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邢海洋

出差到重庆，住在沙坪坝，离洪崖洞、解放碑等网红景点很远，是十足的居民区。走进一家水果店，苹果9元/斤，香蕉7元/斤。外地水果就不考虑了，可橙子、柚子和橘子，正当上市季节，本地特产怎么也全是七八元以上？据说现在的水果品种升级换代了，可前几年来三峡，这里堪称极品的伦晚脐橙还只有4元一斤，今年随便一点的橙子价格都翻倍。本想到产地吃个够，却不料产地也没有水果自由了。

进一家跷脚牛肉店坐下来，这里就餐的多是带孩子参加兴趣班的家长们。一碗清汤寡水的牛肉汤，19元，一块儿血旺10元，似乎不贵，可一想到前几年来重庆百十块钱的火锅一家人吃到饱，还是挺惊讶，当然也可能我的记忆有点遥远。

年易过春难熬，春天蔬菜水果青黄不接，对北方人是很难熬的一段时间，可在南方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晚熟的橘子橙子大量上市，可说起今年的蔬菜，从北到南居民们似乎都在抱怨价格飞涨，蔬菜整体向着每斤十元的关口进发。身边一家超市，蒜苗16元/斤、水芹11元/斤、茭白15元/斤、菜苔6元/斤，青菜的贵，让全球人均消费蔬菜最多的我们犹豫不决。物价之涨，究竟是什么原因，供给不足？消费拉动？季节性困素还是去年猛增的M2起了作用？

先从个人观察说起吧。笔者家附近的地铁边有两座大型的商厦，均有地铁口联通，这两年商场的地下部分都有大改造，健身房搬走了，综合商超缩小了面积，地下空间大开放，辟出一个个小吃店，摊档林立。疫情后那家大些商厦下面总是川流不息的人流，年轻人挤在摊档前，烟火气十足，我凑近一看，六粒一份的章鱼烧36元，真是大跌眼镜。走南闯北，运城盐湖边上的露天档10元八粒，鼓浪屿最热闹的龙头路20元八粒，我们这里明明是20元六粒，如何就翻了倍？于是退回到稍小的商场地下空间看，价格并无变化。而旁边的披萨店，居然有79元16寸的大披萨团购。

《狂飙》剧照

春节期间三亚物价惊吓到了旅游者，20多万一晚的别墅，上万元的酒店抢购一空。可据官方统计，春节长假期间海南全省接待639万游客，旅游总收入93亿元，可资对比的是2019年春节黄金周七天海南接待了582万游客，收入144亿元。尽管旅游人数爆棚，但单客消费并没有超过疫情前的2019年，那时候单客旅游花费是2474元，现在反而降到了1455元，差了足有四成。

当我们把个人感受和统计数字对比，会发现对物价的感受容易产生主观偏差。因为平时生活在郊外乡村，关于蔬菜的城乡差距的感受尤其明显，但这种反差并不因为乡村离菜地近，而是因为社区团购，也是颇为离奇了。社区团购网上买菜，村庄里的收货点非常多，取件方便，相对于城里超市，网上的蔬菜要便宜得多，除了有些品质稍差，不能挑拣，整体的性价比是足够的。城里当然也有社区团购的收货点，但方便程度远不如乡村，地铁口寸土寸金的位置，于是都是昂贵的蔬菜水果。

《爱情神话》剧照

但同样寸土寸金的位置，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去扎堆36元六粒的章鱼烧而不是20元六粒的，这就是人类特有的迷惑行为吧。疫情之后，疏离隔绝的人们尤其喜欢热闹的场面，也就是烟火气。热腾腾的烟火气在这个商业都不能外摆的大城市地上难寻，于是凝聚为地下空间里的铺户林立，摩肩接踵。相比于其他大城市，北京的地下街市规模还一般，成都天府广场地铁站有11个出口，圆形的地铁大厅伸出放射状的长廊涌道，迷宫一般的地下空间布满了购物餐饮小店。

全中国最大的地下步行街在广州天河，绵延几公里，里面的商店多达上千家，我光找出口就找了半个小时。如今，即使是中小城市，烟火气也集中在了大型商场的顶层，在都江堰，这个成都下辖的旅游小城，除了旅游区的熙来壤往，这座城市的街道上少有行人，两边的饭馆也少有食客，可到了当地最大的商场，四层和五层餐饮区饭馆却个个爆棚。如今的人间烟火，正是由那些一个个商业项目营造出的。当然，人们乐于在人工环境里聚集，也说明封闭的人工环境更舒适，迎合了消费者的需求。

电商网购改变了日用百货销售的格局，社区团购连菜市场模式也冲击了，物价因流通方式变动而下降。但一部分的商品流通于新开辟的渠道，旧有商场渠道的成本得不到分摊，只好涨价，这就造成了市面上物价上涨的表象。

《在一起》剧照

不再逛商场，但人类的聚集需求生生不息，又催生出新型的如古代的灯会、庙会一般的场所，那就是网红打卡点和市集。城市便捷的公共交通把人流引导于此，这里也是人们上下班必经之地，团聚约会也是因为交通方便而聚集于此，甚至仅仅因为热闹就要来凑热闹，人流密集提升了物价，给人以物价在上升的感觉。或许，对比三年疫情的宅，正是报复性消费带来了报复性物价。

消费者在网购上省出来的钱，如果都存进银行，这个社会就会因为流通货币变少而通货紧缩，如同当年日本失落的30年。但我们这里显然还没有老龄化到那种程度，中年人渴望烟火气，年轻人喜欢聚集。上班族更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地铁站边短暂地停留晚餐，补充给养，却无意中承担了网购社会的经济成本。

《我准时下班》剧照

不过，除了线上与线下的物价差异，今年开年来整体物价的确在上涨，只要看看宿有物价定盘星之称的可口可乐也在提价，就知道快消品都感知到了提价的契机。2022年广义货币(M2）余额266.43万亿元，同比增长11.8%，比GDP增速和物价涨幅相加还多出了六个百分点，这多出来的货币暂时存在了银行里，却隐伏着物价上涨的动力。如今人们在闹市花钱，物价压力开始了传导，线上的牛奶蔬菜也在涨价。已经有人在担心，钱不花在房子上而是花在蔬菜水果上，老百姓的日子更难过。

春天还没到，和路雪已经宣布涨价了，涨10%，海底捞一片毛肚10元，巴奴火锅5片土豆18元，火锅人均消费几年前还是50元，现在已经破百。酒店刺客频频，就连航空公司都不能卖四折以下的机票了。相对这些物价涨幅，工资的确涨得太慢了。唯愿我们的收入，也和物价一样，同步提升。

大家都在看

▼ 点击阅读原文，一键下单本期新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