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MAHB年度致敬人物：水庆霞
水庆霞：中国前女足队员，2021年起任国家女足主教练，2022年2月，她带领中国女足时隔16年重获亚洲杯冠军，2022年7月，中国女足摘得东亚杯亚军。作为教练，她注重高科技与技术的结合，执教风格虽严格却细腻，深受队员们的爱戴。
● 深蓝色丝绒外套、黑色长裤 Giorgio Armani
黑色高跟鞋 Prada
Esquire：2021年11月18日，足协正式宣布你担任中国女子足球队主教练，当时距离亚洲杯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国家队士气很低迷，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调整大家的心态的呢？
水庆霞：我也没特意去做什么，就是多鼓励。训练里多告诉她们方法，遇到失误责备少一点儿，多说一点儿“没关系，再来”，队员心里面就觉得舒服一点儿。另外一下子换了教练，她们也有新鲜感。
Esquire：当时集训的34个人，你需要一个一个跟她们聊天吗？
水庆霞：基本上每个人都聊了。也不是特意拿个笔记本那种聊天，就是边练边说。那时候我们在东方绿洲训练基地集训，从宾馆到场地，走路十分钟。训练结束回去路上就“诶，来来来，等一下”，叫队员聊天。问问她今天训练行不行，这段时间比赛受伤情况怎么样啦，你有什么想法，想不想练啦，就这么聊。
反正我们都要走回去的，就今天聊两个，明天聊两个，吃饭的时候聊两个。不会特意一本正经坐下来那种，其实这些队员我之前也都相互很了解，但你正式做教练了，还是不太一样。
每个人的情况都聊一下，否则有的人可能心里不高兴，觉得教练没找我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所以每个人都聊聊。
这其中聊到技术的时候，如果有些技术大家都不是很清楚，那我就要特地再开视频会，跟大家讲解我们的技战术打法是什么样、基本的原则是什么样。
Esquire：在上海集训时有34个人，2022年1月15日出发去印度时有23个人，这个名单发布之后，基本没有听到任何质疑声。你讲过选人时有一个打分的表格，根据“30米标准、对技战术的理解，人品、思想状态、心理状态”等项目打分，这个表格是怎么用的？
水庆霞：5分是满分。像“思想作风”，肯定大家都愿意为国家效力，满分都会有的；像“心理状态”，很多队员打硬仗的态度还是可以的；像“思想品德”，大家都会拿到满分，训练中大家都不会偷懒。“个人能力”，一些队员可能拿4分，如果2分就肯定被淘汰了嘛；“技战术”是个活分，比如有些队员在项目攻防转换时，对自己该做什么理解得有欠缺，那这个分就是3分。
“技战术”的分数作用还是比较大，总分里“技战术”要占到百分之五六十的比重。这一项是没有满分的，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几个大项下面还有小项，那加起来分数就有差异了。
Esquire：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在打分？
水庆霞：所有的教练员都打分，除了我，6个助理教练都打分。我的权重更大一点儿，比如有几个队员的分数都差不多，最终是我来决定选哪个人更合适。
Esquire：队员们知道存在这个表格吗？她们会看到最终的分数吗？
水庆霞：都知道。我们的标准是对训练的一个基本的评定，这就是你留不留得下来的依据。
分数没有公布。我们报名23个人，去掉3个守门员，还有20个人，就选打分里的前20名，个别第21名、第20名要有对比，就需要看哪个人更合适。当时选人是要打比赛，不是要去长期培养，那这一两个人里上上下下就会有一些影响。
基本打分下来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确实是按照这个分数去走的。教练员你喜欢张三，他喜欢李四，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我希望公平公正不带任何倾向，那就按照这个表格的打分来选人，不要有任何过于主观的嫌疑。
