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一个妈妈走出了家门
“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小陈对我下了最后通牒,他看我没有立刻起身,马上拿起手机开始订酒店。
“好好好,我走,我走行了吧?”
我定了一家家附近的酒店,心不甘情不愿,草草收拾了两件衣服。
出门纯属无奈,连续几晚,妹妹都会半夜惊醒。她好像还对我保存着幻想,醒来后用两只手抱着我的脖子,身体发狂般晃来晃去。没有母乳,她生气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闹声,让她干嘛都不行,看《小猪佩奇》不行,玩水不行,做什么都不行。她一边哭一边喊着不要不要……这样闹上一两个小时,快天亮时才会罢工,电量耗完,沉沉睡去。
“你走,走了我帮她好好调整下作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小陈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出于无奈,我答应了,因为疲惫到极点时,我总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要你妈累死,这样你就没有妈妈了……
妹妹听到了,又是一阵暴哭。
开车出门的时候,我依依不舍,想到了那些刑满释放的囚犯。据说很多人出去时,也是满心忐忑,很想回监狱算了。
过去我开车,心情总是很焦急,我得急着办事急着回家,妹妹在家等我呢。这回开在路上,想到我已经不需要管她,这久违的自由,竟然连堵车都心平气和,没事,不急。
我办入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疫情,酒店客人稀少,前台说,帮您升级吧。他帮我升级了行政套房,足有一百平米。我心想,如果妹妹在,那该多好啊。酒店的滑滑梯,她肯定很喜欢。
不不不,我要学会一个人生活。
我一个人去逛了街,在商场里试衣服。不用再像以前一样,随时关注着小孩有没有东奔西跑,有没有躲在什么地方,就跟店里每一个正常顾客一样,挑选衣服,走进试衣间,因为尺码不合适,又出来挑选一遍。
不用在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因为小孩哭闹,忽然放弃说,不用了不用了,不好意思我要先走。
原来寻常购物的感觉是这样。
我一个人去超市,以前带着小孩去,第一时间要跑去婴幼儿货架,给她买玩具,买零食,买生活用品。先满足她,再抽点空看看自己要买点什么,母性啊,卑微的母性。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买一罐酒精饮料时,身后传来小孩的哭闹声。一瞬间,好像妹妹又回到了我身上。这就好像刑满释放后,看到警车开过,忍不住颤抖,不会是来抓自己的吧?
我回头张望了下,看到一个跟妹妹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她哭啊哭啊,怎么都止不住,旁边的妈妈没办法,只能把她从童车里抱出来。但是晚了,小女孩委屈了,还是哭个不停。
爱发脾气的小孩,看来都长一个样,恃宠而骄,磨得你没办法。
我一个人,又去了书店。以前一天只能安排一件事,去哪都着急忙慌,急着赶紧回家。离开妹妹的这一天,时间多得像水管爆裂一样,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打发完。书店里逐本书翻来翻去,看到同行们勤奋地出了很多新书,不禁羞愧难当。这几年光围着孩子转了,看看别人!
等妹妹长大,她才不稀罕我曾经一步不离地陪着她,她只会惊讶:妈,你那几年都干嘛去了?你干嘛不好好做自己?
纪伯伦那首《孩子》怎么说来着,“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边,却不属于你。”
我走了,每隔半小时关心一次妹妹在干嘛。她很好,她在玩,她吃了很多,她和哥哥在看书。半夜我打开监控,看到她小小的身体,已经睡着了,跟往常一样,仰面睡着,两只手往上举,两条腿半弓着。可爱,真可爱。
没有妈妈在身边,她开始了独立的第一步,她好好的,没哭也没闹。
我关掉监控,又忍不住打开,直到强制自己睡着,没事的,他们都很好。
过去两年被碾得细碎的睡眠,并没有一下子拼凑完整。2点睡着,6点醒来,8点又醒了一次。习惯了,身体就像远古时候寄居在洞穴里,还保护着幼崽的母兽一样,始终充满机警。
直到今天早晨,走路去楼下咖啡店买一杯冰美式。
天气很热,路边餐馆的员工正在打扫店面。甩开两条腿晃荡着胳膊走在大太阳下,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暑假,也是这样酷暑难耐的天气,口袋着揣着五块钱,下楼去小卖部买一根雪糕。
原来无牵无挂的感觉是这样的,自由又回来了。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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