救朏朏,用迷药放倒了白雕。白衣白发的相柳,优雅地坐在横探出的枝干上,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的坐骑,“毛球,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人心狡诈,这次张记性了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人一雕在暗处悄悄观察着小六的一举一动,白雕关注的是朏朏,而相柳看的却是小六。“我这坐骑吃的毒蛇没有几十万条,也有十几万条,连轩辕宫廷医师做的药都奈何不了它,真是没想到清水镇的小医师都这么厉害了。”这么厉害的医师,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走的。
相柳让部下把小六绑回营地问话,小六这才头一次看清了相柳的模样。白发如云,未束发髻,一条碧玉抹额将一头白发一丝不乱的拢在脑后,自然垂披,五官俊美到妖异,整个人也干净到妖异。部下呈上的玉简,和小六的自述相差无几。而相柳只相信自己的判断,那种野兽的直觉,是踩着无数尸体和人头磨练而成。相柳盯着她,手指轻扣榻沿,生物感受到死亡威胁的本能惧怕,让小六忍不住颤抖。杀气扑来的刹那,小六冷汗直下,眼中水汽氤氲,“也许我的确不仅仅是玟小六,但我从没对共工将军和义军怀有恶意。我不属于轩辕,不属于高辛,也不属于神农,我只是个被遗弃的人。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所以我选择了在清水镇做玟小六。如果大人允许,我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是玟小六”。相柳漠然的看着她,半晌才淡淡的说,“想活,就为我所用。”这半晌的时光里,相柳想了什么不得而知。也许小六的那句“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 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而默默地对面前的瘦削少女有了些微的怜惜。
挨了四十鞭子,小六在讨价还价后,终于和相柳达成了第一次交易。相柳答应放了她,但她要给他配置药物,小六平时可以留在清水镇做小医师,相柳传召时,必须听命。小六应承下来,准备让叶十七背她回去,临走前还谄笑着打招呼,“大人,我回去了”。看相柳盯着叶十七打量,小六一着急,孩子气得用手捂住了叶十七的脸,“你别打他的鬼主意,他是我的”。相柳愣了愣,唇角上翘,又立即紧抿住了,微微咳嗽一声,“经查实,你是清水镇的平民,对我神农义军无恶意,现放你回去。”
相柳转瞬间的情不自禁,有没有让他再次回想起前日在溪水旁凝望着的少女,她晒着太阳梳着头,轻轻哼着忧伤的情歌。他从没有过那样的年少时光,哪个少年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即便是大荒闻名的魔头,最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个普通的少年。再冰冷坚硬的心里,也有柔软和温柔的角落。被小六轻轻地撞了一下,麻酥酥的感觉,既陌生又新奇。
回到清水镇,小六依旧在回春堂做小医师。偶尔白羽金冠雕会化身成白羽小雕来找他,传递相柳的吩咐。小六给相柳做药总是留一份退路,虽然毒性满足他的刁钻要求,却在颜色和气味上动了些手脚,总之都不适合拿去毒杀那些被环绕和保护的大人物。相柳对色香味没什么要求,只要毒性达标,他全部接受。小六凭借她那七零八落的医术和毒术推测,相柳体质特殊,功法也特殊,是以毒修炼。小六制作的每一份毒药,应该都进了他的肚子。想透了这一点,小六暂时松了口气,开始想办法把毒药往难吃里做,变着花样捉弄相柳。
山里采的药材卖了钱,一个月后在老木的张罗下,给麻子和屠户高的闺女春桃定下了亲事。一年后二人成婚,相柳来送贺礼,是小刘和他的第二次相见。相柳一袭白衣,站在回春堂门口,长身玉立,纤尘不染。老木不好意思接相柳的贺礼,双手使劲地在衣服上擦,生怕一点汗就脏了人家。小六却不拘束,嘿嘿笑着走过去,随手把啃完的鸡腿扔到地上,两只油腻腻的手从相柳手中接过贺礼,还不怕死的在他手上蹭蹭。相柳笑意不变,只是视线警告似的扫向了小六身后的串子。小六立即收敛了,对相柳弓着腰,谄媚的说“请屋里坐”。相柳看着世俗的热闹,不屑又不解的问,“等他们都死时,你只怕依旧是现在的样子,有意思吗?”小六说,“我怕寂寞,寻不到长久的相依,短暂的相伴也是好的”。相柳没讲话,他是入世之人,世务缠身不由人,又是九曲红尘身外客,早就看淡了生死。可是这一刹那,他有没有心下一动,想着即便不能长久的相依,也想给她短暂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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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loewo
4 楼
/长相思第三章  客从远方来/
轩和阿念搬到清水镇,和老木不打不相识。婢女海棠中了小六的毒,轩带着阿念和海棠上门讨解药。小六要求对方先给老木磕头赔罪,僵持不下之际,轩出手夺药,伤了小六。小六的本意是想让叶十七帮她挡一下,方寸之间只要辨别出轩的灵力属性,就可以对症下药毒倒他。不料叶十七认出阿念,偷偷躲了出去。小六不怪叶十七,却控制不住和自己发脾气,觉得自己可笑可悲,当她想依靠一个人的时候,回头一看,那人却不在。小六跳进河里,逆流向上游,正在气闷之时,听得笑声从头顶传来,看见相柳闲适得坐在白羽金冠雕上,低头看着她,“深夜捉鱼?”相柳伸手让小六借力翻上雕背,带她飞去了葫芦湖。一路上小六湿衣裹身,冻得直打哆嗦。相柳把酒葫芦扔给她,烈酒入肚,身上的冷意才去了一点。相柳惊异于小六坐在雕背上竟能如此轻松自如,对她的过去愈加好奇——毕竟只有少数神族才能拥有自己的坐骑,即使灵力不低的神第一次坐上坐骑,也会多少惊慌不安。
小六翻身跳进湖里,相柳驱策白雕紧追其后。小六游龙出水,伸手抱住了白雕的脖子,招呼相柳下来和她比试游水。小六在水里游了一个多时辰,心情大好,爬到岸边时,相柳已经坐在篝火边,连衣服都烤干了。小六捉了鱼,放在篝火上慢慢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相柳推测小六从小生活在有水的地方,因为游水能让她快乐放松。人虽然不停向前奔跑追寻虚浮的东西,可真正让他们放松快乐的,往往只是童年时的简单拥有。
小六心下放松,忍不住和相柳开起了玩笑,“都说你是九头的妖怪,九颗脑袋一起思索果然威力非同凡响,连说的话都这么有深度”。相柳倒也没介意,”你不知道这是个禁忌的话题吗?”小六不怕死的继续,“我真的很好奇,你说九个头是怎么长呢?是横张一排,还是竖长一排,或者左右排列,左三个,右三个?你吃饭的时候,哪个头先用?哪个头后用……”相柳平生大概头一次听到有人当面调侃自己,话说的虽放肆,却没什么恶意。他好脾气的听着,只用灵力封了小六的嘴。相柳慢条斯理的吃完烤鱼,也学着小六的模样和她斗嘴,“其实我比较爱吃人,你这样大小的,正好够我每个脑袋咬一口。”说罢用手抚上小六的脸,伏下身子,咬住了她的脖子。小六的身体簌簌颤抖,猛地闭上了眼睛。
相柳的舌尖尝到血,心内震惊,又有了几分了然。她的血比最好的灵丹妙药还要好,果然不是等闲之辈,难怪头一次坐在白雕上也能轻松自如。相柳慢慢吮吸了几口血,抬起头,“还敢胡说八道吗?”看到威慑起了效果,才心满意足带小六回了清水镇。第三次见面,相柳会不会愈加好奇,她的过去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小六开始还在琢磨轩和阿念这样的公子小姐,必是出自名门世家,怎么会甘心留在清水镇,开个酒馆一直住下去。可日子长了,她也忘记琢磨了,反倒把更多精力投入了医药研究中。相柳总是催要一些稀奇古怪的毒药,小六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他。两人的第四次见面,就发生再某天深夜。小六在屋内对着月亮虔诚许愿:希望相柳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跌死。关了窗户,一转身就看到相柳一身白衣,斜倚在榻上,冷冰冰得看着她。相柳倒是没计较刚才的诅咒,只是抱着小六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下去,吮吸着鲜血。好一会儿才放开,唇却依然贴在她的伤口上,“害怕吗?”小六顺势做出一副害怕相,被相柳识破才老实承认,“那夜我就知道,你一定发现我身体的秘密了。本以为你会琢磨如何吃了我,但今夜你真来了,发现你只是要我的血,反倒不怕了。”相柳似笑非笑的说,“也许我只是目前想要你的血,说不准哪个冬天就把你炖了,滋补进养一下。”小六听出相柳在开玩笑,也嬉皮笑脸的回应说,“反正我已经是大人的人,大人喜欢怎么处置都行。”
小六看出今晚的相柳和以前不太一样,虽然白发依旧纹丝不乱,白衣依旧纤尘不染,但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干净,“你受伤了。”相柳也没客气,脱了外衣在她的榻上舒服躺下,自顾自地开始运功疗伤。小六碍于相柳的淫威,只得裹了条毯子,蜷在榻角,委委屈屈的躺着。半夜里趁他疗伤不能动弹,才大着胆子捉弄了一番。不仅骑在相柳身上,还用灶台里烧黑的木炭给他描眉上妆。小六在他脸上画了九只眼睛、九颗头,还用狌狌镜把自己的恶作剧偷偷记了下来。趁着相柳疗伤未完,溜到轩的酒馆躲起来。无意中偷听到轩和手下的对话,得知相柳今晚遭袭,竟是他一手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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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loewo
5 楼
/长相思第四章  最难欢聚以离别/ 小六第五次见相柳,是在几个月之后。串子看上了娼妓坊的桑甜儿,老鸨却故意刁难不放。毛球幻化的小白雕来找小六,小六托它带话要见相柳。小六不敢在屋里见相柳,担心他想起上次疗伤受辱,会激发凶性,特意约他去清水镇外的山林里。白雕驮着相柳从圆月中飞来,白衣白发,从九天飞下,若雪一般轻轻落在她身旁。
相柳问“洗过澡吗?”,小六依旧油嘴滑舌,“洗刷的很干净,就等大人临幸了。”相柳也没客气,一手扣住小六的肩,伏下头就开始吸血。小六的头微微后仰,温驯地任由他吸。相柳问,“你难道不想杀了我吗?”,小六微笑起来,“不想,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杀你,更不会杀你。”相柳仍坚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应该恨我。”
两人半真半假的说着闲话,小六给他讲了自己躲在深山里的日子。为了排解寂寞,和花草说话,和猴子说话,和蛇妖消遣。后来被九尾狐抓住,关在笼子里养了三十年。闲话了半晌才说起正事,串子想娶东槐街娼妓馆里的一个娼妓。看相柳不正面回应,小六咧着嘴笑,眼睛里闪着贼溜溜的光,“看来不是你们的,我也觉得这种刁难不像你的行事风格。不用你帮我,我去求另一个人帮忙。“
事实证明,桑甜儿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并不是真心与串子相好。上次小六捉弄了疗伤不能动的相柳,事后跑到轩的酒馆躲起来。轩怀疑她别有居心,特意花钱买通桑甜儿勾引串子,想看小六背后的依仗。幸好小六反应快,没有上当。如果糊里糊涂的求相柳帮忙,日后难免徒生误会。
第六次见相柳,是在桑甜儿和串子成婚那晚。送走了来吃喜酒的轩和阿念,小六和叶十七绕过屋子,穿过药田,来到岸边。两人看着河水,回味往事,那年春天,重伤的叶十七躺在岸边的灌木丛中奄奄一息,遇到小六才捡回一条命。时间一晃而过,已经六年了。两人尚沉浸在往事中,只见白雕毛球驮着相柳,贴着水面缓缓而来。 相柳拉小六骑上雕背,带她一路飞向大海。毛球欢快的高歌打滚。小六吓得脸色煞白,生怕自己被甩脱掉下去,只得紧搂住白雕的脖子。相柳看她一脸狼狈,问起她的灵力为何这么低,小六坦言道,被九尾狐圈养的那三十年,吃了很多苦头。九尾狐为了不浪费灵力,用药物把她废了,让灵力一点点散入血脉经络里,方便他吃。相柳心下疼惜,面上却微笑不改,“听说散功之痛犹如钻骨吸髓,看来我那四十鞭子太轻了,以后得重新找刑具。“小六脸色更白了,”你以为是唱歌,越练越顺?正因为当年那么痛过,所以我十分怕痛,比一般人更怕!“相柳拍拍毛球,让它飞得规矩些。
相柳轻声问,”你被锁在笼子里喂养的那三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小六风淡云轻的讲着,相柳微微疼惜的听着,虽然面色如水,无喜无怒,心却沉了下去。小六看出他心情不好,凑到他身旁油嘴滑舌道,”人的心态很奇怪,幸福或不幸福,痛苦或不痛苦,都是通过比较实现的。你需要我再深入讲述一下我的悲惨过去吗?我可以考虑适当的夸大其词,保证让你听了发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相柳想捶小六,小六下意识的闭眼蜷缩、护住要害,温顺的等着。这是常年遭虐,养成的自然反应。相柳心下不忍,抬起的手缓缓落下,放在了小六的后脖子上。
小六看他没动手也没动嘴,胆子大了起来,继续问道,”你今夜和以往大不一样,小时候生活在大海?“相柳没有回答,牵着小六滑下雕背,踩着海浪迎风漫步。海面没有一丝光,天是黑的,海也是黑的,天地宏阔、风起浪涌,小六觉得自己渺小如蜉蝣,似乎下一个风浪就能把她吞没,下意识的拽紧了相柳的手。相柳站住,默默眺望着东方。没有多久,一轮明月缓缓从海面升起,清辉倾泻而下,小六被天地瑰丽震撼,心上的硬壳都柔软了。海浪声中,相柳低声说,”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贵。“小六却喃喃的嘟囔,”再稀罕的景色看多了也腻,除非有人陪我一块儿看才有意思。景永远是死的,只有人才会赋予景意义。“相柳不是没听到小六的话,他只是没办法给她任何承诺。
回程的路上,相柳闭着眼睛,眉眼间有疲倦。小六自说自话的分析天下大势,还劝他趁早和共工分道扬镳,别再为神农义军瞎操心。如果喜欢权势,还不如出卖了共工,投奔黄帝。相柳睁开眼睛,一双妖瞳怒目而视。在他的视线笼罩下,小六的身子好像被无形的大力挤压着,完全动不了,鼻子和指甲缝里都渗出了血。小六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道歉赔罪。相柳闭上眼睛不理她,两人一路无话。直到毛球飞回清水镇,小六才勉强坐起身,擦去脸上的血,一声不吭的跃下,落进河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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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loewo
6 楼
/长相思第五章  欲将此身寄山河/
除了轩辕、神农和高辛,大荒内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莫过于赤水氏、西陵氏、涂山氏和鬼方氏。除了这四世家,中原还有六大氏,以及一些中小的氏家,比如南边的金天氏和北边的防风氏。涂山氏居于青丘,从上古至今,世代经商,生意遍布大荒,连轩辕和神农的国君都曾向他们借过钱,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九年前,涂山二公子和防风小姐大婚前夕无故失踪。涂山氏只得对外宣称二公子忽得重病,不得不暂时取消婚礼。这些年来,二公子不见踪影,家族里的生意都是大公子出面打理。失踪的二公子涂山璟就是被小六收留,并捡回一条命的叶十七。贴身奴婢静夜来清水镇视察店铺,无意中撞到在此隐居了六年的叶十七,这才点破了他的真实身份。
相柳得到消息,来找小六,这是两人的第七次见面。夏日的夜晚,小六躺在晒草药的席子上,仰望星空,一颗颗数星星。有白色的雪花从天空落下,小六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惊喜,忙收敛笑意,闭上了眼睛。相柳居高临下看着她,“别装睡。”跟小六确认过涂山璟的身份之后,相柳说明来意:这段日子酷热,山里爆发了疫病,急需一批药物,想让小六去找涂山璟。小六不从,相柳好整以暇威胁道,“你想不想知道涂山家的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九年前,可是他让涂山璟在婚礼前突然消失了。如果我联系涂山家的老大,让他帮我弄药,我替他杀人,那位青丘公子活下去的机会有多大?”小六听了这话,虽然恨得咬牙切齿,扔不忘和相柳讨价还价,“他帮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相柳慢慢的远离小六,“山里的事情不忙时,我偶尔也会做做杀手,还算有名气。如果涂山大公子找我杀他,我会拒绝。如果他考虑杀涂山大公子,我会接。”小六追问相柳为什么不直接找涂山家买,相柳冷冷的说,“没钱!”小六怕激怒相柳,想笑却不敢笑,“你是妖怪,为了不相干的神农,值得吗?”相柳笑,“你能无聊得照顾一群傻子,我就不能做一些无聊的事?”小六笑起来,“也是,漫长的生命,总得找点事情瞎忙活。好吧,我们去见他。” 小六和相柳一前一后,走向河边。涂山璟听到脚步声,惊喜地回头,看到小六身后有一袭雪白的身影,张狂肆意,纤尘不染。相柳走到河边,负手而立,眺望远处。小六和涂山璟谈妥,约定药物运到清水镇,让相柳去取。
相柳不放心,要求小六在药物抵达前,一直留在他身边。小六满不在乎得跳上雕背随他同去,“好啊,最近新炼了毒药,正好试试。”毛球驮着他们进入莽莽苍苍的深山,小六闭上眼睛提醒相柳,“你考虑清楚,我这人怕疼,没气节、墙头草,将来轩辕如果捉住我,我肯定会比较痛快的招供的。”相柳没说话,抵达军营时,拽着小六跃下雕背。小六抓着他的手,仍旧紧闭着眼,“不!我不会给我日后杀我的理由!”相柳的手僵硬了一下,拽着小六走得飞快。直到进入营地才说,“好了,已经进了营地。都是屋子,只要你别乱跑,不可能知道此处的位置。”
小六随相柳走进一间木头屋子,屋内陈设简单,一张窄榻,榻前铺着兽皮拼成的地毯。榻尾放了个粗陋的杉木箱子,估计是用来装衣服的。兽皮毯子上摆着两个木案,一个放了些文牍,一个放了一套简易的煮茶器具。作为义军的重要首领,日子竟然过得如此简陋清苦,小六暗叹了口气,真不知这九头妖怪图什么。
夜里相柳在榻上休息,小六裹了条被子,在兽皮地毯上蜷缩着睡了一晚。第二日清早,相柳出门练兵。小六摸上榻,继续睡。耳边传来整齐的呼喝声,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听久了只觉得枯燥乏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操练,只为宝刀不锈、士气不散。士兵的意义在于保卫一方江山、守护一方百姓。可他们躲在山中,压根儿没有江山可保、百姓可守。想到这里,小六忽而有些敬佩相柳,妖怪都天性自由散漫、不耐烦纪律。以相柳的狂傲,肯定更不屑。但他收起了狂傲散漫,规规矩矩的日日做着也许在他心里最不屑的事。
相柳练完兵,回到木屋,倚着榻坐在兽皮地毯上,不动声色的看小六动手煮茶喝。小六端起茶杯,只是在入口的瞬间,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就若无其事的把一小碗热茶都喝了。相柳说,“我现在真的相信你被逼着吃过很多恶心古怪的东西了。”得知自己刚刚把相柳用来熏虫的药球误当茶水喝下了肚,小六脸色突变,却硬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相柳轻声的笑起来,是真正的愉悦。小六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如春水一般融化,忍不住想留住这一刻。
听得奏报说,又有两个士兵病死。相柳的笑声骤然停住,立即起身走出屋子。小六犹豫了一会儿,走到门口去看。清理出的山坡上,两具尸体被摆放在柴堆中。相柳走过去,几百个士兵庄严肃穆地站好,相柳先敬了三杯酒,然后手持火把,点燃了柴堆。熊熊火光中,男人们低沉的歌声诉说着最深沉的悲伤:
此身托河山,生死不足道。 一朝气息绝,魂魄俱烟消。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荣辱谁知晓。
神农国已灭,虽然黄帝霸占了神农的疆土,但百姓只要安居乐业,并不在乎谁做君王,甚至已经开始称颂黄帝的雄才伟略、宽厚仁慈。千秋万岁后,更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荣辱。只要放弃,只要肯弯腰低头,他们可以有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甚至可以享受黄帝赐予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们依旧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信念,甚至不惜为这份坚持献出生命。历史的车轮已经滚滚向前,他们却依旧驻守在原地,企图高举双臂与之对抗。他们是被时光遗忘的人,企图逆流而上,但注定会被冲的尸骨粉碎。
小六知道他们很傻,甚至觉得他们很可悲,但又忍不住肃然起敬。这一瞬,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上次她嬉笑着让相柳出卖共工投诚皇帝时,他会勃然大怒了。这世间,有些精神可以被打败,可以被摧毁,却永不可以被轻蔑嘲弄!