Esquire：你给大家做心理工作时，每个队员的性格都不一样，有的人需要夸，有的人需要批评，这么多人，这些特点你怎么能发现呢？
水庆霞：看你对她们的熟悉度了。每个人都不太一样。比如张琳艳，21岁，你不能骂她太多，有的大姐姐比她都大将近10岁了，你用同一种方法骂她，她肯定不敢踢。那你对她就鼓励多一点儿，对吧？如果她确实比大姐姐们做得好，就表扬她，她慢慢自信就出来了。而且她训练确实是很努力，没其他想法，就拼命去做，她进步是最快的，那就表扬她咯。其他年龄大一点儿的队员，也碍于面子，你差不多点她一下，她就知道了。
Esquire：听上去每天操心好多啊。
水庆霞：操不完的心，哈哈哈哈哈。不过说下来，我们在亚洲杯之前的训练，真的大家都特别好，她们也想改变，我也想改变，就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这个氛围还是比较好。
Esquire：你接手的时候，中国女足排名已经滑落到世界第19、亚洲第5。但你跟媒体讲过，你仔细看了东京奥运会预选赛里，中国队对阵澳大利亚队、韩国队的比赛，让你觉得中国女足还是有拿亚洲杯冠军的实力。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水庆霞：奥运会预选赛的时候，中国队因为隔离，有7天都没室外训练，结果活动了一下， 转天去打泰国还是打了6:1，跟澳大利亚也打了1:1，差点赢它，澳大利亚最后是东京奥运会第四名。我看录像，也没说对方一定比我们高到哪里，我们比对方低到哪里。
那就给大家更多的鼓励，从亚洲的层面来说，其实这些队伍的水平都差不多。我说你行，你就拼一下，中国队也不至于差到那种地步，对不对？你和韩国队打，韩国队是在进步，但你不也两次都赢它吗？
Esquire：听说去踢亚洲杯的时候，你给队员“敲警钟”，让队员重视一点儿，您当时都说什么了？
水庆霞：单从亚洲杯来讲，你不能说“你要紧起来“―她们怎么会不紧呢？半决赛打日本赢了，决赛打韩国，队员可能觉得韩国比日本好打。那我肯定要说她们嘛，因为有些小姑娘心态一松，再紧就紧不起来了。
松，就是认为好打，不百分百地出力，她有的球随便一传就不管的。事实上也是这样。像决赛上半场，前25分钟没有丢球前我们打得还挺好的，但一丢球了，这心态就不一样，莫名其妙的失误太多了，处理球就更完了。足球比赛是可以丢球的，但你不能什么球都丢，否则你这比赛怎么打？你要叫她们紧起来。
韩国女足以前是比我们水平低很多，但现在正在缩短跟我们的距离。我们中国女足以前有优点，但优点如果没充分发挥，反而就变成弱点了。你认为自己成绩很好，其实不是这回事。
Esquire：大家都说你是在场上特别严厉的教练，张睿说你在场上很严厉，张琳艳说你对细节要求特别高，王霜说你特别追求完美。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格？
水庆霞：就是做什么都喜欢做到极致。比如你已经做得很好，是不是还能更完美一点儿？比如说接球前必须要观察：有的队员说自己已经看到人了，但是我希望看到这个细节―你要有这样的一个（转头的）动作，不一定幅度很大。
你肯定转头才能看到身后的人对不对？而不是你“感觉”身后有人。这个转头不需要180°，也没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你拿球之前，最起码要有这样的一个动作。
Esquire：队员在场如果没做到，你会在场边直接喊吗？她们已经是从地方队层层选拔上来的职业球员了，也会忘记这些细节吗？
水庆霞：我会喊啊，喊“你要转头！你要看！”也不是说她们做得不够好，是因为习惯的养成更重要。习惯养成了，你干事情就有提前量，有心理、技术上的提前量，有了这些，才为你后面踢球的发展做铺垫。
Esquire：你上任后，带了新的助理教练和分析数据的同事，非常重视“高科技和数据的结合”，这个数据是指什么？在训练里怎么用？
水庆霞：“数据”是每个项目里一些技术的分析，在战术和技术上分析对手也分析自己。
比如一场比赛下来，一名队员全场跑一万米已经不成问题了。但具体到冲刺跑、折返跑上，现在欧洲的女足发展得非常快，她们身体素质很好，也会比赛。同样是冲刺跑，她们一分钟可以跑两趟，短时间内马上能恢复；我们如果只能跑一趟，间歇时间又特别长，那给对手的压力就不足。
