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在常态中寻找美是一种深刻的立场

公众号新闻

2023-03-11 04:03

让平常

的东西

变得特别

我认为好的建筑会提供一个环境，它在那里，但它又不在那里。就像所有意义重大的事物一样，它们既是前景又是背景。
——Sir David Alan Chipperfield

当大卫·卡梅伦在 2013 年访问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时，她向当时的英国首相介绍了「我们德国最著名的建筑师之一」。

这位建筑师就是戴卫·艾伦·奇普菲尔德爵士。

他在德国建造了几座博物馆，还在巴塞罗那建造了法庭，在爱达荷州得梅因建造了一座图书馆，而在他的祖国英国却相对被忽视了。

十年过去了，奇普菲尔德 3 月 7 日刚刚被宣布为 2023 年普利兹克奖的得主，这是建筑学的最高国际荣誉。而他在自己祖国的知名度也有所提高。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荣誉」，「也是一种小小的安慰」。而他也一直认为「建筑比建筑师更重要」。

虽然奇普菲尔德是建筑界坚定的一员，赢得了无数的国际竞赛，策划了威尼斯双年展，并被授予 Riba 金奖，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在 20 世纪 80 年代的英国，作为一个年轻的建筑师，你没有机会。我们有玛格丽特·撒切尔和查尔斯王子，他们是对建筑行业持否定态度的双子塔。我在日本做了我的前三个建筑，随后在意大利和德国参加了比赛。说实话，它并没有真正改变。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路上。」

近几十年来，全球各地的知名建筑师都在以更新颖的形式和扭曲的结构体操进行竞争，而奇普菲尔德一直是一个清醒的声音。当其他人创造出华丽的地标时，他追求的是一种朴素的现代主义形式，散发着庄严的严肃性。因其将博物馆等历史建筑改造成优雅的现代空间而闻名。

海浦沃斯美术馆

上海西岸美术馆

正如普利兹克奖章所说：

他的建筑「总是以优雅、内敛，具备永恒感，并辅以干净利落的结构和精致的细节」，「在一个过度商业化、过度设计和过度夸张的时代，他总是能实现平衡」。

「他在每一个作品中都巧妙地选择了对项目有帮助的工具，而不是那些可能只庆祝建筑师作为艺术家的工具。这样的方法解释了为什么一个有天赋的建筑师有时会几乎消失」。

经典的柏林新博物馆

奇普菲尔德的克制对一些人来说可能过于僵硬：他在德国的项目被指责为过于接近该国的法西斯主义历史。但是，当他与现有的结构合作时，他的表现是最好的，特别是那些有麻烦的历史。他职业生涯的决定性项目仍然是对柏林新博物馆的迷人重建。

位于柏林博物馆岛的新博物馆由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施图勒设计，建于 1841 年至 1859 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大规模轰炸使建筑严重受损。战后几乎没有进行过修复，结构被暴露在大自然中。1997 年，奇普菲尔德与 Julian Harrap 合作，赢得了重建新博物馆的国际竞争。

该项目的主要目的是重新完成原来的体块，并包括修复和恢复第二次世界大战破坏后留下的部分。原有的房间顺序被恢复，新的建筑部分与现有的结构形成连续性。考古修复工作遵循了《威尼斯宪章》的指导方针，尊重不同保存状态下的历史结构。对现有的恢复和修复是由这样的理念驱动的：应该强调原有结构的空间背景和原始材料性——新的结构反映了失去的东西，而没有模仿它。

新的展览室是由大尺寸的预制混凝土构件建成的，这些构件由白色水泥和萨克森大理石碎片混合而成。新的主楼梯由同样的混凝土构件构成，它重复了原来的楼梯，但没有复制它。

其他新的体量——西北翼，包括埃及庭院和阿波罗立面，希腊庭院的天顶，以及南穹顶—都是由回收的手工砖建造的，与保留的部分相辅相成。随着新博物馆东侧和南侧大部分保留下来的柱廊的恢复和完成，战前的城市状况在东部重新建立起来。在新博物馆和 Kupfergraben 运河之间的一座新建筑—詹姆斯-西蒙画廊(James-Simon-Galerie)，与 1938 年前的城市状况相呼应。

