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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密密的光丨第二十七章 各怀鬼胎(上)

细细密密的光丨第二十七章 各怀鬼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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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3163 篇文章

题图:Photo by Bashy on Unsplash.

作者:马曳,非著名作家,已出版小说《此岸》《三万英尺》。本文来自:此岸 ( ID: cianmaye ) 。

邓佩瑜接起邓佩瑶的电话,“姐......”邓佩瑶只说出这一个字,便哽咽起来。


邓佩瑜心一沉,然而她到底不是没经过事的人,很快稳住自己:“出什么事儿了?先别着急哭,说说。”


邓佩瑶带着哭腔道:“医生怀疑爸爸有白血病!”她又小声啜泣起来,哭了一会儿道:“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带爸爸去看,前段时间他就说不舒服,如果那时候......”


“没有的事!”邓佩瑜打断邓佩瑶。“别说还没确诊,爸爸真要得了这种病,也不是提前两天去医院就能治好的。你想这些,除了自己难过,没有其他用。”


邓佩瑶不知是被说服还是被邓佩瑜斩钉截铁的架势镇住了,她没再说话,但邓佩瑜能听到她在哭。这都是什么事!邓佩瑜想,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给赶上了,小的小的生病,眼看小真马上要出院了,她跟小男这俩虽然是来讨债的,好歹最后平安过关。现在老的竟然也生病!邓兆真能不能体谅下她们这些小辈,最好只是虚惊一场呢?


她定定神:“小沙怎么说?”


邓佩瑶忙道:“沙医生给我打的电话。今天我们五点多才看上,沙医生就让我们看完先走了,他拿的化验单。他说让我们明天再回去一趟,安排个穿刺,再看要不要住院。”


“你跟爸说了?”


“当然没有直说。我跟他说医生打电话来,说他年龄大了,安全起见最好再做一个检查,明天带他去做。”


邓佩瑜隔着电话点了点头:“嗯,你也先别跟小音或者小男提这事。一来还没确诊,说不定虚惊一场,二来小真还没完全好,出了这档子事我怕小男受不住。”


邓佩瑶觉得是这个理:“沙医生会不会自己跟她俩说?要不我跟他打个招呼?”


“好。”


沙姜鸡对着手机发呆,良久,他站起来走去谢迅办公桌前,把手机递给他:“来自你未来丈母娘的最高指示。”


谢迅接过看了一眼,皱起眉头,“不告诉她?”


沙姜鸡抽回手机:“倒霉还是老子倒霉。明天给你垫背不算,还要做这种间谍一样的地下工作。我感觉我连聚宝源都吃不好了!”


“一顿吃不好就再来一顿?”


“那没准行!”


第二天顾晓音睡到一点才起。头天晚上她看了整晚电视。上床后本来只打算刷一下手机便睡觉,没想到又因为翻到一本网络小说而一直看到凌晨四点。反正第二天也没人找她,无事可做,顾晓音在打开那本小说时对自己说。至于熬夜,她工作时熬得够多了,现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看的时候顾晓音还是很愉快。总归都是那些故事,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现在的故事往往有一个除了金子般的心外殊无长处的女主角,大概是方便顾晓音这样的普通人代入,因此尤其显得那些财富或智商或财富及智商都异于常人的男主人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无论看的时候觉得多么感天动地,读完统共一声叹息:都是编的。


如果从前我把看这些小说的时间都用来钻研工作,会不会今天不至于落到这个境地呢?顾晓音不由问自己。她在睡前这强烈的自我厌弃当中给熟悉的几个猎头发了信息,说自己想看看其他机会,从明天开始,要改变自己,她想。


因而当顾晓音按掉两三次闹钟,终于放任自己睡到一点的时候,她看着手机上的时刻,对自己的失望不禁又多了一点。果然还是如此。连起床时间都无法掌控的人,能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控制?


顾晓音这个自暴自弃的“早晨”因为看到猎头的回复而稍稍变好了一点。四条发出去的消息,有三个人回复了她。两个人问她要简历,显然已经不记得她到底是谁,剩的那一个回复:你想看什么机会,律所还是 in-house?


顾晓音回答:都行。她消息刚发过去就后悔了。如此随便的回答,显然暴露了她找工作的急迫性。那么要么对方能推断出她被裁,要么会觉得她急于改变现状以至于宁可不挑,无论如何,都相当于她亲口告诉对方“我在君度干不下去了。”


但消息已经发了,如果现在撤回而对方其实已经看到,只会更加尴尬。顾晓音干脆不理,任由对方发挥情商。果然对方只问今天下午有没有空打电话详聊,于是顾晓音欣然同意三点。敲定这件事,她觉得今天有了一点希望,心态好像也积极了一点,可以计划下其他的事。想到其他的事,她问沙姜鸡:“晚上约几点?后海那家吗?需不需要我早点去排队?”