我们要统计整个比赛的跑动，看转身跑、冲刺跑这些的具体数据。假如人家跑50次，我们跑20次，那就要想我们是不是做得不够，是不是能往上再提一提？遇到强敌，我们的队员能撑多久？如果90分钟比赛撑60分钟，那剩下30分钟你就挨打吗？如果能撑90分钟，就看谁机会把握得好，谁攻防转换的有效性更高。
我们要敢于用身体冲撞，在高强度、高速度上面，把技术运用出来。这一点我们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也是将来足球努力训练的一个方向。
Esquire：这也是科技进步带来的训练新指标。
水庆霞：对，就是你怎么去评定这场球。什么叫很努力？我们拿数据说话。比如队员在的某个位置，以往比赛里，她能跑到50次，今天的训练数据远远没达到，你就要去调整。当然比赛时来自自己、对手和观众的压力更大，但训练强度还是要尽量接近比赛强度，这样才能维持住比赛的状态。
Esquire：感觉你特别在乎一些客观的、公平的指标？
水庆霞：数据不一定百分百就是对的，但做一个参考嘛，因为光凭教练员的观察还是有偏差的。观察，加上数据，就能知道这堂课是不是有效。另外如果一个队员最近的数据都不太好，也可以去问问原因，是疲劳？是训练量大了？还是家里有什么情况？哦，原来是这段时间脖子不舒服，一直没有睡好觉，或者腰一直不太好，不能跑，那是不是床太软了？
有很多数据变化，是心理带来的影响，这些都得单独跟她聊，去问问情况。
● 棕色大衣 Loro Piana
棕色衬衫 Boss
Esquire：你曾经两次到日本的俱乐部踢球，当时日本的教练员有没有指出你的特点是什么？你跟日本队友比，会更勤奋、意志力更强吗？
水庆霞：她们觉得我很强、比较全面。那时候我踢球时间也很长，经验肯定比她们丰富多了。当时除了国家队的成员，那些日本队友更多的就是打打俱乐部的比赛。
到了一个外国俱乐部，不管是哪里，我代表的是一个国家。他们不会说你水庆霞怎么样，他们会说你是“中国的水庆霞”，你是代表中国的，那我们肯定要比他们做得更好、更强了。
Esquire：踢了18年足球，你也有很多伤病，像锁骨骨折、右胫骨骨折这些问题，现在还会影响你身体吗？
水庆霞：我因为球踢得多，膝关节都变形了，关节变形肿大了，增生了很多东西。腰也是，可能一个动作之后，好几天我就腰直不起来。国家队训练的时候，因为住的地方比较潮湿，床也特别软，某个动作一翻身就不行了，影响我蛮长时间，腰直不起来，走路都弯着走的。
随着年龄的增大，肌肉的质量也不行了，弹性不好了。年轻时候我蹬个100公斤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年纪大了之后只能蹬50公斤。所以我一直要举铁，就是让肌肉保持一种弹性，能收缩能张开，就有力量，但是如果长期不锻炼，这肌肉就没有力量。
伤病对我来说无所谓，你搞运动必须要有所付出。付出之后不一定有回报，但是你既然运动，肯定就是要超负荷地去做。群众体育和竞技体育是不一样的，群众体育，就是锻炼身体，累了明天就可以不用练了。竞技体育你今天酸疼，明天还得坚持要去做，这就会有很多的损伤。
一些小伤长期积累就会对身体有影响，但不能因为有伤了，就要死要活的，这也不是我的性格。伤病既来之则安之，试试用什么办法能改善一下，比如少弯曲一点儿，少下蹲。
Esquire：你觉得年龄有给你带来什么新的东西吗？比如说现在跟5年前10年前的自己比，你执教的风格有变化吗？
水庆霞：那年轻时肯定不一样，之前人的心气还是比较高。之前比较急，比如一些动作我觉得很简单，就觉得“这种事情你还做不好？”让队员还要再踢100脚。有些队员会受不了。她可能觉得一下子突然这么大压力，我踢50脚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让我踢100脚？我会觉得她怎么还不开窍，她不行。这肯定就会有碰撞。
随着当教练时间变长，慢慢就能理解她们了。要和队员沟通，去了解，自己心态慢慢就会沉下来。原来年轻好胜嘛，现在平稳一点儿，你急也急不来，欲速而不达。有的队员要你不停地刺激她，但有的队员心智没成熟，那就慢慢来。知识的积累、经验的积累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要每天自己去悟，到一定程度，她会觉得哦原来是这样，一下子就开窍了。