相柳慢步归来,小六靠着门框,看着他白衣白发、纤尘不染的穿行在染血的夕阳中。小六突然对他作揖鞠躬,“我为上次说的话,向你道歉。”相柳面无表情,进了屋子,淡淡说,“如果能尽快弄到药,至少可以让他们多活一段日子。他们是战士,即使要死,也应该死在黄帝的军队前。”小六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开始真的希望涂山璟能尽快拿到药。
两日后,相柳带小六离开军营,去清水镇。涂山璟站在河边,看着相柳和小六乘着白雕疾驰而来。小六跳下大雕,急切地问,“药到了?在哪里?”涂山璟看着相柳说道,“将军要的药已全部齐全,在清水镇东柳街,左边第四户的地窖里放着,将军自可派人去取。”大雕盘旋上升,小六目送相柳渐渐消失在云霄中。
半夜里,小六睡得正香,突然惊醒。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和相柳的第八次相见。相柳站在她的榻旁,依旧是白衣白发,可是白发有点凌乱,白衣也有点污渍。“你又受伤了?”小六叹气,坐起身来,非常主动的把衣服领子往下拉了拉。相柳也没客气,拥住小六,低头在她脖子上吸血。小六调笑,“你倒是幸运,有我这个包治百病的药库,可你的那些……”忽然反应过来,“你拿到药了吗?难道有人伏击你?”相柳抬起了头,“没有。涂山家有人泄露了藏药的地点。”相柳推测,这次袭击他的,和上次是同一拨人。这拨人来的诡异,消失的也诡异。相柳怀疑山里有内奸,但一直没查出头绪。
小六听他说两次袭击是同一拨人,忍不住用手扶额,“不用那么热闹把!”相柳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即看出了异样,“难道你知道是谁?”见小六苦笑,相柳掐住她的脖子,”事关上千战士的性命,这不是你的寂寞游戏!“小六思量片刻,坦白说上次突袭是街头酒铺子的轩所为。相柳放开小六,转身要走。小六不忍他孤身涉嫌,提议和相柳声东击西去抓阿念,兵不血刃地逼轩还药。相柳思索了一瞬,同意了。两人出了院子各奔东西,相柳负责引开轩,小六负责带人抓阿念。
事成之后在山林汇合,相柳盘腿坐在树下,闭目养神。小六关切他的伤势,提出等轩还了药,由自己带阿念回去,让相柳找地方疗伤。相柳睁开眼睛,“你知道轩的真正身份吗?我倒是约略猜到几分。如果真是我猜测的那个人,你恐怕要凶多吉少了。听闻那人非常护短,最憎恨他人伤害自己的亲人。你绑了他妹妹,犯了他的大忌,他肯定要杀你。这次是我拖累了你,在我除掉他之前,你跟在我身边吧。“小六不依,”杀人魔头都认为我有危险,肯定是有危险。不过,你觉得我是躲在别人背后,等风暴过去的人吗?”相柳挑眉而笑,“随便你!不过——“他轻轻地掐了掐小六的脖子,”别真的死了!“毛球幻化的白鸟落下,对相柳鸣叫。相柳抚了一下它的头,示意小六药材已经收到,可以撤离了。小六站起,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我送人回去,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如果无期,你也别惦记。“相柳淡笑, “我惦记的是你的血,不是你的人。”
小六为了保命故弄玄虚,假装给阿念下了毒。医师查不出名堂,愈加紧张,轩怕阿念有什么闪失,暂时不敢取她性命,只派人把小六关在漆黑的地牢里,双手上了尸蛆噬骨的酷刑。涂山璟去找相柳帮忙救人,待相柳袭击轩的时候,他趁机去地牢救下小六。小六在清水镇外的竹林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山崖上的木屋里,涂山璟陪在床头照顾她。小六老实交代,自己并没加害阿念,倒是在轩身上种了蛊虫。日后只要小六身上有伤痛,轩也要一并承受。涂山璟问起小六养蛊虫的缘由,小六郁闷的叹气,“还不是想制住相柳那魔头!他是九头妖,百毒不侵,我思索了很久,才想到这个美妙的法子,可还没来得及用,反倒种到了轩身上。“ 野兽天生敏锐,小六怕种蛊时被相柳察觉,还很配合的让他吸血,就是指望有朝一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蛊种在相柳的身上。
小六和涂山璟说话向来不耍心眼,却没防备这番话尽数被相柳听了去。回过神来,只看到相柳倚坐在屋子旁的大树上。第九次见相柳,银色的月光下,他白衣白发,好似一个雪凝成的人,干净冰冷,让人想接近却又畏惧。小六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起刚才口不择言,小心翼翼地问,“你在那里多久了?“相柳也不避讳,淡淡的说,”听到了你打算给我种蛊。“小六脸色突变,只得干笑道,“这不是没种吗?种给轩了。“
相柳居高临下,看着小六,如同打量待宰的猎物,“你身上痛,他就痛?他体内的蛊什么时候会发作?“小六立即往后退了两步,生怕相柳立即就刺她两剑,”现在还没到时间。我既然给他中了蛊,自然不会让他好过。“相柳眺望着悬崖外的云雾,慢悠悠道,”你先辱他妹妹,再给他下蛊,他不会饶了你。希望你的蛊不好解,让他对你有几分顾忌。“小六自信满满,”这可是给你准备的,世间只有我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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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loewo
7 楼
/长相思第六章  似是故人来/
涂山璟留下了很多好药,再加上小六体质特殊,她的手伤恢复的很快。小六用药从不吝惜,能把整瓶的万年玉髓倒出来泡手,却唯独不肯用止疼药。每日里疼的大呼小叫、上蹿下跳。相柳日日来看她,刚开始只冷眼旁观,后来实在被她吵得心烦,讥讽道,“我真是同情给你上刑的人,他们给你上尸蛆噬骨,你给他们上魔音穿脑。”小六不满道,“我真是太后悔把蛊种给轩了。”相柳嗤笑,“就算养蛊,你也应该养个狠毒的。你这蛊伤敌一千,先要自损八百。我是九头之躯,你种给我,就算你自己先疼死,我也不会有太大反应,”小六觉得和相柳说话就是找气受,不想再理他,举着双手,一边惨叫一边在林子里跑来跑去。相柳实在听不下去,索性策白雕,躲进了云霄里。
数日过去,小六的手伤恢复。某日凌晨,她正睡得迷糊,突然感到体内有一阵阵奇怪的波动。思索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蛊虫给她的讯息。小六急忙爬起来,唤相柳。相柳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犹如冰雪凝成,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轩来势汹汹,今夜是生死之战,你找地方躲好。”小六不敢废话,四处看了看,钻到树林里,躲在一方岩石下。没过多久,看到轩率领三十来人,浩浩荡荡而来。相柳这边只有十来人,头戴面具,严阵以待。相柳一方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他们凭借鲜血积累的默契和不惜一切的彪悍,两边竟打个旗鼓相当。
天空中战火弥漫、光芒变幻、黑烟阵阵,相柳的身影却不难寻。他白衣白发,驱策白雕,带着银白的面具,如一片雪花,在九天中回旋飞舞。每一次看似美丽的舞动,都是冰冷无情的杀戮。轩和三个灵力一等一的高手占据四角,向他围攻。相柳只攻不守,使得全是搏命的招式。他手持月牙弯刀,晶莹剔透,犹如冰霜凝成。舞动弯刀带出白色的光芒,好似漫天的霜花在飞舞。相柳不顾身后冰刃偷袭,急速向前,刺目的白光闪过,手起刀落,斩杀一人。冰刃刺入他的后背,在白衣上晕开一片殷红。冰刃铺天盖地卷来,相柳完全不躲,驱策白雕,迎刃上前,挥手劈下,晶刀弯弯回旋而过,霜花飞舞,第二人连同坐骑一起被绞碎。相柳回身,唇角染血,迎向第三人。那人翻指结印,叶子从四面八方飞舞而来,形成了一个木灵杀阵。相柳根本不耐烦破阵,直接向着设阵人而去,拼着灵力受创,斩杀了他。
相柳身上有伤,灵力也消耗了大半。轩却毫发无伤,灵力充沛。轩左手木灵长鞭,右手金灵短剑,鞭如蛇,剑如虎,向着相柳刺去。小六一边大叫“相柳,左手”,一边用力把左手砸到树干上,轩的左手一阵钻心疼痛,招式偏移了一下。小六又叫着“右手”,拿右手狠狠砸向树干,一震之下轩的兵器差点脱手。激战中的相柳,见状竟然大笑起来。轩眼中闪过狠戾,挥舞长鞭击向小六。小六一缩脑袋,躲进山林深处。林木茂密,坐骑无法进入,轩只得放弃追击。
相柳下令,“左腿、右手。”小六心里咒骂,却不得不狠着心,一边用带刺的木棍照着左腿狠狠打下去,一边用右手猛击一块凸起的岩石。相柳灵力暴涨,甩出弯刀封住轩的退路。身子如大鹏展翅直扑向轩。轩情急之下滚下坐骑,从高空坠落,重重砸在大树上。他浑身都是血,却一刻不敢停,立即纵跃而起,一边奔逃,一边高声召唤侍从。相柳驱策白雕掠过山林,飞跃而下,紧追其后。
小六追在相柳身后,忽然间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条白色的东西,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却停住了。树枝上挂着的,是一截毛茸茸的白狐尾巴。小六整个人都痴了,唇角如月牙弯弯翘起,眼中泪花闪闪。突然间,她脸色大变,疯了一样去追相柳和轩。轩飞奔在前,相柳犹如鬼魅一般从蔓藤间闪出,手化成利爪,五指剑快若闪电地刺向轩。轩转身回挡,木灵长鞭碎成粉末,五指剑的力道却丝毫未减。相柳的妖瞳射出红光,轩的身体像被山峦压住,一动不能动,再没办法闪避。他大睁着眼睛,如果要死,也要看清自己是怎么死的。电光火石间,小六犹如一道流星扑向轩,替他受了相柳的雷霆一击。“啊——”小六惨叫,轩感同身受,剧痛钻心。轩震惊的看着小六,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拼死相救。小六用力推开他,“快逃!”,一边翻身而起,紧紧抱住了相柳已经幻化成利爪的手。眨眼的功夫,轩就被尽速赶到的侍从架起,远远逃开了。
相柳眼看大功告成,却因为小六的临阵倒戈而功亏一篑。大怒之下,一脚踢在了她的腿上。小六软软的倒下,却还死命的抱住他的脚不放。轩被侍从带上坐骑,在云霄中疾驰,他靠在侍从身上,胸腹在痛,胳膊在痛,腿也在痛,全身上下都在剧烈的痛。小六身上的每一分痛,都真切的传递到他身上,好似整个人都要分崩离析。轩茫然的看着翻涌的云海,小六恨他对她用刑,所以用蛊帮相柳杀他。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她却不惜一死也要救他。
相柳的愤怒排山倒海,翻涌着要吞噬一切。小六知道相柳要杀了她,但她没有一丝害怕。猩红的鲜血,让她看见了火红的凤凰花。在凤凰树下,娘给她做了个秋千架,她站在秋千架上,迎着簌簌而落的凤凰花瓣高高飞起,欢笑声洒满天地。哥哥站在凤凰树下,仰头笑看着她。等她落下时,再用力把她送出去。秋千飞起、落下、再飞起、再落下……相柳的利爪抓向小六的脖子,小六睁大眼睛,冲他甜甜的笑,犹如春风中徐徐绽放的花。小六微笑着轻轻叹息,好似无限满足。她的头重重垂落,眼睛缓缓闭上。相柳猛地收回了手,提起小六,带她离开。
小六醒来时,发现自己整个人浸在山洞的一个小池子里。池子中有玉山玉髓、归墟水晶、汤谷水、扶桑叶等各种药物。如果是别人,在重伤之下被这么多药物乱泡着,不分药性、不便分量,估计本来不死也要死了。可小六体质特异,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对她有益。估计里面也有止痛的灵药,小六只觉得身子发软,并不觉得疼痛。距离池子不远处,相柳盘腿坐在一方玉水榻上,眉间的戾气如山峦集聚,随时都会倾倒。
小六不敢动,更没胆子说话,悄悄的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要救他?”相柳的声音冰冷,有压抑的怒气。小六心念电转,一刻不敢犹豫,清晰的说,“因为我知道他是谁了。”相柳的眉头微动了一下。小六坦言,猜出对方是黄帝的嫡长孙颛顼,至于怎么猜出来的,却编了个谎。小六道,”你用我做陷阱,本来是不如何。这大荒之内,让你不惜重伤也非杀不可的人应该不多。你敢与黄帝作对,我可不敢!如果我帮你杀了他,黄帝必倾天下之力复仇,我此生此世将永无安宁!大荒之内将再无我容身之处!帝王之怒,血流成河,我承受不起!”相柳起身走进水池里,手掐着小六的脖子,把她的头重重磕在池壁上,“你也知道我不惜重伤也想杀他!”小六无力反抗,索性以退为进,“我坏了你的大事,你若想杀我,就杀吧!”说罢温顺的闭上眼睛,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相柳冷笑,“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他伏下头,狠狠咬在小六的脖子上,用力吮吸着鲜血,以此宣泄心中的恨意。小六向后仰,把头搭在池子的边沿上,庆幸她对相柳还有用。相柳是九头之躯,体质特异,小六于他,是不可多得的灵药。躺在榻上养伤的轩突然坐了起来,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刚开始是剧烈的疼痛,就好似利齿刺入肉中,可是渐渐的,疼痛的感觉变得怪异起来。疼中夹杂着丝丝酥麻,痛中有微微的快感,就好似有人在吮吸舔舐轻吻。相柳抬起头,盯着小六,唇角染血,眸色变深,微微的喘息着。小六一直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无赖样子,突然间她瑟缩了一下,身子往下滑了滑,双手下意识的想挡在胸前,可又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的异样,依旧大大咧咧的坐着。
相柳的手从小六的脖颈,滑过锁骨,又往下抚摸。小六猛地抓住他的手,嬉笑着说,“我是个男人,就算你好男风,也该找个俊俏的。”相柳沾染着血迹的唇角微微上挑,似笑似嘲,“你是男人?你如果是男人,是如何把朏朏勾搭出来的?”小六困惑的眨眨眼睛,笑说“我不相信你不能变幻声音和形体。”相柳盯着她,双眸漆黑如墨。纵使她灵力低微,他却看不出幻化的痕迹,好像这就是她原本的身体,然而他更相信野兽的直觉。小六的心狂跳,猛地甩开相柳的手,闭上眼睛,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摸吧,摸吧,摸完别再胡乱怀疑我是女人就行!”相柳盯了她一会儿,放开小六,转身离开池子,躺到榻上开始疗伤,“我对你这具假身体没什么兴趣。”小六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缓缓落下了。
小六和相柳的第十次相见,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得微妙起来。小六起初还纳闷,相柳最近怎么那么闲,日日来木屋看她。后来才意识到,他只是想利用她做诱饵伏击轩。小六并不在意,甚至愿意用体内的蛊助他一臂之力。如果不是发现轩的真实身份,小六大概会好人做到底,从头帮到尾。临阵倒戈并非是没有胆色,只因为那是她失散多年,日日思念的哥哥。外婆临终前,小夭和颛顼跪在她床前,郑重许下承诺会彼此扶持,舍命相护。电光火石间,她就轻巧转身,从相柳的身边悄悄站到了他的对面。事情发生的那么自然,从她初识相柳时,就知道终有这样的一天,她不是他的敌人,却也做不成他的朋友。相柳不惜重伤也要击杀轩,大好机会断送在眼前,他的暴怒不难理解,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是因为小六最后一刻的背叛。他有太多理由要杀她,见过他真容的人寥寥无几,去过义军营地的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她还知道他以毒修练、体质特异,一旦重伤、灵药难寻。即便如此,相柳不仅饶了她,还把她带在身边养伤。药池内他拥住她吸血泄愤,却不知不觉变成了动情的吮吸舔舐和轻吻。那一刻,相柳的心里有没有被撕裂的痛。隐隐猜到她的身份,在一开始就注定了两人相对的立场,却禁不住想留住这一刻,如果人生只若如初见,该有多好。
一日后,涂山璟找到了附近。相柳身上还有伤,以他多疑的性子,自然不愿和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碰面。他在涂山璟发现他们藏身的山洞前,悄然离开,留下了不能动的小六。涂山璟找到小六,把她带回清水镇涂山氏的宅子里,请了医师悉心照料。十几日后,小六醒转,告辞回到回春堂。
小六重伤初愈,身子使不上力,坐诊的时候都是桑甜儿跟在她身边。小六动嘴,她动手,两人配合着看病抓药,倒也像模像样,有条不紊。有时候受了外伤的病人来求医,桑甜儿不怕血也不怕恶心,在小六的指点下,清理包扎样样做得精细。小六看她是块学医的料,有心传她一门手艺,日后也能靠行医赚钱养活自己。桑甜儿感激小六,成全她能自食其力,挺直腰杆和串子一起守护他们的家。
冬天到时,小六的伤完全好了。这几个月一直没见到相柳,倒是轩来过一次。问起小六为什么出手救他,小六笑嘻嘻的说,“你死了,你体内的蛊也要死。我养那蛊不容易,不想让它死。”看轩不讲话,小六商量着说,“我虽抓了阿念,可并未伤她,只是戏弄了一番。你手下人伤了我,我也没让你好过。相柳虽然用我做陷阱,但我也救了你。我们就算一报还一报,能否扯平?”轩未置可否,问起小六什么时候能给他解蛊,小六思索了一会儿,说这蛊并无害处,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小六痛他也痛。暂时不解,不过是想求个安心。并承诺说,日后轩离开清水镇,小六必会替他解蛊。轩听了也不再强求,只说让小六有空找他喝酒。
初雪的那天,小六果然去了。两人坐在暖榻上,摆了五六碟小菜,点了红泥小火壶,在炉子上煮起酒。开始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喝酒。一个戒心未消,懒得敷衍;一个却是忍着心酸,无语可言。酒像水一般灌下去,两人都微有醉意。小六问起轩为什么来清水镇。轩讲起师傅少昊和大舅青阳少时相交的故事。不无羡慕的说,“小时候常常想着,将来我也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也许,我也能碰到一个倾心相交的朋友。”两人喝到半夜,相继醉倒在案上。轩半夜里醒来,发现小六已走,榻上只剩下冷菜残酒,不禁哑然失笑。
隔了几日,轩挖出去年酿的梅花酒,提上两坛去找小六。一坛喝完,两人都微有醉意。轩问起小六和相柳的事,小六答道,“我怕他,但不讨厌他。我和他不是敌人,但也肯定不是朋友。”轩道,“可惜他太精明,否则我还真想和他平平常常得喝一次酒。”小六问起轩和阿念,轩灌了一大碗酒,怔怔的半晌没说话。然后掏出一个贴身的玉香囊,拽出白狐的尾巴,“这是我妹妹的宝贝,我们临别时,她送给我,说只是暂时借给我玩,这个暂时已经三百多年了。”轩轻抚着白狐尾巴,“妹妹是我姑姑和师傅的女儿,我答应过姑姑会照顾妹妹,但我失信了。妹妹自小失踪,他们都说她死了。但我总抱着万一的希望,希冀她还活着,等着她回来要回狐狸尾巴。阿念也是师傅的女儿,宠爱她就像是宠爱妹妹。”小六好似不胜酒力,一手扶额,举起酒碗的时候,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湿意。两坛酒喝完,两人都醉倒睡了过去,小六半夜里醒来,轩已经走了。
整个冬季,小六和轩隔三岔五就会一起喝酒。刚开始两人还常常言不及义,日子长了,轩半真半假的把小六看成了朋友,甚至认真向她请教用毒。小六对他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时候小六还会认真提醒轩,说相柳想杀他,劝他趁早离开清水镇。轩觉得他们是能推心置腹的朋友,可当他想进一步时,小六却会笑着装傻充愣。两人好像只是酒肉朋友,酔时谈笑,醒来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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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owingSnow
8 楼
继续啊,好看。相柳应该是最让小夭心动的吧,所以她怕一不小心他会入梦,而她经历了太多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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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名字好
9 楼
没看过书,lz总结的很好啊。剧里对狐狸最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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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遥
10 楼
男主人中龙凤 彼此勾心斗角 却都宠溺女主 不愧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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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遥
11 楼
战力再高深 敌不过出身 无论多情深 不如帝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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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erlin
12 楼
在我心里,相柳是唯一的男主,虽然这部书的结局,男女主没在一起,但是这才是书的本意,难相守,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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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fnews
13 楼
楼主,贴的精华好看,继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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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oudling
14 楼
这一系列小说我以前都看过,但全忘了,这两天看剧才想起来我看过,所以说明小说其实也就一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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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海
15 楼
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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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scle086
16 楼
这一系列小说我以前都看过,但全忘了,这两天看剧才想起来我看过,所以说明小说其实也就一般吧。