沙姜鸡秒回:“必须得牛街总店啊,分店哪成?七点钟,不用排队,包在哥哥我身上。”


还能这样?顾晓音不知是该佩服沙姜鸡能量大,还是感慨这家伙舍近求远。但既然这样,下午她也许可以好好把简历润色一下再发给另外那两个猎头。顾晓音简单拾掇了下自己,下了碗面,边吃边打开电脑开始改简历。面刚吃一半,三点了。


她放下筷子。如果嘴里刚好有一口面而对方的电话进来,不管怎么说也是不礼貌的表现。时钟指向三点零二分,也许对方耽搁了一下,顾晓音想,还是趁这个时候来继续做简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思想集中起来,终于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三点十分,电话终于响起。顾晓音立刻接起来,对方当然表示不好意思晚了,然而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愧疚的意思,顾晓音的“没关系”倒是全心全意的。电话只打了十五分钟,对方实在也没什么可跟她说的样子。顾晓音记得上次这个猎头找她,是三年前希望挖她去另一家排名前三的内资所。当时她满心想的是再过一年就去念 LLM,完全不为所动,对方花了至少一个小时给她分析市场形势,两家律所各自的长项短项,显得非常为她打算的样子。顾晓音感念在心,现在当然第一个想到她。


猎头在电话里还是很为她着想的样子:“晓音,我建议你 in-house 不要当作重点。In-house 的工作十有八九要看你的家庭情况,你现在还没结婚,当然要比那些结了婚的女律师好用一些。但是你的年龄摆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闪婚闪孕,资本家嘛,总归要看这些的。而且公司里不像律所,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养不起闲人。你现在这个资历,大公司的法务管理层你够不上,底下具体工作层面又 over-qualify 了。小公司想少花钱用多面手,肯定会喜欢你这个背景,但又会顾忌到你的婚育情况,哪怕你肯承诺三年内不生孩子,人家也不一定肯相信的。”


“那其他律所呢?”


“我现在手里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律所职位。招人的也有,一般都要两三年经验最多了。你也知道,今年年景不好嘛......不是我说,律所都短视,闲的时候恨不得 associate 都走光,忙起来又要求爷爷告奶奶地招人。我倒是不介意,反正是给我送 KPI…...”


顾晓音站在聚宝源门口时脑子里还回转着猎头姐姐的这些话。那碗面她最后也没有吃完,当然简历也没有改好。她刚工作时听到的还是律师这一行越老越吃香,怎么她都还没混成合伙人,游戏规则已经倒了个个儿。世界好像在以一种跟她对着干式的方法变化着。


“我跟你说,你家顾律师准有事儿。”沙姜鸡悄悄对谢迅说,“她下午还说她能来排队,律师什么时候这么闲过?”


谢迅也知道顾晓音心里有事,可他还没琢磨出来是什么。“她好像这几个月都还行,不太加班。”


“分手后动向掌握得可以啊。”沙姜鸡钦佩道,“不过她们又不是体制内,没活干工作能保得住吗?呸呸呸。”


谢迅从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然而他怀揣着另一个秘密,实在不愿意顾晓音接连遭遇如此重大的两个挫折,不,不可能的,他对自己说,又捶了沙姜鸡一拳:“别乌鸦嘴了!”


“得,得!”沙姜鸡抱头鼠窜到顾晓音跟前,“顾律师,你没等很久吧。”


顾晓音听到这一声“顾律师”,心下有些惶然,但她努力支出了一个笑脸:“没,我也刚到。”


“那就好,那就好。”沙姜鸡说着抄出电话拨个号码讲了两句。虽是周中晚上,聚宝源还是排着长队,有人见他们支棱在哪,好心招呼他们排队,沙姜鸡的脸色更得意了两分,只回头说了句:“谢了哥们儿。”果然很快店里走出个人,直接把他们带了进去。


“实在没法给您专门留位子。外面那些人哪,下午三四点就开始排队。真没法留空桌子。这张人刚走,我瞧着位置还可以,没您上次来那个位置好,但也凑合,您和朋友就坐这儿吧。”中年男人安顿好他们,又专门给招呼来了服务员,这才退下。


“可以啊沙医生。”顾晓音等沙姜鸡点完菜,服务员也走了,才忍不住道。


沙姜鸡摆摆手:“我们医生这行,要多苦逼有多苦逼,钱少事多装孙子,只能偶尔用这点蝇头小利安慰下自己。这哥们儿是这个店的经理,前年他爹严重心梗,非搭桥不可,是老金和我救回来的,从此咱去聚宝源,任何时候都不排队!”


