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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最坏的自己,嗯哼?

做最坏的自己,嗯哼?

心灵鸡汤

1

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在本文的一部分读者还未出生的时候,开复老师写了一本书叫《做最好的自己》,封面是这样的:


这个封面的设计具有一种质朴的年代感,除了嘴巴张得略大外堪称完美。书里的内容我基本上忘掉了但书名一直念念难忘。

“做最好的自己”这句话的妙处在于它暗示:你好像并不只有“一个”自己而是有“好多个”自己,而且这“好多个”自己是可以相互比较的,因而你可以从中找到一个“最好的”,(并在一段时间以后)来替换掉现在这个“不够好的”,自己。

嗯,“自己”真的玄妙。

在《广告法》不允许用“最”字来形容商品的今天,我们仍然可以把“最”字安在自己身上,让自己跟自己较劲、拧巴、相爱相杀。

到底怎样的“自己”是最好的?到底现在的“自己”是有多么得不好?诸如此类的问题长久以来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面目盘旋在我们脑壳的上方。

些许时候比如在野餐、干杯、听歌或者看电影的时候,我们忘记了这些问题。可是过不了多久,父母可能会出来提醒你,领导会出来提醒你,多年没联系的老同学会出来提醒你,缩水的工资单和催还贷款的短信会出来提醒你,你想买但买不起的所有东西会出来提醒你:你还没有成为“最好的自己”。

然后你哭了。


2

今天早上我刚起床准备送娃去上学,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刷牙,随便找了件短裤穿上,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没有穿袜子,我拉着娃立刻马上火速出门不然就要迟到。

我觉得自己有些狼狈,我能想象在上学路上会遇到其他的家长,人家穿得庄重、光鲜、稳当,人家会用淡然的余光像扫二维码一样把我扫一遍,然后“滴”一下在脑海中出现一个说明页,上面写着:乱糟糟的父亲,廉价服装,失败的时间管理,不是什么好人家。

在这个瞬间我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这是最坏的自己吗,嗯哼?

但好像最坏的自己也并没有那么坏。

我可以想象最坏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杀人越货?我绝不会去做。设计一个旁氏骗局把别人骗个倾家荡产?我绝不会去做。还有一些很坏的事我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当然更不会去做。

原来“做最坏的自己”竟然是可以接受的,那个“最坏的自己”原来就是我的底线。

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能量来突破自己的底线,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根本不是我自己了,就好像说,我不会承认安纳金·天行者和达斯·维达是同一个人一样(或者说在那种极小概率的黑暗转变发生之时,从面目到内心实质上已经换了一个人)。

好像“做最坏的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如果我还不至于赞美的话。

只是略微有些小难受而已。在你加了很久的班回到家,像一个融化的冰淇淋一样瘫倒在床上,你不用再责怪自己没有更努力。

在你在工作中犯了一个小错误被领导骂个狗血喷头,你躲在厕所里洗一把脸然后就焕然一新出来了,你对自己说这就是最坏的我呀,最坏也就那样了咋滴。

绝大多数东西你也不必买,董宇辉聊出了整个宇宙的浪漫你也可以不下单,因为你已经在“做最坏的自己”了又何必拥有那么多。

你只是自顾自地生活或者讨生活,别人的“为了你好”的意见全当耳旁风嗖嗖嗖地过,反正这是最坏的我呀,你不用为了让我更好而操碎了心,以及,虾虾侬。

你们会发现我的公众号是不接广告的,我对所有的上百次“商务合作”的留言置之不理。这几年我拒绝了一些合作的机会,拒绝了一些赚钱的机会,放弃了好多好多。

如果我开一个公司的话,显然已经倒闭好几回了。

因为我并没有想做一个“最好的自己”,或者在商业上来说“最好的自己”,因为就在这几年,我渐渐地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已经什么都不缺少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奋力奔忙?”