cloudling 发表于 2023-08-03 01:32

What?! 这小说是我最喜欢的了,哪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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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scle086
17 楼
期待楼主后面的更新,跟楼主比我就是入门级书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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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394
18 楼
防风北是相柳写给小夭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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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erlin
19 楼
What?! 这小说是我最喜欢的了,哪里一般
muscle086 发表于 2023-08-03 04:22

如果没有相柳,这就是本三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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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ngbua
20 楼
相柳自己杀死了放风邶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小夭选择了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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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ce612
21 楼
“相柳曾用药物企图窥视小夭内心,却未能探寻到他想要的答案。” 相柳不是没能问到他最想要的答案 而是第三个问题 他自己回避了 他不敢问出第三个真正想要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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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tou
22 楼
感谢科普背景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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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anocitta
23 楼
非书粉路过,这本书是因为有相柳这个角色我才能读完的。我不喜欢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小夭却连最爱的人都能利用的帝王,也不喜欢黏黏糊糊唯唯诺诺、嘴巴总是比行动快的小奶狗。甚至也没那么喜欢女主,总觉得她还不如她母亲专一勇敢,一方面苦苦试探相柳,一方面又与其他男人你侬我侬。虽然实际角度想有个安稳的未来没有任何错,但是书里的角色就总觉得缺乏魅力。其实我也不喜欢相柳的痴,对共工的痴,对小夭的痴。我更喜欢恣意洒脱、天地任我遨游的防风邶,如果相柳没有身上那么多的包袱,这么有趣的灵魂值得更好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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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setForest
24 楼
谢谢lz有心写出小夭父母的超级总结故事。 前一阵子看见有人骂蚩尤, 说曾许诺的男主最渣之类的话, 真是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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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setForest
25 楼
长相思就需要连着曾许诺一起看, 这样更能理解为什么 小夭对相柳的感情为什么始终保留着一丝理智 相柳对小夭的感情为什么始终保留着一丝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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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bwhzyt
26 楼
写得真好,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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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na_tgif
27 楼
几年前看「曾许诺」,曾为阿珩和蚩尤的爱情故事哭得一塌糊涂。两人相爱并互许终身,却因为国恨家仇不能相守。成全了家族信仰、民族大义和黎民百姓的福祉,却独独辜负了爱人和女儿。神农和轩辕在冀州一战,阿珩为除水患,释放了体内的太阳之力,暴走失控。蚩尤用盘古的上古神器以心换心,救下阿珩一命,自己却化作九黎的桃花随风而去。阿珩忍受寂寞煎熬,独自守在荒漠之地,只为曾许诺。
「长相思「的主角,是阿珩和蚩尤的女儿小夭。在她的生命中,有三个重要的男人,颛顼、涂山璟和相柳。表哥颛顼是阿珩的侄子,父亲昌意和祝融在战场上同归于尽,母亲菖蒲在昌意的葬礼上殉情而死。小夭和颛顼自小分离,重聚后彼此依赖扶持,小夭愿倾所有助颛顼登上帝位。她可以陪他上刀山下火海,可以为他揽才而嫁给赤水丰隆联姻,也可以在相柳对颛顼刀剑相向的时候挡在他身前。小夭对哥哥的一片赤诚之心里,唯独没有爱情。
小夭和涂山璟相识于清水镇,彼时她是玟小六,他是叶十七。没有金钱名利,也没有家族纠葛,只有太阳和煦,微风暖暖。她愿意嫁给涂山璟,是因为他肯先承诺、先付出,不问对错,不问结局。无论面对任何情况、她都是他的第一选择。他对她的不离不弃,如水温润,绵延不断。小夭自小流落民间吃尽苦头,眼看着挚爱的亲人一个个为了大义离她而去,从小到大许下的愿望也都以各种残酷的方式破灭了。涂山璟的长情和陪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相柳之于小夭则有着两重身份——防风邶风流有趣、挥洒自如、他可以教她箭术防身,可以和她相伴走天涯,赏天下美景、尝天下美食,有着白风黑息的自在潇洒。而相柳却抛不开对义父共工的忠孝和对神农义军的袍泽,他可以不远万里搭救她于水火,给她疗伤续命;可以耗时数载收集海底珍宝,给她量身打造一把精弓防身;也可以不惜血本救下涂山璟,让她有人可依有处可去。却因为道义和立场的不同,给不了她天长地久的承诺和陪伴。他愿意和她束缚在情人蛊里命脉相连、心意相通,不能常伴身畔,却可以陪她承受伤痛和心痛。他给她的陪伴,看不见摸不到,却独一无二,无可复制。
相柳之于小夭,就像蚩尤之于阿珩,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热烈而危险。他是神农义军,她是轩辕王族,从一开始他和她之间就横亘着连蚩尤和阿珩都无力跨越的国恨和家仇。小夭虽然是阿珩生命的延续,却终究不是阿珩。阿珩选了如火的蚩尤,然后在灰烬里守着曾许诺,独自熬过上百年的孤独。小夭选了如水的涂山璟,却把对相柳的长相思深埋在心底。涂山璟体贴温柔,却爱的卑微,他是她最好的选择,却未必是她最希望能够相伴一生的那个人。
相柳曾用药物企图窥视小夭内心,却未能探寻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不知道,他带小夭走过最难忘的旅行,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他就像一根倒刺,扎在小夭的心头,碰不得拔不掉。小夭的血脉早就替她做了选择,她的理智无数次告诉她,相柳之于她,终究是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然而她随身携带的狌狌镜里,没有颛顼,没有涂山璟,却只有相柳。
为了帮助颛顼得到赤水族的支持,小夭答应嫁给赤水丰隆,内心却并不快乐。她用冰晶给相柳精心做了一份毒药,附言说两个月后我成婚,最后一次给你做毒药,请笑纳。花了平日五倍的价钱,快递到清水镇,然后回到高辛五神山待嫁。小夭日日白衣赤足坐在海边枯等,上一次她被颛顼打断腿,抓去高辛五神山见俊帝。相柳踏海而来,也是站在这里。淡淡说脚下是大海,只要她愿意,他就带她走。她好想知道,她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然而他没来。直到大婚当日,相柳才现身抢婚。
他以防风邶的身份行走江湖几百年,最后一次却是为了她,以决绝的方式斩断退路。让自己只能做回神农义军的相柳将军,义父共工的忠孝义子。而那场惊世骇俗的悔婚,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每次被想起被提起,小夭都会记得相柳和防风邶。当所有亲人都看透却不说破的时刻,只有他踏风而来,给了她最好的理由,任性的遵从自己的内心。
小夭被相柳从深海漩涡中救出,两人流落在孤岛。望着相柳离去的背影,她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抓,她怕他离开的心情,和彼时在九黎船头的涂山璟,并无二致。她坦然承认愿意嫁给叶十七,却说不出最想和谁相伴一生,那个名字像刺一样轧在心头,一碰就痛。
小夭最后一次见相柳,神农义军和轩辕王军已经开战。这一仗等了几百年,无论过程如何,都将成就颛顼的王图霸业,也将成全共工的忠义之名。将军最好的结局,是为了守护信仰而战死沙场,相柳早就抱着必死之心,等待这场解脱。临行前,他要见小夭最后一面。用最恶毒的话和最惨烈的现实,让她斩断和自己的情缘。长痛不如短痛,而她的心有多痛,他的心也有多痛。给不了她现世安稳的幸福,能给她最后的疼爱,就是让她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然后慢慢放开手。
chloewo 发表于 2023-08-02 23:52

我看曾许诺时并没有多感动,说到底也就是古今中外文学艺术中常见的爱情悲剧故事设定罢了,彼此的敌对身份已经决定了这场爱情结局是悲剧,然而两人还是决定了相爱也得到了对方所以其实在爱情上两人并没有太多缺憾,即使没能善终那也是故事设定下预料之中的事情。 长相思里小夭和相柳的感情就全然不同了,彼此从未表白过只能暗自猜测,而且双方对于内心真正想要的答案其实又都极为回避和惧怕,毕竟上一代的悲剧就在前面摆着,大家都清楚即使两人相爱也注定了不会有善终。所以作者一路写下来的相柳,就从没有真正想要得到或拥有小夭,而是在为了帮助实现她的梦想(有力自保,有人可依,有处可去)而付出,大约正是因为他从未追求过得到所以才会感动我们读者吧,毕竟这种人太理想了,在现实生活中是完全不会存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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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iu
28 楼
lz写得不错,但多少有点一厢情愿。我同是相柳粉,但书里真的没有太多明示小夭最爱的是他,反而小夭对璟的感情一直是明确无误的,为璟吐血,为璟消沉,为璟自杀。 但我非常同意,没有相柳,长相思我可能都不会看下去,就是在对相柳再次出现的期待中,刷完了全书。其他人物,包括小夭,都不够吸引人。换句话说,我不是爱夭柳,是爱相柳。那个看似最残酷实则最柔软,看似最浪荡实则最忠诚,那个带你游戏人间历尽世间百态,那个一句话没说,却做尽所有事,真正解决了小夭最深的恐惧(三无),那个如此深爱却不忘使命的男人。 我一直认为,真正的爱情不是相守,而是相忘,两人心意相通,却各自江湖。相柳是相忘型爱情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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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wen
29 楼
写得好,lz继续啊,真是每一集都期待相柳的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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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erlin
30 楼
lz写得不错,但多少有点一厢情愿。我同是相柳粉,但书里真的没有太多明示小夭最爱的是他,反而小夭对璟的感情一直是明确无误的,为璟吐血,为璟消沉,为璟自杀。 但我非常同意,没有相柳,长相思我可能都不会看下去,就是在对相柳再次出现的期待中,刷完了全书。其他人物,包括小夭,都不够吸引人。换句话说,我不是爱夭柳,是爱相柳。那个看似最残酷实则最柔软,看似最浪荡实则最忠诚,那个带你游戏人间历尽世间百态,那个一句话没说,却做尽所有事,真正解决了小夭最深的恐惧(三无),那个如此深爱却不忘使命的男人。 我一直认为,真正的爱情不是相守,而是相忘,两人心意相通,却各自江湖。相柳是相忘型爱情的典范。
siniu 发表于 2023-08-03 13:47

小夭是用理智自我说服自己爱上涂山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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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erlin
31 楼
电视剧删掉了小夭爱相柳的好多情节,包括看了相柳真身求他原谅那里,那一段太明显了,小夭真爱的是相柳。电视剧为了1v1,肯定会删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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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rry1981
32 楼
我这几天匆匆瞄了几集,说实话,这部剧每个人物都套路满满,性格不分明,完全喜欢不起来。看过一路风景后还是觉得真实/真诚最打动人。
只能相忘/相思的爱情无一例外是权衡利弊后的放弃,作者感动了自己,但没有感动读者和观众。期待作者下一部小说长相守,估计会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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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terlin
33 楼
(转载) 看完书觉得脑子很混乱。这本书里面三个男主,颛顼显然在这场爱情游戏里没有姓名。作者强行撒狗血把他拖进来实在令人费解。涂山璟与相柳作为情敌,却没闹出任何矛盾出来,也委实令人匪夷所思。我看了很多评论,多数人都认为小妖爱的是相柳。让我生出了一点疑惑,那么璟跟小夭的关系究竟算什么?带着疑问我又把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第二遍看的时候马上就注意到小夭和相柳的相处虽笔墨不多,但进展飞快。初次见面小夭便用“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打动了相柳。后面因为小六体质特异,被相柳当成血包用。只是关于吸血的描述实在暧昧至极。不仅有摸手摸脸的动作,还有嘴唇留下酷似吻痕的痕迹。毫不夸张的说,直到全文结束,哪怕小夭和璟结婚了,他们俩的亲密程度也比不上清水镇时期的小夭和相柳。 轩中蛊的时候间接描述了吸血时小夭的感觉,“疼痛中夹杂着丝丝酥麻,痛中有微微的快感,就好似有人在吮吸舔舐轻吻”,相柳在小夭身上“眸色变深,微微地喘息着”。小说最后部分相柳救小夭被海底涡流重伤那晚,也有类似的描述。小夭”放软了身子,温驯的配合着相柳“”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只感受到潮汐漫上来,又退下去。”“感到一阵酥麻,并没有觉得痛”。 我们看到这些描述通常都出现在男女情事里。这两个人身体的反应是渴望亲近的。可怜的17恰巧两次看到了小六脖子上的吻痕,小六事后还表现得心情愉悦,仿佛奸情是真的。所以17在一开始就卑微地把自己摆在了“备胎‘这个正确的位置上。也正是因为17这个备胎当的好,每当相柳对小夭的暗示无动于衷的时候,小夭都掉头找了璟。 相柳和小六之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们的关系只差最后一步捅破窗户纸,谁主动往前一步都能爱得轰轰烈烈万劫不复。神奇的是,这两个人的隐忍克制竟让这一步之遥的距离一直都没能被突破。按照情人蛊的定义,种成功便说明他们已经爱上了对方,而相柳手摸胸口的微笑也意味着他知道了小夭心里有他。 但是小夭并不知道啊。她不确定相柳对她的感情,一旦试探后没有得到明确答案,转头就去接受璟。看海上生明月,小六嘟囔”再稀罕的景色看多了也腻,除非有人陪我一块儿看才有意思”。相柳装作没听见。在水里不肯吻相柳那次,她说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要有一个人先跨出一步。。。我向来自私,绝不肯做先跨出一步的人”以及“我怕一不小心,你会走进我梦里”,相柳笑了,直接让她从深海游回去。几下骚操作,小夭直接扶正了备胎。 小夭知道她与相柳之间有着深深的鸿沟,而且俊帝和颛顼的态度也让她无言以对。所以她专注地和璟谈起了地下恋爱,寄希望于璟能给她带来尘世间的快乐。可这时,一个与小夭精神更契合也更让她心动的防风邶出现了。他们随性自在的相处,相互陪伴享受生命,仿佛是夫妻一般自然。 如果我是璟,在撞破小夭和防风邶在昏黄的灯光下四目相对手握胸口的时候,一定气疯了。相柳!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然而璟不生气哦,他可是真善美的化身。他再一次摆正了自己备胎的位置,继续努力缩短与小夭的距离。 尘世间的防风邶会像普通男人一样好面子不让小夭付钱,会因为小夭放鸽子生气,也会因为小夭跟防风意映斗气利用他而怒火中烧。他们的相处不需要小心翼翼,不管小夭怎么惹怒他,他也不会真的生气。斗嘴生气和好,更像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这种相处让小夭又生出了新的希望,再次暗示“如果你一直都是防风邶,该多好”,可相柳又一次沉默地离开了。 在海底37年的陪伴,小夭从来没有想过璟。她享受相柳的陪伴,会在相柳提到共工的时候恨他抢走了本可以属于她的防风邶。最后还是相柳主动提起璟快死了,可她也只是难过,不想让他死而已。如果她真的爱璟,难道不应该是想着我要赶快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他吗?当小夭在相柳身边的时候,她的眼里不会有其他人。但是跟璟在一起,有一次连璟都看出来了“你的眼里没有我”。不过即使撞见很多次小夭和防风邶举止亲密,璟也从不过问,小夭也从不解释。 这样一个崇高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备胎,也受到了相柳的欣赏。相柳愿意把小夭推向璟,不让小夭知道他这37年的付出陪伴,更怕自己不小心表露出爱意,所以连面都不见就让毛球送她离开。沉睡时的亲密让小夭觉得相柳是爱她的,可醒后他不愿意见她,又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小夭怔怔地站着,重获光明的喜悦如同退潮时的潮汐一般,哗哗地消失了”。又一次相柳推开她,让她去找璟。 有两次,相柳差点失控动情。 一次是左耳从死斗场出来,小夭感慨恨不得早生几百年去死斗场找他,那样他就只是防风邶了。两个人停下脚步默默对视,“眼眸内都暗影沉沉、欲言又止。邶伸出手,好似想抚过小夭的脸颊”。璟马上出来撞破了他们,挽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 第二次在贝壳里,小夭想到鲛人把贝壳看作爱巢,心慌意乱,被相柳感觉到了,于是“小夭的脸红得像是日落时的火烧云,努力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相柳。相柳的心急跳了几下”。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带小夭吃完东西便要送她回去。小夭留恋地望着大海,再一次暗示相柳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相柳默默不语”。这个时候不得不感叹,相柳的定力真强啊,心爱的姑娘在面前暗示要与她浪迹天涯,他都能装作没听见。 连颛顼都曾经感慨过相柳何其精明,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小夭的暗示。数次试探,小夭得出的结论就是相柳对她“有力无心”,所以退而求其次答应了丰隆。不管小夭问相柳,“为什么找一个人同行会那么难”,还是自嘲“不管你心里琢磨什么,反正都和我无关!”相柳都绝不让她感受到一点爱意。除了沉默,他只有一句话“其实,对一个将军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战场上”。这个时候相柳已经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将小夭推走,于是他开始进行单方面的告别。 其实夭柳的感情,黄帝和俊帝都看得明白。黄帝想招降相柳,俊帝给小夭7天的时间在海边等相柳。然而相柳就像冰晶球里的男鲛人一样,始终是冷漠的姿态。尽管如此,小夭对他还存有一丝希望。抢婚时,小夭质问他“你*现在*告诉我不要嫁给他?你立即离开!”言外之意,我等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不早点来跟我说?到清水镇第一件事便是追问他什么时候知道她要成婚,她多希望相柳是刚刚得知消息所以来晚了。 可相柳冰冷地回答再次打破了她的希望。不过相柳这个时候也很矛盾。他用妖术窥探小夭内心,问她最想和谁相伴一生。