顾晓音心下感慨,确实,在现在这个社会,医疗和教育才是刚需,那些手握这两种资源的人,谁不得巴结着?她忽然想到:“说到这个,小真入院的事也多亏了你俩。还没谢谢你们呢,今晚我来请客吧。”


“别啊,”沙姜鸡瞄了谢迅一眼,“今晚说好老谢请客的,不能便宜了他。你要请客咱再找一天。”


顾晓音笑着答应,谢迅却觉得她那笑没到达眼底。如果她知道姥爷的事,还有心思跟他们坐在这里吃涮肉吗?


沙姜鸡显然也在想同样的事,场面一时有些冷清。还是谢迅开了口:“小真什么时候出院?”


“应该就这一两天。”


“那就好。”谢迅和沙姜鸡同时如释重负地说,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果然顾晓音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就是感慨你表姐真不容易,可算现在小真这一关也过了。”沙姜鸡说完这话,意识到自己可能挖了个坑把谢迅埋了。唉算了,沙姜鸡想,这时候顾得上一顾不上二,谢迅你就牺牲一下。


顾晓音也想到了表姐的事,不禁有些黯然。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好像是多余。好在这时涮锅和菜及时上来,三个人既找到了新的谈话内容,也找到了冷场时最好的掩饰方法。


民以食为天。古人诚不余欺也。


谢迅对这一餐本来寄予厚望,然而形势比人强,最终他们除了吃了一顿好肉,并没能说上几句谢迅想说的话。顾晓音倒是没有扭捏,和谢迅一起坐车回光辉里。不是死刑。谢迅松了一口气,但要怎样再进一步,谢迅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原来生活可以更美的。”他莫名想到这句广告词。高中时英语老师讲语法,拿这一句举例,到底是“can be more beautiful”还是“could have been more beautiful”?


“这两天有心事?”他终于还是在临分别时问。


顾晓音刚要开口回答,不知怎的便鼻子一酸。她想,原来毕竟还是有人关心我,即使我什么也没说,他也能看出来我不开心。顾晓音努力忍住眼里的湿意。不,不能就这样和盘托出,并且顺理成章地投入谢迅怀抱,那会让他怎么想她?失业之后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未免过于儿戏,且对谢迅毫不公平。过了这么久,顾晓音回顾自己当时分手的心情,竟然难以想象当时的毅然决然是哪里来的。表姐好好地康复了,还请谢迅当了小真的干爹,这让她当时的分手显得真像个笑话。顾晓音惘然地想,也许错的是她。她已经在谢迅这个问题上草率过许多回,先招惹了他又没能好好待他。谢迅竟然没有因此恨她,还貌似想要复合的意思,这让她既有点感动,又不由觉得他傻——都已经离过一次婚的人了,还一点不长记性。但至少这一次她可以努力做好一点,在她还没有收拾好自己之前,不如两人只当朋友的好。


她勉强支出一个笑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所里有点事。”


“你能应付吗?”谢迅说完便觉得自己这话不妥,“我的意思是,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顾晓音工作上能有什么他帮得上忙的,姥爷的事她又不知道,谢迅只恨自己嘴笨,说不出体面的话来。正想着怎么圆场,顾晓音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迅目送她走进自己家门。行医这么多年,他无数次被要求隐瞒病人的病情,大多数时候是瞒着病人自己,也有时候是父母,配偶,小辈,甚至兄弟姐妹。医院像是一个人性的百科全书,什么样的情况都能碰到。多数时候,这种隐瞒是出于爱,中国式的,沉重的爱。谢迅当然尊重病人或家属的意见,但他常常觉得,被蒙在鼓里并不是一种幸福,至少不是他想要的幸福。如果是他,他宁愿明明白白地自己安排生命当中最后那几周或者几个月,也不愿糊里糊涂地死了。


然而此时他又真切地感到为难,一方面觉得顾晓音合该知情,另一方面又能理解邓家姐妹的苦心,晓音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这时候要雪上加霜,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


但他不能替顾晓音做判断或决定,即使顾晓音还是他女朋友也不行,何况她已经不是了。


谢迅叹口气,打开自家的门走了进去。


第二天邓佩瑜午饭后就到了儿童医院——小真第二天一早出院,她先来看看,顺便提前运点东西回家。“本来你小姨也要来帮忙,我跟她说人多了添乱,让她等小真回家再去看她。”


“嗨,小姨跟我们客气啥,真有要帮忙的地方一家人还能不好意思提?”蒋近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那也是小姨的心意。”邓佩瑜正说着,手机震动起来。“你看,才说小姨,你小姨就打电话来了。”邓佩瑜边说边站起身来,抓着电话出了病房,“喂......”


