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鼠”毛利率超茅台，药康生物能跑多远？

文｜南方周末记者 宋炳晨

责任编辑｜曹海东

宣传海报上，随处可见吉祥物——一只名为“小吉”的宠萌小白鼠。

“小吉”确实给实验鼠公司——江苏集萃药康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药康生物）——带来了幸运。2022年4月25日，药康生物正式登陆科创板，股票代码688046。

此前，实验鼠公司纷纷选择登陆资本市场。其中，2022年3月4日，百奥赛图再次向港交所递交招股书，拟在香港主板上市。2021年12月，南模生物登陆科创板，市值约40亿。

这与国内外对小鼠等实验动物需求逐年攀升密不可分。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一家大型CRO公司（以合同形式为制药企业在药物研发进程中提供专业化外包服务）一年使用近二十万只大小鼠。

“现在国内的医药行业，医药研发不论是大分子还是小分子，需求量都比以往增加了很多，因此需要大量的大小鼠。”国内某大型CRO实验动物总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以药康生物为例，其“斑点鼠计划”中的CKO小鼠销售价格甚至达到3.6万元/品系。即便上市前夕，为庆祝“斑点鼠计划”三周年，药康生物开展为期两月的庆祝活动，相关品系也要1万元起。

更吸睛的是其超高毛利率。2018年-2021年1-6月，斑点鼠业务毛利率分别高达94.88%、94.18%、95.65%及93.13%，药康生物因此也被业内誉为“鼠茅”。

值得注意的是，实验动物领域虽处于高速发展期，但整体市场规模也不会太大，赛道还面临诸多不确定性。

药康生物发行价为22.53元/股，上市首日即破发，下跌17.89%。截至5月9日收盘，药康生物报收于21.9元。

对于药康生物而言，高企的毛利率，“斑点鼠”功不可没。

药康生物成立于2017年12月，由江苏省产研院、生物医药谷和南京大学高翔创业团队平台南京老岩企业管理中心（有限合伙）共同出资设立。

四年多实现IPO，背后离不开“南京大学-南京生物医药研究院（生物研究院）”。2009年，南京大学与当时的南京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共同设立生物研究院，主要从事实验动物小鼠模型研发、生产、销售和技术服务，系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不过，根据中央巡视组关于事业性平台的整改要求，生物研究院决定2018年12月31日起停止经营活动。

上市问询书显示，由于药康生物“当时成立时间较短，具有引入品系以及对外采购和租赁设备设施的需求”，2018年8月，药康生物以1673.65万元承接了生物研究院2612个小鼠品系及相关知识产权。一个月后，药康生物的单月营收较7月份增长达60.87%。一个细节是，生物研究院官网显示，药康生物创始人高翔就是生物研究院院长。

在得到小鼠品系和知识产权后，2019年，“斑点鼠计划”应运而生。“商品化小鼠模型销售”是药康生物的核心业务，包括斑点鼠、免疫缺陷小鼠模型、人源化小鼠模型、疾病小鼠模型与基础品系小鼠等模型。

药康生物官网介绍，基于“斑点鼠计划”相关品系发表SCI文章数量达到126篇，总影响因子达1312分。

正因斑点鼠存在一定市场稀缺性，所以具有定价优势。2021年1-6月，每只斑点鼠平均售价高达8791元，相比之下，基础品系小鼠的平均售价在100元以下。

面对交易所对高毛利率的问询，药康生物回应，一大原因是计算方式与南模生物不同。药康生物将繁殖鼠达到可生育状态后发生的管护、饲养费用等后续支出计入管理费用，未计入营业成本；将库存鼠界定为消耗性生物资产，滞销鼠处置计入资产减值损失，未计入营业成本。在按照南模生物计算方式模拟后，药康生物2020年度综合毛利率为64.98%，仍高于南模生物60.34%。

但随着公司业务增长，基础品系鼠等低毛利率业务收入占比提升，药康生物整体毛利率下降并不无可能，这点从它的“前辈”Charles River、南模生物等公司便可发现。

2022年一季度，南模生物整体毛利率下降至49.89%，公司回应表示，主要由于成本端支出照常，而收入端受季节性波动影响。而Charles River面对海外成熟市场竞争激烈、人工成本相对更高，同时其销售的产品以低毛利的普通小鼠为主，2020年度综合毛利率为36.72%。