小夭没有回答,可答案却是呼之欲出的!既然她愿意嫁给叶十七,那如果叶十七也是她想相伴一生的人,应该脱口而出才对啊?相反的是,她挣扎着不肯回答。为什么?因为她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的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啊!小夭的经历注定了她绝不肯做主动的那个,何况相柳还是黄帝俊帝和颛顼的敌人呢。她要的是稳定的生活,而不是轰轰烈烈的爱一场。这一点,相柳和璟都知道。 在桑甜儿开导小夭之后,相柳又开始对她撂狠话。让她去找璟,毫无征兆地让她心痛,断了她最后一丝念想。在相柳这种恶劣的行径下,小夭跟璟重新开始。如果说前半段相柳跟小夭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那么后半段通过璟的不断努力,以及相柳的刻意远离,璟跟小夭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需要注意的是,作者写小夭和璟的感情戏用了很高明的春秋手法。璟结婚的时候,小夭难受的是”生命里不会再有璟的陪伴“,而不是“陪伴璟的人不是我”;阿珩问小夭“为什么是璟?”小夭的回答“只有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舍弃我”。而不是“无论发生什么,我只要他”。 就在璟和小夭重新开始后,璟非常紧张小夭和相柳的相处。几乎每次小夭和相柳的会面,璟都守在暗处。 在小夭身世曝光之前,相柳再没见过她。再次出现,也是为了开解小夭。他三言两语的劝慰便让小夭心情好起来,暗示她并不是无处可去,让小夭的心有了安全感。离开的时候,他抬起她的头,她摸着她的头发。然后相柳捂住小夭的眼睛,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便消失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让小夭以为是错觉,作者写的也很隐蔽。而璟全程守在外面,让这个吻多出了一点偷情的味道。 与俊帝分开后在海上住了一晚,其实就是小夭想见相柳了。他们俩打情骂俏几个来回后,小夭想去海里追相柳,璟冲出来紧紧抓住她,并说出了“不许你做别人的媳妇”,小夭愣了一愣,再无话可说。她意识到了璟对她跟相柳的交往感到不安,不过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相柳已经主动从小夭的生活中消失了。 再次碰见,还是因为璟找相柳问蛊虫的事。相柳化身陌生人与小夭擦肩而过,被小夭死缠着不放。要知道他们已经八年没见过了!小夭没话找话,借问“你来轵邑就是为了见璟吗?”暗指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可相柳没回答这个问题。小夭想“叮嘱相柳小心,尽早离去”,可璟现身了,她说不出口。夭柳之间的感情有多深,璟是最清楚的那个,所以才那么紧张他们单独相处。他能做小夭的未婚夫,不是因为小夭爱她非他不可,而是因为这个位置相柳不想要。 经过这么多年的陪伴,小夭和璟终于快成婚了,这时他们俩的感情很深,已经没相柳什么事情了。小夭满心期盼出嫁,本以为岁月静好近在眼前,奈何颛顼嫌自己戏份不够,非要撒一把狗血,横插进来。璟的死让小夭追求终身的梦想突然灰飞烟灭,所以她表现得如此地绝望。 她的伤痛欲绝,让人丝毫不怀疑璟才是她心中挚爱。我分别对比了璟和相柳死的时候小夭的反应,一个是被命运打击得万念俱灰,另一个则是锥心之痛。如果硬要比个高低,应该还是璟死的时候小夭更伤心,毕竟尘世间的幸福才是她一生所求。而相柳,在死之前已经与小夭彻底决裂,逼她说出了“此生此世我永不想再见你!”这样的话。 不得不说九头妖怪对自己真狠啊!他偷偷地救了璟,这样他才不会夹在璟和小夭之间。他一次又一次救小夭,却让她误以为是公平交易。他自毁一条命解除蛊虫,消除狌狌镜里的记忆,以便小夭将他彻底遗忘。为了让她心无旁骛地在尘世间追求幸福,将所有关于他的痕迹都从小夭的生命中抹去。这早已超出了男女之间的爱!在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爱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分离,那便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如果,只是如果,相柳会是多好的爱人啊!可是九头妖怪,是这个世间最傻的傻子!他对得起所有人,对得起自己吗? 我不知道作者为什么要对九头妖怪这么狠。又或者说,为什么要对小夭这么残忍?这个结局是表面是HE,却隐藏着令人绝望的BE。如果有一天小夭碰到修成人形的毛球;如果她知晓了救活她的是白色贝壳;如果在海上遇到了那对鲛人夫妇;如果大肚娃娃机缘巧合裂开了;如果她研究一下银色小弓的制作材料。。。甚至或许某一个午夜梦回,所有的所有突然串到一起,让她生出一点怀疑,或许,相柳是爱她的?毕竟,他们曾经那么亲密,有那么多回忆可供回味。点点滴滴,抽丝剥茧,幡然悔悟,天崩地裂。到那个时候,她会不会痛心疾首错过了这个曾经最爱她的人?如果重来,她是要这尘世间的安稳生活,还是与相柳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也许只有到那个时候,她才能真正理解她的父母,纵然万劫不复,有的人,也值得你用生命去爱一场! ---------------------------------------------------------------------------------------------------------------------------------- 最近剧播了,我这篇流水账突然收到很多留言,回顾一下发现自己遗漏了第一段的问题没有回答。小夭和璟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作为一个古早夭柳党,也不得不承认-- 在受到桑甜儿开导,与璟重新开始之后,小夭是爱璟的。不过同时她也还爱着相柳,只是她把这份爱埋得很深。如果不是相柳死的时候她“犹如万箭穿心”的悲痛描写暴露了,读者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份爱。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从来没说过爱你,只会利用你,想杀你的亲人甚至想放光你的血,他死了你会这么伤心吗?只能是因为还爱他啊!但是同时爱着两个人这种人设,是分分钟要被骂死的。所以我能理解这本书后半段将相柳的出场安排得越来越少,以及改成剧之后刻意弱化相柳这条故事线,万一被指三观不正就糟糕了。 但我对璟始终都爱不起来,哪怕他是官配,哪怕他不仅门当户对,连名字都是与玖瑶相匹配的美玉,璟。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不喜欢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璟始终都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吧。他与小夭之间的困境,或远或近都是相柳帮忙解决的。个人愚见,如果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总是要第三个人来帮忙解决,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不够稳固,未来还是危机四伏。那句烂俗的话怎么说来着?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之前可都是相柳在帮小夭悄悄负重啊! 再回到夭柳关系的转折点,抢亲之后相柳用妖术窥探小夭内心。他问不出口那句“你愿意嫁给我吗”,她说不出口那句“最想相伴一生的人是你”。哪怕是在潜意识里面,这两个人都在压抑着自己的爱意,不想表露出来。万一那个答案是“愿意”怎么办?万一他真的为了我陷入两难的境地怎么办?如果注定是悲剧,那何必要开始。 因为意难平,我看过很多夭柳的同人。始终没有一篇能写到我心里去。不是因为文笔不好,而是因为夭柳就是死局。看过曾许诺的应该知道,共工的弱点正是不肯变通。所以他最后只能触不周山而亡,相柳虽然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为了忠义只能两眼一抹黑慨然赴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大荒走向统一,所以相柳再三刺杀颛顼,试图让天下再次大乱,这样才能为神农义军多争取一些时间。可惜即使成功,相柳的小命暂时保住了,他和小夭之间也完蛋了,还是BE. 璟是幸运的,他有相柳这个以身殉道的神助攻,最终得以圆满。可璟也是不幸的,因为小夭对他的爱建立在相柳不肯爱她的前提下。而相柳这一死,便让璟永远丧失了打败他替代他在小夭心中地位的机会。不过幸与不幸,按照璟的人设,应该都不会在意,能做陪在小夭身边的那个人,就够了。 那么,就让小夭带着相柳给的弓,拿着相柳画的海图,挽着相柳救的男人,走向她想和相柳一起去看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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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loewo
34 楼
/长相思第七章  人转迢迢路转长/
小六第十一次见到相柳,已经十第二年的春天了。防风意映得知涂山璟的消息,从青丘赶来了清水镇。小六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涂山二公子和防风小姐。说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还说防风小姐不但貌美如花,而且箭术了得,能于百里之外取人性命。一个春日的傍晚,小六沿着青石小道走到河边,坐在石头上发呆。她摘下一枝野花,把花瓣一片一片撕下,丢进水里。突然白雕呼啸而下,小六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就被相柳抓到了雕背上。小六挥挥手,嬉皮笑脸的打招呼,“好久不见,近来可好?”。相柳答道,“”如果轩死了,我会更好。“小六不敢说话,紧扣着相柳的胳膊,怕他说翻脸就翻脸,把自己扔下去。
白雕飞到他们曾经去过的葫芦湖,未等降落,相柳就拽着小六,从云霄中纵身跳了下去。小六骇然,如八爪鱼般抓住相柳的身子。耳畔风声呼啸,两人急速坠落,就在要砸到水面的刹那,相柳一个翻身,把小六换到了上方。扑通一声巨响,两人没入水中,溅起滔天的巨浪。即使相柳卸去了大部分的撞击,小六仍被水花冲击的头昏眼花,全身酸痛。因为手脚太痛,使不上力气,她再抓不住相柳,身子向下沉去。相柳浮在水中,冷眼看她坠向湖底。小六眼前发黑,就在吐出最后一口气,口鼻中涌进水时,感觉到相柳又抱住了她,冰冷的唇贴着她的,给她渡了一口气。
相柳带着她浮出水面,小六趴在他肩头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喘气,鼻子里、眼睛里都是水。相柳身子向后倒去,平躺在水面。小六依旧全身发痛,不能动弹,只能半趴在他身上。相柳扯扯小六的胳膊,“痛吗?“得知轩也会跟着痛,相柳笑,”这蛊真不错,只是还不够好。“小六问,”如果这是连命蛊,你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吧?“相柳的语气中充满遗憾,”嗯,可惜只是疼痛。“小六闭上眼睛,感受着他们随着湖水荡漾,水支撑了一切,全身无一处需要用力,十分轻松。
相柳问,“既然那么稀罕他,为什么不解了蛊?“小六不答,思量了好一会儿,想着他是妖怪,虫虫兽兽的应该算一家,也许知道点什么。于是说道,”不是不想解,而是解不了。上次我受伤后,你给我用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蛊发生了变化。轩提出解蛊,我还哄他说等他离开就解,最近我一直尝试从他体内召回蛊,可完全不行。“相柳沉思了好一会儿说,“不想死,就不要强行召回了。唯一能尝试的方法,就是把蛊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小六认真的说,“我唯一想祸害的就是你。“相柳轻声而笑,”那就把蛊引到我身上吧。“小六讥笑,”你有这么好心?“相柳正色说,会在轩离开清水镇前杀了他,那样小六也不用烦恼如何解蛊了。
小六问道,轩和相柳没什么私人恩怨,轩没屠杀过神农士兵,杀了他也不能匡扶神农,为什么一定要杀他。相柳答,”立场。既然知道他在我眼皮底下,不去杀他,好像良心会不安。“小六惊讶,”你还有良心?“相柳答,”对神农还是有点的。“说罢自己也承认这良心多少有点可笑可悲,如果没有这良心,也许他真就会去找黄帝谈谈,帮他灭了高辛。小六沉默良久,问他”共工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妖怪长出良心?“相柳沉默了一下,”他是个傻子!领着一群傻子,在做可悲的事。“小六不同意,”他们是心甘情愿,并不觉得自己傻,只觉得自己所做,上可告祖宗,下可对子孙。即使赴死,也是慷慨壮烈。你却不一样,其实最可悲的是你!“相柳默认,”谁让我有九个头呢,总会比较矛盾复杂一些。“小六呛了口水,忍不住哈哈大笑,都说相柳最憎恶人说他是九头怪,谁能想到,他会拿自己的禁忌话题开玩笑。
相柳翻了个身,一手支着头,侧身躺在水面上,看着小六道,“我憎恨的不是他们谈论我是九头怪,而是他们心里的鄙夷轻蔑。我允许你提,是因为你嘴里虽然调侃取笑,可心中不曾认为九头就怪异。“小六微笑着说,”因为我曾比你更怪异。” 所以她才躲进深山,不敢见人。相柳抬手,轻轻抚过小六的头。小六吃惊的看着他,能和相柳月下谈心、和睦相处可真是件新鲜事。又禁不住叹气,”和睦时光总是短暂,就如人世间的欢愉总是刹那。花开则谢,月圆则亏,但凡世间美好的东西,莫不如此。“回想起去年夏天,他带小六去看大海明月时她发出的感叹,相柳讥嘲道,”是谁说过再美的景致,看的时间长了也是乏味?“小六但笑不语,天快亮时,才浑身湿淋淋的回到家。
刚睡下没一会,就见阿念哭着来找她,说哥哥受伤了,血流不止,让小六快去看看。小六这才明白过来,昨晚相柳来找她,才不是为了月下谈心。相柳作为义军的重要首领,想杀颛顼是立场使然。小六身上的蛊是这伏杀的重要一环,相柳不可能不在意。不难想象,没来找小六的这几个月里,相柳都在干什么。除了山里的事情,他应该联系了防风意映,说服她和自己联手除掉颛顼。另外,他可能还去了一趟九黎,调查小六身上的蛊。设计这场暗杀的时候,相柳想必已经知道小六身上的是情人蛊。需两人彼此有情,且心甘情愿才能种上。种蛊后,两人不仅心意相通,而且性命相连。只要一方生命充沛,不管另一方受了怎样的重创,都可以救回来。然而这蛊反噬起来,也是要命的。如果一方身死,另一方必不能独活,也就是所谓的“有情人种情人蛊,断肠人种断肠蛊”。相柳带小六去葫芦胡,带着她从云霄而下,这一跳是为了立场,做了他分内的事。如果他这次来找小六,纯粹为了击杀颛顼的话,到这里他的任务就完成了。相柳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把小六独自留在湖底。若是她死了,顺带要了颛顼的命,也算是给暗杀上了双保险。然而他没有。他虽然冷冷地看着小六沉向湖底,却忍不住在呛水的瞬间把她救起。
后面两人躺在水面上的月下谈心,则跟暗杀没有半点儿关系,完全是出于相柳的私心。小六说起尝试给轩解蛊未遂,相柳提议让她把蛊转到别人身上。这个别人是谁,他的心里早就有了计议。听小六说,最想祸害的人就是他。相柳心里恐怕早就放起了烟花,忍不住轻声而笑,”那就把蛊引到我身上吧。”遭到小六的讥笑,才稍稍收敛了面有得色。然而心情太好也是难以控制,甚至史无前例地拿自己的九头妖身份开起了玩笑。如果相柳和小六不是互相钟情,不可能成功种蛊。能种下情人蛊,自然是两人互相爱慕的力证。然而在相柳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应该已经承认了他对小六的感情吧。
小六赶到酒铺,看到轩正躺在榻上昏睡。他面色白中泛青,右胸的伤口虽不大,却流血不止。医师坞呈给小六讲了来龙去脉,说是昨夜有人来袭,混乱中从天外飞来一箭,轩突然全身酸痛无法闪避。幸亏有个侍卫拼死推了他一下,箭才没有射中左胸要害。轩回忆说,中箭的瞬间,身体酸痛,胸口窒息般疼痛,还有一股冷意穿过身体。箭虽是普通的木箭,小六却怀疑有人用特殊的法子,在木箭上包了一层极北冰晶。冰晶遇血融化,冰晶里的东西散在伤口四周,阻止凝血。小六提议,用汤谷水洗涤伤口。并解释说,一切阴暗都会在太阳前消失,蕴含了太阳神力的汤谷水至纯至静,不管冰晶里有什么东西都能洗掉。汤谷远在千里之外,为了避免路上失血过多,小六问涂山璟要了两串冰晶风铃,拽下冰晶放入轩的伤口。伤口遇冷泛白,好似蒙着一层薄冰,冻结住血管,血流果然慢下来。
轩有意收服小六为己所有,临行前邀她同去。小六拒绝了,只说等轩离去,会写信告诉他解蛊的办法。轩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可两次相救之恩,他决定放小六一马。小六看着侍从驾驭着坐骑,拉着云辇缓缓腾空,向着南方疾驰而去,她在心里默默祝福:哥哥,愿你得到想要的一切!
轩离去后,小六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至少相柳不再盯着他不放,暗潮涌动的清水镇也恢复了往日的太平。一个月后,相柳来找小六,这是两人第十二次相见。晚上相柳从雕背上跃下时,看到小六正盘腿坐在草地上,双手撑膝,躬身向前,愁眉苦脸的看着河水。相柳问,“在想什么?“小六坦言,以轩的身份,蛊不见得会害死他,却迟早会要了自己的命。她不想被人利用,只能绞尽脑汁思索如何解蛊。
“和你说了,再找一个人,把蛊引到他身上。”小六皱眉,“谁会愿意呢?也许轩的某个手下会乐意。”相柳淡淡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小六不解,问相柳什么样的人才符合条件。相柳不吭声,一瞬后才硬邦邦的说不知道。小六不明白相柳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只能试探的问,“你合适吗?”相柳不说话,小六继续问,“你是九头妖,引个蛊虫,应该没问题吧?”见相柳没否认,小六就当他默认了。
小六兴奋起来,央着相柳帮她引蛊。相柳负手而立,眺望着月亮,沉默不语。半晌才说,“我可以帮你把蛊虫引到我身上,但你要承诺,日后帮我做件事。只要我开口,你就必须做。”小六思来想去,讨价还价道,不能要轩的性命,也不能害涂山璟。相柳一一答应。小六又问,“不会让我去杀黄帝或俊帝吧?”相柳没好气的说,“除非我九个脑袋都注了水,才会认为你能杀了黄帝和俊帝。”相柳伸出手掌,小六与他对击了一下,算是交易达成。按照相柳的意思,小六举手盟誓,“如违此誓,凡我所喜,都将成痛,凡我所乐,都将成苦。”,她放下手,拍拍胸口,“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到。”相柳的唇边带出一丝笑意,“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做不到是你受罪,又不是我受罪。”
相柳早在和防风意映联手之前,就对小六身上的蛊做了调查,才会知道蛊虽不能解,却可以转移的事。然而小六问起什么样的人符合条件,相柳纵使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有情人种情人蛊”这样的话,只能闷声不语,被逼急了才撂下一句硬邦邦的“不知道”。小六追问他是不是合适的人选,相柳心里愿意,却硬撑着不松口,还诱骗小六开了张空白支票,留着日后兑现。这害羞和别扭的性子,和他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酷作风,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反差萌。
相柳虽答应帮她引蛊上身,然而小六灵力低微,需得相柳和轩在一定距离内,才能驱策蛊虫转移。现在轩远在五神山,远远超出了小六的能力范围。小六哀求说,“你可是答应我了。”相柳召来白羽金冠雕,毛球驮着他们向南飞去。第二日下午,在接近五神山的警戒范围时,两人改走海路。相柳在海中如鱼得水,来去如风,小六完全跟不上。相柳无奈的说,“你趴到我背上,我背你。”小六抿着唇,努力忍着笑,这其实是把相柳当成坐骑了。相柳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盯了她一眼,冷冷的说,“回清水镇。”竟然一转身,就往北游去。小六赶紧抱住他,“我保证不乱想了!”相柳被小六拦腰抱住,两个人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他慢慢转身,让小六爬上来,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相柳怕她抓不牢,又用双手扣住小六的手腕,嗖的一下,像箭一般飞射出去。 相柳和小六的相处,到目前为止有两次身子僵住。第一次是他带她去义军营地等涂山璟置办药物,一路上小六伏在雕背上不肯睁眼,说不想给他日后杀她的理由。相柳的手僵了一下,不知道那个瞬间,他心里是不是有苦涩泛开,她竟觉得他是那样的人!第二次是去五神山种蛊的路上,相柳看小六面色犹豫,故意以退为进要返回清水镇,小六情急之下抱住了他的腰。相柳和小六有过多次身体接触,每次都是他主动,不是拽着她上下白雕,就是拥着她吸血疗伤。小六主动伸手去抱他,还是头一次。相柳身子一僵,是不是因为那一刻,心里像有暖风吹过,甜甜的,痒痒的。
相柳就如海之子,在大海中乘风破浪,身姿比海豚更灵巧,比鲨鱼更迅猛,比鲛人更优雅。相柳背着小六逆水而行,耳旁的水潮如雷轰鸣。好几次她都差点被浪卷走,幸亏相柳牢牢抓着她的手腕。到后来,小六什么都顾不上想,只知道手脚并用,尽力地缠住相柳,让自己不被他的速度甩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相柳慢了下来。小六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周身是密密麻麻的鱼群,相柳和她就藏在鱼群中。五彩斑斓的鱼群分分合合,犹如天空中的彩霞飞舞变幻。小六伸出手,它们也不怕,就好似她是同类,从她的指尖欢快地游过。
相柳示意小六,两人已经在五神山境内,距离轩不远了,让她尝试引蛊转移。小六拿出一颗黑黢黢的山核桃,咬破自己的中指,挤出心头血,把血涂在半个核桃上,递给相柳,示意他也照做。相柳拇指的指甲变尖,轻轻在中指一划,然后把血红的山核桃还给小六。小六让他把有血口的手高高举起,朝着五神山的方向,“你放松。如果可能,请在心里欢欣的表示,欢迎蛊虫的到来。”小六双手紧紧把山核桃夹在掌心,口中念念有词,驱动着自己体内的蛊。
没过一会儿,小六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急促的跳动,可非常诡异的是,她还能感受到另一颗心脏也在跳动。两个心脏就好似久别重逢的朋友,一唱一和地跳动着。小六迟疑地伸手,贴在相柳的胸口,真的是他的心脏。小六不相信地问,“蛊已经到你体内了?这么快?”相柳鄙视的看着她,“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敢操纵蛊?最厉害的控蛊者,可以远隔万里取人性命。难道你以为那些蛊还像你一样慢吞吞地翻山越岭?”