2009 年，在经历了 60 多年的废墟之后，新博物馆作为博物馆岛的第三座修复建筑重新向公众开放，展出了埃及博物馆和前史及早期历史博物馆的藏品。

奇普菲尔德的新博物馆有一种明显的吸引力。在我们已经被闪亮的物体、壮观的形式、新事物的修辞和偶像所满足的时候，这里有一件耐心、时间和不打扰的作品。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它已经被评论家、政治家和柏林公众所赞美。

奇普菲尔德的大想法是保留他发现的废墟精神。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操作，在博物馆所要求的固定环境中保留废墟的特征。他的目的不是「展示破坏，而是展示那里的美」。

他逐个房间、逐个表面来做，对在每个房间发现的不同条件作出反应。在光谱的一端，有几乎完好无损的织物，在那里，稍有破损的装饰被稳定下来；在另一端是全新的房间。介于两者之间的是由石膏碎片、受损但可识别的古典柱子和空心粘土罐的拱顶定义的房间，这些粘土罐的图案从未打算被看到，但有某种美感。

在这些空间里，建筑师必须判断新的作品何时应该宣布它的新意，何时应该与原有的作品融合。大楼梯是新的干预措施中最突出的，它遵循了它所恢复的楼梯的形式，但不是细节，符合它作为博物馆公共中心的作用。在展品成为注意力中心的地方，建筑变得不那么突出。

那些曾经彼此不同的东西——有纹理的大理石、粘土罐、尼罗河的场景、庞贝的装饰、马赛克——都因为废墟的共同品质而统一起来。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比它从未被炸过的时候要有趣得多。

现在，新博物馆创造了不同程度的时间回响。这包括它最初建造的时间，由部分表面的剥离所揭示。还有它后来的使用、轰炸、天气侵蚀以及最后的缓慢修复。还有它的原始古典建筑所涉及的希腊-罗马时间，还有它的埃及和其他展品的时间，以及它的活着的游客的快速穿过的时间。这个地方是人类和自然行为的综合体，有些是暴力的，有些是精致的，有些是感人的，有些是普通的。

他说：「这对我和我的团队来说是改变了生活。这是一个关于过程和如何真正合作的 PHD。我这一代人一直在关注产品，但我现在更相信，我们需要关注过程。」

梦想当兽医的普利兹克得主

戴卫·艾伦·奇普菲尔德 1953 年出生于伦敦，在德文郡的一个农场长大，他的童年梦想是成为一名兽医。他在惠灵顿寄宿学校上学，他说他在那里「学术上相当无望」，但在体育和艺术方面表现出色。他没能进入大学，所以他去了伦敦的金斯敦艺术学院，随后又去了 AA 建筑协会，这是当时前卫思想的温床——他坚决反对这样做。

「在金斯顿，我很有实验性，并试图突破。但鉴于 AA 的自由，我变得非常保守。我差点没能毕业，但幸运的是扎哈·哈迪德为我站了出来」。

奇普菲尔德与理查德·罗杰斯和诺曼·福斯特一起度过了成长的岁月，在那里他「学会了让事情变得比它们可能需要的更重要」。他说：「在这两个办公室里，他们都很执着于做比要求你做的更多的事。」对细节的执着关注——有时面对客户的愿望和预算的限制——将成为他的决定性特征之一。

1985 年，奇普菲尔德开始了自己的实践，他引起了时装设计师三宅一生的注意，三宅一生的斯隆街商店将是他的第一个委托项目，这导致他在日本做了 18 个月「一些相当平庸的百货商店的设计」。

在日本工作的几年，对他的价值观和审美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日本人似乎把小东西变成了大东西—日常生活的正常方面变成了重要的行为，这引起了我的共鸣」。

