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马斯克和卡尔森领军下的“言论自由世界”

2023-05-19 23:05

做公众号里的《纽约客》

戳蓝字一键关注渡十娘

转发也是一种肯定

文字｜坚妮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坚妮：广东人，一直以来从事双语文学写作和翻译，在中英文杂志报刊以坚妮笔名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杂文，出版有翻译著作，短篇小说集和杂文专著，多篇短篇小说被国内出版社收入海外作家文丛和留学生文学选著，并长期在香港《明报月刊》和《财新》等报刊杂志发表杂文随笔。

编者按：在5月9日，前福克斯主播卡尔森 (Tucker Carlson) 在推特发布了一则视频，说自己很感激能入驻推特平台，并将推出一个新系列节目。视频中，卡尔森重复了长期宣传的观点，即自己和主流新闻媒体都被操控。虽然马斯克在当日晚间澄清自己和推特都没有与卡尔森签署任何的协议，但根据此前的报道，卡尔森一直在与马斯克 (Elon Musk) 讨论合作的问题。

最近美国一大新闻，就是福克斯电视台开掉了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主持塔克·卡尔森 (Tucker Carlson) ，卡尔森拒绝多家平台百万年薪的招聘，投到技术狂人马斯克旗下，到推特去干活，没有底薪，只拿订阅和广告收入的提成。很多人说，有无搞错？

确实，这两人同穿推特这大裤裆，里面有什么玄机？

卡尔森在推特上发布的视频

福克斯开掉卡尔森的原因，恐怕不需要我多说。这场戏的开台，是2020年总统大选后，川普法律顾问朱利安黎在福克斯的频道上用“瑞士奶酪”来形容多米尼克机器扎出的选票，说多米尼克的投票机作弊，使得川普败选。福克斯高层明知多米尼克机器不存在选举作弊，却为了迎合该台基本观众的政治倾向，以保证收视率，任由卡尔森和另外两位主播继续散布投票机作弊的言论，结果多米尼克公司告福克斯诽谤，因为福克斯的报道给该投票机公司带来巨大经济损失。

当福克斯内部吹哨人站出来爆内幕，所有高层包括卡尔森和其他主播明知没有作弊还造谣，证据源源流出，福克斯为避免让高层和老板默多克出庭丢脸，宣布承认法庭对福斯特几项过失的裁决，以赔偿7.875亿美元和解，并且宣称这是福克斯为了“继续坚持维护最高新闻标准。”

英国广播电台BBC做过一个关于福克斯老板默多克 (Rupert Murdoch) 如何成为媒体大鳄的纪录片，非常精彩。默多克从继承他父亲澳洲小报的家业开始，到收购伦敦小报进入英国，最后成为称霸英美两国媒体王国的巨子，他在现代新闻媒体史上有个重大发明，也是他成功的诀窍，就是“投读者受众所好”。受众想听什么，就按照他们的逻辑和水平给他们灌输什么，收视率就上来了。收视率是钱，是资本，是福克斯占据美国媒体半壁江山的原因。

图源：LA Times

但是，福克斯作为媒体，再投受众所好，假假地也要打个新闻中立的牌，说假话没有人告时无所谓，一告就是几亿美元，这媒体还要不要做下去了？

我是做媒体出身的，十几岁给县政府写宣传材料，那是做官媒。官媒虽说要按官方口径说话，也需要采访，不能凭空编造故事。刚到美国时边读书边在唐人街的华文报纸打工当记者，做新闻要遵守的第一条原则就是披露真相必须查核事实。当时纽约有四家主要华文报纸《中报》《星岛》《世界日报》和《美洲华侨日报》，虽然背景金主分左中右，但是讲政治摆立场是社论版的事情，我们做记者的只管采访，根据采访来的事实写报道，各报记者之间也没有左中右之分，因为我们要遵守的是美国新闻业的职业操守。记得有一次，连着两个星期都没有什么很值得报道的新闻，我们每天要填新闻版面都抓耳挠腮爬不出足够的字数。被我们视为前辈领袖级的一位记者就把几个熟的记者悄悄召集到一起，筹划炒作一单新闻。虽然他并不是要造假，但是涉嫌操纵，大家不愿意合作，最后便不了了之。后来我到公共电台工作，那就更是要按照新闻守则写稿，一篇报道需要有正反双方的采访，甚至三方的核实，没有核实，是不可以出街的。经常是写稿容易，寻找愿意接受采访的人难。如果你写错了被人告，电台遭受名誉和经济损失，你也别想再在这行里面混饭吃。