小六感受到手中的异样,张开手,看到山核桃光彩闪动,竟然在逐渐融化,变成了点点碎光,如流萤一般绕着她和相柳飞舞。慢慢的,一半落入小六掌中,另一半落在相柳掌中,消失不见。小六不敢相信地挥挥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小六的脸色很难看,对相柳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蛊好诡异,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她静下心,凝神感受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异样,她问相柳觉得怎么样。
相柳十分平静,看了一眼空中,“我觉得我们该逃了。”刚才引蛊作法,不能完全掩藏住小六的气息,已经惊动了五神山的侍卫。相柳抱住小六,极速沉入海底,风驰电掣地向远离五神山的方向逃去。海里的鱼群自发自觉地为他们护航。鱼群各自成阵,干扰高辛神兵的注意力,引着他们分散追击。相柳拉着小六,在幽深安静的海底潜行。每当小六的一口气快断绝时,相柳就再给她渡一口。
海底的世界竟然比陆地上更色彩斑斓,小六好奇地东张西望,相柳也不催她。神族喜欢用水母和明珠做灯,小六看过很多水母做的宫灯,却是第一次看到活的水母。巨大的海螺,红蓝紫三色交杂,像是一座绚丽的宝塔。小六忍不住用手敲了敲螺壳,琢磨着螺肉是什么味道。相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好吃。”海底居然也有草原,长长的海草,绿的发黑,随着海浪摇摆,看不到尽头。身边有一对对海马,悠然地徜徉在海底草原上。
海底也有各种各样的花,色彩绚烂,形状美丽。小六看到一朵像百合的花,蓝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蕊,她伸手去摸,花突然冒出细密尖锐的牙齿,狠狠合拢,差点咬断她的手指。小六这才反应过来,所有的花都是动物,等着经过的鱼儿自投罗网。小六瞪着相柳,怪他也不提醒她。相柳噙着笑,握住小六的手去触摸那些美丽妖艳的花,花们瑟瑟发抖,却不敢再咬小六。小六笑呵呵地把花朵们狠狠蹂躏了一番。
小六知道他们正在被高辛的神族精兵追击,却感受不到危险。因为相柳的从容镇静,让她觉得与其说是逃跑,不如说是相柳带她在海底游览。他们在海底游了很久,小六怀疑至少有十个时辰,但她玩的开心,并不觉得时间漫长。直到完全逃出五神山的警戒范围,相柳才带着小六浮出水面。白羽金冠雕飞来,相柳抓着小六跃上雕背,飞回清水镇。小六觉得又困又饿,紧紧抱着毛球的脖子,呼呼大睡。相柳坐在白雕背上,凝望着云海翻滚,面沉如水,无忧无喜。很久后,他看向好梦正酣的小六,手慢慢地贴在了自己的心口,唇角微微地浮起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相柳如愿和小六种上了情人蛊,心满意足地回到清水镇。彼时他还不知道,几个月后小六将摇身一变,做回高辛王姬,两个人注定将渐行渐远。相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小六的王姬身份,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和她束缚在情人蛊里,伤她所伤,痛她所痛,给她独一无二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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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楼
/长相思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归/
几天之后,轩去而复返。他向小六坦白自己是皇帝的嫡长孙,轩辕颛顼。师傅高辛俊帝要见她,让他专程来请小六。小六心里急速思量,无论如何都不能去见俊帝,她能瞒过颛顼,却绝瞒不过俊帝。可是颛顼以王子身份前来,又带了不少侍卫,以小六一己之力,完全没有机会逃脱。小六此时十分想念相柳,只有他才不在乎轩辕和高辛,也只有暂时逃入神农义军的地盘,才有可能避开颛顼。但她自从高辛之行后,就再也没见过相柳。现在仓促间,也没办法向他求助。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只有涂山璟了。涂山氏的生意遍布大荒,还常常贩售各种物资给神农义军,小六不相信他们没有隐秘的通道进出清水镇。
但现在是高辛俊帝和轩辕王子要她,涂山璟如果帮了她,就是和高辛和轩辕过不去,几乎是与整个天下为敌了。涂山璟愿意为了一个玟小六,与黄帝和俊帝敌对吗?念头一旦腾起,小六完全无法再控制,甚至比想逃离清水镇更迫切地想知道,涂山璟在天下和她之间,会选择哪一个。涂山璟听小六说明来意,毫不犹豫就答应陪她逃跑。让静夜取出万年九尾狐妖尾巴做成的人偶,分别幻化成涂山璟和小六的模样。涂山璟吩咐静夜,让人偶装扮成家仆,从涂山氏运送货物的秘密通道走。而真的小六和涂山璟则变幻容貌,扮作镖客,大大方方地离开清水镇。
小六去找涂山璟求救,本是一时意气,想故意为难他。她以为涂山璟会用各种方法说服她,甚至会允诺陪她一起去见俊帝。小六想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用这种几乎残酷的方式,斩断自己心底的一丝牵挂。只有这样,玟小六才能消失的心甘情愿、毫不留恋。可是涂山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冒死逃跑,也没有思索可能遇到的危险,就爽快地答应陪她一起亡命天涯,并开始部署逃亡的每一个细节。小六心底的那丝牵念不仅没有斩断,反而蔓延开来。
涂山璟带小六逃出清水镇,随着镖客的队伍向高辛进发,逃到第二日晚上,终于被颛顼带领的神族军队堵在了客栈。涂山璟点水为烟,化气为雾,形成迷障,让小六变幻成颛顼的侍从逃走。自己则化身成小六的模样,和对方周旋。涂山璟以一己之力,和对方两个灵力高强的神族对抗,灵力耗尽,受伤被擒。小六骑着涂山璟的坐骑仙鹤向东北方奔逃,却因为担心涂山璟的安危而半路折返。颛顼抓住小六,下令打断她的腿,装进囚笼关起来。
一日一夜后,小六和涂山璟被押送到了五神山,颛顼下令把两人关进龙骨地牢。狱卒们不敢折辱涂山璟,对小六却毫不客气。这座地牢建在山底,没有任何光源,几万年积聚的黑暗,带着绝望的死气。小六和涂山璟相依着说话,都不觉得时间流逝。涂山璟甚至很庆幸颛顼把他和小六关在了这里,让他有勇气说出奢望,他甚至内心深处真的不想出去了,他愿意就这样和小六相依一辈子。六年的相处,他知道小六不会先信任,不会先投入。即使是真心实意,如果对方不珍惜,她也会放弃。涂山璟告诉她,自己被大哥折磨的那两年,早已经心如死灰。是小六让他重拾了对生命的渴望,凤凰涅槃。那一刻他就决定,永远不会离开她。涂山璟和小六约定,他会取消婚约。小六若能等他十五年,不让别的男人住进她心里,十五年后他会还她一个叶十七。
俊帝遣颛顼来请小六和涂山璟。狱卒搬来竹架子,一路抬着小六。一行人走在山脚下,举目远眺,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一重又一重的浪潮汹涌而来,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碎裂成千重雪。小六忽然心有所动,觉得有人在叫她。她让涂山璟抱她去海边,两人走下石阶,穿过树林,来到海边的礁石上。颛顼并未阻止,只是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一重海浪翻卷着从远处涌动而来,青色的海潮越升越高,来势汹涌,在那青白相交的浪尖上,一道白影踏浪而来。只见相柳白衣白发、戴着银色面具,立在浪花上就如站在朵朵白莲中,纤尘不染、风姿卓越。侍卫们哗啦一下全涌了过来,颛顼诧异地看着他,打趣道,“相柳,你就这么想杀我?竟然敢追到五神山来?”相柳笑道,“次来倒不是为王子殿下。”他看向小六,“被敲断腿了?你干了什么,惹得高辛的军队鸡飞狗跳?”小六这才想起相柳身上有蛊,她的腿被敲断时,相柳应该有察觉。小六嘻嘻一笑,“就我这点本事能干什么?一场误会而已。”相柳说,“脚下是大海。”小六明白了相柳的意思,只要她跃入大海,相柳就可以带她离开。
但是,这里是五神山。高辛有很多善于驭水的神族将领,相柳一个人也许还能来去,再带一个,只怕只有死路一条。况且她走了,涂山璟怎么办?小六笑道,“谢了,你的人情还是少欠点好。”相柳对小六的拒绝,只是哂然一笑,“别忘了,你还欠着我的债务,死人是没法还债的。”小六大笑道,“放心。我一贯贪生怕死,一定等着你来讨债。”相柳的视线从涂山璟脸上扫过,落在颛顼身上,向他颔首告辞,身影消失在浪花中。小六看着礁石上碎裂的浪花,有些茫然。相柳万里而来,就为了问她几句话?相柳和小六的第十三次相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两人有蛊相连,相柳能感受到她受伤被擒。涉险而来,她却不肯和他走。这一刻,相柳是不是已经有预感,他和小六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向他没法控制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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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
/长相思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小六在五神山住了半年多。不仅和颛顼、俊帝相认,还在俊帝和王母的帮助下找回了真容。只是和阿念的关系,一直僵持着。十一月中旬,俊帝昭告天下,宣布失踪了三百年的高辛大王姬回归。俊帝一向不喜奢华,此次为了小夭竟然几乎给大荒内所有的名门望族都发了请柬。小夭顶着高辛大王姬、黄帝外孙女和王母徒弟的光环,一时间万众瞩目。宾客收到请帖,从四面八方赶来高辛。
小夭的出现,对阿念来说绝对是个噩梦。她眼睁睁看着小夭轻易地分走了原本只属于她的万千宠爱,却完全想不出像样的对策。阿念策玄鸟飞到海边,独自坐在礁石上生闷气。看着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碎裂在她身旁。往常她早就害怕了,可今夜她希望有只怪兽出来,最好把她咬成重伤、奄奄一息。等父王和哥哥找到她,再痛苦自责和内疚的时候,已经晚了!阿念从幻想父王和哥哥在发现要失去她的痛苦中,得到了些许报复的快感。
又一波浪潮涌来,浪尖上出现了一个白衣白发、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他微笑地看着阿念,柔声说,“很痛苦吗?你的父亲和哥哥都抛弃了你。”阿念认出了相柳,他曾经和小六一起绑架过她。也许因为上次所有的坏事都是小六做的,相柳给她的印象并不坏。阿念很紧张,却并不害怕。阿念问他怎么会在这里,相柳笑答,“整个大荒都在谈论高辛的大王姬,我自然也有点好奇,所以过来凑个热闹。”阿念冷哼一声,又是小夭!相柳微笑着说,“如果没有她,你仍是高辛独一无二的王姬,父王唯一的女儿,哥哥唯一的妹妹。可是她莫名其妙跑出来,夺走了你的一切,难道你不想报复她吗?”阿念挣扎着说,她虽然恨小夭,却并没想让她死,她只想让一切都回到从前。相柳凝视着阿念的眼睛,温柔的建议,“你觉得好好折磨她一番,却不取她性命,怎么样?”阿念慢慢点了下头。相柳接着说,“只要你能把她引出来,不被人察觉,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阿念问相柳为什么要帮她,他想要什么。相柳微笑着说,“你是高辛王姬,什么都不缺。难得有一件我能为你效劳的事,我当时很乐意。你也知道我们神农义军的处境,如果日后有可能,希望王姬能帮我一次。”阿念笑问相柳怕不怕她反悔,相柳笑着看她,温柔又郑重的说,“我相信你。”阿念甜甜的笑起来,“好,你帮我狠狠教训她一下,我日后帮你一次!”相柳把一枚贝壳递给阿念,让她把小夭引到海上,只要捏碎贝壳,他就会马上赶到。阿念收好贝壳,策玄鸟返回。
小夭的册封仪式结束,涂山璟托颛顼带话,说想见她一面。小夭精心打扮了一番,乘云辇下山,向约定的龙骨监牢而去。中途却被阿念引到了山崖边,阿念把她推下去的刹那,捏碎了相柳给她的贝壳。小夭很小时,就敢站在悬崖边往下跳,甚至还很享受落入大海前这一段自由自在的飞翔。海风吹起青丝,拂起她身上的绿色纱罗,她像一只蝴蝶,张开翅膀,飞舞向大海。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皎洁的月光下,深蓝的大海波光粼粼,相柳白衣白发,仰躺在一起一伏的海浪上,正挑着唇角微笑看她。小夭想逃,可人在半空,她哪里也去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他越来越近,就在以为自己会砸到相柳身上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向海底。
小夭胸中最后一口气已经吐完,她抓着他的手,眼带哀求。他不理她,依旧往更深的海底游去。小夭憋得好似整个胸腔都要炸开,她的手上已经没有力气,松开了手指。相柳揽住她的腰,笑指了指自己的唇:想要新鲜的空气,就自己来吸。小夭摇头,以前她当自己是玟小六,从没把自己当女人,怎么都无所谓,可现在她做不到。相柳唇边的笑意消失,抱住小夭,继续下沉。他看着小夭,小夭也看着他。相柳加速下沉,小夭开始明白,面对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九头妖,高辛王姬的身份并不能庇佑她。相柳越沉越快,小夭觉得自己快被水压挤成粉末,全身都在剧痛。生与死,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两人的面孔很近,近得几乎鼻尖碰着鼻尖,小夭只需稍稍往前,就能贴到他的唇。可是,她不能!小夭觉得海水好像灌进了她的耳朵,他的唇那么近,那么近……小夭失去意识,昏死了过去。
相柳狠狠地把她摁到自己唇边,带着她浮出了水面。相柳平坐在水面上,屈起一腿,把昏死的小夭抬起,让她俯趴在他腿上。他掌含灵力,用力拍了几下小夭的后背,小夭哇的一声张开口,狂呕了几口水。但全身酸软,一动不能动,她闭着眼睛,无力地趴在相柳腿上。休息了大半晌,小夭才清醒过来。她扶着相柳的膝盖,慢慢地撑起了身子。估计因为有相柳的灵力支撑,身下的水像个极软的垫子,她的动作会让她略微下陷,却不会让她沉下去。
相柳面无表情,盯着她一言不发,小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在茫茫大海中,四周是无边无涯的黑暗,就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小夭终于开口说道,“本来我是打算,以后见了你,装作不认识的。”“我体内还有你的蛊,你想赖掉发过的誓吗?”小夭说,“按道理来说,只能我感应到你,你应该感应不到我,你怎么知道我是玟小六的?”相柳抬手,把小夭脸上的湿发都拨到脑后,捧着她的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这就是你的真容?你很会骗人。”小夭为自己辩解,她是真把自己当成了玟小六。相柳冷笑,“高辛王姬?难怪当日,你拼死也要救颛顼。”小夭不敢再吭声了。相柳的手好似无意地搭在她肩上,手指轻扫着她的脖颈,循循善诱道,“你说过的话里,还有哪些是假的?不如今日一次坦白了,我不会杀你的。”小夭摊摊手,“我早和你说过,我只说废话,不说假话。我喜欢说话,是因为怕寂寞。如果我满嘴谎话,只会越说越寂寞。”相柳原本已经变得有点锋利的指甲,无声无息地恢复了原样。小夭完全不知道,刚才那一瞬,她是真正和死亡擦肩而过。
相柳默默地凝视着漆黑的虚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整个人如一把脱鞘的宝剑,锋利孤绝得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接近。小夭也不知为何,明明在水面上,可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沉在了水底,胸口憋闷得很。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把五颜六色的药丸,摊在掌心给相柳看,“要不要尝尝?”相柳像吃糖豆一样,慢慢把药丸一颗颗放进嘴里。“怎么样?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炼制的,查阅了很多资料,找了好多稀罕的药材。”相柳身上的冷骤然淡了,“凑合。”小夭简直快哭了,“还是凑合啊?好多药草可是种在蓬莱岛上,用归墟水眼的水浇灌,长了千八百年的。”相柳淡淡说,“你还一直想毒倒我?”小夭晃晃脑袋,“想我一代毒神,连九尾狐妖都能毒倒,没道理毒不倒你这九头妖啊!”相柳不屑地笑,“我等着。”
小夭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小心翼翼问他怎么和阿念搅到一起去了。“不行吗?”小夭抓住相柳的衣襟,严肃地说,“不行!你别再去招惹她了,她被我父王保护得太好,禁不住你这种人的撩拨。”相柳身子前倾,笑笑地问,“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小夭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相柳不在意地说,“他还没当你是姐姐,你倒着急地先当起了好姐姐。”小夭正色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要有一个人先跨出一步。男女之间就不用说了,连父母和儿女都是如此。她向来自私,绝不肯做先跨出一步的人,她肯为阿念破例,不是因为阿念有多好、多值得,只是她愿意为俊帝和颛顼对阿念先付出。相柳泼冷水道,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阿念今日能把她出卖给他,日后就能把她出卖给别人。阿念这次能把小夭推下悬崖,下次也许就能把匕首插进她胸口。相柳又说,“我答应你,不再去逗你妹妹,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小夭抗议,“我能说不吗?”相柳霸道的说,“显然不能。”小夭眨着眼睛看相柳,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相柳说,“继续帮我做毒药。”这很简单,小夭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可是,怎么交给你呢?我现在可不是在清水镇上了,你又不能去山上找我。”相柳笑着说,“这就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反正要是太长时间没看到你的药,我就去找你妹妹。”小夭嘟囔,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饶过她。相柳说,“我已经饶了你。”小夭撇撇嘴。
相柳冷哼一声,突然问,“为什么?”小夭明白他在问,未什么宁死都不肯亲他一下,却故意装糊涂,“什么为什么?”相柳握住她的胳膊往下沉,小夭忙大叫,“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相柳盯着她,小夭说她害怕。相柳反问,“会比死更可怕?”小夭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哥哥,就是颛顼了,有一天晚上我们聊天时,他笑我毕竟还是个会做梦的女孩子。虽然只是、只是……可我怕一不小心,你会走近我梦里,而你……”小夭摇摇头,“绝不适合出现在女孩子梦里,那只怕比死还可怕。”相柳轻声笑起来,渐渐地,越笑越大声,他放开了小夭,身子向远处飘去。小夭大叫,,“喂、喂……你别丢下我啊,你把我丢在这里,我怎么回去啊?”相柳笑道,“游回去!”小夭脸色都变了,“你让我从这里游回去?这可是深海,海兽海怪四处出没,我灵力低微,随便一只海怪都能吃了我!”相柳笑眯眯地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万一我对你太温柔体贴,一不小心入了你的梦,让你生不如死,岂不罪过?”相柳说完,慢慢沉入海底,消失不见。小夭还是不相信,大声呼唤相柳。大海一起一伏,天地寂寥无声。
小夭只觉得海的颜色变的更黑暗了,她打个寒战,辨别了一下方向,一边咒骂相柳,一边向着五神山的方向游去。刚开始,还能感觉到因为疲惫而产生的身体酸痛,可渐渐地,一切都消失了。天不是天,海也不是海,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一切都成了求生的本能,只是在一团粘稠中向前、向前,永不停歇。
小夭和相柳第十四次相见,是她找回真容后,两人第一次见面。相柳是神农义军的重要首领,以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出现在高辛,更不必说五神山。然而他两次万里迢迢涉险而来,第一次是为了救她,第二次是想问个明白。相柳早就知道玟小六只是一具假身体,他更想知道的是,当她找回身份、做回自己的时候,她作为玟小六和他说话的话、经历的事,许下的诺,应该怎么算。人难免有时会说言不由衷的话,身体却往往诚实得很。相柳拽着她潜入深海,无非是想看她会不会吻他。两人去高辛种蛊回来的路上,曾在海底结伴双游十个时辰。相柳牵着她,给她渡了无数口气,这样的亲密接触,是他和小六的?还是他和小夭的?小夭给他的答案倔强而无情,那是他和小六的事,和她无关。相柳唇边的笑意消失,抱着小夭越潜越快。面对生与死的逼问,小夭的回答依然坚定,她宁可就这么死了。
然而相柳万里而来,只想要个答案,没想要她的命。两人浮上水面,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言不发。既然她要割舍作为玟小六的过去,相柳难免会疑心:他和她的相遇,究竟是一场设计,还是一段不期而遇的意外?他的手好似无意地搭在她肩上,手指轻扫着她的脖颈,循循善诱道,“你说过的话里,还有哪些是假的?不如今日一次坦白了,我不会杀你的。”彼时,小夭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玟小六,那些作为小六而说的话、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心里,落子不悔,真心不假。而现在,恢复了小夭身份的她,说小夭会说的话,做小夭会做的事,但她不后悔自己曾是玟小六。相柳听懂了,原本已经变得有点锋利的指甲,无声无息地恢复了原样。万里而来,虽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足够他饶了她。
