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童年,被什么毁掉了?
最近和四年级的表妹聊天,发现现在的小朋友真的懂的太多了。
无论是娱乐八卦还是网络热词,这小鬼都能跟我们聊上一嘴,比我们知道的都多,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确实是这样,只要一部手机,一个儿童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并不会比成年人少。
而用“信息量”来区隔成人和儿童的那条界线,也渐渐被模糊了。
早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媒体文化研究学者尼尔·波兹曼就围绕这个现象,写下了《童年的消逝》一书。
那时尽管计算机与手机还不算发达,但电视媒介同样能够成为儿童获取信息的一扇无门槛的窗户。
在此背景下,他提出了童年消逝的观点,并指出,童年的概念,或许原本就不存在。
儿童与童年,并不是一个先天存在的自然概念,而是由社会发展所塑造出来的社会概念。
在中世纪及以前的时代,基本上不会有“童年”这样的说法,甚至连儿童的概念都不存在。只要到了能够劳作的年龄,儿童便会受到和成人一样的待遇。
所以,八九岁的孩子下地干活、十二三岁的孩子打打零工,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虽然放到现在就成了童工了。
究其原因,其实是因为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信息传播主要还是靠口语,生存经验、家长里短、奇闻逸事……这些口口相传的信息组成了当时居民的生活。
一个孩子只要能听懂话,他能获得的信息就和成人一样多,毕竟只是“听懂”,对长期浸淫在口语环境中的孩子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这样的话,想要分辨一个人是不是儿童,只能从生理年龄上判断,受个体发育差异影响,这个标准其实是非常模糊的。
所以,童年这个带有强烈的划分时期意味的词语,并不存在于口语传播的时代。
之后发明的印刷术则改变了一切。
因为印刷术带来的,是一个全新的、由文字构成的符号世界。它不像口语世界那样简单易懂、没有门槛,要想弄懂文字,需要有一定的理解能力和抽象思维。
这就成了标准,成了门槛,成了进入文字世界的全新的成年概念。
成年不再仅仅是生理上的,同样也是文化上的。与之相对,不识字的儿童也就被从成人的世界里驱逐出去,“童年”就成了他们新的安身之所。
在过去,儿童们可以靠自然的身体成熟,来获得劳动能力,从而进入成人的世界;读写能力是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有所增进的,因此诞生了学校与书面教育。
也就是说,要想成为一个具备成熟思维的成年人,未成年人必须接受一定的教化和训练,才能进入理性的世界。
“成年”不再像年龄一样可以自然获得,而是需要靠努力争取而来,它成为了一种象征性的成就。
随着成年概念的明晰,以及学校的产生,“童年”这一指代未成年人接受教育的时期,也就成为现代不可或缺的一种社会概念了,童年由此被塑造了出来。
在童年概念被发明之后,越来越多的学者也开始研究起这一概念。
J·H·普拉姆提出,“儿童越来越成为受尊重的对象,它是一个特别的产物,有它不同的本质和不同的需求,他们需要与成人世界分离并受到保护。”
社会在进步,人们对儿童也越来越看重,他们不再被视为成人的缩影,而被看作是一类完全不同的人,孩子们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系统,属于自己的兴趣、语言和社交。
一些针对儿童的书籍、产品被生产出来,甚至诞生了儿童心理学、教育学等全新的学科,儿童彻底和成人区隔开来。
成年人也开始意识到,有很多不利于儿童成长的信息,是不应该被他们知道的,例如性、暴力、金钱、疾病、死亡等等。就像小时候看电视,一有亲热镜头妈妈就换台一样。
由此,童年的形态发展得越来越具体了,连带着将现代家庭的形式也一同塑造了出来。
社会要求儿童接受长期的教育,家长的责任也越来越重大,扮演着监护人、看管者、保护者、养育者、惩罚者等一系列角色。家庭被赋予了新的功能。
最终,成人与儿童成为了两个互相区别的世界,每个世界都有各自的符号、文化和运作方式,互不干涉。成人在维系自己世界秘密的同时,也承担了教育的功能,帮助儿童能够在未来顺利进入成人世界。
就像印刷术塑造了童年一样,电视的出现又消解了童年。
在尼尔·波兹曼的年代,电视是当时儿童能接触到的最新的媒介,而在当下,所有的电子媒介,包括电视、电脑、平板、手机,都成为了能够抹除童年的方式。
为了方便,我们还是用原文的电视媒介继续论述。
书籍建立起了的信息等级制度,认识的字越多、理解能力越强,就能从书中获取越多的信息,这是印刷术主导的文字传播时代的特征。
然而,电视却使这套制度崩溃了。信息不再全部通过文字传达,而是通过图像和声音,人人都能读懂,不需要解读,也不需要想象,电视直观地呈现一切。
电视侵蚀了童年和成年的分界线,这表现在三个方面,而它们都跟电视无法区分信息使用权密切相关:
第一,理解电视的形式不需要任何训练;
第二,无论对头脑还是行为,电视都没有复杂的要求;
第三,电视不能分离观众。
电子媒介完全不可能保留任何秘密,如果没有秘密,童年这样的东西当然也不存在了。
虽然不讨喜,但这就是现实。
电视没有办法筛选坐在它面前的观众,它传递的信息又简单易懂,于是,信息制度又回到了口语传播时代,儿童与成人共享一套信息体系,理解知识的门槛放低了。
如果和现在的小学生聊聊天,你会发现他们知道的不比你少,所有的热点、新闻、八卦都是无差别地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部手机而已。
与此同时,成人的权威也被冲淡了。他们曾经是未成年人的知识来源,但在信息公开的世界里,成人不再是未成年人的导师,也没办法维护成人的秘密。
儿童的好奇心在透明的世界中渐渐消失,一种新的信仰危机正在形成。
实际上,我们不能说尼尔·波兹曼的观点是完全正确的,他书中的很多概念,并没有非常充实的论据和严谨的论述。
即使是儿童获取了知识导致“童年消逝”,也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不过,我们可以跟随他的视角,从社会文化的层面,来看待童年这一概念。这并不是一个只由年龄定义的时期,而是伴随着教化与文化成长的。
处在童年的未成年人们,需要成年人与社会的特殊关爱、照顾,而不是像对待缩小版成人一样对待他们。
我们也需要意识到,就算儿童多接触信息不是一件坏事,但是,在儿童的判断力和思考力都还没有成熟的情况下,作为成人,应该如何引导他们筛选信息。
童年作为社会概念,兴起于印刷时期,又消解于电子时代,但是社会对儿童的尊重与关爱,依旧随着社会进程的推进而发展着。
不必过于害怕尼尔·波兹曼的警告,我们希望在这个时代,在对儿童关爱的底色之上,社会与家庭的共同努力会形成一套新的机制,来保护孩子们的赛博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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