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章：生育率持续走低，中国该如何应对？

2023-05-12 01:05

据环球时报报道，一系列人口统计研究预测显示，印度人口将在4月中旬超过中国，增至14.1亿，成为全球人口最多的国家。2023年4月下旬，联合国或将官宣印度取代中国成为全球人口第一大国，而中国在2021年的生育率仅为1.2，比日本低，全年仅出生1 060万人，出生率创有记录以来的最低水平。

中国为什么会出现人口出生率降低的现象呢？随着老龄化加剧、人口出现负增长，会对经济增长带来哪些负面影响也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携程集团创始人、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知名人口问题学者梁建章在自己的新书《人口战略》中对于上述问题进行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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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人口近61年来首次出现负增长，生育率下降成为主要因素，那么生育率为什么会下降呢?

1.结婚人数和结婚率连续多年下降

当今中国不但生育成本过高，而且结婚成本也过高（农村结婚成本高的原因包括天价彩礼，城市结婚成本高的原因包括高房价），这也是中国近年来结婚人数和结婚率不断下降的原因之一。

中国结婚登记人数近年来不断下降有以下几个原因。首先是年轻人数量下降。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中国80后（1980—1989年出生人口，以此类推）、90后、00后人口分别为2.23亿、2.1亿和1.63亿，整体呈不断下降趋势。

其次是结婚成本升高、工作压力大、女性的教育水平和经济独立程度大幅提高等原因，让当代年轻人结婚意愿普遍下降。

另外，由于中国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出生性别比偏高，男多女少现象比较普遍，这也是近年来结婚登记人数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2020年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在中国，男性比女性多3 490万人，这3 000多万人分布在不同的年龄段。其中，20~40岁适婚年龄男性比女性多1 752万人。

结婚人数的下降预示着出生人口的下降。结婚人数和出生人口的强关联性并非世界普遍现象。在欧美国家，非婚生育的情况很普遍。根据OECD的数据，2019年欧盟国家非婚生子占新生儿的比例平均是41.3%。其中，法国的非婚生子占新生儿的比例高达60.4%。

但在中国，结婚和生育密切相关，非婚生子占新生儿的比例可以忽略不计，所以结婚登记人数下降必然导致出生人口的下降。

2. 生育观念改变

有很多研究表明，中国现在年轻人的生育观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长达40年的计划生育宣传和高企的生育成本，使得中国年轻人的生育意愿（理想子女数）已经几乎是世界上最低的。

各个国家的实际子女数都远低于理想子女数，这是因为，有些夫妇虽然想生孩子，但患了不孕不育症（2021年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中国育龄夫妇的不孕不育率已经攀升至12%~18%），或错过了生育期。

而且，对城市工薪阶层来说，许多年轻夫妇抚养一个孩子已感到压力巨大，即使想生第二个孩子，考虑到生育成本过高，最终也会对生第二个孩子望而却步。

例如，日本和韩国的实际生育率（1.3和0.9）比理想生育率2.4低了超过1个单位，如果中国的理想生育率只有1.6，那么实际生育率很可能会降到1以下。

3.生育成本逐年增高

除了与中国过去几十年实行限制生育的政策有关以外，还有以下几个原因导致中国的生育率比其他国家更低。

第一，中国大城市的住房支出占据了普通工薪阶层收入的很大一部分。比如，根据《2019年全国50城房价收入比报告》的数据，深圳房价收入比是35，也就是说，对深圳的普通人来说，即便不吃不喝，平均也需要35年才能买得起一套房子。中国其他大城市的房价收入比也几乎是世界上最高的。这样的高房价，会极大地压抑城市夫妇的生育意愿。

第二，中国小孩的教育压力和教育成本高得惊人。中国独特的高考制度，使得家长不得不花大量的精力和费用来为小孩备战高考，导致中国的育儿直接成本和机会成本相对于收入几乎也是世界上最高的。

第三，在中国养育孩子还面临着严重的看护困难。与其他国家相比，中国奇缺托儿所。原国家卫计委2015年的调查显示，0~3岁的婴幼儿在各类托幼机构的入托率仅为4%，远低于一些发达国家50%的比例。3这造成职业女性承担了很高的机会成本。

未来如果没有大力度的鼓励生育政策的推出，这几项成本可能不会有太大的改观。而且随着女性的职业发展继续平等化，职业女性的机会成本将进一步提高。种种迹象表明，中国的生育率将继续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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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率下降会对经济带来哪些严重的后果？

低生育率对经济的最基础性的影响，也是最重要的影响，因为会在根本上影响长期的综合国力。当然，人口对经济的影响还涉及其他许多方面，包括养老、就业等。

1.老年抚养比上升，给养老金和医疗支出带来沉重负担

在传统社会中，当父母年迈时，孩子就要赡养父母。然而在现代社会中，私人储蓄和公共养老金是供养老年人的主要资金来源。

发达国家财政收入中的很大一部分，被用来支付养老金和医疗福利等养老保障。这些用于养老的公共开支，其实需要通过向目前正在工作的年青一代征税来筹集。因此，在老龄化社会中，随着政府养老支出的增加，税收负担和财政赤字也将会随之上升。

正如预期的那样，一个国家的抚养比越高，其公共支出占GDP的比例就越高。

“计划生育政策”导致中国的生育率和抚养比在过去30年中产生了剧烈的变化。1985—2015年，由于计划生育政策，儿童数量迅速减少，抚养比由44%下降至37%。

在过去的20年中，中国经济享受到了巨大的人口红利，但这只是一个短期效应，因为今天更少数量的孩子意味着二三十年后更少数量的劳动者。2011年，中国劳动者的数量达到高峰。之后，中国的人口红利和抚养比会迅速逆转。