药康生物上市公告书也提到，公司主营业务毛利率变动主要受产品销售价格变动、原材料采购价格变动、人力成本变动、产品市场表现、市场竞争程度及科研需求变动等因素的影响。

南方周末记者就上述问题致电药康生物，未获回应。

截至2021年6月30日，药康生物的小鼠模型品系数量多达20000个，涵盖肿瘤、代谢系统疾病、神经退行性疾病、自发免疫疾病、心血管疾病等多个领域。

相对应的是，国际知名实验动物供应商美国Jackson Laboratory拥有11628个小鼠模型品系，南模生物也仅有6017个。

当前小鼠模型服务种类包括成品小鼠销售(标准化模型)、模型定制服务(定制化模型)、模型繁育服务以及功能药效服务四类。

其中，标准化模型是摆上货架的成品小鼠，由公司根据市场需求和自身研究而培育。产品可分为药效评价模型、引种模型、工具模型等类别。定制化模型则按客户个性化需求完成策略设计、模型构建，交付可稳定遗传的基因修饰动物模型。

江苏集萃药康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药康生物）热门品系。 （官网截图/图）

不过，基因修饰鼠的核心技术——2020年诺贝尔化学奖CRISPR/Cas9技术，所有者Broad研究所目前对全球科研机构免费，对商业机构收费。

CRISPR/Cas9技术已经成为运用最广泛的基因编辑技术，药康生物和南模生物均从Broad研究所获得授权。药康生物2020年与Broad研究所签署专利许可协议，许可期限自2018年1月1日起至许可专利的最后一个权利主张到期日。招股书并未透露专利授权费用。

但这一专利尚存争议。美国专利商标局专利审判和上诉委员会（PTAB）2017年通过一项判决，Broad研究所拥有在哺乳动物细胞（真核生物）中使用CRISPR-Cas9的方法的专利，同时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拥有在任何细胞中使用CRISPR-Cas9的方法的专利。时至今日，专利纷争还在持续。

《自然》杂志发表的一篇论文据此认为，尽管这对两家研究机构有利，但为生物技术商业公司，带来了“最大的不确定性”——他们不知道是否需要从两家公司均获得许可。

药康生物在招股书中提到，尽管今后无法获得持续授权可能性较低，但如果受到出口管制和专利纠纷影响，发生此种情况，公司则只能向其他有权方另行支付专利费，或只能使用传统基因打靶等技术开展相关业务。

“这一潜在情形可能导致公司面临费用支出增加、生产经营效率下降等风险。”药康生物在风险提示中表示。

如何实现品牌化，扩大自有实验鼠的国际认可度，是摆在药康生物面前的另一大难题。

国内实验鼠市场竞争激烈。在南模生物、药康生物、百奥赛图为国内模式动物三巨头之外，Charles River的中国子公司维通利华长期霸占小鼠市场的第一把交椅。

美国咨询公司弗若斯特沙利文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成品小鼠销售市场中，维通利华收入规模为2.2亿元，市占率为13.7%，居于首位；药康生物排名第二，收入规模在9527万元，市占率6%。而在小鼠模型定制化服务市场上，药康生物的市场占有率(6.8%)又不敌南模生物(9.2%)与百奥赛图(9.2%)。

受限的国内市场让这一行业的天花板显而易见，美国咨询公司弗若斯特沙利文预计到2024年，中国动物模型市场规模约15亿美元。南模生物便提到，公司主要业务国内细分市场规模较小，面临行业市场规模增长不及预期导致发展空间受限的风险。

药康生物已开始全球化布局，在美国建立子公司、设有欧洲办事处，并将国际化战略作为未来规划，打通海外市场的销售渠道，并且希望海外市场收入4-5年后超过国内市场。

不过，尽管一些国外公司拥有的小鼠品系数量不如药康生物，但国际上对Jackson Laboratory和Charles River等公司的认可度不可与国内公司同日而语。

国家实验动物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贺争鸣此前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便感叹，大家一提到Jackson Laboratory的小鼠，就知道这是“金标准”小鼠。

国内某大型CRO实验动物总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国际上新药上市、发表论文，学术机构或监管部门“只认那几家公司的小鼠”。种源问题对于国内实验动物公司始终是一种困扰。南方周末记者查询清华大学实验动物中心网站发现，其提供的6种小鼠品系种源列表中，4种来自美国Jackson Laboratory，仅有一种来自药康生物。

南方周末记者发现，药康生物的中、日、韩官网上，亚太、北美、欧洲三地经销商的链接尚为空白。

药康生物也欲打造新的增长点。挂牌上市时，创始人高翔称，经过近年来的实验测试，科学家们发现，实验小鼠种群越来越窄，遗传基因序列与野生小鼠差别较大。为了更接近真实世界的动物种群，实验鼠开始有意识地增加野生小鼠基因，改变实验室培养的小鼠种群。

此次科创板上市，药康生物即希望通过募集资金，加快推进“真实世界”动物模型及转化平台建设。“我们希望能推出更多颠覆性模型产品，为动物模型定义新标准。”高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