随着年龄增长，我意识到一些问题不是来自队员，是来自我。也许我没有说清楚、没有把它更细化。我会找自己的原因。
比如一些情境下，你让队员应该往那边跑，她像机器一样跑，并不明白你说的东西。之前我可能觉得这个队员怎么了，但现在慢慢明白，不是跑的问题，是你要教她怎么做决策。足球有很多的决策，不光教练员，运动员也要去决策，她也许会做不好这个决策，但你给她更宽松的环境，至少她这心里面就没有很多的压力了。
一年一年我也不停地有很多变化，包括亚洲杯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能让自己沉得下来。50岁之后，就慢慢会从这个角度想事情，然后又带了国家队，正好表现得也更好一点儿了。当教练和做运动员一样，都要自己去悟的。
Esquire：你会跟队员说出“我之前的判断有点问题”吗？
水庆霞：也会呀。过去我永远不会说“这是我的问题”。但放到现在，比如这期的国家队里，如果发现是我没做到位，我会更多地检讨是我自己哪方面做得不好。
我会当面跟大家讲，这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没表达清楚，误会了。我觉得没什么丢人。
当然，“对不起”这种话是不会说的（大笑）。
● 棕色大衣 Loro Piana
棕色衬衫、棕色长裤 Boss
Esquire：今年因为亚洲杯冠军，中国女足和你自己，都得到了巨大的关注，你这二十年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但此前你一直做基层教练，带上海女足，过去的收入并不高，你之前想过转行吗？
水庆霞：水庆霞：也不是没想过。但过去整个大环境就是那样，我在国家队踢球的时候，那时候人做什么事情还是比较执着的。现在如果踢球一个月只给你开两三千块钱，但你如果去敲键盘、去干别的，一个月就能拿到五千块，你还会去踢球吗？除非你特别热爱，才会放弃五千块去踢球，踢得满身是汗。
做教练我也还行。反正我什么事情认准了，就都比较认真，不会一山看另一山高。
Esquire：中间任何时候想过彻底不干了吗？
水庆霞：水庆霞：也想过。2013年全运会受到挫折之后就想转行，受到刺激太大，不想当教练了。
因为当年自己四十几岁，心气也比较高，想干出一点儿名堂，觉得事情应该朝你想要的方向去发展。但当时受到大赛的压力，球队一下子没发挥出来，就觉得打击很大，想不通―你没日没夜地准备那么多东西，最后什么都没得到。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抑郁了、崩溃了。那时我做教练员要承担很多东西，在队员、在媒体面前要掩盖自己，表现得一点
儿问题都没有。自己心里觉得算了，别当教练了，太苦了。
Esquire：那时候去找别的工作了吗？
水庆霞：没工作可找啊。当时想不一定当青年教练，可以去基层少体校，压力会小很多，也想自己调整一下。
我没想过去体育局什么的，我去办公室干什么？我是坐办公室的料吗？天天打电脑打文字文档吗？这也不是我的强项，对不对？如果我是年轻人，我也许还有大把的时间、精力，还能再去闯荡，我当时的年纪也不行了。做运动员、做教练，一直在运动队伍中，出了这个队伍我还能干什么呢？我当时觉得不一定当主教练，当个助理教练或许相对轻松一点儿。
现在当了国家队主教练后，别人才知道，原来水庆霞之前也有自我的改变和调整，有不同的经历。如果没有现在这些，背后这些经历也没有人去体会，去感同身受的，对吧？
Esquire：你今年56岁了，很多同龄人在这个年纪已经开始等着退休了，但现在您的工作还是非常辛苦。你过去的队友她们在做什么？
水庆霞：她们生孩子啊，做妈妈，培养下一代。每个人都选择不一样，有的可能觉得当教练很苦，她们进办公室、在学校当个老师，一年有两个假期，觉得很好。我是喜欢当教练，我就当教练。
每个人选择不一样，有的人是来受苦的，有人是来付出的嘛，是吧？
Esquire：你是哪种人？
水庆霞：我应该生来是付出的，也没去想自己会得到什么东西。不过我也希望得到学生的认可，希望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教练员、老师就可以了，没说将来一定要别人给我什么样的回报。
