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入尘烟》揭示的这两个命题值得深思
前两天看了近期火爆的《隐入尘烟》,这个故事发生在甘肃,和我的老家陕西榆林同属大西北,看的时候,一开始的确是不舒服的,因为直观感觉是“这又是一个讲述衰败乡村”的套路故事,但看到后面,才发现故事背后,揭示了值得我们每个人深思的重大命题。
比如人与动物的关系。故事男主人公马有铁一贫如洗,寄居在村里被弃置的房子里,只有一头毛驴和他相依为命。对马有铁来说,这头毛驴既是他的亲人,也是他自己。所以不管是对毛驴,还是对其他动物,比如后来养的鸡、房梁筑巢的麻雀、蝌蚪,在马有铁眼中,都是和自己一样的生命存在。
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在风靡一时的《人类简史》的第一章,重点解释了为何人类只是一种也没什么特别的动物。在他看来,在过去3万年间,智人已经太习惯自己是唯一的人类物种,很难接受其他可能性。对智人来说,没有其他同属人类的物种,就很容易让人自以为是造物的极致,以为自己和其他整个动物界仿佛隔着一条护城河。
很多人看过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后,会感叹这是一部颠覆认知的奇书,其实他只是选择站在了人类的对面,而不是以人类为中心,来思考人类而已。所以放在超长历史周期中,他看到的人类,不过是若干个同属人类的物种中幸存下来的一个物种,不过是“会讲故事”进而完成了大规模的团体协作而已。
的确,人也只是一种动物,动物也和我们一样。这也是《隐入尘烟》试图提醒我们的。
再如人与土地的关系。在电影中,有很多种地的场景,有一个场景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那就是女主人公曹贵英坐在犁地的农具上,马有铁在前面拉着毛驴。耕作的时候,马有铁和曹贵英有一段对话,马有铁说,“人长着脚,可以走来走去的,总比种在地里的庄稼和菜强多了,粮食种在地里就哪儿都去不成了,风吹日晒的,生生死死的,只能在地里干挨着,话说回来,我们长了脚又能跑到哪里去呢,还不是牢牢着栓到地上了,哪里也去不成,你说,农民离开了地咋活呢?”
对毫无风险抵抗能力的马有铁、曹贵英这样的边缘人来说,虽然长着脚,但却哪里也去不了,长这么大,也县城也没有去过,他们的脚就像被种在了地里,动弹不得。后来虽然安排了扶贫分房的情节,在最后还给了一个很光明的尾巴——2011年冬,老四马有铁在政府和热心村民的帮助下,乔迁新居,过上了新生活。但其实人们都明白,放走了毛驴、卖光了粮食、还完了欠的债的马有铁,早已追随溺亡的曹贵英而去,一起隐如尘烟。
除了哀叹他们的困难与命运外,马有铁那句“农民离开了地咋活呢”连带着后来的扶贫分房,却又揭示了人与土地这一命题背后更具现实意义的问题:作为扶贫对象的“马有铁们”,就算住进了扶贫房,可离开了土地的他们,接下来咋活呢?“目中无人”的农村现代化,真的现代化了吗?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贺雪峰在《慢半拍的农村现代化》一文中曾写道,无论是农业农村现代化,还是乡村振兴,都首先应当是农民这个弱势群体和农民中的弱势群体的现代化和乡村振兴,任何将农民排除在外、驱赶进城的乡村振兴,都是本末倒置的,都是错误的。乡村振兴不是要为城市中产阶级和文青小资提供休闲去处,而是要为缺少城市就业机会及难以在城市体面安居农民提供农业收入就业,提供基本保障和最后退路。目中无人的农业农村现代化,排斥农民的乡村振兴,必须坚决制止。一个也许不是很现代却对弱势农民友好的农业和农村,是中国现代化中的大幸。
以上两点,便是我看完这部电影后的感触,至于很多人提到的“真实性”问题,以及是否在刻意迎合西方对中国人愚昧落后的刻板印象等等,其实只要自己去农村走一走、看一看,每一个村落基本都会有这样的边缘人,这与今天农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不矛盾。他们是边缘人,但并不等于不存在。既要“看见”他们,也要“看见”以他们为载体揭示出的更为广泛的命题。
推荐阅读:
国防大学公方彬:摆脱仇恨教育和历史悲情已成无法绕过的重大命题
新書推介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