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赞郁：“迷影”导演和他的进阶之路
2022年的戛纳电影节即将开始，朴赞郁凭借他的《分手的决心》入围主竞赛单元。
当我们在看朴赞郁时，我们究竟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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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赞郁和奉俊昊、康佑硕一样，是韩国的“386一代”。
奉俊昊
所谓“386”，指的是这一批人，出生于60年代，80年代接受本科教育，到了自己30多岁的时候，走入社会，成为韩国政治、经济、文化领域里中流砥柱。
康佑硕
这群人没有经历过战争动乱，对北韩并不如父辈一般敌视。但他们的大学时代，恰巧经历了韩国历史上政局最为动荡的年代。
1980年代，韩国风云变化，发生了“光州事件”，韩国人民用生命和肉身以求民主的到来。各种民生运动高涨，使得“386”们在思想上非常激进。该事件对朴赞郁的影响，可谓巨大。这是其影片中民主化暴力的重要激励事件。
政治的动荡，让朴赞郁形成了暴力制衡道德的意识。
彼时的朴赞郁正在西江大学就读哲学专业。
实际上，在高中阶段，朴赞郁就想做导演。
但他并没有报考电影专业，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适合认真学习的人”。可是无聊的大学生活，还是让朴赞郁无处安放的荷尔蒙蠢蠢欲动。
大二那年，他和志同道合的同学在学校里成立了“西江电影联合会”。他开始撰写影评，与电影的不解之缘就此展开。
不完全统计，朴赞郁是韩国看电影最多的导演，从大学开始，他一直保持着写影评的习惯。1994年，他出版了被称之为“影迷的观影圣经”的影评集《看电影的秘密》（Video-drome: The Discrete Charm of Watching Films）。
这本书里不仅有《卡萨布兰卡》、《蝙蝠侠》这种常见的好莱坞大片，还有《斗牛士》、《生死格斗》以及《异魔》等等小众影片。朴赞郁的影评，并不追究电影好坏，而是通过自己的眼睛，带给影迷全新的观点。
他在《蝙蝠侠》的影评中写道：“哥谭是纽约的外号，是英国的傻瓜们村里出现的词语，词根是罗马帝国践踏的野蛮人在这里衍生，在纽约市的蝙蝠侠，就好比是‘傻瓜中的傻瓜’”。
朴赞郁最钟情的导演是阿莫多瓦，其影片中的暴力、性、宗教等等议题，也成为了他日后电影中常见的元素。
阿莫多瓦
但朴赞郁走的比阿莫多瓦更远。因为，他受到了B级片的强烈影响。
毫无疑问，B级片是朴赞郁所无他逃遁的元素。在朴赞郁看来，B级片不会被资本附体，不会被明星绑架，具有强烈的自由主义精神。在《看电影的秘密》里，B级片的评论占据了半壁江山。
而B级片所着重表达的暴力、复仇、背叛、乱伦等等黑暗元素，也成为了朴赞郁日后所擅长的题材。
《小姐》（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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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武路，位于首尔中部，是韩国最著名的电影街。大多制片公司、经纪公司和发行公司都汇集于此。
大学毕业后，朴赞郁就在忠武路打起了零工。作为一个新人，他的工作方式是按照前辈的指示干活，不能越俎代庖。
在干过两三次片场的跑腿工作后，朴赞郁深知自己无法适应，离开了忠武路。
但朴赞郁没有放弃对电影的爱。那个时候的他，到处写文章，只要是需要的地方，他都会去。介绍新电影、写广播剧，出演电视节目，照本宣科。
朴赞郁说：“那些文字与事实不符，言语幼稚，没有文人气息，读这些东西让我更加痛苦”。
但好歹，朴赞郁一直没有脱离电影圈。
1992年，朴赞郁获得执导处女作的机会。当时的制片方希望模仿好莱坞《家有恶夫》，亦步亦趋地拍摄一部电影。
为了能成为导演，朴赞郁不断修改妥协，最终写了一个俗套的类型剧的故事。
《月亮是太阳做的梦》（1992）
这部电影名为《月亮是太阳做的梦》，成本只有160万美元。朴赞郁在其中加入了一些个人化的影像风格，使得影片最终的呈现非常模糊。
也就是通过这部电影，朴赞郁明白自己不适合拍摄类型片。
最终，影片票房惨败，朴赞郁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失去了导演的机会。
这五年时间里，他不断撰写不可能投拍的剧本，四处推销自己的电影项目；和能接触的到的电影人谈论电影的方方面面。
1997年，靠着混圈子攒下的知名度，他得到了第二次拍片的机会。