Esquire：中国女足现在有12位正在海外踢球，其中有6人是亚洲杯的女足国脚。像唐佳丽之前就在热刺，她回国，会把一些技术带回来吗？
水庆霞：留洋是一件好事，就像我们改革初期一样，得先走出去。你要开眼界。说欧洲的这些队伍好，那好在哪里？我们总说要对抗、要撞，但中国女孩比较内敛，就不愿意撞，拿了球别人半天不上来。那你到了国外，什么愿不愿意，你一拿球人家就冲上来了，对着你噼里啪啦一顿打，你是不是要反抗？这时你肯定要想办法：她上来了我要怎么去挡她？我怎么出球？你必须去想决策。
但是去了国外，一直打不上比赛，也不是好事。自己在国外没人督促你，在国内我们教练天天盯着你，说你要跑、你不能吃这个、你要减肥。在国外，教练训练完，你行你就上，不行就下，人家不养闲人的。那你的自我要求是不是要提高？
中国和海外的足球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也不知道，你要自己去体会、去了解，再去改变，你也会把好的东西带回来。
像唐佳丽，她身体对抗就变强了，一拿球她敢撞了敢去抢了，遇到被抢球她也能想办法。在她这个位置，我觉得她比国内这些人都强，她自信心就不一样了。
Esquire：海外联赛的水平也是各有差异的，比如像瑞士联赛、苏格兰联赛，像丹麦、俄罗斯、冰岛的球队，他们至少不是欧洲最高水平。球员去这些联赛收益大吗？
水庆霞：这要看从哪个角度想。我们当然希望队员参与高水平的五大联赛，去法甲、去里昂、去拜仁慕尼黑，或者去英超切尔西等等的强队。但你要对自己的实力有个评估，这不是你想去就去的。去了之后，你能不能上场？
当然瑞士联赛这种球队，肯定跟切尔西、跟巴萨会有很大差别。但你首先要走出去。你在国内肯定是最好的女足队员，出去看看世界上比自己强的人，你是不是要更努力？如果去了打不上比赛，那没什么意义，你至少要保证能比赛。如果这些联赛你都打不上，你肯定还要更努力。
Esquire：2023澳新女足世界杯，我们要跟英格兰和丹麦对抗。这两个队已经发展得那么快了，我们怎么办？
水庆霞：那怎么办，就干呗。她们很强，我们就不打了、就投降，你觉得可能吗？我们只能拼尽全力把自己做得更好，缩短和她们的差距。
我肯定希望要想打败对手。但事实如此，你的应对策略也不一样。距离不可能一下子缩短，但体能上，至少能扯平一点儿；对抗上，我们要更意识到自己拼抢不够。
打的过程中也会出现很多问题，这方面提高了，那方面一紧张又会出现很多问题。你现在看人家实力是比你强，只有比赛才会知道我们到底缺哪里，定一个新的训练目标。没有一步登天的事情。
Esquire：欧洲球队这10年进步特别显著，中国的女足从基层青训开始，目前就跟欧洲存在一些差异，这些差异一层层累积到金字塔尖，最后所有压力其实都落到你这儿了。
水庆霞：我们国家现在也在准备要大力开展女足了，但肯定也需要时间的，就像小孩从小长到大，不是你今年你就抓他，明天就考进大学了，你还是要至少经过九年义务制教育，再一层层升学，你急不来的。
我希望中国请更多高水平的运动员进来，把联赛带动起来。中外文化底蕴不一样，海外很多女孩踢球，钱也不多，但她就是喜欢。中国现在有多少女孩子愿意踢球、愿意把自己晒得黑黑的？这个基数就小，怎么去要求？
Esquire：但眼下看2023年女足世界杯，给咱们中国队的时间也就一年了。你现在的角色很像高三班主任，孩子已经送到你这儿了，明天就高考，赶紧突击。
水庆霞：就是这样。我也希望女足能立刻发展到一定程度，但不是这回事儿，肯定是要累积的。而且就像一个小孩一样，中间也会有进步、退步，反反复复。球迷对中国女足的希望，也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我们也希望站在世界的舞台上。我们要实事求是，当然自身是需要去提高的。也当然不能因为有困难，我们就说放弃，这不是体育的本身。
摄影：苏里
策划：陈博
采访、撰文：陈杨
统筹、编辑：刘敏
服装编辑：李萌
化妆、发型：Fiona Cai
制片：Simon
美术编辑：李翘楚
新媒体编辑：WHW+
视觉：YJ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