20 世纪 80 年代后，他在巴黎和东京的商店设计中获得了声誉。尽管他想在大型建筑中工作，但他继续为商店设计以支付账单和资助他所参加的比赛。

但三宅一生的关系带来了更大的委托，包括一个严酷的混凝土博物馆和丰田公司的一个地堡式办公室。「我以一种相当虚假的方式开始了我的职业生涯，通过商店的室内设计、在日本的项目和一些竞赛项目，你可以用魔术的方式，让人以为我有一个真正的办公室。」

这足以说服意大利当局授予他三个主要的公共竞赛项目，分别是威尼斯的公墓、米兰的博物馆和萨勒诺的法院——「22 年后，我们仍然在完成这些项目」。这也足以让柏林将他列入新博物馆的候选名单，「这个比赛完全是为了让弗兰克-盖里获胜而设置的」。

不止是德国的民族英雄

虽然这 16 年的努力使他成为了德国的民族英雄，但在英国的一次平行经历充分展示的不同。

2001 年，奇普菲尔德被任命为英国 BBC 苏格兰总部的设计者，但他被推到一边，支持「执行建筑师」Keppie，导致了一个笨重的、粗糙的设计。不过，他还是有机会在英国其他地方进一步施展拳脚，与更开明的客户合作。

特纳当代美术馆

胡美兹博物馆

2011 年，他在马盖特的特纳当代美术馆开幕，它像一座锐利的冰山矗立在海岸上，还有赫普沃斯-韦克菲尔德，它从考尔德河的水面上升起，像一个凿开的混凝土塔群，与当地的后工业环境相呼应。

皇家艺术学院总体规划

爱茉莉太平洋总部

随后，密苏里和墨西哥城的博物馆以及首尔的巨型立方体办公大楼也相继落成，而在伦敦，他将自己的外科技能用于解开皇家艺术学院的迷宫。奇普菲尔德现在有大约 250 名员工，分布在伦敦、柏林、米兰和上海的办公室，但他的心似乎在科鲁贝多（Corrubedo）——西班牙西北部加利西亚的一个小渔村，他在那里拥有几处房产并和经营了一家酒吧。

奇普菲尔德开的酒吧

这些年，奇普菲尔德与加利西亚建立了强大的联系。2017 年，他在那里成立了 Fundación RIA，这是一个非营利性的文化组织，主要目的是分析、讨论、发展和推广支持加利西亚的大西洋河口地区的地方经济、建筑、城市化、自然和文化的保护和进步的想法。

这也让他在 2019 年还被授予了加利西亚年度人物。

2020 年，在关闭二十多年后，科鲁贝多的居民见证了曾经的一个关键地点是如何恢复活力的。在奇普菲尔德的主持下，Bar do Porto 重新开门营业，由他的女儿Celest管理。

主要目标或前提是保持对该场所的身份和作为社区聚会点的功能的绝对尊重，最大限度地恢复作为历史酒吧特征的因素，无论是美学上还是空间和房间本身的配置。

恢复后的 Bar do Porto 远不是一个精英或复杂的机构，它被设想为回归科鲁贝多的居民社区，提供当地高质量的美食。

Bar do Porto 是奇普菲尔德对个地区美食感兴趣的结果，也是建筑师重视和保护加利西亚文化的更大努力的一部分。

有趣的是，这并不是奇普菲尔德唯一与食物有关的举措：位于大卫-奇普菲尔德建筑事务所柏林园区的 Chipperfield Kantine，为办公室员工和公众提供用新鲜有机产品制作的素食。

建筑师的员工食堂

在 Mitte 的中心，但仍然隐秘。Chipperfield Kantine 融合了美丽的建筑、精美的午餐美食，最重要的是，以现代方式利用城市的资源。

在 August- 和 Linienstraße —— Mitte 北部的两个画廊热点——之间是Joachimstraße。Maren Thimm 因其位于 Linienstraße 的餐厅 Lokal 而闻名，她也在 Joachimstraße 经营 Kantine。这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食堂。这里没有方便食品或琐碎的家具。事实上，它是一个相当鼓舞人心的聚会场所。

