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能「抗焦虑」的传世经典，为什么“墙内开花墙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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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9 10:04

卡夫卡曾有一句箴言：

没有必要走出屋子，你就坐在桌旁倾听吧。甚至倾听也不必，仅仅等待就行了。甚至等待也不必，保持完全的安静和孤独好了。他说，这世界将会在你面前自愿现出原形，不会是别的，它将如醉如痴地在你面前飘动……

熟悉老子《道德经》的人会立刻认出，这不就是对《道德经》里第四十七章“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的翻译吗？

Past Masters/The Beatles

同样的内容，还被著名英国摇滚乐队披头士改编成了单曲The Inner Light发行。

不出户Without going out of my door

知天下I can know all things of earth

不窥牖Without looking out of my window

见天道I could know the ways of heaven

其出弥远The farther one travels

其知弥少The less one knows

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曾说：“孔子、孟子对我的影响是大的，而老子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

老子画像

美国著名史学家威尔·杜兰在《世界文明史》中说：“或许，除了《道德经》外，我们将要焚毁所有书籍，而在《道德经》中寻得智慧的摘要” 。

德国哲学大师海德格尔更是深受《道德经》思想的影响，还与中国学者萧师毅共同合作翻译了《道德经》的一个德文译本。

▲郭店本《老子》片段（图片来自网络）

老子确实是西方人最感兴趣的中国哲学家，以至于《道德经》的全球销量已经在2018年超越了《圣经》，跃居世界书籍排行榜的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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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中国人来说，墙外开花，未必墙内香。

我其实也不能免俗，对《道德经》存有不少刻板印象，直到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听到了“道可道，非常道”的另一种解读。‍

对这句话，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一个解释是：可以说出来的道，就不是永恒之道。

但是如果考察词源的话，会发现“道”这个字，作为“说”的意思，其实是从唐代的白话小说才开始的。词源上的“道”本意是“走路”，后来才演化成“轨道”、“轨则”“法则”。

因此，“道可道，非常道”可以解读为：

大道是可以行走的，会形成轨迹，但随着人们的行走，轨迹也在不断地变化。

图/猜火车

这个解读让我拍案叫绝。这个解读才配得上胡适所言老子是“中国哲学史上第一位真正的哲学家”的地位啊。

同学说，这个解读其实来自黄明哲老师的课程。人们对《道德经》的误解太多，是时候正本清源了。

我迫不及待进行了解，没想到如此治愈，一下子解决了我最近几乎所有的人生困惑。比如：

1、人生要不要躺平？

这个问题可以用《道德经》第四十二章来回答：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一句其实讲的是《道德经》的宇宙生存论。黄老师用了一个特别形象的比喻：

如果你在一个四周没有任何标记物的空间里，你要走下去，该怎么办？首先，你要定位坐标，朝任何一个方向跨出一步，比如从A点到B点，形成一条直线，这条直线再转，就形成一个平面，再转就变成一个立方体。就这样转下去，时间和空间就全出来了。这就是无中生有的一个过程。如果你能够观察到无中生有，从此就不会再有绝望的情绪。

ASYNC-REMODELS/坂本龙一

不仅如此，人和社会都会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这是大道运行的必然。但是越往下发展，你的误差会越大，会越容易毁灭，那么有一部分就要返还，就要不断地向最初的原点校准自己。

现代社会的卷是因为大家都在做很多无用功，所以大家选择躺平、佛系，其实是在拒绝无用功。

图/猜火车

当你拒绝这个无用功后，你应该走出去看世界，或者“躺”下来学一点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这个社会不会永远这样。社会本身还在发展，总有一天，会出现形成一个新的循环的机会。

所以，躺平可以，但是不要偏执，不要放弃自己。躺平是个很高贵的事情，是个发展独立人格的机会。

2、领导者要不要控制下属？

领导者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道德经》第二章里就明确说了：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这里的“无为”可不是无所作为。那是什么呢？黄老师也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

汉代的时候，各诸侯王势力过大，汉武帝就推出了一个办法，允许今后各诸侯管辖的区域，可以由诸侯的长子、次子和三子共同继承。就这一条政令，把汉代诸侯王的势力瓦解了。

图/汉武大帝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推恩令”。而汉武帝所做的事情就是结构优化。他只需要通过调整结构，而不是做其他表面的工作，或者强行发号施令，社会自身的活力就调动起来了，社会事务就运作起来了。这就是“无为”和“不言”的治理之道。

