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 | 公益教育的创新模式

2023 年 3 月 25-26 日，第七届中国教育公益组织双年会在湖南省长沙市举办。本届双年会主题为“挑战催生创新 连接创造可能”。来自全国各地的 800 多位教育从业者、教育公益伙伴、媒体人员等共同探讨教育公益的价值与可能。3 月 25 日，科幻作家、雨果奖得主、童行书院创始人郝景芳进行主旨分享。以下摘选自其分享内容。

童行书院成立于 2017 年，至今已经有 6 年的历史，一直在持续地开展公益活动。虽然从主体来看，我们并不是一个慈善机构，但是我们仍然在不断地探索公益发展的新模式。

在加入童行书院之前，我曾在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工作，该基金会隶属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是一家公募基金会。基金会每年有上亿的募资规模，致力于在贫困地区开展儿童公益活动，例如提供营养餐、支持山村幼儿园等等。但是后来我选择离开基金会，创办企业，旨在探索一种创新的公益发展模式。

创新模式指的是将公益和企业运营更好地结合起来，形成一种自我维持的公益模式，即在正常情况下不需要外部融资。我曾在一家国有背景的基金会工作了近 6 年，对公益行业有一定的观察和了解。相对于小型公益组织，国有背景的基金会融资相对容易，因为有很多机会可以接触到企业家。但是我也观察到，对于小型公益组织来说，生存是相对困难的。因此，这些组织通常会依靠大量的志愿者来工作，但这也会带来一些问题。

志愿者一开始通常都非常有热情，工作得也很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热情往往难以持久，公益也就变成了短期的情怀释放。志愿者最多只能在假期或一年半载的时间里投入大量的精力和热情。如果一个人长期参与公益组织的工作，或者成为一名支教老师，那么他们的收入通常非常低，一般按照志愿者补贴的形式发放，大城市可能只有三四千元，小地方可能只有两三千元，甚至比当地的打工人还要少。如果公益参与者一直是以志愿者献爱心的方式参与，这实际上会对他们本身造成损伤。

说到公益，许多人以为做公益就是免费提供服务或物品，比如公益课程。但是，这些东西能否拿到市场上卖呢？在公益人眼里，好像不能这样做。这种观念会让人觉得公益组织提供的服务或内容都没有什么价值，受益人也不太在乎。我们曾经为此感到苦恼，明明觉得做出来的东西很好，比如教人如何教育孩子，但是提供给家庭后，他们却不用，我们只能派人上门督导教学，以确保其效果。

我们需要了解服务对象的需求。与乡村学校和孩子交流后，我们发现他们需要的和我们愿意提供的东西不一样。家长们都希望我们组织一些暑假支教活动，让他们的孩子去支教。但是与乡村学校校长聊天后，我们会发现校长并不太愿意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过来支教。虽然大家都挺有爱心，但对校长本身的工作并没有太多帮助，也不能真正地帮到他们。解决紧急问题的方法是提供日常教学。我们需要先了解需求，然后提供产品和服务去满足他们。

我希望公益人能够将公益事业作为自己的职业，而不是短期奉献。这样做既能够帮助自己获得应有的职业回报，也能够让公益事业变得可持续。

我想分享一个小故事，讲述了如何将公益事业变成可持续的经济回报。有两位支教老师，她们在敦煌支教已经三四年了。我问她们接下来想不想去上海或者西安工作。她们却问我，能不能去定西找一所更贫困的乡村小学。尽管敦煌也并不是非常贫困，但许多乡村小学已经因为学生流失而并入城市学校，因此支教老师的需求并不是很大。然而，这两位老师已经把支教当成了一份长期的职业，而不是一种短期的奉献。他们已经在这个职业中获得了成就感，因此希望能够继续这份工作。

我问他们是否存在任何生活上的不便，他们却表示一切都很好。这是因为我们将公益事业与商业结合起来，使支教老师能够获得可持续的经济回报。支教老师在学校工作的同时，也会参与我们的研学旅行和营地教育项目。我们会为他们提供培训，帮助他们学习如何策划和组织这些项目。在假期期间，他们会带着学生去敦煌做研学，这也是一项非常受欢迎的活动。每年只要做几期，他们就能获得可观的利润，足以支付他们一整年的工资。这种商业模式不仅让支教老师能够获得可持续的经济回报，也使他们对当地的资源和文化非常熟悉，从而提高了他们的专业水平和职业竞争力。

