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三种不一样的春天。
观点 / 刘润 主笔 / 尤安 责编 / 李桑
这是刘润公众号的第1798篇原创文章
听喜欢天文的朋友说，比1月22日还早的春节，在最近的100年里，也只有1次。
但是，有三个行业的春天，比今年的春节，来得还要早。
今天，三个行业，三场春天，和你分享。
2022年12月7日，二十四节气刚走到“大雪”，正是最冷的时候，我的朋友圈却忽然热闹了起来。
“新十条”政策发布，很多人晒出了这两年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健康码，和它说再见。
一场下了很久的雪，开始化了。
很多人重新开始搜起了机票。但有一群人，动作更快。
他们已经早早起床赶飞机了，而且是满世界地飞。
热搜里给这群人打的标签，是“出海抢单团”。你可以把他们分为宁波人、温州人、深圳人...也可以把他们统称为“外贸人”。
关于这群外贸人，我听到过太多赞叹了，有说“反应太快了”的，有说“敢为天下先”的，还有说“市场意识非常敏锐”的。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快”。反应快，行动也快。
别人还在搜机票，他们已经下飞机了。不服不行。
（图片来源：Pixabay）
为什么，这群人可以这么“快”？
时间拉回到一两年前，还是这群人，天天一睁眼，可能都在和另一个字打交道：“慢”。
怎么个“慢”法？
首先，生产慢。疫情一来，工人可能到不了岗，到岗了可能不能复工，复工了也可能发不了货，哪一项都会导致交货延迟。
同时，运输也慢。各国的防控措施都一直在变，航班可能停飞、码头可能关闭、边境也可能封锁，国际货运的速度像开盲盒一样不可控。
更要命的，是赚钱的慢。谈好的订单，可能被大幅缩减、大量取消，发出的货物，也可能被弃柜、拒收。
这些让人心慌的“慢”，拼到一起，就成了外贸人的冬天。
怎么办？想办法找新的订单，当然很重要。
但冬天就是冬天，如果就是找不到新订单呢？
一种常见的过冬方式，是学蛰虫：一动不动。
天一冷，找不到什么吃的，起码少消耗点。索性，藏到地下，缩进洞里，一动不动。等春天再出来。
这种“一动不动”的生存策略，看着轻松，实际呢？
每天一睁眼，没有订单，没有生产，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有。
比没有订单更惨的，是有订单。
有些订单，明知亏损，都不得不接，为什么？
为了留住一个大客户，多一个后续再合作的机会，为了让生产线不停工，熟练工不离开。
这样的外贸公司，有很多。成千上万的外贸公司，像成千上万的小昆虫，在寒气来时，这样安安静静地忍着，等着。
值得注意的是，同样是一动不动地忍和等，熊和小昆虫是不一样的。
和滴滴、腾讯这样的平台经济大物种不一样，很多外贸企业，规模都只有十几个人甚至几个人，是典型的实体经济小物种。
大物种和小物种的过冬策略，注定不一样。熊有厚厚的脂肪，可以靠硬扛，蛰虫却不一定能耗得起。
怎么办？还要变“快”。
在冬天来时藏起来，一动不动，只是蛰虫生存策略的铺垫。
在春天来时飞出去，快速反应，才是蛰虫生存策略的重点。
外贸人不是天生就“快”，而是不得不“快”。
怎么才能快？
生产线可以关停，但观察不停。春天的信号，可能藏在任何细节里。
比如，一条新发布的政策，一个政府走访调研的电话，一份赴境外参展的项目申报指南，乃至一条组织包机的预通知。
一旦观察到，就要马上行动。
比如，在大多数人还在观望、犹豫和焦虑时，就装满几大箱样品，印好一大沓名片，飞东京、飞迪拜、飞雅加达，去见客户，去聊需求，去抢订单。
观察，行动，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一个钟头都不耽搁。
所谓的刻在外贸人DNA里的 “快”，就是这么来的。
12月后陆续出动的“抢单团”，今天大都已经满载而归。
深圳团抢了6亿订单，广东团抢了10亿订单，宁波团抢了20亿订单…
一个丰盛的春天，来了。
同样在2022年底，就早早迎来春天的，还有旅游人。
2022年12月26日，“乙类乙管”方案发布。只用一句话，就点燃了无数个被压抑的出行需求：
