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考编”的背后,还有更多问题值得我们担忧
这个玩笑虽然不厚道但也真实:易烊千玺应该感谢安倍晋三,瞬间帮他分担走了很多热度。不过呢,明星考编这种事的讨论周期,注定还是要更长一些的,也更加重要;相比于一个远在日本的政客,这种事情更是与我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在我上高中那时候,公务员是最炙手可热的行业——我这个“炙手可热”的成语没有用错,就是本意。犹记得那时候复习高考政治需要看很多时事新闻,看到的全是“考公人数”突破历史新高的行业。原因很简单,社会普遍认为公务员行业“炙手可热”、地位高、油水大。
然而风云突变,就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基本没什么人议论考公的事情了。那时候因为中央反腐雷霆手段,八项规定全面执行。大多数人都觉得公务员没有了“灰色收入”,其本身的职业吸引力并不大。我们毕业的时候,保守一点的同学首选银行、券商,勇于尝试新鲜事物的就奔着互联网公司去了。
不过上述情况仅仅持续了短短几年,有道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现在考公考编又成为了工作的第一选择,被大家戏谑地称为“宇宙尽头是编制”。其实这背后反映的是某种经济发展的周期律:曾经公务员群体没有了“灰色收入”,导致大家预期降低,市场上同时期还有不错的工作,自然不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然而公务员还是那个公务员,甚至有可能需要扶贫、需要防疫,更忙收入更少了,但是市场上其他靠谱的工作也没什么了——要么对年轻人、应届生挖开了深深的护城河,要么泡沫破碎无法吸收劳动力,要么用你这几年最鲜美的青春、35岁后一脚踢开……
明星考编并不是易烊千玺一个个例,2020年的时候刘昊然就加入了中国煤矿文工团;关晓彤、张艺兴也作为“高端人才引进”加入了国家话剧院。为啥这些事件发生的时候,没有激起舆论的热议呢?因为2020年的时候就业形势还没有那么严峻,而关晓彤张艺兴并没有编制,就是合同工(虽然我认为这也是后门的一种)。
这两个例子,就说明了就业形势急转直下有多快,以及“有没有编制”这个标准是多么的重要。
就在去年这个时候,我被小团体利益蒙蔽,错误地为一位朋友的编制问题发声,也成为了“既得利益团体”的一部分。后来经广大网友批评指正,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知道了学校所谓的“萝卜坑”都有哪些形形色色的潜规则。
易烊千玺和他宿舍三人同时获得国家话剧院的编剧,其中是否有“萝卜坑”现象?为何今年取消演员笔试?三轮面试为何不公布名单、分数?网络上有新疆考生表示考试流程不透明是否属实?为何该新疆考生账号被注销,是她造谣亦或是受到了哪方面的压力?易烊千玺和粉丝后援会为何能拿到内部截图?种种这些疑问,我们都等着国家话剧院的回应。
正所谓“不患寡患不均”,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公平和正义就尤其被看重。
更进一步地反思:编制,对于一个日入斗金的明星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天价片酬有你,高额代言有你,各种出场费露脸费收入不菲,为什么要跟普通人来抢这点可怜的资源呢?更更进一步的问题更值得思索: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有“体制内编制”一条出路了吗?
可怕的是明星考编;
更可怕的是明星考编挤占了普通人的上升通道;
更更可怕的是明星带着海量的可以为他洗地的粉丝考上了公职人员;
更更更可怕的是体制内喜欢上了自带控评的流量人员,从此不担心负面新闻;
更更更更可怕的是年轻人除了“进体制”之外,没有别的好出路了;
更更更更更可怕的是有编制和没编制、体制内和体制外,就是两种人生。
我有一位央视的朋友,合同工,他的工牌是绿色的;而央视有编制员工,工牌是白色的。这就在大裤衩内部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阶级分野:有的会议室,只能“白牌”才能刷开;有的食堂,只能“白牌”员工吃;有的健身房,只能“白牌”员工使用。这只是小地方,更不要提补贴、过节费、防暑费、精神文明奖这些巨额的待遇差异了。所以我朋友讲,他们的梦想就是从“绿牌员工”变成“白牌员工”,但这条路是非常狭窄的,而且充满了不可明说的“萝卜坑”。
在华为、腾讯这些大公司中,也开始越来越多的使用“外包员工”,他们的身份也是很卑微的,不但待遇有天地般差距,在公司里很多设施就不能使用,各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这种编制工、合同工、临时工、外包工之间的差异,其实是资本主义的糟粕,强行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用待遇和地位分割人。国外有良心的学者频繁呼吁重视这种现象,重视通过“临时工”来避开劳动法规中对劳动者的保护,“合法合规”地制造封建时代才存在的等级制度。我们不应该助长这种风气。
每年考研、考公时期,社交网络上都会有这种说法:“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说白了就是考研成功、有了编制,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了,就是人上人了,觉得自己的恋人不配自己了。在历史上“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的代表是陈世美,是被老百姓唾弃的对象,现在竟然能成为光明正大、被认为合情合理的现象了。
我很担心,【高考+考研+考公/考编】会成为第二个科举制。科举制度的问题可以写几本书,用最简单的话来概括,我认为是:第一会钳制人们的思想,社会上的人才全都搞科举了,整个社会活力会大幅下降;第二会造成“士大夫”既得利益集团,垄断社会方方面面的资源。
这次对于易烊千玺家族信息的挖掘,又看到了浓浓的封建宗族色彩:
看这种“宗族”现象是不是跟徐州丰县事件非常类似?