这一次，他拿出了一部名为《三人组》公路喜剧。他将影片看作是对于过去的悔悟与总结，希望自己能再度踏入导演行列。为了票房，朴赞郁启用了更加著名的演员，延续了自己的影像风格。
但口碑依旧颓败。评论圈认为，这是一部“拙劣模仿的影片，有太多引鉴的痕迹”。
破罐子破摔的朴赞郁一气之下放弃了长片的拍摄，在1999年制作了实验短片《审判》。影片中的无名女尸、战乱天灾、宗教狂热，性交乱伦，让观众体会到了狂热。
《审判》（1999）
至此，朴赞郁的才华，受到重视；他也从一大堆雷同的导演里，脱颖而出。社会也准备好了接纳一个风格独特的导演。
一年后，他拿出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共同警备区JSA》。
《共同警备区JSA》（2000）
从一个寂寂无名的打杂新人，到韩国最炙手可热的导演，朴赞郁说自己最感谢的人是在西江电影联合会里认识的妻子。
他在一次采访中提到：“从1990年结婚后，到2000年拍出《共同警备区JSA》这十年间，我一直没有固定工作，全靠妻子维持生计。尤其在有了孩子之后，一家三口过得很辛苦，托妻子的福才能勉强过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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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赞郁钟爱外来文化，他热衷于希区柯克，他借用了希区柯克的“被诬陷的人”的母题，拍摄了所谓的“复仇三部曲”。
希区柯克
这三部影片中的“恶”，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建立在韩国民众的心灵体验之上的。
韩国是典型的岛国，三面环海，土地贫瘠，韩国人民生活所需的物资，需要部分进口才能得到满足。而韩国的近代史，又坎坷曲折，饱受屈辱。
地理的限制，列强的侵略，使得韩国人民形成了“恨”的弱者心里。这一自觉的意识观念，经过代代相传，融入到了韩民族的血液之中。反哺之后，这个本身就具有强烈自尊心和独立意识的民族，变得脆弱又多情。
西方基督教的传入，给韩国人一种消解“悲恨”的方式，那就是复仇。
在《亲切的金子》里，当金子带领众人完成复仇之后，她和女儿在大雪纷飞的街头，手捧一个洁白的蛋糕。
残忍的手段，圣母的形象，开篇的豆腐——一股脑地裹挟成为了宗教的隐喻和象征。
《亲切的金子》（2005）
《老男孩》的主角吴大秀甚至说：“复仇已经成了我的性格”。
同样的，复仇已经成为了朴赞郁电影的肌理与叙事动机。
《老男孩》（2003）
但是，朴赞郁并不满足于去做一个“民族情绪”的傀儡。在“复仇三部曲”之后，他拍摄了一部名为《机器人之恋》的爱情喜剧片。
《机器人之恋》（2006）
他说：“我想拍一部电影给自己的12岁女儿，希望她能喜欢”。
虽然不再冷血和黑暗，但《机器人之恋》也远远谈不上明媚与光鲜。两个精神病患的爱情故事，远远比复杂社会的黑暗复仇，更加冷酷仙境。实际上，朴赞郁依旧在一个看似很美的爱情故事里反抗社会。
《机器人之恋》（2006）
本片之后，朴赞郁在近15年时间里，只拍摄了三部电影长片：《蝙蝠》、《斯托克》和《小姐》。
《蝙蝠》套在了吸血鬼题材之下，讲述了一个变成吸血鬼的神父与相当于自己女儿年龄的少妇之间的虐恋故事。其实，这只是一次对于《老男孩》的回溯。
《蝙蝠》（2009）
《蝙蝠》（2009）
《斯托克》是朴赞郁的第一部好莱坞电影，致敬了他所钟爱的希区柯克。
在影片中，朴赞郁延续了自己的荒诞色彩。查理叔叔游历世界但精神贫瘠；英俊潇洒却是杀人狂魔。他与侄女在精神上的乱伦反衬了整个家族的荒诞。
《斯托克》（2013）
虽然影片中的角色都是人类，但其所有的行为，都是“非人化”的。
《小姐》把“他人即地狱”的主题升级成了地狱符号的关系。影片开始，秀子小姐是所有人虎视眈眈的对象，随着骗子女佣南淑姬和秀子小姐的不断接触，两个人最终在樱花树下互相坦白，并从此变成同一阵营。最终，两个女性和两个男性构成了地狱符号关系。
《小姐》（2016）
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不兼容与不合适，是朴赞郁永恒的电影母题；黑暗、苦涩、悲恨、脆弱、敏感，是其专属的质感。
人们之所以热衷于朴赞郁的人物、故事和风格；其原因就在于人是倾向于自毁和自灭的。
也正如波德莱尔所言：“我爱你，如爱黑夜的天空”。
「后浪电影」用户调研
编辑丨飞檐 排版丨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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