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是被自己的手足背叛，然后又被外国势力背叛。——海地历史学家乔治·米歇尔
近日，《纽约时报》刊发题为“海地如何沦为法国和美国的“金矿”和“提款机”的文章，揭秘了令人惊悚与悲愤交加的殖民血泪史。海地是个很小的国家。在古巴岛南侧，有另一个岛屿，这个岛一分为二：一边是海地，一边是多米尼加。
与以拉丁裔为主的邻国多米尼加截然不同，黑人人口占海地95%以上，居美洲之首。但黑人也是后来者。海地人的原生种族为印第安土著民族—阿拉瓦克人。1492年12月6日哥伦布航行至此，将该岛命名为“西班牙岛”，此后，阿拉瓦克人遭到完全灭绝。西班牙殖民主为补充劳力并自非洲引进大量黑奴，海地从此变成黑人国家。
1697年，海地被割让给法国，称为法属圣多明戈。1791年黑人领袖卢维图尔领导海地人发动独立战争，成为拉美最早争取独立的国家。1804年，海地共和国成立，只比美国晚了28年。海地海地是现代世界上第一个诞生于奴隶起义的国家，也是世界上第三个共和国和第一个黑人共和国。然而，海地至今还未摆脱贫穷：• 海地是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之一。2019年，人均预期寿命仅64岁。
• 海地的人口980万，93%的海地人住在农村和2000人以下的小城镇。85%的人口从事农业。
正如《国家为什么会失败？》所指出的，国家富裕的关键不在于资源多寡，而在于制度。
市场经济鼻祖亚当.斯密在1755年的一次讲演中，指出一个深刻且朴素的哲理：
• 除了和平、便利的税收，以及适度的司法之外，把一个落后国家变成繁荣的国家，就不再需要别的什么了。
• 从海地独立到1915年一百年间，近90位统治者走马灯一样上台。• 1957年，杜瓦利埃赢得1957年海地大选，建立起家族统治，直到1986年被推翻。随后，亨利·南菲将军为首的“全国执政委员会”实行军事统治。• 1990年，阿里斯蒂德被选举为总统，但遭军事政变。1994年，在联合国授权的国际干预下，阿里斯蒂德重返总统职位。• 2000年，阿里斯蒂德再度当选总统。2004年，阿里斯蒂德逃离该国，流亡至2011年。
• 联合国派出维和部队。2006年总统和议会选举举行。• 2021年，时任总统莫伊兹遭遇刺杀身亡。依照莫伊兹生前的指派，由亨利正式就任总理，并接手代行总统职务。除了政局不稳，《纽约时报》还揭示了另一个原因：殖民掠夺。时报的记者团队在遍及三大洲的档案馆和图书馆里搜寻被遗忘已久的文件，揭开了尘封的历史。海地悲剧要从拿破仑说起。1795年，拿破仑打败第一次反法同盟，西班牙被迫割让海地给法国。由于欧洲战火纷飞，海地趁机发动独立战争，把驻守当地的法国殖民军队消灭，整个海地岛基本都在海地人的控制之下。
1799年，拿破仑凭借打败反法同盟的威望，发动雾月政变，夺取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最高权力。当时，当地的法国殖民军队已被海地人消灭殆尽，拿破仑于1801年派出自己的妹夫勒克莱尔率领三万军队远征海地岛。法国军队来势汹汹，海地革命军队一再失利，领导人卢维杜尔被迫向法国提出和谈。1802年，卢维杜尔受勒克莱尔诱骗被押送到法国关押。同年，勒克莱尔也因水土不服在海地去世。于是，海地人民向法国远征军队反击，三万法国军队全军覆没。故事没有到此结束。1825年，一艘法国军舰驶入海地首都的港口，提出了一个非分要求：要求海地人民赔偿法国损失。弱小的海地害怕被侵略，被迫同意支付赔款。法国的赔款要求是1.5亿法郎，每年一付，五年付清，远远超出海地的支付能力。于是，法国逼迫海地从法国各银行贷款来还债。这种西西弗斯式的压力在后来被称为双重债务。“双重债务”使海地在贫困与落后中泥足深陷。
这笔赔偿有多少呢？海地在64年时间里的每一笔付款。以今天的美元计算，总额约有5.6亿。在咨询了15位世界顶级经济学家之后，《纽约时报》记者计算出，海地给法国的赔款导致了210亿至1150亿美元的经济增长损失。这相当于2020年海地经济总量的八倍。• 这是债务催生的新殖民主义，这种资产流失完全扰乱了国家建设的进程。
在海地陷入了长达100多年的困境的同时，总部位于巴黎的法国工商信贷银行靠海地大发其财。在经历半个世纪双重债务的赔偿重压后，海地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国家银行。但海地国家银行仅在名义上属于海地。它是由总部位于巴黎的法国工商信贷银行及其投资者创立的。他们从海地政府的几乎每一笔交易中抽取佣金。