它的精髓在于：通过不断推动组织结构的更新，实现了组织自下而上的平衡。“有为”则相反，是要通过自上而下的控制把自己的目的强加给组织。这样做，只会撕裂自己的社会基础。因为领导者再高贵，也是由底层老百姓托举起来的。为了让领导者深悟这一点，老子在前文苦口婆心地举出六个例子“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来说明，领导者是社会的产物，而并非社会是领导者的创造。

所以，领导者要尊重社会本身的自我调试功能。这样整个社会才能形成一个流动的，能够不断自我革新的动态的生态体系。在老子看来，这才是可以长生的一个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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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父母要不要鸡娃？

这个答案隐藏在《道德经》第二十九章里：

故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

或强或羸，或挫或隳。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天下万物，总有走在前头的，总有跟在后面的，延绵不绝。走前走后其实是一体的，没有必要自尊自贵，搞特殊化。天下万物，有呼就有吸，有强就有弱，有赢家就有输家。事情都是一体两面的，存在本身是多元多面的，如果执着一面而排斥另一面，就像是自己抓住自己的头发想要离开地球一样。

所以当父母考虑要不要“鸡娃”的时候，首先要想明白，自己“鸡娃”的目的是什么？是周围人都在“鸡”所以你才“鸡”？还是应循着自家孩子的个性和兴趣去“鸡”的？在“鸡”的动因和手段里，又有多大成分是你在用外力推动，还是调动起了孩子的内在自驱力？

图/哈利波特

而想要让孩子把“外驱力”转化为“内驱力”，有个重要的方法就是：去甚，去奢，去泰。也就是去除所谓的“优秀”、“完美”和“成功”。 凡是被甚、奢和泰所迷惑的人，都是缺乏最基本的独立人格的人。他的人生追求只依赖于外部，他的内在就锁定在某一个东西上，就是不开放的。

所以，父母要培养孩子成为真正的王者，就要帮助他去除那些奢华的想法，去除那种优越感和对圆满的追求，更别提作为父母在鸡娃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强加给他们这些东西了。

4、人类要不要限制AI的发展？

人们对道家还有一个刻板印象，那就是他们是“反科技”的。但是黄老师说，老子在《道德经》里从来没有否定过科技发展。因为道家是从演化的角度看问题，而科技是一切可持续的起点。

然而当今科技的发展，尤其是人工智能和ChatGPT的出现，让人们开始惶恐甚至产生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担忧来。

图/机械姬

黄老师引用《道德经》里第十四章的一句话来解释：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世间其实并没有绝对的新事物，终究都要返回到渺渺茫茫的存在之中。能够通晓大道始终如一、无穷变迁、不以人欲人力为转移的基本法则，就叫作打下了行道的基础。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有一件事几乎是绝对的错，那就是试图阻挡演化本身。

图/赛博朋克：边缘行者

技术进步确实会导致社会结构和社会治理出现问题，就像工业革命时期，工人捣毁机器，认为是机器夺了自己的饭碗，却没有意识到其实是社会的生产分配方式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技术本身并没有错，人们需要反思和改善的是社会治理的能力。

所以，人类要与人工智能共存，而不是你死我活，人类就有可能继续存在下去。有了人工智能，人类的思考能力并不会退化，只是会转化。人工智能可以帮助人类拓展所见到的那个世界。

而人类相较人工智能的优势也显而易见。人工智能本质上是算法，最终发展下去只是一个法宝。而人类的价值就在于老子在《道德经》里一直强调的开放性。人类的开放性，是大自然演化出来的开放性，是真正的开放性。

黄老师对《道德经》的解读，通篇都给人一种酣畅淋漓之快感。他尤其擅长旁征博引，援古证今。在逐行逐句抽丝剥茧的同时，一点一点向我们揭示了《道德经》中隐藏的人生的轨道，以及人生运作、社会运作和大自然运作的轨迹。用这些智慧反观我们今天的生活，会发现很多问题原来都不是事儿。我也因此彻底信服了，《道德经》能成为全球经典的销量之冠，的确是实至名归的。

最近我听说黄老师在三联中读开设了道德经训练营，可以近距离得到这部中华元典的现代解读，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