我们做记者守护的新闻自由，指的是维护新闻报道的独立性，揭露真相，无论报道对象是政府官员还是财团大佬，都不可以用权威或者金钱来压制左右新闻的独立性。反过来，新闻自由跟言论自由是有区别的。言论自由是个人为自己的言论负责任，新闻媒体则要为整个媒体的名誉负责，不是记者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一旦新闻媒体造假造谣，就失去了信誉，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于是，我们回到本文开头的卡尔森/马斯克结合，为什么因为造谣而被福克斯抛出来当替罪羊的卡尔森，会被马斯克接盘？

马斯克收购推特一波三折的往事，我就不在这里浪费笔墨了，但是马斯克收购推特时说过很多理由，其中最重要的是他要维护言论自由，因为不允许人们随便说话就不可能有一个自由社会。因为在推特上人们可以互动、批评、反驳，推特给了大众一个自由发表言论的平台，等等。

图源：mashable

没有问题，你爱说啥说啥，你骗人也行，撒谎也行，这也是言论自由。但是自由社会里的言论自由不是没有前提和代价的。前提是不应该以言论自由的名义造谣生事伤害别人，代价是伤害了别人要赔偿。但是在社交媒体自媒体泛滥的今天，像推特这种信息流通量巨大的平台上，你被人造谣了也难以追究，更别说打官司要求赔偿名誉损失，而推特作为平台，说是不代表任何上来发表言论的人的立场，你无法告推特。

马斯克声称推特是独立媒体，随便乱说，不负责任，就是马斯克需要的“独立” 。这其实是一种商机，马斯克跟默多克学来的，叫“投其所好”，他们在平台上想说什么就让他们按照他们的逻辑和水平说什么，几千万川粉，不收割他们，收割谁？福克斯上面无法乱说的，在推特上可以说，没有人核实，不需要负责。所以邀请卡尔森转移阵地，到推特来开辟新天地。按照马斯克的话说，人们可以在推特上互动、批评、反驳——当然误导也可以，这是卡尔森的长项。群莽无首，不成矩阵，有了卡尔森领军，再煽风点火，推特就会更火了。

宪法第一修正案保护言论自由，但是宣传暴力和色情和危害社会的言论是有法律标准限制的。利用言论自由散布谣言，蛊惑民众去冲击国会，被判刑的是被蛊惑的暴民，最终散布谣言蛊惑制造动乱者，也要为其行为负责，也会被判。你现在明白川普为什么要反传统媒体了吧？因为传统媒体是要核实事实的，要追究出处的，说错了被人告的，不能任你在他们的平台上瞎说八道。连挺他多年，利用他的粉丝拉收视率的福克斯如今都要改弦更张，无法再没有限度地为他传播谣言，连乘搭川普造谣顺风车成为收视率最高的主播塔克卡尔森，都要离开新闻媒体，到可以随便说话的推特上去为马斯克拉流量。你现在明白马斯克和塔克卡尔森为什么走到一起了吧？卡尔森别的不行，投合受众胡说八道特行。美国目前的法律还管不到推特上的言论自由，或者说推特上的言论自由没有问责，告不到煽动者，告不到后台老板。

不过，马斯克不是川普，没有政治野心。他目前只要卡尔森帮他拉流量，他们一拍既合是为了将卡尔森的福克斯粉丝转移上推特平台，但是以后如何就难说，包括卡尔森以后会不会去从政，也难说。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