美国成为美洲大陆最强大的国家后，美国总统门罗于1823年发表的国情咨文中提出所谓的门罗主义，将美国视为“拉丁美洲的主人”，向欧洲放话“不要插手拉丁美洲”。从1846年至1848年爆发的美墨战争，美国夺取了23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相当于4个乌克兰），一跃成为地跨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大国。墨西哥丧失了大半国土，元气大伤。1904年，以“温言在口，大棒在手”闻名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将“罗斯福推论”增添至门罗主义中，它的核心是美国可以根据自己的逻辑任意武装干涉拉丁美洲，以实现"美洲是美国人的美洲"。门罗主义被视为定义美国基本外交政策的起始点，也是持续时间最长的意识形态之一。曾援引该声明的总统包括格兰特、西奥多·罗斯福、肯尼迪、里根等。自1846年起，美国已有30次军事介入拉丁美洲，暗地或间接行为则有47次。最夸张的是，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一生躲过了600多次暗杀，被载入了《吉尼斯世界纪录》。1915年美军入侵海地，理由居然是这里过于贫穷动荡，不能任其自生自灭。国务卿罗伯特·蓝辛毫不掩饰自己对“非洲种族”的蔑视，将对海地的占领描述为一项旨在结束“无政府状态、野蛮和压迫”的教化使命。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小队成员进入海地国家银行，大摇大摆地拿走了价值50万美元的黄金。几天之内，这些黄金就进入了华尔街一家银行的保险库。那位指挥驻海地美军的将军在多年后说道：• 我让海地和古巴成了国民城市银行的伙计们创收的好地方。作为花旗银行的前身，国民城市银行与华尔街的其他势力一道推动美国控制了海地及其财政。
此后几十年里，美国一直是海地的主导力量，武力威胁其解散议会，杀害了成千上万民众，并将海地很大一部分收入转移到了纽约银行家的手中。美国使用强迫劳动，士兵用绳子将劳工绑住，让海地人无偿修路，还射杀试图逃跑的人。1934年，最后一批占领海地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撤出海地（美国的历史健忘症）。根据美国官员编撰的二十余份年度报告，在十年时间里，海地总收入的四分之一都被用于偿还国民城市银行及其附属机构的债务。控制海地财政的美国官员支付给自己的工资和开销，有时甚至比这个200万人口国家的公共卫生支出还要高（美国是利用善良外衣掩盖自私国家利益的艺术大师）。美国还得到一个惊喜。由于在海地的惨败，拿破仑决心收缩战线，咬牙将路易斯安那以1500万美元卖给了美国，其面积大于当时的美国面积。这是美国历史上最成功的一次收购。
腐败也是殖民留下的后遗症。透明国际组织将海地列为世界上最腐败的国家之一。1957年，书生气十足的医生杜瓦利埃当选总统。130多年来，海地第一次得以摆脱沉重的国际债务负担。令人唏嘘的是，之后的28年间，杜瓦利埃与其子联手进行了因腐败和残暴的独裁统治。专业人士纷纷逃离海地。杜瓦利埃家族掠夺了数亿美元资产。
这些历史，法国一直在努力埋葬——或至少在淡化。2003年，阿里斯蒂德总统对法国强加的债务进行谴责并要求赔偿，令不少海地人大吃一惊。法国迅速采取行动，试图抹黑他的声誉。2004年，在美国和法国的谋划下，阿里斯蒂德被罢免并押上一架飞机。美国和法国为此举辩护，称受动乱破坏的海地需要稳定。后来，一位前法国大使承认，这位海地总统的突然下台与他的赔偿要求“可能也有点关系”。往事并不如烟。周恩来说，据美国黑人学者杜波依斯统计，从15世纪到19世纪，由于殖民者贩卖黑人，非洲损失了1亿人口。美洲的印第安人被殖民者消灭殆尽，剩下一点跑到山上去了。陈毅元帅写了一首词《满江红.黄金海岸》（拜登：不允许白人至上主义者颠覆这个移民国家）：
尽是黄金，这海岸，摩天壁立。任掠夺，大洋风雨，神号鬼泣。贩卖黑奴过一亿，又教对岸红人绝。惊世间残暴竟如斯，两洲血。
说宽恕，谁同意？论报应，亦不必。最无情只是斗争逻辑。独立非洲西北始，揭竿而起相踵接。看涤瑕荡垢土重光，全无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