这个空间的气氛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它的房东和设计师：戴卫·奇普菲尔德建筑事务所。在柏林，他们因其在博物馆岛、振兴的新博物馆和新开的詹姆斯-西蒙画廊的工作而闻名。创造不局限于商业用途的城市空间——公民接触的空间，如果你愿意，这就是奇普菲尔德的口号。

因此，Kantine 实际上是奇普菲尔德建筑师的员工食堂。120 名员工每天都可以在这里聚会。早餐，午餐，或在下午喝咖啡。但与此同时，食堂也对附近的访客或路人开放。

这个空间本身让你知道，你呆在这里会有什么期待：一个有一排梧桐树的院子让位于一个简单的、简约的混凝土建筑，里面是食堂。这不是短暂的，是要持续到永远的。二楼，奇普菲尔德亲自设计了大型橡木长椅和桌子。长及地面的灰绿色窗帘给房间带来了一种柔和的感觉。

坐在这里，无论是在外面的无花果树下，还是在里面，都非常漂亮。这里的烹饪和建筑一样直接，使用新鲜、天然的食材。

Kantine 提供了数字世界没有的东西：温暖、舒适、营养。这一切都被认真对待，没有过于严肃和僵硬，而是欢快和活泼。

建筑的力量足以改变一些危机的方向

从上面两件事我们可以看出来，尽管他的作品很朴素，奇普菲尔德是一个非常温暖、热情的人。

他支持建筑师参与解决问题，因为他们建造或未建造的社区直接影响社会质量和生活质量。他对可持续发展的缓慢步伐感到很沮丧。「这不是关于太阳能电池板和绝缘窗，而是关于进行根本性的改变。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必须被衡量，不是从经济角度，而是从其社会和环境影响角度。」

奇普菲尔德说，作为一个单独的建筑师，他只能做这么多来促进进步，因为他被雇用来满足客户的愿望。但他说，他的团队在帮助教育下一代了解这些问题以及推动客户采取对社会负责的做法方面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这并不总是我们的错—如果没有人建造社会住房，我们就不能自己出去建造」，他说，「但作为一个行业，我们的贡献没有达到我们应该集体做出的水平。」

美洲杯帆船赛大楼

为了让他的建筑为公民利益做出贡献，奇普菲尔德设计了他 2006 年在西班牙瓦伦西亚的美洲杯建筑，不仅作为球队和赞助商的临时接待场所，而且还作为公共空间，有零售和提供运河和城市景观的平台。

激励奇普菲尔德的部分原因是普遍存在的收入不平等。他说：「拥有住房、拥有良好的物质环境应该是一种公民权利」。

「这不应该是富人的特权，我们不能把社会的一部分抛在后面。」

冒名顶替者综合症

2007 年，奇普菲尔德凭借德国现代文学博物馆赢得了斯特林奖。该建筑俯瞰内卡河谷，从里面可以看到全景。

它展示了著名作家的原始手稿，如弗兰茨-卡夫卡的《审判》和阿尔弗雷德-多布林的《柏林，亚历山大广场》。由于倾斜的地形，该建筑的底层并没有从高处出现；因此，它看起来像是现有博物馆的一个亭子。薄薄的混凝土柱定义了入口，手稿被展示在自然采光的玻璃平台上。对具有高度耐久性的材料的偏爱，给人的印象是这些藏品将被世代保存下来。

他也是第一个策划威尼斯双年展的英国建筑师。2012 年，他策划了第 13 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其主题为「Common Ground」。指的是当不同的想法聚集在一起时，就会被分享。此外，双年展旨在突出建筑，而不是建筑师。奇普菲尔德认为，建筑师不能做有自我暗示的纪念性建筑；否则，建筑可能会变成不过是城市的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