相柳默默地凝视着漆黑的虚空,整个人如一把脱鞘的宝剑,锋利孤绝得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接近。小夭不讨厌相柳,甚至还很享受和他相处的时光。即使作为玟小六,她也知道她和他虽然不是敌人,却也做不成朋友。恢复了王姬的身份,两人隔着国恨家仇,更是看不到什么未来。她那一番话,无疑是把没法靠近的两个人,推得更远了。一席话说完,小夭觉得胸口憋闷得很,好像整个人沉在水底,压抑得喘不上气。可她在五神山朝晖殿无聊时,给他炼制的毒药却做不得假。她的宝贝狌狌镜也还记录着,她化身玟小六住在清水镇时,和相柳相交的两段往事。俊帝曾问她,“这位不算朋友的朋友,值得你永远记忆吗?”小夭嘴上虽然逞强,“记着玩而已,说不定明天就抹去了。”心里却刻意回避思考这个问题。阿珩和小夭都有一颗天生不羁爱自由的心,她们更适合鸟入山林、鱼游大海的随遇而安,却偏偏错生帝王家。在错误的时间地点,遇到倾心相待的人,注定是一场悲剧。小夭狌狌镜里的两段往事,是她最想留住的记忆。摆脱王姬的身份,和如意情郎结伴双游,他在笑,她在闹,是最向往的生活。
小夭把她新制的毒药拿给相柳看,看着他像吃糖豆一样,慢慢把药丸放进嘴里,才耍宝一样地显摆,“怎么样?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炼制的,查阅了很多资料,找了好多稀罕的药材。” 想到她毕竟心里还有惦记他,相柳身上的冷骤然淡了,一句淡淡的“凑合”,心里已经有了思量。他不能像涂山璟一样,承诺十五年之后放下一切,和她远走高飞。却仍想在有今朝、没明天的日子里,和她互相亏欠,藕断丝连。“我答应你,不再去逗你妹妹,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继续帮我做毒药。”小夭爽快地答应了。
至于小夭为什么宁死都不肯亲他一下,相柳执着地想要个答案。小夭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她怕他会走进她的梦里,那只怕比死还可怕。相柳轻声笑起来,渐渐地,越笑越大声。起初是笑她的小女儿心事,后来则是笑自己,被命运嘲弄,却后知后觉。和她相处的点滴仍深植脑海,他把她从深山中抓回军营,她嬉皮笑脸,满嘴谎话,在他的压制和胁迫下说了唯一一句真话,“我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后来她帮他炼制毒药,和他夜游葫芦湖,让他吸血疗伤,又献计让他兵不血刃地抢回被轩夺去的药物。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知道了轩的真实身份,她甚至已经帮相柳杀了他。两人共赏海上明月,高辛种蛊后的海底伴游好像就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那么遥远。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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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十五章  思往事,易成伤/
小夭说,让相柳走入她的梦,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所以,防风邶出现了。她和他的第十五次相见,是第二年的春天。小夭写信给黄帝,希望能在母亲忌日时,去轩辕祭拜,也希望代母亲在黄帝膝下略尽孝心。信是小夭亲笔所写,落着高辛大王姬的印鉴,由俊帝派特使送到黄帝手中。黄帝看后,让近侍在殿上宣读。群臣商讨说,小夭不仅仅是高辛的王姬,还是黄帝的外孙女,她的母亲为轩辕战死。在不越制的情况下,祭奠典礼自然是越隆重越好。
当桃花开遍中原大地的时候,小夭和颛顼离开五神山,启程前往轩辕山。农历二月,仲春二十三日抵达。小夭的两个舅舅苍林和禹阳,携五位表弟和一众官员前来迎接。在小夭的坚持下,颛顼和她一道前往朝云殿拜见黄帝。黄帝见到小夭,自是一脸温和欢喜。问明颛顼的来意,却冷冷对他说,“你的两个王叔、五个弟弟都想要轩辕山。你若想要,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帮你。就如这回朝云殿的路,只有你自己走到我面前,我才会见你。不要怪我心狠,你若不凭借自己的本事拿到,即使给了你,你也守不住。“
第二日清早,颛顼去朝云殿陪黄帝下棋。小夭按照记忆,摸索着去了外祖母住过的屋子。她随手拿起一套红宝石步摇摆弄,这步摇一套三支,两支四蝶,一支双翅,还有六支配套的长短簪,累累串串的红宝石,几乎要坠满全头。小夭的记忆里,朴素憔悴的外祖母从没戴过这么耀眼夺目的首饰。黄帝道,你若喜欢就拿去吧。小夭笑着摇摇头,“女人戴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吸引男人看她。如果戴上了这些,那个男人才看我,我又怎么知道他看的是我,还是那璀璨耀眼的宝石?万一误会了人家的心意,却不小心搭了自己的真心,岂不麻烦?“黄帝盯了小夭一会儿,叹了口气,她竟然是这么个性子,和她娘阿珩、外祖母嫘祖截然相反。
吃过早饭,黄帝拿给颛顼一块桑叶形状的小玉牌。不经意道,“朝云峰本就属于你奶奶,这峰上的一草一木到整座宫殿,都出自她手。守护朝云峰的第一代侍卫,也是她亲手训练。我有自己的侍卫,朝云峰的侍卫一直闲着,既然你回来了,以后他们就听你调遣。“
小夭和颛顼去祭拜去世的亲人。山花烂漫的山坡上,六座坟冢一字排开。大舅青阳的墓里是什么,小夭不知道,只能看到茱萸花开遍坟头。大舅娘云桑是神农的大王姬,神农灭国后,她烈焰加身自尽,尸骨无存,墓里葬着的是她的嫁衣。不知道二舅云泽是怎么死的,只知道留下一小块焦黑的骨头。颛顼的父亲昌意和母亲菖蒲是小夭的四舅、四舅娘。昌意和祝融同归于尽,墓中只有他的一套衣冠和殉情自尽的菖蒲。母亲阿珩战死沙场,墓中葬着的是她的一套战袍。两人磕完头,颛顼开始清扫坟墓,小夭把他清理掉的野花捡起来,编了六个花环放在墓前。 离开坟地,两人去了一趟轩辕城。颛顼带小夭进了一家歌舞坊,吩咐小奴要见金萱姑娘。青阳曾建立过一个组织收集信息,由茱萸掌管。青阳死后,组织效命于阿珩。阿珩死后,茱萸带着金萱去高辛找颛顼,说是阿珩出征前吩咐,把组织交给他。金萱也是木妖,她对颛顼,是否会向茱萸对青阳那么忠心,他自己心里也不知道,只能慢慢观察。
趁着颛顼和金萱议事,小夭推门而出,站在走道里凭栏眺望。看到一个男子笑搂着舞伎往楼上走。小夭觉得眼熟,直到男子走到楼上,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霎时间目瞪口呆。他的面容和相柳一模一样,可他锦衣玉冠,一头乌发漆黑如墨,眼角眉梢尽是懒洋洋的笑意,整个人和冰冷的相柳截然不同。小夭一直盯着他看,男子却只是淡扫了她一眼,目光丝毫没有停驻。
小夭满心疑惑,那人到底是不是相柳?她问颛顼是否见过相柳的真容,颛顼说没有,他每次出现都戴着一副面具。小夭好奇地问,“轩辕通缉了他几百年,怎么赏金榜上只他没有画像?难道这么多年,竟然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听颛顼说,相柳是九头妖,传说有九张真容,八十一个化身。小夭有些释然,又有些怅然若失,难道她见到的相柳,也只是一个幻形?颛顼疑惑地说,“不过也怪,既然相柳的幻形连神器都辨不出真假,他何必还戴面具?反正随时可以换脸。“小夭幽幽地说,”也许他和我一样,只想要一个真实的自己,对幻化没什么兴趣。“
几日后,禹阳的二儿子倕梁在家里办晚宴,颛顼和小夭同去。因为是私宴,所以宾客不多,却都是这些年轩辕国内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禹阳的长子禺号姗姗来迟,与他同来的禺疆来自高辛四部中的羲和,他在去年小祝融举办的赤水秋赛上夺冠,一时间风头无两。小夭在花园里闲逛,又看到了昨天在歌舞坊中遇到的男子。他端着酒,散漫地倚坐在玉榻上。
小夭轻轻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冷不丁地俯下身子,突然说,“相柳,你在这里做什么?“那男子身子纹丝不乱,只微微侧仰了头,”你悄悄走到我身后,我一直在猜你想做什么,竟生了一些奇思遐想,没想到你认错人了。“小夭盯着他的眼睛,男子笑起来,”我倒真想是你叫的那位了。“小夭体内的蛊虫没有任何反应,自己也糊涂了,”你真的不是他吗?“对方笑道,”如果你能陪我喝酒,我当当他也无妨。“小夭甜甜一笑,答应了。
男子给她斟酒,小夭一饮而尽。她给男子斟酒,他也一饮而尽。一瞬后,男子手中的酒杯滚落,苦笑道,“你给我下毒?“小夭抓起他的手,抚着手指细看,见他指尖生了红点,真是中毒了。男子叹气,”如果你没给我下毒,我倒真觉得自己艳福不浅。“小夭丢开他的手,把解药倒入酒中,递过去。男子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小夭只得喂着他喝了,道歉道,”对不起,认错了人。“转身要走,男子却抓住了她的手腕,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写到她掌心,”我是防风邶。记住了,下次不要再认错人。“确认过他是防风意映的二哥,小夭苦笑道,大荒可真是小啊。小夭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一切迹象都表明防风邶不是相柳。像防风邶这样的世族子弟,认识他们的人太多,相柳绝不可能冒充。可小夭就是觉得他熟悉,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深夜宾客们陆续散去。禺疆和颛顼在倕梁和禺号的相送下,并肩向外走去。小夭站在云辇旁等他,看到防风邶骑在天马上,立在长街的尽头。夜色很黑,其实根本看不清天马上的人,但小夭就是凭直觉知道他在那里。小夭迷眼盯着长街尽头,防风家的子弟,箭术应该都不错。突然,野兽的本能让她的身体紧张,只见禺疆突然出手,击向颛顼。颛顼急速后退,只堪堪避开要害,身上却受了伤。幸好赤水献及时赶到,引开了禺疆。可小夭能感到防风邶在虚空那侧,持箭而立,那只箭随时能射穿颛顼的咽喉。小夭全身紧绷,张开双臂挡在颛顼身前,犹如护着小兽的雌兽。待颛顼的侍卫冲破阵法钳制,前来救驾,那人才离开。
颛顼和小夭回到朝云殿才心下后怕,没想到今夜是个双杀的局,禺疆的刺杀竟只是为了给防风邶创造机会。防风氏善于隐匿,又箭术超群,虽然他有暗卫,可那一瞬,是灵力低微的小夭挡在他身前,否则颛顼没有信心能躲过一劫。
禺疆跟着爷爷长大,他的大哥玄庭则由轩辕族抚养成人。玄庭得到黄帝器重,出任轵邑城主。因为滥施酷刑被黄帝斩杀,监刑的正是颛顼。这是他去高辛之前的旧事了,禺疆却一直怀恨在心,等待时机想给大哥报仇。至于是他利用禺号接近颛顼,还是禺号和倕梁顺水推舟想利用他杀颛顼,就不得而知了。
仲夏时,颛顼伤好。黄帝给他派了差事,让他参与到轩辕的朝事中去。为了方便见客谈事,颛顼在轩辕城内置了宅邸,忙时就住在那边。小夭嫌朝云殿太闷,征得黄帝的同意后,也偶尔住在轩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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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楼
/长相思十六章  思君恨君君不知/
小夭开始花更多时间炼制毒药,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她在榻上摆弄毒药,边摆弄边思量如何才能把毒药做得更好看。看到凤凰花,她琢磨了几日,做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小小凤凰花,花色明艳、花香迷人。看到晚霞,她做出了熙彩流金的毒香屑,犹如将潋滟的晚霞从天际采了下来。每一份毒药,都是她的一个念想,一段心情。她把它们做出来,再仔细装好,送出去。小夭猜度相柳收到这些毒药时,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小夭把做好的毒药放在药匣子里封好,送到涂山氏的车马行,付钱让他们把东西送到清水镇西槐街上的娼妓坊。小夭每隔三四个月,给相柳送一次毒药。上一次的还是从高辛送出,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应该收到了吧,否则以那人的小气性子,再忙也得抽时间来找她麻烦。
小夭走出车马行,又看到了防风邶。小夭忍不住再次用蛊虫去感应,可依旧没有反应。防风邶笑着走过来,“要送货物?”小夭转身要走,“你最好别接近我,我一看到你,就想给你下毒。”防风邶跟在她身后,“你那位朋友就这么招你嫌?”相柳招她嫌吗?当然不是,不过他比较招她嫌。
小夭问他为什么跟着她。防风邶道,“我无聊,我看你也挺无聊,两个人无聊总比一个人无聊好。”那个晚上,在他箭锋前的死亡压迫感还记忆犹新,小夭讥嘲道,“你来轩辕城干什么?不是为了来无聊吧?”防风邶笑嘻嘻地说,“我来轩辕城做的事都见不得光,一般是晚上忙,白天是真的无聊。”小夭哑然失笑,这人的性子和她妹妹防风意映截然相反,无赖的坦率,“听说你们家的人都善于射箭,你和你妹妹谁的箭术好?”防风邶坦言是小妹更好。得知小夭想看他的箭术,防风邶回到住处,命人牵了两匹天马,带着小夭出了轩辕城,来到敦物山。
他问小夭想让他射什么,小夭眯眼看了一会儿,指着对面悬崖,攀附在松树上随风飘摇的菟丝子说,“菟丝子夏秋开花,现在应该已有小黄花,就射一朵花吧。”防风邶从天马背上拿下弓箭,弯弓、搭箭、拉弦、射出。然后他伸手,用灵力从悬崖边取回箭,递给她看。箭尖上有点点黄色,显然是射中了。小夭赞道,“果然是好箭术。“防风邶问小夭,想不想学。见小夭一脸疑惑,他说道,“你现在要学的是射箭的姿势,又不是修炼的心法,任谁都能教你。不过我教,自然是最好的。”小夭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但反正无聊,就答应下来。
防风邶选了一个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大树,让小夭拿它当靶子。小夭模仿他刚才的动作,握住了弓。防风邶说,“不错,有点样子。身法当正直,勿缩颈、勿露肩、勿弯腰、勿前探、勿后仰、勿挺胸。”他指点小夭调整细微处的姿势,“你的力量小,最好采用四指拉弓。大拇指自然弯曲,食指靠在颌下,弓弦正对鼻、嘴、下颌……”他把一只箭递过来,小夭射出,箭斜着飞出去,半途掉下。他又递了一枝箭,依旧和上次差不多。连着射了几次,尽管有长进,可没有一箭接近大树。小夭叹气,真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
防风邶站到小夭身后,握着她的手,引导她跟着他的动作,“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式成。”话音刚落,箭飞出,稳稳地钉入了树干。防风邶问小夭,什么感觉。小夭道,“心中什么都没想,眼睛并没有盯着靶子,只专注于引弓射箭的动作。”防风邶赞道,悟性不错。小夭苦笑,不是她想悟,而是那一瞬,她身体的反应,和相柳接近她时如出一辙,她简直觉得他会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所以脑中才一片空白。可如果真是相柳,即使他和防风家有什么合作协议,防风家也绝不可能把家传的箭术传授给一个九头妖怪。
防风邶带着小夭又拉了一次弓,引导她保持这种感觉。小夭自己射出一箭,虽然没有射中大树,却已经到了大树跟前。小夭产生兴趣,立即又射出一箭,钉入了大树。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射中了。小夭再拿一箭,模仿刚才的感觉,却和第一箭一样,半途就坠落了。防风邶道,“你生了得失心。”小夭不相信,还想再试。防风邶阻止她,“今日到此为止。你再练习,只会越射越差,那种错误的感觉反而会因为一遍遍练习而巩固在你心中。相信我,凡事都是见好就收。”小夭放下了弓,“你若去做师父,保管徒弟都喜欢。”防风邶笑起来,“人与人不同,我这法子只适合聪明人。“
两人策着天马慢慢下山,小夭说她以为防风邶的灵力修为比意映高,箭术也会比她好。防风邶笑道,很多人以为射箭要臂力惊人,其实不然。射箭是个巧劲,四两拨千斤才算好。经过特殊锻造的弓箭可以穿破灵力凝结的防御,即使是没有灵力的人,只要用对了方法,也能射中灵力比他高很多的人。他灵力修为是比小妹高很多,箭术却的确不如她。
小夭盯着防风邶,心中波澜起伏。她灵力低微,只求自保,早就放弃了主动进攻的想法。可如果防风邶所说是真,那么一定距离内,她也是可以主动进攻的。如果再碰到像上次禺疆刺杀颛顼的事,她能做的就不只是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防风邶笑问,“有没有兴趣和我学习射箭?“听小夭说有,他道,”你陪我解闷,我就教你。“小夭答应下来。防风邶把她送到颛顼的宅邸前,约定明天见。小夭目送着他,犹如浪荡公子般策天马疾驰而去。
小夭的生活突然之间就变得十分忙碌,她要炼制毒药,练习射箭,当防风邶有空时,她要和他学箭术,还要陪他找乐子。小夭和防风邶在一起后,才知道什么叫吃喝玩乐。很多藏在小巷子里的地方,别说是她,就连她那几个表弟都没听说过,可防风邶都知道。
他带她去周饶国侏儒族开的珠宝店。也许因为他们人小,手指也小,所以他们打造的首饰格外精巧。一块普通的红宝石,他们能雕出上百朵玫瑰花。一枚水滴坠子,他们能把一对情侣的画像雕刻进去,栩栩如生,如见真人。小夭叹为观止,给阿念的静安王妃各自选了几件首饰。
他带她去巨人夸父族的饭铺,吃饭的碗像小夭用的脸盆。小夭本来绝不相信自己能吃完一整盆,可尝了一口后,她立即一口接一口,把一盆全吃完了。她哼哼唧唧地喊撑死了,心里却毫不后悔被撑死。
他带她去花妖开的脂粉店。那些脂粉小夭倒不稀罕,可她对花露却完全没有抵抗力。一滴凝练的花露,能在身上留香一个月,清幽的莲香、傲骨的梅香、空灵的兰香……琳琅满目,通过特制的法子,还能调制出世上独一无二的香气。连小夭这个做惯了男人的人,也不禁陷了进去,试着各种香露,忍不住买了十几种。
防风邶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每隔五六天,他才会要小夭陪他一天。恰恰让小夭有时间巩固上一次学习的射箭技巧。有一次他甚至消失了三个多月,才再次出现。小夭没问他去了哪里,他也没解释。小夭和他都很明白,他们的教授与学习只是一种很短暂的关系,随时会因为一个意外而终结。但在外人眼里,防风邶和小夭算是走得很近了。而且因为传授箭术,小夭和他之间,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亲密。
防风邶是个很随性的人,有时来找小夭,如果她在朝云峰,他就直接跑去轩辕山,请侍卫通传。小夭也不觉得需要遮掩,两个人一来一往,整个轩辕城都知道高辛的大王姬和防风家的二公子交好。连颛顼都打趣小夭,让她别被防风家的那个浪荡子勾引去了。
不知不觉中,一年过去了。小夭有些糊涂了,不知道防风邶究竟想干什么。本以为他教授箭术,只是一个接近她的借口,本以为他带着她四处游玩,只是想打开女人心门的一种手段。可是他教得非常认真,小夭每次学习时,也真的很尊敬地把他看作了老师。和他一起吃喝玩乐,更像是两个人在享受生命。两个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介意尝试、却又什么都不想要的人,做了个伴,在熙攘红尘中寻找点滴的快乐。很多东西,一个人做和两个人做截然不同。比如吃饭,菜肴再美味,一个人吃总失了滋味。两个人一起时,看见防风邶一脸享受的模样,小夭也觉得更有滋味了。小夭相信防风邶也是同样的感觉,所以他毫不吝啬地把他所知道的一切有意思的事情翻出来,带着小夭一起去经历。
有时候,小夭觉得防风邶像个寂寞了很久的孩子,玩过无数玩具,早已索然无味,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玩伴,就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分享一切。看似嬉闹,其实是最真诚的。渐渐地,小夭也是真诚地陪着他吃喝玩乐,只要防风邶没有挽弓对着颛顼,他就不是她的敌人。
这一日,上午防风邶教导小夭箭术。中午两人去歌舞坊吃饭睡觉,下午防风邶带小夭去了离戎族人开的地下赌场。传说离戎族上古的祖先是双头狗妖,许是这缘故,每个进入地下赌场的男人都必须戴狗头面具,女子则随意。小夭看防风邶戴上狗头面具后,变成了狗头人身,笑得肚子痛。小夭笑够了,也带上狗头面具,举起两个爪子,对着防风邶汪汪得叫。防风邶笑,“如果你被离戎族人暴打一顿、扔了出去,别怪我没提醒你。”走进地下城,到处都是狗头人身,衬托得那些没戴面具的女子分外妖娆多姿。因为大家都没了脸,也就可以不要脸,一切变得格外赤裸裸,香艳到淫荡,刺激到血腥。小夭和防风邶穿行其间,都云淡风轻。
防风邶先带小夭去赌钱,小夭曾在赌场里住过五年,靠这个吃饭,如今重操旧业,一直在赢。防风邶也一直赢,但两人都很懂规矩,适可而止。他们去看奴隶的死斗,正好用赢来的钱下注,搏击的双方不死不休,在一堆疯狂呐喊的狗头人中,小夭泰然自若,防风邶也面不改色。死掉的那方血肉模糊,活下来的一方也不见高兴,缩坐在角落里,一双眼眸死气沉沉。这一次小夭赌输了,防风邶赌赢了。小夭不服气,防风邶道,“那就再赌一次,赌什么随便你选。”小夭想继续赌这个奴隶,她指着那人一双绝望的眼睛,要和防风邶赌谁能在刹那间给他希望。防风邶轻声笑起来,“很有意思,看在你刚输了的份上,我让你先。”
小夭走过去,奴隶机警地握住了小夭的手,想扭断它。可常年的搏击,让他立即明白这双手灵力低微,杀不死任何人。而且野兽的直觉告诉他,小夭没有敌意。他迟疑了一瞬,放开了小夭。奴隶的主人想上前赶小夭走,防风邶长腿一伸,挡住了他,把刚从死斗中赢来的钱扔给他。奴隶主捡起钱袋,乖巧地躲到了一边。小夭背对他们,摘下了狗头面具,对奴隶笑笑,用力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世上总有一点美好,值得你活下去。”小夭戴上狗头面具,走了回来,那个满身血污的奴隶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好似完全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防风邶弯下腰,身子簌簌轻颤,笑声压都压不住。小夭没好气地说,轮到他了。防风邶走过去,弯下身子,对奴隶轻声说了一句话。奴隶的眼睛刹那间焕发出诡异的神采,好似激动,又好似不敢相信,急切地盯着防风邶。防风邶只是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走了回来。那奴隶好像换了一个人,当奴隶主带他走时,他的步履格外坚定。防风邶笑道,“我赢了。”
小夭想不通,就算防风邶对奴隶许诺会赎买他,给他自由的生活,这个心已经被黑暗碾碎的奴隶也绝不会相信,而且很显然,防风邶许的不是这个。小夭喃喃道,“你作弊了,你肯定认识他。你了解他,难怪你会赌他赢。”防风邶否认,说今夜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人。
