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2,「我至死渴望暴烈的爱」
它是《我的大叔》编剧朴惠英新作,主要讲述了三兄妹与神秘外地人具氏之间相互救赎的的故事。充满大段哲学式独白,以及心理意象的细腻侧写。
其中,主角线(美贞和具氏)的互动尤其引人注意。
最具冲击性的台词之一,是美贞对具氏说:「推仰我吧」,让观众一时震惊又摸不着头脑。
很多人说这是一部致郁丧剧,我不大同意。
这是一个向死而生的强大故事。
美贞和具氏之间的「推仰」,具备对狭义「男女之爱」的超越性,是为无条件的爱。
01
美贞,是一家信用卡公司的外包设计,每天通勤一个半小时往返于首尔和在山浦的家。
她内向、敏感、沉默,日常疲于(也不想)融入职场社交。
她觉得,「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像在工作,什么都没干但总是很累」。
美贞有一副看似「很好欺负」的样子。但随着剧情展开,我们会发现那只是表象。
她的妥协并非出于「软弱」,而是出于长时间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而生出的「厌烦」。
当美贞回到乡野大地,回到独处时刻,她身上所爆发的野性本能,甚至可以吓退饥肠辘辘的野狗。
正如演员(金智媛)本人对美贞的理解:在社会性的要求之下,她「很好地维持着最小限度的礼仪」。
在与乡野对立的「都市」中,美贞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她发现,自己无法全心全意地喜欢上任何人。
在一次同好会中,美贞坦白道:「我看似跟人们相处融洽,实际上真正喜欢的人一个都没有……也许这就是我不知不觉变得疲惫,以及总是被孤单和被抛弃的感觉折磨的原因吧」。
美贞想要获得解放,摆脱空虚。准确地说,是想获得「活着」的充盈感觉。
如何才能做到?编剧的答案是:尝试付出一次无条件的爱。
在山浦的一个夜里,美贞选中了具氏。他们甚至没怎么说过话,但美贞觉得自己已将他看透。
她对具氏说:如果你没事干的话,推仰(추앙,崇拜、敬仰、无条件的爱)我吧。如果不行,我来推仰你也可以。
02
具氏是个突然出现在山浦的神秘外来者。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来自哪里。他给美贞的爸爸做工挣钱,终日酗酒,疏离、麻痹、沉默不语。
过去,他曾深谙都市丛林主义规则。但具氏鄙视那个世界,也鄙视那个擅长弱肉强食的自己。有网友精准地将其描述为:善战但厌战。
他存在自毁倾向。比如:在有闪电的雨夜坐在野外(无意识地想要让自己被雷劈);喝醉酒后故意拿着香肠背对野狗,想要被它们咬去臂膀。
这一切被敏感的美贞捕捉。
他们看到了彼此身上的「同质感」:空虚、抑郁、厌世,活着但被迫活着。
03
剧中给出的答案是:有个人无条件爱我、 关注我 、回应我 、肯定我的存在。我也会为他/她加油,告诉他,你什么都能做得到,没什么难得倒你。
这种「推仰」,很像英国心理学家温尼科特所定义的:「原始母爱贯注(Primary maternal preoccupation)」。
这是母亲在孩子出生后的一种产后状态。意思是,妈妈心中有孩子,能自然而然地想着孩子,站在孩子的角度,全然尊重孩子的感受,且不费力气就能做到。
像许多真正的精神和超凡事物一样,这种爱很难描述。它是一种无条件、无限制、无障碍的爱,常常被比作上帝(或宇宙)对我们的爱——这也是有解读认为美贞和具先生的关系具有宗教意味的原因。
比如,美贞对具氏表达的爱的方式是:我想坐在小时候的你身边,陪陪你。我要像背一岁孩子那样,把你背在身上。
心理学家莱因说,「存在等于被感知」。自己的存在被另一个人看到和确认,是作为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我们最初的存在,是被母亲确认的。当孩子的感受没有被看到时,他就不易对世界发展出一种安全的依恋。
如美贞所说,她在亲密关系里渴望的,是「连我们自己的家人都没有给过的那种东西」。
另一方面,付出「无条件的爱」,并不代表忽视自己的需要。它也意味着爱自己,照顾自己的边界,对自己和对方的需求保持敏感。
当具氏得知美贞被骗了钱,说要帮她讨钱时,美贞非常生气地说:只有我请你帮忙的时候,你才可以帮我。
未经对方许可的「帮助」,是傲慢,是控制,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欲求,是对对方的下意识否认和不接纳——这不是「推仰」的关系。
好在,面对具氏,美贞并不压抑自己的愤怒。
在过往的亲密关系中,这是一个美贞已经领略过多次的道理:
被压抑的愤怒会转变为恨意,转变为对一切人际关系的普遍敌对——这只会让我空虚、不快乐,让我内心的爱意枯竭耗尽。
「我再也不要重蹈覆辙了」。
心理咨询师崔庆龙发微博:
关系中最珍贵的体验,是一个最希望被理解的部分,刚好是另一个人能够理解的部分,最终又被对方返还了对这种理解的理解。
美贞和具氏的推仰之爱,编织了关系中最动人的「相遇时刻」:被看见、被感知,我感觉到你感觉到我感觉到了。
朴编剧所展现的「解放」,从来不是借自外力。而是通过付出爱,进而确认自己的存在。
正如《百万朵玫瑰》歌词中唱的那样:
没有怨恨,没有怨恨的心
毫无保留,毫无保留地付出爱时
就能回到我怀恋的美丽的星之国
我要开始无条件地爱别人了——这就是美贞的解放宣言。
波伏娃说,「仅仅是『被爱』没什么了不起」。我们之所以能够感到「活着」,能从摇摇欲坠的无意义感中逃离,是通过付出不计一切得失的爱而达成的——无条件的爱别人,爱他者,不评价,不把对方当做成就自己的工具,不绞杀对方的欲望。
它的另一种含义是,我也要开始无条件地爱自己了。
我要降低对这个世界的基本敌意,建立在同情和尊重基础上的成熟之爱,获得「存在被感知」的平静与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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