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号称“宇宙最大医院”的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再次爆出了特大新闻。不仅在医疗圈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也引起了全社会的关注和热议,并一度登上新闻热搜。据悉,这事儿的始作俑者,是郑大一附院的新任院长。这位新院长上任几月之后,烧出了第一把火,为实现超常规跨越式发展,该院以优厚待遇,从同一城市的两家兄弟单位一口气挖走了近40名心血管专业的专家级医务人员。被郑大一附院挖墙脚的两家单位,一个是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一个是郑州七院。据江湖传言: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被挖走了6名心脏外科、4名超声科,1名麻醉科医生,以及9名负责重症护理和专业辅助人员,共20人。而郑州七院更是损失惨重,从科主任到骨干医生,十几人的心脏移植手术团队被一锅端走。最缺德的事,整个过程完全悄无声息,当时医院毫不知情。有的医生上午还在查房做手术,下午就去郑大一附院报到了。而医生的各种离职手续包括执业地点变更手续也均未办理,完全就是一副先上车再补票,造成既成事实逼迫医院就范的劲头。这一大规模的跳槽事件,惊呆了业內,也引起了当地卫生行政主管部门注意,河南省卫健委赶紧发函叫停。据最新消息,跳槽的这些医务人员,将回原单位继续上班。
对这件事的是非对错,网友们众说纷纭,医疗圈内也是看法不一,有支持人往高处走的,有指责被挖人的单位待遇太差留不住人才的。很多网友也留言问我的看法。
我的看法很简单:这件事儿的当事各方,都做的非常不体面。
首先说,我觉得这起事件中的几十位医务人员的做法,非常不讲江湖道义。作为一名医生,阿宝毫无疑问是支持医务人员正常流动的,也是赞同医生就该人往高处走,凭自己的本事获取更好的平台和更高的待遇的。
但是,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作为一名读书人,最基本的做人道义和最基本的江湖规矩,还是要守的。哪怕是在医疗市场化最彻底的美国,哪怕是在中国的商业公司,公司重要的人才也不是可以随便一声招呼不打就离职的。你要离职的话,首先要看双方合同约定,如果你的离职违反了合同规定,损害了医院或公司利益,你或者你的新东家可能要向原雇主支付高额违约金。
在美国很多地方,如果医院培养的人才要离职跳槽的话,原雇主还会要求你签订竞业限制条款,要求你在某段时间之内不得在某个区域内执业,以免和原雇主发生竞争,最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而且,在离职的时候,你必须做好工作交接,尤其是病人的交接,以免影响病人治疗和医院正常工作。
我们必须要明白一件事情: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固然是个人努力的结果,但也离不开平台的培养和扶持。如果把一个优秀医生比喻成一个稀缺商品的话,那这个商品的生产成本,个人的努力和平台的培养,大概应该各占百分之五十。我们以郑大一附院挖人的郑州七院为例,该院是目前河南唯一一家开展心脏移植手术的医院,完成心脏移植手术已经超过百例。该院首例心脏移植手术,是2019年年初取得成功的。在此之前,河南患者想做心脏移植,只能去省外。能在短短3年时间成为国内一流的心脏移植中心,当然离不开医生团队的辛勤付出。但是把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医院长期的大力支持,这个医院能够产生国内一流的心脏移植团队么?
我们承认,该院的医生团队肯定很聪明很努力,可是放眼河南,比你们聪明比你们努力的团队难道没有吗?为什么只有你们用短短3年时间成了国内一流,让郑大一附院垂涎不已不惜重金来挖的心脏移植团队?
做医生的都明白,没有平台的大力支持,没有医院的巨额投入,想开展高难度的新业务新技术,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为了开展心脏移植业务,医院前期投入了多少资金和精力?为了购买相关仪器设备,医院投入了多少?为了培训相关技术人员学会使用这些仪器设备,医院投入了多少?为了让整个团队学习进修和掌握相关的技术,医院投入了多少?为了让团队在动物身上练好技术,医院投入了多少?为了建立和打通从捐献者寻找到移植器官获取和运输等等环节的整个移植链条,医院投入了多少?在业务刚开始开展的时候,面对患者的不信任,医院又承担了多少风险,做了多少工作,投入了多少资源?郑州七院以全院之力,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两个心脏移植团队。而这次,有人为了更丰厚的待遇,要带着手下整个一支团队悄悄出走。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连手续都不办,连病人和病人工作都不交接。
这事儿办的,是不是太不体面了?是不是太不讲江湖规矩了?是不是太不讲做人道义了?我还是那句话:我赞成人才正常流动,我支持人往高处走,我也认同医生应当理直气壮的凭自己的本事获取更好的待遇。但是,我同样觉得,作为一个普遍受过高等教育,平均学历远高于社会绝大部分行业的群体,无论行医还是做人,医生都应该有最基本的操守和底线,做事应该要讲点体面。觉得待遇低了,可以提;觉得自己委屈了,可以说。提了说了,还是没有解决,那就按照正常程序堂堂正正的走人,大不了按照合同赔偿医院损失。走之前,把病人交接好,把工作交接好,大家好合好散。我知道有人可能会问:如果按照正常程序离职医院不痛痛快快放人怎么办?如果正常程序医院不痛痛快快放人,那你现在这个搞法医院就痛痛快快放人了?
这种不协商,不告知,不赔偿,不办手续,带着整个团队悄悄出走的搞法,有悖于我们所接受的教育,也不符合我们传统的道德标准。除了当事医生之外,郑大一附院这事儿也做的非常不体面。说句难听点的话,号称宇宙最大医院的郑大一附院,这些年发展很快,但和北大协和这种名门正派比起来,总是差点意思。我敢说,这种屌丝气质十足的事情,北大协和肯定干不出来。名门正派,高度重视医院的形象,高度重视医院的文化建设,高度重视医院的社会责任。
郑大一附院和另外两家医院,都是公立医院。公立医院不是民营公司,作为河南最大的公立医院,院领导的眼光和格局绝不能那么小,绝不能只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而应该多考虑如何发挥行业带头作用,如何配合好全省的医疗布局,如何让全省人民得到尽可能优质便利的医疗服务,不能只想着自己如何野蛮生长。要想成少林武当那样的名门正派,必须有大格局大胸怀,必须放眼整个武林,必须关注天下苍生,绝不能和个土财主似得老惦记隔壁老王家那两亩好地。作为全省最强的医院,郑大一附院应该是河南省的人才培养者和输出者,应该为基层培养输送大量优质医学人才,而不应该成为一个吞噬基层医疗人才的黑洞。
真需要引进顶级人才,北京上海有的是,全世界也有的是,你能把梅奥首席专家挖来是你的本事。郑大一附院这种偷鸡摸狗的挖墙脚方式,确实是不体面;当事医务人员偷偷摸摸不告而别,也确实有些不讲江湖道义。
但是,作为医院领导,人家悄悄挖走你几十个人的团队,你竟然事先完全不知情,这也实在是很丢人的。人家挖走你整个精英团队,肯定不是用了一天两天,这么长时间里医院竟然毫不知情,这至少说明:我们的医院领导对手下的精英人才关心不够,对基层员工的思想动态缺乏了解,极度脱离群众。
底下搞出这么大事情,医院领导竟然耳聋眼瞎被蒙在鼓里,我觉得两家医院应该好好开个会,反思一下官僚主义,加强一下党的建设,重申一下群众路线了。既然好不容易把人都要回来了,那就好好谈谈心,问问到底是钱给少了还是受啥委屈了。赶紧扎好篱笆,免得再让人端了老窝。
中原大地,几千年的礼仪之邦,大家做事都要讲点规矩,不能老让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