“取消入境后核酸检测及隔离政策、有序恢复中国公民出境旅游。”
新政策发布不到15分钟，去哪儿平台上的国际机票瞬时搜索量增长了7倍。热门目的地里排第一的，是泰国。
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1月8日，这个方案正式实施。
1月9日，人们就把“首批中国游客落地泰国机场”聊上了热搜。
政策一变，旅游消费马上就有了反应。
无论居家生活发展得多精彩，对出门旅游的需求，依然能让人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抢机票，对旅游的讨论，依然能让人不自觉地围上来。
和这种热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过去几年里，快把旅游业冻感冒了的寒气。
看过一个统计，2019年和旅游相关的就业人口，占全国就业总人口的10.31%。
每10个上班的人，就有1个和旅游业相关。何等的热闹。
3年过去，很多人离开了。
如果哪天你在楼下面馆的收银机边，发现一本压着的《领队出境英语》，一点都不用意外。
2019年还在挥着旗子、扯着嗓子的导游们，不少都沉默地离场，转行跑起了滴滴、送起了外卖、卖起了保险、开起了小馆子。
除了导游，大批离场的，还有旅行社。
你上次看到还开着门的旅行社，是什么时候呢？
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我还记得2020年看过的一家老牌旅行社的破产公告。
这家旅行社，叫广东和平国旅，1985年就成立了，在2020年国庆刚过时，它在自己的破产公告里，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在旅游业较为困难的背景下，广东和平国旅艰难度日，业务开展举步维艰，目前还看不到困境重生的曙光。公司财务状况也日益恶化，连勉强维持日常经营都已困难。鉴于此，广东和平国旅股东宣布对公司进行破产清算。”
它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自救。在发布破产公告的半年前，它的经营范围，曾变更过。
经营范围那一栏里，前面印着的，都是“旅游”、“票务”、“留学咨询”一类的原有业务。
一个看似平常的逗号后，却挂上了“海味干货零售”、“粮油零售、“熟食零售”……
这样的一段话，这样的自救姿势，也许放在其它悄悄关上了门的旅行社身上，甚至放在很多也已沉默离场了的酒店，民宿，餐厅，免税店身上，都不违和。
也有很多人，还在坚守。
和他们聊天，你最常能听到的，很可能是“先活下去”。
在黄山，你可能会看到他们，一边当导游等生意，一边在手机上报名兼职做采茶临时工。
在鼓浪屿，你也可能会偶遇他们，举着自拍杆和你擦身而过，大声做着直播，有时“云讲解”景点，有时带货土特产。
这些选择坚守的人们，在行业的冬天里，亮出了同一种性格：韧性。
越是在逆境里，越要想办法。
想办法适应，想办法恢复，想办法创新，想办法活下去。
“云旅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想出来的。
如果你在景区工作，发现今天的入园游客人数，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时，怎么办？
你可能会先等等。看看明天的情况再说。
但如果，等过了五一，等过了十一，等过了一轮又一轮失落的黄金周呢？
一种做法是，离开。
离开这个景区，离开这个行业，去更景气些的行业找机会，比如居家生活必备的外卖和快递。
这也是鸿雁，乃至所有候鸟的生存策略：在冬天之前飞去南方，等开春回暖了再回来。
这个过冬方案，逻辑很完美。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它。
还有一群人的选择是，留下。
留在这个景区，留在这个行业。
哪怕今天景区里的游客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明天也还会照常来上班。
想办法。想不出来，就继续想。热爱和收入，总有一样能逼你。