2015—2040年，中国的抚养比将从37%上升到60%。抚养比的上升，特别是老年抚养比的上升，会给养老金和医疗支出带来沉重的财政负担，而这又必然会导致更高的税收或更高的退休年龄。这会耗费政府的大量资金，对中国经济的发展产生负面影响。

2.加重就业困难

所有工作机会都来自人的需求。人既是求职者，又是工作机会的创造者。人口减少，找工作的人少了，工作岗位也会变少。而且因为人口减少，航天、高铁等需要巨大规模支撑的行业将难以为继，这也会加重就业困难。

如果中国人口仅有现在的1/5，那么教师、零售人员、出租车司机等职位只有现在的1/5，而航天、高铁这些由人口大国支撑的行业可能就会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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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励生育政策的具体建议

伴随着进一步的城市化，中国未来的生育率还会继续下降，中国很可能成为全世界生育率最低的国家，比包括日本在内的所有发达国家还要低很多。

如此低的生育率，意味着每代人口都会减少一半。我们已经多次论证，人口的急剧萎缩，将意味着规模效应和创新能力的持续弱化，进而出现综合国力的衰退。因此为缓解未来的低生育率危机，中国必须尽快推出一系列强有力的鼓励生育的政策。

1.增加现金和税收补贴

由于不同地区和不同人群之间存在很大的收入差距，建议个人所得税减免和现金补贴的方式并重，对高收入家庭按照孩子数量抵税的方式减免个人所得税。

由于收入较低者不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所以减免税收不适用于低收入家庭，对于这些家庭，可直接发放现金补贴。

借鉴英国、法国等国家的经验，具体制定补贴政策：对于二孩家庭的每个孩子，给予每月1 000元的现金补贴。给予多孩家庭的每个孩子每月2 000元的现金补贴，直至孩子20岁。

对于二孩家庭，实行所得税和社保减半，三孩家庭所得税和社保全免（对于特别富裕的家庭，可以设定一个补贴上限）。

2.实行购房补贴政策和大城市扩容政策

高房价是制约育龄夫妇生育孩子的重要因素，在大城市里尤其如此。

大城市生活成本高主要是因为房价高，其他如衣食住行并不比小城市贵很多，教育成本如果只涉及公立教育也不会贵很多。所以大城市里，养育的高成本主要体现在房价上，这是大城市的生育率低于小城市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如果要减轻育儿家庭的负担，除了现金和税收补贴以外，还需要对多孩家庭实行购房补贴政策。具体方式可以是通过按揭利息返还或房价打折进行补贴。这部分补贴的资金可以通过增加人口流入地区和大城市的住房土地供应来获得。

购房补贴的政策需要结合配套的大城市扩容的政策，中国有能力、有空间并且非常有必要扩容大城市，这样不仅有利于缓解房价，提升生育意愿，也有利于发挥聚集效应，提升创新能力。

3.增建托儿所

对女性的职业生涯影响最大的是孩子0~3岁的时期，所以很多国家提供了普惠性的托幼服务来缓解这方面的压力。

中国在这方面的投入也远远不如发达国家。根据国家卫健委的最新数据，0~3岁婴幼儿各类托幼机构的入托率仅为4%，远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现在很多家庭还是依靠老人来带孩子，未来的老人可能并不那么愿意带孩子，尤其是还有更多的二孩和三孩。因此，大幅提高0~3岁孩子的入托率非常有必要。

4.提供男女平等的育产假

在中国，女职工的法定产假为98天；但是现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中，没有对男职工休陪产假的明确规定，主要是看各地政府和公司的规定。

各地制定了不同的规则，一般规定男方陪产假是7~10天，晚婚晚育可延长至10~15天，这是相对比较短的。现在很多地方政府推出延长育产假的新规，但是我认为同样重要的是提供男女相对平等的育产假，这样有利于让男性承担更多的育儿责任。

5.引进包括外籍保姆在内的外籍劳动者

很多国家和地区，如新加坡和中国香港，通过引进外籍保姆的方式来减少父母的家务负担，尤其是抚养孩子的负担。

这些保姆可以做各种家务，接送小孩，参与一部分陪伴和监督的工作。这些保姆大多来自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地，普遍工资在4 000元左右，不到中国内地同类保姆的收入的一半。

引进外籍保姆可以让很多家庭雇得起全职的保姆，可以减轻父母在家务和培育孩子方面的负担，降低父母尤其是母亲的机会成本。

6.推广灵活办公模式

随着互联网技术中远程会议、协同工作软件的发展，远程办公在技术上已经趋向成熟，更因为新冠疫情的影响，企业被迫实现远程办公，全球掀起了一股远程办公的潮流。

混合办公模式可以让家长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小孩，减轻本来很大的育儿压力。特别是对于有小孩的女性员工，通过混合办公的模式，每周还可以有两天在家办公，这样每周就可以省下几个小时的通勤时间。

男性员工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和分担家务。当然受益最大的还是职业女性，她们可以更加灵活地分配时间，更多地陪伴家人，从而更好地平衡家庭和工作。

推广混合办公模式可以缓解职业女性的焦虑，减少职业发展和育儿的冲突，提高育龄女性的生育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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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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