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来访者结束心理咨询那天,是我人生最难忘的瞬间
心理咨询师舒晓容 | 作者
注:为保护来访者隐私,以下信息已经过文学化处理
全身上下都是黑的。
黑夹克、黑裤子、黑运动鞋,黑得让人心疼。
这是来访者星星第一次走进咨询室时的样子。
被诊断为轻度抑郁和回避型人格障碍后,他被医生建议做心理咨询治疗。并最终,找到了我。
这是一个没有被正确爱过的小孩,长大后重新学着去爱的故事。
也是我作为咨询师,再一次确认了这份职业如此幸福的故事。
如果你也有过抑郁和创伤,希望这个故事,能带给你一些温暖。
像个植物人一样生活,
是否就不会感觉到痛?
前三次咨询,大部分时间是「静音」的。
星星偶尔会用「不知道」和「没感觉」,或摇头来回应我。
咨询室里,时间好像凝固了。
和星星有关的信息,是从他父亲那里了解到的。
婚前意外怀孕后,妈妈生下了星星。
一开始是由姨妈抚养。2岁时,爸爸妈妈结婚了,他才回到父母身边。
可是,4岁那年,父母又离婚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妈妈。
现在,星星有三十多岁了,成天呆在家里。
一开始,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我说什么都不回答。
持续了十来分钟,看他有些累了,靠在沙发边上的两条腿好像在往下沉,身子也开始往下滑。
我顺手递给他一个抱枕,问:「坐累了吧?」
星星腼腆地看了看我,摇摇头,接过抱枕拿在手上,有些不自在。
我接着说:「垫在腰部,靠着会舒服一些。」
他点了点头,照我说的做了。
我静静地陪着他,尽可能地不打扰。又过了一会儿,他侧着身子,往我这边看。
「我这样一直看着你,是不是让你有些不舒服了?」我平静地问了一句。
星星顿了一下,又呼出一口气,终于开口:「我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我。」
「哦,让你有些不自在了。这时你想到了什么?」我接了一句。
星星说:「我会想起一双眼睛,我妈妈的眼睛......」
原来,4岁那年的一天,星星在家门口玩。爸爸和妈妈吵架了,吵得很凶,后来还打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哭着跑出来。蹲在星星面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脸,紧紧地搂了一下。
然后问星星:「你以后跟妈妈还是跟爸爸?」
星星没有说话,妈妈用期待而又焦虑的眼神,盯着星星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妈妈松开了手,哭着离开了家。
星星冻僵在了那里。
这个植物男孩
终于失声痛哭
咨询持续半年多,星星愿意说话了,偶尔也会有一些表情。这次的咨询一如往常,开场会沉默几分钟。
我开了个头:「我们这样坐着不说话,有没有让你不舒服?」
他回答说:「还行吧。」
我问道:「你刚刚说还行,我该怎么理解?」
星星皱了皱眉头,回答:
「就是感觉差不多,没有那么难受。
在家里就不一样。炒菜先放盐还是先放味精没什么不一样。作业先写哪个部分,后写哪个部分,也没差别,但他们就不允许这样做,搞错了就会挨打。」
我当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感觉到话里有话。
又问了一句:「他们是谁?」
「家里人啊!」他有些激动,声音也变大了,“每天放学回来,他们都要强行给我安排作业,并且要按页码去做,超过页码或跳过页码的,就算没有完成!」
「如果没有完成会怎样呢?」我好奇。
「要挨骂,还要被打!他们会一直盯着我完成。」他有些愤怒了,嘴巴抽搐着,手也在微微颤抖。
「盯着你?」
「对呀!监督我,就像警察一样看着我,有时候手里还会拿着一根木棍。」
「在你的记忆里,这种情况多吗?」
「全部是!」
星星躁动地站起来,走两步又坐下来。
此刻,他在感受。
感受着愤怒、悲伤、痛苦、委屈...所有从前不被允许存在的,但真真实实的感受。
我只想陪伴着他,用心体会他的情绪,接纳他的需要。
在陪伴的过程中,我像是他在这个不安全的世界里触手可及的树洞,能说出一直没有机会说的心声。
良久,星星开始抽噎:「他现在又开始‘盯’妹妹做作业了。」
