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如絮》第九十五章 旧金山
不出意料，刘巧兮被拘留，将来的情况不明朗。Pia拿到古尘和刘巧兮的授权书，着手开始准备把孩子送回上海爷爷奶奶家。
这天正是周六，本来两个人可以多睡一会儿的，可是小芃芃一早就闹了一场。Chris先是继续他的“肌肤相亲”喂奶法，然后又带着小孩坐车兜风，让Pia补了一个觉。回来以后Mat来了，看着小孩十分新奇，在一旁仔细观察，却不敢上前触碰。
“你说我应该叫他uncle？”Mat盯着眼前口水满身的小人儿，不可思议地问Pia。
“可不是嘛，他是我弟弟啊。”Pia笑了，在客厅里收捡散落的玩具。
芃芃在客厅一个幼儿游戏围栏里玩，把抓到的玩具都送进嘴里啃。Chris从外面买好午餐进门，放下东西，第一件事就是过去查看芃芃。
“嘿，小东西，没有折磨你姐姐吧？”他愉悦地说。
芃芃丢下手里的东西，冲着Chris大叫：“妈妈，妈妈！” 他张开两只小手，拼命摇摆，求Chris抱他。
把孩子抱在肩头，Chris笑了笑，对Mat说：“你小时候可是比这位要难带。我一个月就累瘦了七磅。”
“真的啊？我干什么坏事啦？”Mat半张着嘴，表情尴尬，让大家哑然失笑。
Chris瞪起眼睛说：“你啊，爱哭。抱着你走动你就没事，一旦停下来你马上哭。还吐过我一身，尿过我一身，动不动半夜去急诊。到了医院以后也不发烧了，开心得要命。对了，两岁的时候你生气，就在我们的每一双鞋子里撒尿......”
大家哄堂大笑。Mat问：“爸爸，那你说人为啥要生小孩呢？这么麻烦！”
Pia本来也想问呢。看到这几日Chris带孩子，其实她心里知道了答案-----生孩子的决定很大程度不是因为爱孩子，更是因为爱那个和你一起生孩子的人。有了孩子，两个人就有了血缘的纽带。不过，Mat和Chris没有血缘关系，但一点儿都不影响他们的亲密。也许正是Mat小时候一次次的“麻烦”，才让他们有了“生死与共”的情分吧。
看Chris抱着芃芃和Mat说笑，Pia觉得这画面好美。她悄悄地拿了照相机，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在一片花花绿绿的小孩用品之间，身穿洁白体恤衫的Chris和绿色衬衣的Mat相视大笑。芃芃的一只小手正按在Chris的脸颊上。这一刻，Mat脸上的神情和Chris特别的像，似乎连他们眼睛的弧度、眼角的皱褶、洁白的牙齿，都很像。外人一定会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Pia想：好吧，虽然生孩子会很痛，虽然小鬼头会拼命闹，可是我愿意和这个男人生上好几个。然后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们养大。再然后，自豪地看着两个人的骨肉可以找到他或者她的另一半，融合、重塑，再生出一支军队来，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正在Pia想得出神的时候，Dusty来了。大家正好一起吃午餐。
“Pia，你脸色不太好啊。工作很忙吗？还是让这个小鬼给搞的？”Dusty问。
Pia给大家盛通心粉，看了一眼Chris，说：“要是没有他帮忙，我估计早倒下了。最近公司忙，还好这个项目要结束了。我可以请几天假，然后把小魔鬼送到上海去。让他亲爷爷奶奶受罪去吧。”
“上海啊？”Dusty拿着叉子勺子卷他的通心粉，低着头叨咕了一句。
“对啊，上海。Dusty，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离开多少年了，一直没回去过吧？”Chris问。
“没有。我知道上海变成什么样子了。其实是变得没了特色。我不去，大老远的。唉，其实我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太多感情在里面了。算了，留在记忆里就好。现在，还会留在Pia的文字里，我知足了。再说，我不认为中国会发给我签证的。”Dusty开始埋头吃饭。