也许正是乱糟糟急匆匆地送娃去学校的一个个时刻,已经证明了我没有缺少任何东西,我只是停留在了生活本身。


3

好几年前,我在曾经爱过的知乎网上被一大波人像狼群一样的围攻,我被描绘成一个无耻混蛋,然后我丢下60万粉丝愤然离开,未驳一词。面对蓄谋已久的恶意,我不想浪费一句口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回去,因为我真的不在乎。

在人生的很多时刻,我让自己变成了“最坏的自己”,我甚至都没有为自己辩解,可是那又怎样呢?

这也挺好。当你意识到你并不一定要“做最好的自己”时,你才是活着,或者你至少你可以保持你的完整。

在这几年,我见过很多人,形形色色的。我见过的有钱人,大部分让我喜欢不起来,因为他们好像大多戴着一个很厚很厚的面具,这个面具的功能是比玻尿酸还强上百倍地让你觉得很光鲜。

他们好像就是要让你羡慕、嫉妒,想效仿又没法效仿,他们好像是热衷于档次、品味、完美,把一个“最好的自己”呈现给你看。

但是我心里却同情地想着,他们是该有多么地疲惫。

如果像我这样呢,多数时候我只能说,过得不好不坏,偶尔掉入低谷。就像前天在我的一个读者群里,一位群友发了张图,是我的《精进3》里的某一页,说读到这里有点感慨,然后又有群友出来发问,好奇地问这页是来自哪本书,当时我就觉得很尴尬。

天哪,这是我的读者群,可是竟然有人不知道这是我的书。是的,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读书了,《精进3》,我的心血之作,对于我的老读者来说也不过是可看不可看的存在。就这样吧,爱看不看,我又不能强迫你看。

写书不过是我的一个执念,而读书是你自个儿的选择,我不吆喝,我不王婆卖瓜,我不吹那些让自己脸红的牛皮,还有,我想撕掉“畅销书作家”的名字牌。

有一种活法是,“做最坏的自己”,但同时,慢慢地去抬高“最坏”的那条底线。比如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自己写的多年以前的文章我不太看得下去。很明显,早年的文章文笔有些稚嫩、生硬。而现在我写的文章是对我来说仍然“最坏”的,却已经比以前的那个“最坏”进步了许多。

即,纵然我没有变得“最好”,却已经让“最坏”的定义提升了一点点,这难道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吗?


4

不瞒你说,我从小就喜欢照镜子。这说明,照镜子的爱好与性别无关,人喜欢打量自己甚于打量别人。就在今年,当我打量自己的时候,我明显觉得自己老了,我明显已经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年男人。那个曾经活在心里的仗剑男孩已经渐渐失去了锐气,不得不向时间臣服。

老一辈以及更早的中国人一直有“认命”的说法,以前我很狐疑,凭什么要“认”呢?可现在思考的却是,到底什么是“命”呢?

我照着镜子问自己:什么是我的命?

如果我的“命”是“做最好的自己”,我觉得我要向天再借两百年。

如果我的“命”是“做最坏的自己”,我觉得我已经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但如果我的“命”是,在自己每一个年龄阶段,去做最合适的事,那我真的会“认”。

这样想的话就没有悲伤,当我老成一个中年人时,有中年人该做的事在等着我;在我老成一个老年人时,有老年人该做的事在等着我;而在我的弥留之际,我会郑重地说出我想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闭幕。

以此类推的话,烦恼也就没有了。

当我悲伤的时候,落泪这件事在等着我;当我欣喜的时候,放声高歌这件事在等着我;当我贫穷时,有条不紊地节衣缩食这件事在等着我;当我被大家喜欢时,毫不娇嗔地接受赞美这件事在等着我。

以及作为一个写作者,一个创作者,或者自诩一个 artist,毫不妥协地写下去这件事在等着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或许在有些人眼中,我成为了“最坏的自己”,而在另一些人眼中,我成为了“最好的自己”,或者更可能地是,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

“好”,或者“坏”,
难道不是一种语言的错觉吗?
难道不是一种观念的错觉吗?
难道不是一种对命运的误读吗?

有鉴于此,做最坏的自己,有什么不好,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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