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生病都得安排在假期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牙高啄
人到中年,生病都得安排在假期。
在电脑面前敲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正经历着难得的假期。放假之前,我本来已经做好了疫情之下能做的各种放松活动的列表,可就在放假回家的当天晚上,我很不争气地打了一个喷嚏,这个喷嚏和往常的喷嚏不一样,经验告诉我,一场感冒即将袭来。所谓“久病成医”,多年的放假即养病的剧情又一次上演,我会心一笑,内心跟半只脚已经侵入我免疫系统的病毒打了个招呼:“嘿,哥们儿,咱俩又见面了,你还真是从未爽过约。”
我必须承认,自己是一个间接参与内卷的人。繁忙的工作总是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从谋生的角度考虑,我离不开那个岗位。毕竟它是我的饭碗。可是这个饭碗能不能离开我呢?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离得开。饭碗的意义和价值不取决于它在谁的手中,它本身就是意义和价值的代表。我也知道,那个岗位离开我照样会正常运转,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人是必须的存在。
可我要脸,我认为很多人努力想把一件事情做到最好的出发点就是自己要脸。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从小我就被父母和学校老师告知人应该努力,不能混日子,否则会被日子混了。这样的话就像有人拿着皮鞭在你身边监视你一样,每当我想偷懒的念头出现,皮鞭马上会狠狠地抽打过来,有时候还是蘸过水,加过盐的。
努力仿佛从未有一刻停止,一旦停止,我内心便会产生一种极大的负罪感。我是不是愧对苍天,愧对大地,愧对辛辛苦苦抚养我长大的父母,愧对身边那么多在乎我的人。于是上学时尽量拿一个好一点儿的成绩,工作时尽量做到全力以赴,保持满状态输出就成为了我证明自己没有躺平的最好证据,最起码能安慰自己的良心。虽然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并不是特别突出,工作的时候也会偶尔摸鱼,但这些都不能影响我在不停努力的路上继续奔跑。
发现自己总在放假的时候莫名其妙生病,是在读大学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大学生涯是非常快乐、丰富多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起来轻松的大学生活的表面之下,我的内心却始终绷着一根弦,那根弦一绷就是一个学期。我去图书馆看书,一是因为喜欢,二是觉得自己得看,不然就是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我去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一是想开拓眼界,二是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中必须得有一项是参加社团活动,否则便是不完整的。我去参加体育锻炼,一是我喜欢,二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身体搞好一点。综上所述,我在大学生活期间所做的事情都缘起于自己的兴趣爱好,然而并不纯粹是源自于兴趣爱好,不能比别人差好像成为了和兴趣爱好永远不能相交的那条平行线。我走在两条线中间的那条道路上,一开始很愉快,但是走的时间长了,自然会落下一身毛病。
于是大一的寒假,我刚回到一千多公里外的家,只在我那熟悉的床上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我竟然感冒了。由于我常年坚持体育锻炼,我的体质很好。连我自己都纳闷儿好好的怎么会生病。排除了家里气温低、突然回到家水土不服等外在因素外,我得出了结论,自己的感冒是由于我突然回到家,一下子放松了,心里上没有任何竞争和学习压力了,就像马拉松运动的那名士兵,没有倒在途中,倒在了终点线。
敢情生病这玩意儿也会掐点!
我弄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理,可我妈却被我搞紧张了。她老人家以为我独自在外求学一定是照顾不好自己,所以又是给我找药,又是给我做我喜欢的美食,这让我的内心很不安。
人这一生,要面临的关卡实在是太多太多。在面临下一次关卡之前,我们总会以为我们面前的这道难关将是这辈子最难迈过去的坎儿。高中时,高考是坎。读大学的时候,临近毕业找工作是一道坎。不过幸运的是,我很顺利地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工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毕业后、正式入职前的那个假期,很意外的是,我没有生病。那是夏天,我在家里的小院里坐着小板凳,吃着西瓜看夕阳落山。等了好几天的病并没有如约而至,我会心一笑,原来你也有爽约的时候。
然而不久以后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本来应该在假期生的病并没有掉线,相反,它竟然跑到野区打怪升级叠buff去了。等到它卷土重来的时候,我差点儿就被它一波带走了。
我是在大学毕业的当年9月份入职一所学校,担任教师的工作。一直到放寒假前,我的心情都很激动,因为自己终于能独立自主地生活,总算是没有辜负那一堆不该辜负的人的期望。工作期间,我在新的单位认识了很多同事。我和其中一个变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关系。他的家在东北农村,是那种夏天能进山找各种美食、下地种水稻和冬天享受美食的黑土地。从小就想去东北体验一把这种生活的我跟朋友约好,放假后,我先不回老家,先去他家住一个礼拜,他热情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我并不知道这是我魔咒的开始。
到朋友家后,阿姨热情地招待我这个客人。面对满满一桌子东北农家菜,我吃得那叫一个沟满壕平,五饱六得。晚上住在朋友家的热炕上,暖烘烘的,很舒服。白天跟他去县城里转悠转悠,感受一下风土人情,甚是惬意。疾病的突然降临是在我要离开他的家的前一夜。那天夜里的晚餐有鱼,我一个惧怕鱼刺的人都吃了很多,因为阿姨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临睡前,我的嗓子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样,很痒,特别想咳嗽。紧接着,剧烈的咳嗽就来了,我对着泔水桶吐了几口口水,发现其中竟然带着血丝,又咳嗽了一会儿,从我口中出来的已经不是口水,分明就是鲜血。但当时我仗着自己平日里身板好,也不想让朋友担心,就告诉朋友没什么大事,可能是吃鱼的时候有小刺把喉咙刮破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点,我就要打道回府了。我依然感受到强烈的想要咳嗽的欲望。趁朋友不注意,我又咳嗽了几下,这下更能确定,就是鲜血。不过我仍然没有告诉我的朋友。直到我坐上高铁,第二天早上回到家,姐夫开车接我的时候,才把这件事对姐夫和姐姐说出来。姐姐赶紧带着我去医院检查,开了一堆药,吃了却不见好。回到家,中午饭吃得很顺利,下午的时候,我又忍不住了,在卫生间吐的一塌糊涂,就像是电视剧里得了绝症的人。我妈带着我去先去县城医院,又去省会医院,连夜做了气管镜手术,打了好几天点滴,才得以痊愈。是的,不是什么肺结核,就是多年来吃东西的时候不在意的我,把一些小颗粒的食物吃到了气管里,才引发的流血。
这病生得,真是时候。早不生玩不生,偏偏就在放假的时候生,我会心一笑,心想,老大哥果然还是老大哥。
这以后,一放假必然生病就像春晚结束曲必然得是《难忘今宵》一样,成为了我生活的保留曲目。很奇怪,平时上班的时候,我总是像打满了鸡血一样,在单位怎么折腾,都感觉活力满满。而一放假,尤其是超过两天的小长假,我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瞧病的路上。这期间,感冒早已经是熟客,什么湿疹、脚气,都变着法的在我放假的时候找上门来,为了加入这个团队,这些疾病真是有够敬业,甚至比我还敬业。看来内卷已经蔓延到了各个物种。
现在,感冒而连带引起的鼻炎已经折腾了我五天一晚,我在等待学校恢复线下教学的通知,也许接到通知的那一刻起,我就该上班了,我的病也该休休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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