走出赌场已经是深夜,小夭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属于人世的新鲜空气。她问防风邶,他和奴隶说了什么。防风邶笑道,如果小夭抱他一下,他就告诉她,美人计对奴隶没有用,对他却会很有用。小夭跺了下脚,有些羞恼。见她气冲冲地往前走,防风邶跟在她身后,“好了,我告诉你。”小夭赌气不想听,防风邶拉住她,好性子地哄她,“可我就是想告诉你,求着你听。“小夭紧紧压着唇角的笑意,”你怎么求?“ 防风邶无赖道,”我抱一下你?我愿意对你使美男计。“小夭又气又笑,用力推开他,”防风邶,你耍我!“
防风邶轻声笑起来,拉住小夭的胳膊,不让她走,”我和他说,我也曾是死斗场里的奴隶,我活下来了。“小夭停住脚步,怒瞪着防风邶,他居然骗那奴隶?防风邶淡笑,”希望本就是个骗子。“小夭的怒气渐渐散去,却仍不信,那奴隶虽然被关在笼子里,却是只聪明的野兽,他不会那么轻易相信防风邶说的话。防风邶坦白道,他用的是死斗场里奴隶的特殊语言。小夭惊讶,”听说连奴隶主都不懂,你怎么会?“防风邶笑,”也许我真的在死斗场里做过奴隶。“
小夭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喃喃问他是谁。”你希望我是谁呢?“小夭一手放在自己心口,一手慢慢地伸出,放在了防风邶的心口,他的心和她的,正在用同一个节奏跳动。小夭茫然了,她曾以为他是相柳,相柳有九颗头,据说有九张脸,八十一个化身,也许其中一个就和防风邶一模一样,可防风邶和相柳太不相同了。他带她去买脂粉香露,懒洋洋地窝在榻上,看着她挑。女人一旦陷进去,会彻底忘记时间,小夭在那间小店里待了一天,试验着各种各样的香露,嗅到后来,鼻子都嗅麻木了。他就耐心地一一帮她闻,给她意见。一起吃饭,小夭爱吃酥饼最里面那一层,他吃掉外面的,把最里面的一层夹给她。吃烤肉时,她最喜欢肋骨上方靠近脖颈,带着皮脂的那一块嫩肉。每一次,他都会把那块肉,带着烤得焦黄的皮切给她。策马走山间的小路,他总让她走前面,因为横生的树枝常常会弹打到后面的人。相柳怎么可能温柔地和她说话,体贴地让着她,耐心地陪她?也只有防风邶这种浪荡子,才能那么了解女人的心思。
日子长了,纵使仍有那种莫名的感觉,小夭也认定防风邶就是防风邶,但是现在……她又觉得他是相柳,没有理由,无法解释,她就是觉得是。她对防风邶说,“我们的心在一起跳动。“她仰脸看着防风邶,等他给她一个解释。防风邶的手盖在她的手掌上,笑笑地说,”是啊,好像真的在一起跳。“这个无赖啊,小夭又是无可奈何,又是咬牙切齿。防风邶却只是笑着看她。昏黄的灯光静静地笼罩着两人的身影,直到涂山璟和防风意映赶着马车经过,打扰了这暧昧的气氛。
小夭的身体有点僵,她能感觉涂山璟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跟着防风邶学习射箭已经有十六个月,以涂山氏的力量,以她和防风邶的身份,涂山璟早就应该听闻这事。或者说,在刚开始,当她还没了解防风邶的随性浪荡时,她不相信他会真的传授她箭术,她也没打算真跟他学。小夭没有抗拒防风邶的接近,只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和防风邶走到一起的消息,会飞进每个世家大族的深宅内院,小夭想让涂山璟也知道。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这样,她也懒得去想。她觉得高兴,就这么做了。
后来,小夭发现她误会了防风邶。他是真的在教授她箭术,她也开始认真跟着他学。渐渐地,最初那个目的已经不重要,可小夭仍旧在若有若无间等待涂山璟的反应。十六个月,她已经放弃了等待,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幸亏防风邶让她出乎意料,否则她就不仅仅是可笑,而是可悲了。就在她已经忘记时,涂山璟突然出现了,身边还带着未婚妻防风意映。
防风邶含笑和两人打招呼,涂山璟见到防风邶,也是心里一惊,一会儿后才客气的回礼。意映问防风邶住哪里,说涂山氏在这里有座园子,邀他和他们同住。防风邶说不用了。涂山璟出言坚持道,“意映一直很挂念你,那园子很大,出入也方便,还请二哥赏光。“意映虽然诧异,却很高兴,毕竟涂山璟殷勤款待她的家人,自己也是面上有光。防风邶笑道,”盛情难却,不过今夜就不打扰了。我还要送朋友回去,明天再搬。“防风邶招呼小夭离开,她毫不犹豫地跟着他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看涂山璟一眼。
意映看着哥哥叹气,“传言他和高辛王姬这一年来走得近,我还以为他碰到一个真让他动心的,性子收敛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涂山璟没有说话,沉默地上了车。合上双眼,眼前浮现的是刚才小夭和防风邶四目相望的画面,两人之间浮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小夭回到颛顼的府邸,发现阿念带着海棠也来了。既然涂山璟来了轩辕城,必会上门拜访颛顼。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但她不想再猜,也不想再等,索性第二日清早就搬回朝云峰,躲个清静。小夭在桑林里练箭,练了大半日,出了一身汗。黄帝拄着拐杖,站在桑林外。小夭走过去,扶着黄帝坐到桑木榻上,她没大没小地坐在黄帝身边,端起一碟冰葚子,一串串吃着。两人从小夭今日心不静,说到她练箭为什么不带手套,又说到防风邶不可能把防风家的箭术传给她,黄帝打算给她另找个师傅,以及等她箭术小有所成黄帝还要给她专门打造特质的弓和箭。不知不觉,就扯到了感情上。
黄帝语重心长道,“好好选个夫婿吧,在我死之前,还能保证你嫁给任何一个想嫁的男人。“小夭愣住,过了一会儿,心里忽然涌出又酸又涩的感觉。不管她再怨他,他毕竟是她的外祖父。小夭压下那些复杂的感觉,嬉皮笑脸问道,”不管是谁都可以吗?如果有婚约也可以吗?如果是你的敌人也可以吗?“
黄帝看向小夭,“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男人?“黄帝许是出身平凡,没有受过世家大族的教育,他说话远比俊帝要直白犀利,换成别的女子大概早就脸红了,小夭却没有丝毫扭捏。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也正儿八经地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没成年就开始扮男人,别人少女怀春时,我大概只想活下去。也许我一个人的时间太长了,一直很想找个伴。不是指嫁人,就是一起生活,分享苦乐。即使吵吵闹闹,至少不用自己和自己说话。可我胆子很小,你想啊,我的亲亲爹亲娘都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弃我,我又能相信谁不会放弃我呢?所以我和孤苦无依的老者作伴,我收养孤儿,他们需要我,不会抛弃我。“小夭嘿嘿的笑着,”人家觉得我心善,其实我只是懦弱。和弱小者在一起,觉得自己掌握着一切,被依靠着,不会被放弃,才觉得心安。“
黄帝歪靠在桑木榻上,思量地看着小夭。小夭继续说,“恢复女儿身后,总觉得嫁人还挺遥远,也没仔细想过。不过我知道,我害怕像你这样的男人。在你们心中,永远会有比女人更重要的选择。“黄帝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我们本就不适合做夫君。“小夭眯着眼,慢慢地说,”我太害怕拥有后又失去了,如果那样,我宁可从未拥有。除非有一个男人,不管面对任何选择,我都是他的第一选择,不管有任何原因,都不会放弃我,我才愿意和他过一辈子。“连黄帝都觉得很难。小夭笑起来,”我知道很难啊,所以,我根本不敢去想什么男人。我怕一想,就万劫不复。就算……“她叹一口气,”就算心有点乱,我也会努力控制。“
黄帝说,“你刚才问我的问题,你自己已有答案。如果他选择了别的女人,证明你在他心中不是第一选择;如果他选择了做我或者颛顼的敌人,证明你在他心中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放弃你。“小夭觉得心里堵得慌,抱膝缩坐在桑木榻角,望着桑林发呆。
黄帝和小夭的对话,已经预言了后面小夭的感情归属。涂山璟和相柳都是小夭喜欢的人,但两人各有世事缠身,都称不上是良胥。涂山璟有婚约在身,还要肩负一族的命运。相柳放不下共工的恩情,誓死追随,立场让他不得不站在了颛顼和黄帝的对立面。小夭和两人的感情纠葛,都让她心乱。然而涂山璟从一开始的相遇,就占得了先机。他以叶十七的身份出现,一出场就给了小夭向他施恩的机会。清水镇回春堂里的六年,他和小夭朝夕相处,并许下承诺,永远不会离开她。后来被静夜撞破了身份,不得不做回涂山璟,也时刻都向小夭表白着,无论任何情况,她都是他的第一选择。颛顼受俊帝之托,前来请小夭去五神山时,小夭求他帮忙逃脱。他连原因都没问,就一口答应。这一举动深深打动了小夭,才有了后来两人在龙骨监牢内的互诉衷肠,并许下十五年之约。小夭从小就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她在玉山等了阿珩七十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她不敢奢望涂山璟能遵守诺言,还她一个叶十七。但听到他一再确认,看他步步走来,也让她欢喜期待。所以两人独处时,小夭会跟他撒娇怪他不解风情;会和他依偎着说情话,半夜三更也舍不得睡觉;会起个大早去摘槿树叶,一下午什么都不做,只是两人互相洗头发。
反观相柳,当他还不知道小夭是谁时,她就知道了他是谁。小夭既怕他,又被他吸引,虽不抗拒他的接近,却也时刻提醒自己守住一颗心。相柳事务缠身,和小夭相处的时间比涂山璟少了太多。他认识她的时候,叶十七已经在回春堂住了两年多。即使是小夭待在清水镇的日子,相柳五年里也只见了她十一次。大多时候他和她的交往也打着交易的招牌,一笔一笔算计的清楚。相柳更是从没向小夭承诺过,要放下羁绊,和她远走高飞。他心里最深的渴望,也只能以玩笑的方式,半真半假的说出来。老年桑甜儿曾一针见血得指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如果你不相信,就不会去付出,春天不去辛勤的播种,秋天怎么能收获沉甸甸的果实。小夭和相柳,都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拥有。尽管互相钟情,却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压制内心的情感。不被呵护的缘分,终于抵不过现实残酷。
她愿意和防风邶相伴走天涯,只要他不对颛顼刀剑相向,他就不是她的敌人。他愿意默默守护,让她有力自保、有人可依、有处可去,哪怕那如意情郎不是他,哪怕那去处没有他,他愿意抽身离去,成全她一世安乐无忧。小夭要的,是不管面对任何选择、任何困难,都不会放弃她的人。她没有勇气去追求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她只想找个伴,守着眼前的小日子,吵吵闹闹,有苦有乐。涂山璟不是良胥,但她愿意嫁给叶十七。相柳也不是良胥,但她愿意和防风邶相伴一生。她默默的守在原地,等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轻声说一句,原来是你。
小夭在朝云峰上待了五天,早上练箭,下午翻看医术炼制毒药。黄帝有空时,会陪他吃点东西,说会儿话。第六日,颛顼带着啊你按来拜见皇帝。侍者进来奏报,说防风邶在山下求见王姬。小夭牵着天马转身要走,颛顼拉着缰绳拦住她。踌躇了一瞬才开口,“防风邶是庶出,防风家他做不了主,你和他玩可以,但先不要和涂山璟闹僵了,我现在需要他。“颛顼低下头,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有些泛青。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屈辱,可这一瞬,他觉得最屈辱。小夭握着他的手,劝他不要难受,她会按他说的做。
小夭策天马离开。到轩辕山下,看到防风邶,只是挥了挥手。防风邶策天马追上她,两人默契地向敦物山而去。到了地方,小夭取下弓箭,拉满弓射出,箭狠狠地钉入树干。防风邶笑道,“今日有火气啊。“小夭不吭声,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慢慢地转身,对着防风邶的心口,拉开了弓,”你究竟是谁?“防风邶无奈,”我现在住在未来的妹夫家,和妹妹天天见面。你觉得我除了防风邶,还能是谁?“这会儿看他,又不像相柳了。小夭瞪着他,”如果日后让我发现你骗了我,我就在你心窝子射上一箭。“防风邶笑起来,”你心里到底希望我是谁呢?那个让你想毒死的朋友?“小夭指头一松,紧绷的弓弦弹出,箭贴着防风邶的头钉入了他身后的树干。防风邶笑着鼓掌,自吹自擂说他这个师傅教得不错。小夭抿着唇角笑。
防风邶提议,既然小夭今天心情不好,索性别练了。小夭抽箭,引弓对着树靶子,”今日心情不好,不练。明日心情太好,也不练。人生多的是借口放纵自己,有了一必有二,那我还学什么?“防风邶轻叹一声,没再废话。他盯着小夭的动作,时不时指点一二。一直练到晌午,小夭收了弓箭。
两人和以前一样,打算回轩辕城,去歌舞坊吃饭睡觉。虽然小夭戴了帷帽,仍被心思活络的路人认了出来。行人听闻,纷纷避让,整条长街只有他们两人骑着天马并肩而行。小夭觉得怪异,却无可奈何,只能摆出王姬的傲慢样子。防风邶低声说,“我虽然脸皮厚,可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你进歌舞坊,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小夭笑着说,”说明你脸皮还不够厚,应该再练练。“话虽这么说,其实她也没胆子。怕传回高辛,让父王难堪。小夭提议去颛顼的宅邸,他这会儿应该在朝云峰,用过晚饭才回来。
进了宅子,小夭跳下天马,叹道她这野路子的王姬毕竟和阿念不同,看到那么多人盯着她,总下意识地检讨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防风邶半真半假地说,”不如你别当王姬了,跟着我四处去玩。“小夭笑嘻嘻地说,”好啊,只要你能放弃一切。“防风邶哈哈笑起来,小夭也笑睨了他一眼。旁人都以为他们走得近,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最真切的渴望,都只能以玩笑的方式调侃地说出来。他和她,也只能这样了。
正厅是颛顼接待官员议事的地方,小夭带防风邶去了颛顼日间休息的花厅。花厅中间悬着纱帘,外面的大间摆放了茶榻和几案,可待客。里面的小间有睡榻,可小憩。婢女们很快端上了饭菜,用过饭后,防风邶斜靠在窗边的坐榻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小夭睡眼朦胧地说,颛顼好像没养舞伎,你若想看,自己去问问婢女。小夭走进里间,垂下帘幕,侧身躺在榻上,闷头就睡。以前在歌舞坊时,两人也是如此。用过饭后,防风邶在外间看舞伎跳舞,小夭在里间窝在榻上睡觉。等小夭睡够了,两人再商量去哪里玩。
隐隐约约,小夭听到防风邶说了句什么,小夭挥挥手,示意他别烦。小夭的身体不比防风邶他们,练了一早上的箭,十分疲累,如果不好好睡一觉,下午什么都干不了。又睡了一会儿,半梦半醒中,听到防风邶和什么人说这话,小夭以为颛顼回来了,也没在意,依旧躺着。听到涂山璟从容沙哑的声音,小夭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她坐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发髻。防风邶说道,“小夭,刚才婢女来禀奏说,青丘涂山璟求见王子。我看你还在睡觉,就自作主张让婢女请了他进来。“小夭掀开帘子走出去,笑道,”幸亏你自作主张了,否则倒是我怠慢了哥哥的朋友。“
小夭对涂山璟客气地说,“哥哥在朝云峰,我这就打发人去请他回来。公子若没有急事,就在这里等等。若有的话,可以先回去,我让哥哥去找你。“说完,小夭叫了婢女进来,吩咐她立即派人去轩辕山。小夭对涂山璟略欠欠身子,说道,”我和邶还有事,就不陪公子了。“小夭和防风邶走出屋子,小夭问待会儿去哪里。防风邶笑说,”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小夭觉得身后一直有目光凝着,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要走不动。可她赌气一般,偏是要做出脚步轻快、谈笑风生的样子。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早上答应过颛顼的话,停住了步子。见防风邶看她,小夭说,”我突然想起哥哥叮嘱的一件事。今日不能陪你去玩了,改日补上,可以吗?“防风邶盯着她,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小夭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似乎下一瞬,防风邶就会扑过来,在她脖子上狠狠地咬一口。突然间他笑了,不在意地说没问题。防风邶扬长而去,小夭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感觉像是逃过了一劫。
涂山璟送了小夭一枚鱼丹紫,告诉她含在嘴里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他说怕小夭贪玩出事,亲自试过,最长的一次在水里游了一日两夜。但是他有灵力,为了安全起见,让小夭不要超过十个时辰。小夭搬来轩辕城已经一年半,她恼涂山璟才来看她。可是看他不安的结巴相,小夭好似又看到了回春堂里的叶十七,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和防风邶的潇洒风流、挥洒自如比起来,涂山璟在小夭面前实在太木讷。而这木讷和笨拙,恰恰给了小夭更多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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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十七章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涂山璟说服赤水丰隆和神农馨悦,让二人来找颛顼商议:苍林和禹阳在此经营了上千年,实力雄厚,颛顼和他们死磕不是上策,应该放弃轩辕山,转攻中原。颛顼得此点拨,顿觉豁然开朗。为了让黄帝流放他去神农山,又不使两位皇叔起疑,颛顼使了苦肉计。他和倕梁在一起厮混,每日宴饮作乐,好色纵欲,还为了助兴偶尔服食巫医用灵草炼制的药丸。那些药丸分量重时可致人昏迷,分量轻时可致幻,使人在醉生梦死间得到极致的快乐。
倕梁带着人到颛顼府上鬼混,被小夭撞见,一怒之下告上黄帝。黄帝下令,把颛顼和倕梁一人抽了六十鞭子。还当着朝臣的面把苍林和禹阳也臭骂了一通,罚两人跪了两个多时辰。倕梁算是怕了小夭的泼辣性子,再不敢来颛顼府里,见了她都要绕道走。然而颛顼并不见悔改,反倒索性很少回府了。阿念苦劝无果,一吵二闹三上吊的法子全使出来,也不能阻止颛顼继续沉迷酒色。
一晚,小夭正在房内喝着涂山璟托人送来的青梅酒。忽然一人从窗户跃进来,又迅速把窗户关好。外面隐隐有士兵的呼喝声,显然是在追捕什么。小夭没叫也没动,把玩着手中的酒瓶,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道,“我不会被你要挟帮你遮掩,趁早离开,重新选人还来得及。“来人显然没接受小夭的建议,向着榻走来。小夭从一数到十,那人走到榻前,竟然没倒。小夭心知对方灵力高强,毒药不起作用。男子伸手挑起了纱帘,坐在了小夭的榻上。小夭说,“你虽灵力高强,但有伤在身,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找我。”男子戴着面具,静静看着小夭。
小夭的身体紧绷,直觉告诉她这是个熟人。她伸手,男子没阻止,小夭缓缓摘下了他的面具,是防风邶。小夭苦笑,“我比较希望,你深夜前来,是专程探访我的香闺。”防风邶没说话,小夭又问,“你就不能去找你的狐朋狗友吗?干吗来投奔我?“防风邶开口说话,唇角有鲜血溢出,他不在意地擦掉了,“你都说了,他们是狐朋狗友。”小夭无奈,不得不把俊帝和黄帝给她的灵丹妙药,分了他一些。
防风邶躺到榻上,小夭也躺下,盖好被子,“我哥哥如今完全镇不住场面,我的身份不见得管用,待会儿人家硬要搜,我也没办法。”防风邶不说话,小夭觉得他今晚十分怪异,正狐疑地琢磨,听到外面闹腾起来了。小夭低声问,“你究竟干了什么?不会是去刺杀黄帝了吧?多少刺客轰轰烈烈而来,凄凄惨惨而死,你这么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干这种傻事。”防风邶依旧不理她。小夭叹气,“真可惜你不是真正的浪荡子。”
婢女来敲门,小夭配合地让她敲几下,才装出刚睡醒的样子问外面出了什么事。婢女回道,是世子带兵在抓人。小夭披衣而起,“倕梁?他打算搜府吗?表哥怎么说?”婢女答说,王子还在昏睡着。另一个婢女急急忙忙道士兵已经搜了颛顼的屋子,到处都被翻得乱七八糟,连衣服都被挑破了。她催小夭快把衣服穿好,免得待会儿士兵冲进来冒犯到她。小夭捏了捏拳头,不得不佩服颛顼真是能忍,竟然由着几个士兵搜自己的房间,还乱翻东西。小夭打开门,让两个婢女进来,她自己则端坐在床上。婢女询问小夭要不要暂时回避,小夭笑笑,她倒要见识一下倕梁的手段。几队士兵挨个房间搜,似乎都听说过小夭的泼辣名气,刻意避开。
一队搜到阿念的房间,海棠刚一开门,双方就动起手来。海棠是俊帝训练来保护阿念的,对付几个士兵自然是小菜一碟。小夭坐在榻上,看得直笑。轩辕的士兵向来以悍勇著称,在四个低等神族的指挥下,一队士兵迅速摆出阵型,将海棠团团围住。海棠招架了一阵,渐渐显得吃力。小夭暗叹,难怪黄帝令天下畏惧,手下一群普通的人族士兵,都丝毫不畏惧灵力高强的神族。
阿念走出屋子,挥手射出一排冰刃,将几个士兵击倒。但她很有分寸,没伤及性命。更多的士兵涌了进来,形成阵势,围攻阿念。还有两个驱策坐骑的妖族立在半空,看样子是打算观察清楚后,一击必杀。小夭对婢女说,你去问问倕梁,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个婢女迟疑着不敢,另一个婢女却毫不犹豫地走到门口,扬声问道,“王姬问世子,是不是不想活了。”一瞬后,倕梁陪着笑走了进来,给端坐在榻上的小夭行礼,“表姐何出此言?”起身时,眼睛滴溜溜地把屋子扫了一圈。得知刚才士兵冲撞的是高辛王姬,倕梁脸色大变,喝止手下,赔着笑说,“还请表姐安抚一下王姬,不是我有意冒犯,实在是完全不知道。”倕梁琢磨着小夭的房间已经看过,并不像藏了人。虽然怀疑阿念,却不敢失礼。公然挑衅高辛的罪名,他可担不起。于是命人退出小院,在外面守着,一边给阿念赔罪,一边说,“有奸徒作恶,怕王姬遇险,所以特意派兵保护。”
阿念深恨倕梁带坏了颛顼,巴不得他说错话,好让她借题发挥,狠狠揍他一顿,再去和黄帝告状。可倕梁曲意奉承,硬是让阿念挑不出错处,只能气鼓鼓地回了屋子。阿念行事坦然,所以对外面的士兵一点都不在意。外面渐渐安静了,两个婢女行礼退出,把门关上。