「“妹妹?」我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后妈生的,才7岁。我本来很恨妹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恨她。但每当看到爸爸拿着木棍守着她做作业的时候,我又不恨了,还有些心疼她。」
我引导着他:「你在心疼什么?」
「怎么了?」
「我昨天把我爸给我新买的电脑摔坏了。」
「发生了什么?」
「他昨天要我去理头发,我不愿意。他就说给我买个笔记本。没想到,我竟然被他收买了。你看我有多傻,为了个笔记本就去理头发了。」
「你认为违背了内心的意愿?」
「当然啊,我都三十多岁了,还把我当小孩耍。」
「当小孩耍?」
星星哽咽了,童年记忆暴发式地涌现在脑海里。
六岁那年,他患了肺炎住院。爸爸因为有急事要出去,就哄骗星星说去买玩具。
可是,过了很久还没有回来。星星就跑出去找爸爸,刚好碰到爸爸,被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晚上,爸爸又因为有事要出去,怕星星再次跑出去,就找了一根绳子把星星绑在了病床上。
读小学三年级时,有一天跟同学吵架,被骂作「没妈的孩子」。这刺痛了星星最脆弱的神经,他几乎疯狂了,一边尖叫,一边追打那个同学。
后来爸爸赶到了学校,与老师一起安抚,才算平息了这起冲突。
从此以后,星星白天吵着要妈妈,晚上总会做噩梦。他常常梦见妈妈,本想靠近妈妈,没想到妈妈变成了恶魔追赶自己,便马上被吓醒了。
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似乎什么都懂了。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知道自己是知道的。这一次咨询就是在这充满张力的一刻中结束了。
从那以后,星星感觉自己发生了改变,但他说不清楚这种改变是如何发生的。
我想,要得到真正的治愈与改变,首先需要进一步剥开情绪的外壳,发现那些未被满足的需求——
对于安全、联结、认可、被听到、被接纳、和被尊重的需求。
而这,也是我作为咨询师的职责所在。
他学会了如何去爱
跟星星的咨询工作持续了四年,我越来越能理解星星之前的状态了。
妈妈从小就离开了他,爸爸的教育方式极端而恐怖。
他学会了用冷漠孤僻,去逃避任何情感的伤害。也因此,囚禁了那个其实很需要爱与被爱的自己。
在咨询中,星星既表现出对我的信任与依恋,也表达过愤怒。
我陪着他一起深入到痛苦的体验中,承认、看见那份没有被重要的人听到或认可的悲伤。
星星在我的陪伴下,正在经历着一场重大的内心重构。
从一些细微的改变,到明显的变化,他慢慢从伤痛中复原。
然而,咨询师只是来访者的一根拐杖,在他人生旅途中或艰难或困惑的时候,支撑他一把。
当他有能力站起来独立行走时,就得义无反顾地离开这根拐杖。
历经四年零三个月的咨询,我感觉星星明显变得很自信了,能够用开放的视角看待周围的人和身边的事。
他开始走出去,交往新的朋友。去旅行,探索未知的世界。
他终于可以放下对爸爸的「恨」,也因此放过了自己。
用他的原话说是:「他有爱,只是不会正确地去爱。」
这是一个巨大的改变,我觉得我们的咨询进入尾声了,就跟星星一起商量,做完三次咨询后就结束。
在最后三次咨询中,大多时候,都是星星自己在分享所见所闻所感,说完之后进行自我整理和反思。我只是适当地点拨,适时给予鼓励。
我说的最多就是:
「你现在能够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了!」
「你又有了新的感悟。」
「你好像更能够理解和接纳自己了。」
终于,到说再见的时候了。
星星最后一次走进工作室时,穿着白色的T恤,牛仔裤,蓝色的运动鞋。
他提前十分钟到,先在接待处坐了下来,主动和我的助理聊天,谈天气,谈工作室的布置。
我从办公室走出来跟他打招呼,他笑眯眯地回应我,还感慨:「你们心理咨询师真辛苦!」
最后一次咨询,我们没有做什么探索,只是让星星自己回顾了四年多来,走过的每一步。
最终,星星带着信心和勇气走出咨询室,我们正式告别了。
半年后,我对星星进行了跟踪回访。
了解到星星开了个便利店,生意不错。
他还欣喜地说:「我快要结婚了。」
那瞬间,我眼眶有些红了,那是高兴的泪水。
曾活成「植物人」的男孩啊,现在可以在人群中亲切地交谈、大笑,饥肠辘辘地享用生命的滋味。
作者介绍
舒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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