蒋近男觉得她妈今天有点奇怪。就像那天顾晓音一样,要说她行为反常吧,也没有,但就是哪里有点不一样。邓佩瑜今天有那么一点心不在焉——她和保姆当着她的面收拾了那半天小真的东西,邓佩瑜一点意见都没提过,随她们!这可不是邓佩瑜的风格。蒋近男又把前因后果捋了一遍,觉得问题出在小姨的那通电话上,不对,在那之前,因为她妈看到小姨的电话就出去接了,如果小姨是像她妈说的那样打来问候小真的,这电话为什么非得出去接不可?


一定是顾晓音工作的事。小姨找她妈拿主意,她妈为了不想让她也跟着烦恼,干脆把她蒙在鼓里。蒋近男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么回事。可是小姨是怎么知道的?那只能是来自顾晓音本人。


所以顾晓音和她妈说了自己被裁的事,但决定瞒着自己。蒋近男自问她能理解顾晓音的苦心,但还是被这局外人的设定伤了心。


邓佩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到中心医院的。邓佩瑶在电话里说,邓兆真穿刺结果出来了,确实不好,但血液科暂时没有床位,而且还得做些检查排除其他可能性,因此沙医生暂时给他在全科找了张病床。


“这也是好事。”邓佩瑶在电话里说,“我跟爸说他有几个指标稍微有点偏出正常值,我们找了关系,让他先住院慢慢做检查,省得天天跑医院累。爸一听说是全科,倒是立刻同意了,还笑眯眯地说沾小辈的光搞搞特权......”邓佩瑶说着又有些哽咽起来。


“我还在儿童医院,一会儿去接了老蒋一块儿过来。”


“别!”邓佩瑶忙说,“老蒋老顾他们明后天再来吧。今天忽然一起来,爸说不定也要怀疑。”


邓兆真今年八十二。要说邓佩瑜从没想过父亲哪天会走是不可能的,人生到了这个阶段,邓佩瑜见过各种各样的事,送走过自己的妈妈和蒋建斌的爸爸,还在蒋近男的病房门口等过,她心里激荡的可能甚至不是悲伤,而是对生活的疲惫。


大医院的门口永远是一个区域里交通最差的地方。邓佩瑜捱了无数个红灯才挪到医院门口。这最后两三百米的路,足足开了接近半个小时。然而这还没完,开到医院门口,外来车辆的车位全满,要等一辆车出来才能放一辆进去。邓佩瑜前面的那辆车着了急,打开车窗朝门房喊:“这也忒慢了!要是送病人的,非得给耽误出事儿不可!”


门房里走出一人,不急不忙地对那人说:“您要真有急病病人,赶紧叫救护车,有绿色通道,保证不耽误您。稍微着急点的,自个儿从车上下来走两步路也就进了急诊大厅了。要还能自己开车或者在您车上等着进停车场,那耽误不出事儿来~劳您再等一会儿~”


前车那人被说得哑口无言,立刻把车窗摇了上去。邓佩瑜也心焦得很,可是无法。好容易进了医院停车场,邓佩瑜在外来车辆停车区绕了三圈,愣是没找到空车位。情急之下,邓佩瑜也懒得再等其他访客车腾出位子来,干脆把车停在旁边一个本院车位上,下车就往住院部走。


没走几步,有人撵上她:“这位女士,您留步。”


邓佩瑜停下脚步,上前这人穿着跟刚才门房那人一样的制服,看着有点面善,又不知在哪见过。


“这位女士,您车不能停在那儿!那是本院车的车位。外来车辆得停在外来车辆停车区。”


她想起来了,就这个保安,上次她来中心医院还找过她的麻烦。邓佩瑜不由没好气地回答:“你以为我不想啊,你们系统说有一个空位,我在那一区转了五圈,半个位子都没有!”


谢保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给邓佩瑜解释道:“您说的这个情况我们也知道,咱院这停车系统有时有一点延迟,放您进来的那会儿,可能排您前面的那辆车已经把最后一个车位给停了。劳您稍等会儿,再等一个车位。”


邓佩瑜不买账:“这边位子多着哪,我停一个怎么了?我看个人,半小时就走。”说完她转身就走。


谢保华却不肯和这个稀泥。医院里能求情的地方多了,若是不照章办事,这么大一医院还不乱了套去。他一把拉住邓佩瑜:“这不行,您必须得把车挪了。”


邓佩瑜也变了脸:“我还就非不了。你手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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