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树枝有这么好吃吗！为了它灭一个国？

科学

2023-02-21 04:02

汉朝的两广一带，曾经有一个著名的割据政权，叫南越国。虽然曾经向汉朝拜服，成为藩属，但屡次闹事越权，是汉中央政权的心腹大患。派兵征缴吧，一来劳师袭远，动静太大；二来有江西、福建和南岭的崇山阻隔，又有暑热瘴气，每次去都无功而返。

南越国在今中国岭南地区及今越南北部

武帝建元六年，番阳令唐蒙奉旨出使南越，受到款待。席间他发现了一盘“枸酱”，极为美味。回长安之后唐蒙就向汉皇报告，认为剿灭南越的时机到了。汉武帝一听有理，这么好吃的东西，给我抢！

#1 为盘果酱灭个国？

唐蒙说大王您先等会儿，不是因为酱好吃才要去打他们。这种枸酱只产在蜀中，能到南越，说明蜀地到南越的崇山当中有路啊！想必是夜郎国（就是夜郎自大的那个夜郎国，在今广西一带）的中间商从这条小道走私赚差价！

武帝一听有道理！敢走私这么好吃的东西，给我抓中间商！

唐蒙说大王您再等会儿，重点不是中间商！为臣已经私访了这些中间商，证实了夜郎国有条牂(zāng)柯河，顺河可以直抵番禺，这不就绕开了南岭群山吗！

唐蒙从一碗酱里看到了战机，自此开辟道路，从蜀中开到夜郎，又一直东扩到牂柯河，整整干了23年。最终朝廷从今天的湖南、江西，再加上夜郎，五路大军直逼南越。可惜的是，夜郎这一路还没到，战争已经胜利，这二十多年算白挖了。

（这要是汉武帝觉得酱不好吃可咋整…

这是《史记》的确切记载。当然，汉武帝那捧哏的词儿是我瞎说的。

话说回来，这枸酱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能上国宴还能间接导致亡国？清代诗人陈熙晋曾有“汉家枸酱知何物，赚得唐蒙习部来”的诗句，可见古人也说不清。我国著名民族史学家任乃强先生曾在上世纪考证出“枸”指向了鼠李科植物枳椇(zhǐ jǔ)，也就是民间说的“拐枣”、鸡爪果。

弯折的形状像“万”字所以也叫万寿果

看起来也不像个吃的呀！其实不光能吃，还挺好吃，这些粗粗的驱里拐弯的“果子”就是食用部分。没吃过的可以问问陕西、甘肃、河南的朋友是啥味儿。

三国的陆玑在《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中说“枸树高大如白杨，子长数寸，噉(dàn)之甘美如饴，蜀以为酱”，这是任乃强先生的有力支持。但事实确认如此吗？

#2 吃的怎么是“树枝”呢？

拐枣是鼠李科枳椇属的植物，和真正的枣同科，又拐来拐去的，这个名字是真的很贴切。这个属有多个物种和变种，比如枳椇、北枳椇、毛果枳椇等等，它们都有同样极甜的“果子”。事实上，吃的这部分不是它真正的果实，吊在前面的小球球才是果实，吃的是膨大的果序轴。果序轴就是一个果序的“枝干”，上面长着很多果实，比如老玉米的芯就是一个果序的轴，玉米粒都是果实。

下次看见有人嚼树枝别瞪大眼睛了

枳椇属的果序轴极其甜，有枣香，也有的人觉得吃起来像梨，反正它树枝一样的外表和甜蜜多汁的内里很难被联想到一起。

植物为了繁衍后代，“想”出了无数办法，最常见的就是给动物点好处，让他们帮忙“带货”。我们吃的水果大多都是这样，果实外层甜美，里面的种子坚硬，动物吃完了果肉，可以把种子排到远处，帮植物开枝散叶。拐枣的脑回路比较清奇，没有在果实上做文章，把甜美留给了貌不惊人的果序轴。

拐枣类的花和枣的花一样非常小巧精美

图源：agroforestry.co.nz

这就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物的变异是随机的，哪种活下来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拐枣的“别出心裁”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尤其是获得了人类的青睐。也难为拐枣是怎么把一段“树枝”搞的甜度这么高。在过去，很多山区生活的人都会用拐枣来熬糖，虽然和甘蔗甜菜比不上，也算自然界相当甜的东西了。

英文世界常把拐枣类叫“葡萄干树”

描述它果实熟透又黑又甜的样子

图源：treesandshrubsonline.org

那拐枣究竟是不是唐蒙吃到的“枸酱”呢？我认为大概率并不是。

“枸”这个汉字极其复杂，有三个读音——狗、沟、举，而且还和“构”、“蒟”两个字在古代有一定程度的互通。这一个字能对应的植物有好多种。像枸杞、枸骨、枳、香橼、魔芋、构树、蒌叶等等，都能和“枸”扯上关系，是同名异物的超级大坑。虽然陆玑的记载确实像是拐枣，但那也可能是道听途说，已经混淆了物种。比如刘德注《汉书》说“枸树如桑，其椹长两三寸……”这大概说的是今天的构树。

构树的雄花序，这看着不像能做酱的样子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史记》原文里说枸酱只有蜀地出产，这就和拐枣完全不符了，拐枣在全国很多省份都有分布，北方也有，北枳椇等几个亲戚范围还要大些。虽然古代的植物分布和现在可能有所区别，但两千年的时间对于它们来说只是一眨眼，改变不会太多。

再者中国古人少做甜酱，以肉酱、豆酱为多，都得多放盐，拐枣酱怕是很难保存。有学者把枸酱的原植物指向了胡椒科的荜(bì)拔，也就是一种“蒟”，这是采用了西晋嵇含《南方草木状》的说法，也有一定道理。荜拔主产东南亚，我国现在只有云南有自然分布，比较符合“出蜀地”的记载。如果这是真相，那大名鼎鼎的枸酱味道应该和黑胡椒酱类似，配肉吃应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