就这,还有媒体人骑脸嘲讽“小镇做题家”,《中国新闻周刊》发表文章骑脸嘲讽:
要我说《中国新闻周刊》文化部主任写得好啊!它好就好在跟马福报一样,戳破了“做题家”们幻想的泡沫,让他们直面血淋淋的现实。
我在《做题家们的悲歌》这篇文章里写过:每个做题家都要经历过几次信仰危机——
每个做题家们都要经历几次世界观的崩塌,每个人崩塌的契机有所不同。我随意简单举几个例子,比如近二十年来,拆迁创造了无数“财富神话”。关于房地产的问题我在以前文章中分析过很多,普通人六个钱包供养一套房,还要贷款几十年透支未来,背后是土地财政、地产资本、金融资本在大快朵颐。但是普通人的视野看不到背后的土地财政和资本,却能看到一个个拆迁户神话——我十数年的寒窗苦读,最后还要靠透支父母的积蓄与自己的未来去供养房子,而有些人竟然躺着收租就可以了?
而且拆迁造就的财富神话不是小范围的个例,而是普遍全社会的现象。如果有隔壁老王中了彩票,做题家们基本不会心理不平衡,因为大家都明白这是一个极小概率事件。但是拆迁致富就不一样了,这成为了一个时代的鲜明特色,每个人身边都直接接触到或多或少这样财富神话的故事。于是做题家们的信仰就崩塌了:学好数理化,不如楼下墙上画个“拆”?上一次类似的信仰崩塌,还要追溯到“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的时候。
但人家卖茶叶蛋怎么说也算是勤劳致富吧,拆迁户的巨额财富仿佛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就是因为自己运气好生了一个好地方。当然,这里不是在对拆迁户进行道德批判,房价问题怎么算也算不到他们头上,时代红利人人都可以吃。这里主要是讲做题家们“公正世界假设”的崩塌,说好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呢?我得耕耘多久才买得起房呢?——终于被社会真相教做人了。
有些做题家可能崩塌的比较早一些。比如我,就是在高中学习过程中做高考真题的时候发现——北京卷怎么这么鸡儿简单?我相信每个高考大省的考生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老师会劝你平时不要做北京高考真题,因为过于简单会影响自己的判断;最好在高考前三天做一做,可以提升自己的信心。然后我还发现,年级里某几个排名倒数的同学,因为家境关系成为了“高考移民”去北京参加高考,结果在河北上个二本都困难的他们,纷纷考上了985名校。这些话题在同届同学中发酵,让大家震惊和痛苦于自己引以为生命支柱的高考制度,竟然也有这样不公平,所以世界观又一次崩塌了。
再举一个例子,这几天西电毕业生购买毕业设计的事情让大家关注很多,有细心的网友顺藤摸瓜,发现了西电今年的大力宣传的“情侣学霸”双双保研上交新闻。眼尖的网友们指出,这两位情侣的简历中双双获得了“国家励志奖学金”;而我们都知道,国家励志奖学金是给家境贫寒、成绩优异的学子们的。
而通过这对情侣自己公开发表的社交网络内容,他们的生活可远远不止“家境贫寒”。比如使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比如一万六一件的奢侈品连衣裙,数千元的衣服更是比比皆是——
迪士尼网红玩偶——
定期在社交网络晒的写真照——
微博所展示的生活与国家励志奖学金评选要求的“家境困难、生活简朴”毫无关系——
这可以说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见过条件比我好很多的“贫困生”。但这其实对于刚刚成年、还没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无异于又又又是一次世界观的崩塌——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是骗人的,在评奖、评优、奖学金、保研中,有多少暗箱操作冲击着做题家们脆弱的小心脏。多一点这种明星拿编制的例子也好,可以让做题家们早早丢掉幻想、准备斗争。
本文的核心思想是两个层面的:第一,上升通道的公平性不容破坏,普通人也必须有通过努力改变人生的方式;第二,改变的人生是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要处处压别人一头,变成了不平等的助力,不是体制内瞧不起体制外、有编制比没编制优越,理想的社会应该是“六亿神州尽舜尧”,而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杜工部有诗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愿体制内、体制外,有编制、没编制,都可以有一个充满希望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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