景区里没人，就去拉人，拉不到人，就去找人多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第一波聪明人，先找到了线上，找到了直播。
还是这个景区，还是这套讲解。
只是面对的，从人群变成了手机。拿着的，从小队旗变成了自拍杆。
赚到的，也从服务费变成了打赏钱，有时还能顺便卖卖特产。
一开始，直播间里只有一两个看热闹的人。但当看热闹的人发现，这样真的可以躺着就把心散了，就会再来，甚至转发给朋友一起来。
直播间里的观众，开始从一两个，变成一两百个，甚至在某一天，如果突然因为哪句话出圈，成为粉丝百万的网红大V也不是没可能。
关注的人多了，发现这种玩法跑得通的人，也越来越多。于是带人“云旅游”的直播间，也越来越多。
直播间一多，玩法也多了起来。讲解的东西，从景点介绍，拓展到博物馆介绍，再拓展到线上泼水节、24小时沉浸式直播……
要找到创意更新、体验更好的玩法，对技术的需求和探索也会越来越多。5G、VR、AR、AI、大数据…怎么更沉浸？怎么更个性？开发和合作都可以谈起来。
再然后呢？当景区的线上游客越来越多，可以比线下游客多出好几位数时呢？这些人在线上参观的人，要是感兴趣了，方便了，会不会想来线下呢？
旅游的宣传工作、景区的公共服务、民宿饭店的营销广告，也都会往线上衍生。
发展到这一步，景区里的人，可能依然还是凑不齐一桌麻将，也可能已经慢慢恢复到了原来的热闹。
但无论线下的景区，有没有回暖，回到了多暖，都不妨碍一个事实：
一个更有韧性的旅游行业，诞生了。
当旅游行业回暖，坚守的人可能还在坚守，离开的人可能会再回来。
于是，站在数据的角度看，你可能会看到一场“复苏”，比如就业人口的回升，旅游业产值的增长。
但是，那些身处其中的旅游人感知到的，可能是一个远比“复苏”更精彩的春天。
这一次的春天，不是复苏，而是迭代。
关门的旅行社就算再开张，也不再能复制曾经单纯拉人参观的玩法。躺着就能看的云旅游，已经足够有竞争力。
回归的导游就算再穿上导游服，也不再会只重复以前的带队模式。一次能对接更多人的直播，可能赚得更多。
还有民宿的老板、旅游节的策划、景区的管理人…也都不能只用以前的经验，来理解这新一年的“春天”了。
一个全新的春天，来了。
时间进入到2023年，在比春节更早的一周里，互联网也迎来了春天。
1月16日，滴滴发了一条微博，宣布它完成了整改，又可以注册新用户了。
刷到这条微博，有点恍若隔世。
从“滴滴出行”被要求下架整改，到宣布回归，已经过去561天了。
561天前，滴滴被要求下架整改，猝不及防地进入了“冰封期”：
“滴滴出行”APP不再能下载，新用户不再能注册。
之后的561天，被冰封的滴滴，要面对很多变化。
比如，很多人换了新手机，里面不再有“滴滴出行”APP。
比如，很多人有了新习惯，打车时手指会自动点向高德或美团。
比如，全国的网约车平台又多出了不下50个。
新用户无法获得，老用户也在流失，竞争对手还变得越多、越强。
整改期的滴滴，挺难的。
如果滴滴是蚂蚁，还真不一定能熬得过去。
因为蚂蚁的过冬策略，是囤。在冬天之前，事先囤好。
如果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呢？怎么囤？没法囤。
好在，一度占据了网约车市场90%以上份额的滴滴，更像是只熊。
熊的过冬策略，是扛。靠它扎实的皮毛，靠它厚厚的脂肪。
靠着长期的高度用户粘性，和前期的碾压性市场份额，滴滴扛下来了。
但活下来，也只是看见春天的前提。
比扛更关键的，是完成整改。
只有完成整改，才能从寒冷到难以动弹的水底浮上来，到离阳光更近的浅水层里恢复活力。
好在，滴滴也做到了。
从此，又能被正常下载，不再担心老用户换新手机后会流失。
从此，又能注册新用户，不用再只守着存量做增长。
滴滴的春天，近了。
和整改完成一起到来的，还有另一场春天。
561天前，国家网信办对滴滴提出了整改要求。
整改什么？
简单地说，就是要让数据不被过度采集和分析，让每个打滴滴的人更“安全”。
为什么数据会关系到人的“安全”？
国家数据自不必说，光说个人信息。
你可能会说，打个车而已，留下来的数据，对我的影响能有多大？
比如我打车，肯定会有出发地，到达地。
一次没什么，但打得多了，十次有九次都是这些出发地和到达地，是不是就可以分析分析了？