小夭熄了灯,坐到榻上,把纱帘放下,掀开被子,露出防风邶的头,低声问,“没闷死吧?”防风邶闭着眼睛没理她,小夭也不能点灯,只能把手搭在他腕上查看伤势,刚才喂给他的稀世灵药没有发生一点作用。小夭躺倒,呆呆地盯着帐顶。半晌后才问,“你究竟是谁?”防风邶的声音很冷,“你希望我是谁?”小夭不吭声,好一会儿才说,“你爱是谁就是谁吧。”
防风邶半撑起身子,头缓缓地伏下,唇就要挨着她的脖子,小夭用手挡了下,“别!”他的唇挨在了她的掌心,立即又躺了回去,小夭侧身而卧,把手腕递给他,“咬这里。”防风邶的脸很冷,“为什么那里不行?”小夭开始很怀念随意随性、风趣无赖的防风邶,“你说呢?防风邶!”他沉默了一瞬,扶着小夭的手腕,几颗尖尖的小獠牙,刺破了她的手腕。这是小夭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吸她的血,并不觉得痛,反而有种凉飕飕的快感。
小夭专注地看着防风邶,他扫了一眼她,小夭立即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她郁闷,她还是怕他啊!好一会儿后,小夭觉得头有些晕,却没吭声。这里是轩辕城,他的伤必须尽快好。防风邶停止了吮血,他轻轻舔舐着小夭的伤口,小夭的血止住,不再往外流。等他放下小夭的手腕,已经看不出是伤,只像一个激烈的吻痕。
防风邶轻声叫,“小夭。”小夭睁不开眼睛,喃喃说,“没事,你疗伤,我睡一觉就好。”防风邶翻了翻小夭的疗伤药,拣出一瓶玉髓,喂着她吃了。防风邶躺下,闭目疗伤。小夭一觉睡到快晌午才醒,她睁开眼睛,立即去看防风邶。看他依旧闭目静静躺着,才放下心来。小夭知道他虽不能动,却能听得见,低声说,“我饿了,去吃点东西。不会有人进来,你安心疗伤。”小夭起身,把纱帘掩好,走到角落里,窸窸窣窣地把衣服换了,梳好头发。边走边下毒,在门口又布了一层毒药,才放心出去。
小夭吃了饭,回到自己的屋子。怕扰到他疗伤,刚一进门就低声说,“是我。”她掀开纱帘,防风邶依旧静静地躺着。小夭盘腿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他。小夭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早晨。她仔细地装好给相柳的毒药,送去涂山氏的车马行。她还想着相柳看到那一盒子绚丽美艳的毒药,会是什么感觉。心情愉悦地走出车马行,看见他翩翩而来,就像所有浪荡子勾引女人一般,含笑搭讪,要教她射箭。小夭一边好笑,一边并不排斥他的接近,也许是他总让她觉得熟悉。从他教她射箭那日,到现在已经两年。
两年间,两人结伴玩遍了轩辕城的每个角落。他有时候失踪,有时候出现,随意随性,小夭几乎觉得他们能这么天长地久地玩下去,因为两人的态度太像了。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介意尝试、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能令他们微笑。他们欣赏一切美丽美好,却什么都不想要。他们的生命就好似踩在明与暗的交界处,面朝光明,背后则是千里荒凉;面朝黑暗,则红尘繁华只在身后绚烂。即使面对光明,他们依旧踩着黑暗。不是不明白纯粹的光明,但曾经历的一切永生难忘,如影随形。他们坚强、独立、冷漠、不管遇见什么,都可以好好地活着。昨夜,她知道他是相柳时,一点诧异的感觉都没有,就好似一切本该如此。甚至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如释重负,可同时另一个角落又悬了起来。
小夭不讨厌相柳,他每次来找她,她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期待。没有他的日子里,她有时也会惦记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人道九命相柳冷酷嗜血、杀人如麻,她倒觉得他对她不一样。数百年来,他在轩辕通缉榜上位列第一,无数人想方设法收集他的资料,欲置他于死地。可是他们知道的他,远远不如她多。相柳刻意隐瞒世人的事,在她面前却坦率得像个孩子。想到这一层,小夭的心里是不是也有小小的得意,纵使他时常对她冷言冷语、讥嘲相向,她在他心里,终究不一般。
两人保持着这种非敌非友的关系,一晃已经七个年头。比起和情郎花前月下的耳鬓厮磨,这种若即若离的朦胧暧昧,反倒更让人多了点奇思遐想。两人初相识,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相柳将军,她是擅闯禁地的草民小六。义军营地她挨了他四十鞭子,已经为相柳和小夭预留了SM相处基调的伏线。他主宰,她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然而当相柳发觉自己喜欢上小夭的时候,她说让相柳走进梦里比死更可怕的时候,防风邶出现了。
在认识小夭之前,他用防风邶的名义行走中原已经几百年。小夭和颛顼从五神山前往轩辕山,他以防风邶的身份接近她,却刻意隐瞒,不想让她知道得太早。小夭的直觉让她怀疑防风邶就是相柳,她求证了很多次。每次她问,他究竟是谁。他都反问,她心里希望他是谁?他想让她知道,无论相柳还是防风邶,他就只是他。做为义军将领,他要顾及共工恩情和神农袍泽。脱下戎装的他,只是个随意随性、挥洒自如的浪荡子,愿意陪着心爱的女人享受红尘中点滴而琐碎的快乐。相柳不适合走进小夭的梦,防风邶倒是很适合。如果他能任性的做自己,她希望他是谁,他想听她亲口说。
小夭不抗拒防风邶的接近,是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像相柳。她希望他只是防风邶,能陪她仗剑走天涯,天长地久地玩下去。从小到大许下的心愿都以各种残酷的方式破灭在眼前,即使挚爱的亲人都能在大义面前丢下她,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她无力承受更多的希望失望,所以她不敢想,更不敢说。心里最深的渴望,只能以玩笑的方式云淡风轻得说出来。不是不爱,不是不想,她只是更害怕失去。与其守着思念熬过漫长的生命,她宁愿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当她确认防风邶就是相柳时,心里的某个角落如释重负。他心里果然是有她的,他也可以温柔地和她说话,在争吵的时候让着她,在她耍性子的时候耐心哄她。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轩辕城里温柔多情的防风邶,和高辛种蛊回来带她在海底遨游的相柳,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可是这样的日子,能有多少呢,这种对未来无法把握的不安,让小夭心里的另一个角落又悄悄悬了起来。
颛顼吃过早饭,怒气冲冲去找倕梁问罪。第二日傍晚才七倒八歪地回来,身边还搂着两个美貌的女子。阿念受够了为他日日以泪洗面,当机立断收拾行李,带着海棠回了高辛。小夭看着阿念离去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颛顼一直对阿念呵护有加,却是他带给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场风暴和伤害。他放弃保护阿念,只是因为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夭到回屋子,握住防风邶的手查探伤势。发觉他的疗伤快要结束了,小夭把一套男子衣衫放在他身旁,轻轻地离开了。她可以从容地面对防风邶,也可以嬉笑地面对相柳,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同时面对防风邶和相柳。
小夭躺在花园的青石板上看月亮,颛顼披着外袍,坐到她身旁。提起前夜的事,颛顼说是有人盗了苍林和禹阳府邸的地图,还有一些他们见不得人的东西。颛顼分析,对方的意图不见得是苍林和禹阳,而是不起眼的两张图。为了防备突然爆发的战争,轩辕在中原设有一些秘密的粮仓和兵器库,对方恐怕是打上了军饷和武器的主意。小夭问颛顼,是否打算告诉黄帝。颛顼摇摇头道,如果真是相柳派人做的,现在神农义军是苍林和禹阳的麻烦,与他无关。某种程度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夭放下心来,央颛顼帮她做件事。她想知道关于防风邶的事,从他出生到现在,一切所能查到的事。颛顼审视着小夭,她不是真的被他勾的,动了心了吧?小夭受不了颛顼锐利的目光,偏过头去。颛顼答应下来,能让小夭上心的人,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颛顼离去后,小夭一直看着月亮发呆,直到清晨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床榻整整齐齐,已经空无一人。小夭缓缓坐在榻上,双手互握,无意识地抚弄着手上的硬茧。
三个月后,颛顼负责的河运出了大错。黄帝恼怒,下令让他搬回朝云峰思过。恰好此时,神农山的一座小宫殿因为年久失修坍塌了,神农族的遗老遗少不满,上书要求维修。神农山是中原的象征,众位官员商讨该派谁去,身份太低不足以代表黄帝,身份高的又没人愿意去。始均怂恿倕梁和两个皇叔,联合朝臣提议让颛顼去。黄帝思索了一夜,同意了。
春暖花开时,颛顼择定吉日,带着十几个侍卫启程前往神农山。小夭带了十来个高辛侍卫和一个贴身婢女珊瑚随行。三年前,小夭为了祭拜母亲回到阔别三百多年的轩辕山。那时,在所有人眼中,她只是和黄帝有血缘关系的高辛王姬。可是当小夭选择和颛顼同赴中原,则是宣告她选择和他站在一边。颛顼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小夭,甚至是她的生命。小夭不知道中原等待着颛顼和她的是什么,那是一个俊帝几乎影响不了,即使征服了它的黄帝也影响力有限的地方。那里有大荒最古老的世家大族,有神农义军心心念念的神农山,有大荒内最繁华的商邑,有骄傲保守的中原六大氏……但不管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小夭只知道他们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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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一章  青梅赋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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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二章  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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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四章  生相依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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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五章  但感别时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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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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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七章  爱恨两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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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八章  忽闻悲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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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九章  风回处,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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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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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十一章  满院春风,惆怅墙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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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十二章  烟水茫,意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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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十三章  欲归道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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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十四章  追往事,空惨愁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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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十五章  只影向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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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第十六章  风不定,人初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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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楼
/思无涯第一章  东风恶,欢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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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涯第二章  此身出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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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涯第三章  花开花谢古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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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楼
/思无涯第四章  有情终伴青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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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楼
/思无涯第五章  兵戈近,空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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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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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涯第六章  却道相思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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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楼
/思无涯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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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涯第八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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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涯第九章  魂梦安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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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涯第十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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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楼
/思无涯第十一章  故人心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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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楼
/思无涯第十二章  错将生死作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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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楼
/思无涯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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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楼
/思无涯第十四章  道凄凉,与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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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涯第十五章  心有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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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楼
/思无涯第十六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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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楼
/思无涯第十七章  结发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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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涯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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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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