这种商业模式的好处不仅仅局限于支教老师。对于我们公司来说，这也是一种非常好的节约成本的方式。我们可以将省下的钱用来支付支教老师的工资，从而实现双赢的局面。如果我们能够让所有人都从中受益，那么这种商业模式就是可持续的。这种商业模式不仅能够让支教老师获得可持续的经济回报，也会让他们感到这是一份非常好的工作，从而提高他们的工作稳定性和职业满意度。

除了将企业运营引入到公益领域，另一个可持续的公益方式是为有需要的人提供有价值的事物。例如，在福建培田支教项目中，一位老师提供了一套在北京、上海、杭州、深圳和成都等城市中收费的植物主题课程。该课程每节课时的费用为 300 元，一个学期共 12 节课，一年需要花费 7000 多元。然而，这位老师将这套课程免费提供给了乡村学校的学生，这样可以让更多的人受益。

该课程得到了支教老师的积极反馈。他们发现，乡村学生非常喜欢这种课程，而且乡村学生完全能够理解和掌握课程内容，同时也能够培养他们的科学思维能力。例如，当提出一个问题时，学生们会提出自己的猜想，并进行验证、推理和实验。虽然乡村学生在 18 岁时与城市学生存在差距，但并不代表他们在 4 岁、5 岁或 8 岁时就存在差距。因此，这种免费提供有价值课程的做法可以保证支教质量的高水平。

公益组织采用市场化手段的好处在于，市场消费者的苛刻要求可以帮助公益组织改进和优化公益产品和服务，从而提高公益事业的质量和效果。市场化的手段可以让公益组织更好地了解消费者和受益人的需求和反馈，以确保公益产品和服务的质量和效果得到验证和认可。

在福建培田支教项目中，该课程在市场上经过了充分的验证和检验，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支持。这种市场化的做法不仅可以提高公益事业的可持续性，也可以让更多的人受益。因此，为了确保公益事业的高质量和可持续性，公益组织应该采用市场化的手段，并为有需要的人提供有价值的事物。

除了在全国乡村学校提供支教服务外，我们还捐赠了全国一百多所学校的课程物料，并为他们提供教师培训。一开始，我们发现有些学校不太积极接受我们的捐赠，甚至认为我们的捐赠会给他们增加负担。后来，我们开始要求他们提出申请，并写明申请理由，然后我们免费提供给他们所需的课程资料。虽然我们并没有花一分钱，但是这种申请流程可以激励学校和老师们更加积极地参与到我们的项目中。

我们捐赠的课程资料包括一套英雄之旅的课程，其中讲解了古希腊《荷马史诗》。我们最初担心农村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可能会觉得这个课程有些难，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项目式学习 PBL。但是，当我们收到第一次上课反馈时，我们非常惊喜。学生们积极参与，乐于思考，并对英雄的定义和特点有了深刻的理解。他们认为英雄应该是博爱、勇敢、乐于助人，并且相信英雄可以给人们带来光明。这表明乡村学生的心理丰富多彩，细腻多姿，柔软有爱。这也证明我们捐赠的课程资料确实能够给所有的孩子带来好处，真正是一个好产品。

最后，我想谈一下资源拓宽的问题。在过去，我们通常会想方设法获得更多的捐赠，并将这些捐赠用于公益事业。然而，如果我们一味地陷入这种小的思维闭环中，我们的焦点就会变成如何花钱。事实上，公益工作仍然应该遵循市场主体的原则，即优先考虑需求方，了解他们需要什么，以及他们最需要什么。例如，现在仍然有很多人想要捐赠旧衣服和玩具，但是乡村孩子并不需要这些旧物品，他们最需要的是父母的爱。因此，需求是不断变化的，市场主体应该首先进行用户调研，了解人们的需求。在公益领域，我们也需要这样的精神，因为每个受捐赠者都有自己的需求，我们应该尽力满足他们的需求。

第二点是关于捐赠方的需求。实际上，许多捐赠方式仍然是基于卖惨的策略，但是我们应该了解捐赠方的真正需求。他们希望实现有意义的事情，追求有意义的价值。许多捐赠方希望我们为他们的员工组织团建活动，因为他们的需求是希望员工通过参与社会实践获得锻炼，享受有意义的生活。这些事情都需要我们了解捐赠方的特点和被监督方的需求，而不是凭空臆想，通过卖惨的方式唤起人们的冲动和爱心。

教育的改变需要每一个人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