看看地名，这个是小区，那个是办公楼，是不是能猜猜你的公司、住所、学校？
再结合支付时间，发现每次都是这个点出发，那个点到达，是不是能再猜猜你的生活作息？
把这些再整理一下，是不是能找到一些规律，了解你的行踪轨迹？
只是打个车而已，用最简单的数据，甚至也不用怎么深度分析，就能掌握你的住址，生活作息，乃至行踪轨迹。
如果，结合更多信息维度放一起看呢？
如果，让更专业的分析师来分析呢？
如果，采集的信息维度里，包括你的手机相册，应用列表，甚至社会关系呢？
如果，这些信息泄露呢？被一些不法分子使用起来，跟踪围堵你会不会很方便？
更何况，把这些安全风险，再乘以几个亿呢？
滴滴的用户数，是按“亿”算的。
滴滴的整改完成，通过审核，意味着这数以亿计的用户的安全，有了更大的保障。
这，无疑是一个在滴滴办公大楼之外的，更大的春天。
在滴滴发出回归公告的1天后，腾讯也等来了他的春天。
2023年1月17日，腾讯获批了2款游戏版号。
然而在2021年7月到2022年11月期间，腾讯其实已经在“拿不到游戏版号”的困境里，憋了一年多了。
游戏版号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游戏的“营业执照”。要让一个游戏能“开张赚钱”，开放用户充值付费，必须先有这么个东西。
每拿到一个游戏版号，就意味着又多了一次可能冲击爆款的机会，意味着增长。
那拿不到呢？
就得和注册不了新用户时的滴滴一样，只能靠“挖存量”。
把手头的几个爆款游戏，当成全村的希望，去优化和升级。
但，无论多大的爆款，都逃不过生命周期。游戏会老，玩家会疲。
反映到业绩表现上，就是增长一个百分点一个百分点地掉，收入几个亿几个亿地降。
拿不到游戏版号，堪比“断粮过冬”。
腾讯过冬的姿势，也和滴滴一样：扛。死扛。
（图片来源：Pixabay）
腾讯，乃至所有拿不到版号的游戏公司，为什么会过这个冬？
因为游戏行业的用户，也需要一个春天。
并不是每个游戏，都可以随便上架的。
如何保证游戏的内容健康无害？
如何保证未成年人不会沉迷？
如何保证玩家刚交完钱，开发商就跑路开发新游戏？
如何让我们国家的游戏质量更高，乃至在国际上都有影响力？
版号好拿时，上面这些问题，都是难题。
版号不好拿时，上面这些问题，就容易多了。
2022年12月15日，马化腾曾在腾讯内部员工大会上说：
“大家都憋了一年，嗷嗷叫，等着往上冲。”
“所以一定要聚焦精品，不要浪费任何一个版号的机会。”
13天后，腾讯终于从寒气逼人的水底浮了上来，等来了春天。
然后呢？
憋了一年多的腾讯，会不会更珍惜来之不易的每一个版号，“不敢浪费”？
会不会“聚焦精品”，更用心地开发和打磨每一款游戏？
网易等其它中国的游戏厂商，会不会也一起“嗷嗷叫，往上冲”？
再然后呢？
对更高质量游戏的需求，能不能更强地刺激我们国家的5G、AR、VR、芯片、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
有没有可能，我们的年轻人，能在一个高质量的游戏里，真正地感受到一次中国文化的美？
甚至，会不会有一天，外国的玩家也能在我们的游戏中，感受到中国文化的美？
在腾讯的办公大楼之外，一个更大的春天，也来了。
《礼记》里有一句话，记录了2000多年前的中国人，眼里的春天：
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鸿雁来。
说的是一个什么画面呢？
当东风吹过，冰雪会逐渐融化，冬天藏进土里的蛰虫开始复苏。
鱼从水底浮到冰上，水獭把鱼放置岸边，大雁也从南方飞了回来。
神奇的是，2000多年过去了，中国人的春天里，依然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冬天”停掉生产线的外贸人，在“春天”满世界往外飞，抢回丰盛的订单。
陆续离开景区的旅游人，又举起了自拍杆回到了游客前，赚回昔日的热闹。
为了行业规范化而一度沉寂的互联网人，也重新浮出了水面，嗷嗷叫着拼增长。
祝福，每一个想尽办法让春天早早到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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