Pia见他似乎是怀旧伤情，于是换了个话题：“Dusty，我们的老特工，你帮我分析一下，我爸爸真的会是商业间谍吗？还有那个刘巧兮，她当初接近我爸爸，会不会有这个目的啊？”
Dusty擦了擦嘴，捋了一下胡子，居然有点腼腆地笑了：“你真抬举我。不过，我看了不少有关中国技术人员在美国被控窃取技术的报道，觉得每个案例情况都不一样。那个Wen Ho Lee的案子，2000年的，你们记得吗？”
“李文和？”Pia知道。各方面的报道侧重点很不同。所谓的“中国人帮中国人”的口号就是那时候的一个华裔民选官员提出来的。Pia从自己读到的资料看，李文和有疑点，例如不汇报在北京的行程，和中国相关人员有过于亲密的关系，并且私下联系美国政府“猎虎行动”调查嫌疑人员，并主动表示愿意替那人查明是谁告的密。这通电话被监听，但不知情的李文和却矢口否认和被怀疑者有联系。
“李文和当年坚持说违规下载机密文件，是很多同事都在背地里干的，为的是回家加班方便。”Pia说。
Dusty听了摇摇头，说：“不知道这批人怎么想的。我要是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干。尤其是李文和，明明有中国核武器方面的专家和他联系紧密，还这么做。太不明智了。”
是啊，也许就是一时糊涂？Pia希望爸爸也是这种情况。
对这件事不是很明白的Chris问：“那最后这位李先生怎么样了？判刑了吗？”
“没有。当时说是没有特别确凿的证据。也许，他真的是被冤枉的？真相也许永远不会明白告知大众的。”Pia讲。
“我记得当时他被关了9个月。后来接受了很多媒体采访，说是要起诉媒体泄露他的隐私，还要起诉美国政府对他的种族歧视和政治迫害。”Dusty补充道。
“对，那时候的中文报纸天天都是追着报道。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起诉中文媒体。”Pia问。
“唉，你爸爸的太太不是也在联系中文媒体吗？”Dusty说：“其实也可以理解啊。当初李文和很有可能就是违规，但不是间谍盗取技术。那样的话，他应该感谢媒体呢。可以给司法部门施加一些压力吧。”
“Pia，你担心你爸爸，我们都可以理解。不过目前你也做不了什么。”Chris讲。
“你们还不知道呢。有华裔议员联系我，让我在媒体上诉苦，讲我爸和刘巧兮是被冤枉的，他们是多么奉公守法的人之类的话。最好要表现得是个受害者。”Pia顿了一下说：“我拒绝了。我不了解实情，不想撒谎。而且，说实在的，我还在生我爸爸的气。我能帮他的，就是把芃芃送回去。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Chris抱着芃芃，搂住Pia的肩，亲了她一下。芃芃立刻推开Pia，尖叫着哭了起来。
“哟，这么快就要独霸你啦！”Pia佯装生气，站起来拿幼儿辅食给Chris。
Dusty哈哈大笑，说：“我可以试着喂他吗？”
“当然。”Pia把一个小勺子递给Dusty，饶有兴味地靠在Chris身边看着。
芃芃看见吃的东西，很开心，小手小脚飞舞着，大口吃饭，把Dusty看得心花怒放。他每次把勺子伸到小孩嘴边的时候，自己先半张着嘴，看见孩子吃了，就咧开嘴笑。
“我也要试试看！”Mat叫道。
等Mat把勺子接过去，芃芃就开始扭计了。他瘪着嘴发出“不......不......”的声音。待他吃了一口胡萝卜酱，就一下子喷了出去，把Mat喷了个大花脸。这下Mat被惊呆了，旁边的几个人笑得流眼泪。
Mat抹了一把脸说：“爸爸，我小时候没有这个叔叔这么要命吧？”
Chris拍了拍Mat的肩膀道：“还好还好，你是个好儿子。真的。”
听见这话，Pia心里扭了一下，她把手按在Chris肩头。
Chris没有动，但是Pia掌心的热度流进了他心里。他暗自对Pia说：“谢谢你明白。不要为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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