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蟑北调”，你准备好了吗？
近日，有网友在北方也发现了大蟑螂的身影，这种体长3、4厘米、呈深褐色还会飞的蟑螂被认为是南方的“特产”，实际上，它已悄然来到北方。
不速之客
陈芳住的地方是北京海淀一个老小区，住了20多年，她自己老家又在吉林，这只蟑螂刷新了她的认知，“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蟑螂，它还有翅膀！”接受采访的时候，陈芳依然有些激动，边说边忍不住跺了跺脚。
作为一个北方人，陈芳对北京蟑螂的印象还停留在比苍蝇稍大，呈褐色。甚至，这么多年，小蟑螂她也只在家中见到过一次，那还是5、6年前了，就在楼道里，正试图越过门槛进入家中。陈芳见到，一脚踩死了。
陈芳记得，吉林蟑螂比北京的还小点，和苍蝇差不多大，冬天躲在暖气管后面。从她记事起，每年家人都要烧一壶热水浇下去，至于浇完后是什么场景，陈芳从不敢去看。
所以今年5月的这只大蟑螂超出了陈芳的认知，她当晚就在家里找出了女儿之前买的蟑螂盒子放到了洗手间。另外，陈芳家洗手间在阴面，没有窗户，她认为蟑螂唯一的进入通道是地漏，决定每晚洗完澡后把地漏遮住。
《小时代》剧照
第二天，蟑螂盒子里粘着4只大蟑螂，陈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实蟑螂看上去不脏，你看它外面锃亮锃亮的，像打了蜡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就是觉得恶心。”她把死了的蟑螂从下水道里冲了下去，又放了一只蟑螂盒子，还在洗手间放了买来的蟑螂药，这次除了粘住3只外，陈芳还看到了一只吃了药的蟑螂，“走路歪七扭八的，见我也不跑。”放了几天后，蟑螂不见了。
不光家里出现了大蟑螂，前两天，陈芳去家附近的医院看病，上楼时有一只大虫飞到她脚下，她没看清，俯下身发现，又是蟑螂。经过前几次经验的铺垫，这次陈芳虽然仍被吓到，但麻利地下脚踩死了，还把打扫卫生的人喊来“收尸”。回到家，陈芳思忖半晌，又在洗手间里放了一只蟑螂盒子，第二天，里面出现了一只蟑螂。
邻居提醒陈芳，这种情况，很可能厨房也已被大蟑螂“攻占”。陈芳陷入了沉默。
其实不光在北京，其他北方地区，也开始出现大蟑螂的身影。6月，一位来自山东济南的网友发微博询问《博物》杂志，出现在家中马桶的不知名虫子为何物。她得到了并不想要的回答，那是一只澳洲大蠊，也就是大蟑螂。在评论区里，有陕西、甘肃、青海、新疆的网友纷纷表示，自己也见到了大蟑螂，所谓“南蟑北调”。
的确，大蟑螂以前主要分布在南方。白明是中国科学院特聘研究员、中科院动物所鞘翅目形态与进化研究组组长、中国科学院大学教授，他告诉本刊，我国目前室内常见的蟑螂种类主要分为德国小蠊、美洲大蠊和澳洲大蠊3种，其中德国小蠊较小，体长在1-3厘米，多为褐色，南至广西、北至黑龙江，西至新疆，全国各地都有分布。
美洲大蠊与澳洲大蠊则体型较大，体长2-4厘米左右，颜色相比德国小蠊更深，对温度的要求也更高，原产于热带与亚热带，也就是大家印象里的南方爆汁大蟑螂。
图源 | 微博@博物杂志
不过，虽然体型不同，3种蟑螂的繁殖能力与生存能力却一致地强。以美洲大蠊为例，一对一年内可繁殖上千枚，成虫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可以存活2~3个月，甚至断绝水源了，还能存活1个月。这也是很多人闻蟑螂色变的原因。
来了，但不多
白明表示，大蟑螂并非如今才来北方，比如2005年，他在中科院动物研究读博时，就曾看到一只美洲大蠊从下水道爬上来，长近4厘米，那也是来自河北张家口的白明第一次见到大蟑螂。不过，根据白明的了解，近年来北方的大蟑螂确实在变多。
与陈芳住同一小区的暖道工人黄海对此感受就很深。1998年，他从河北来到北京成为一名暖气管道以及下水道维护工人，一直做到现在。他记得，大概10年前，就曾在小区放置暖气管道的沟里看到过大蟑螂飞，但是并不多，一层可能5、6只左右。
然而，近两年，只要打开下水道井盖，黄海就能看到3、4厘米的大蟑螂沿着井盖下的墙壁在爬，密密麻麻。黄海住在小区入口的一排平房里，房间门口不远就是一个下水道井盖，每天天渐渐暗下，在井盖附近或垃圾桶摆放的位置，随时都能看到大蟑螂。
《汉化日记》剧照
为何北方的大蟑螂越来越多？白明推测，原因有多方面，一是目前物流很发达，南方的蟑螂卵可能粘在物流包裹上一起运来北方，而蟑螂的繁殖能力又极强，比如美洲大蠊的产卵习性不受昼夜节律影响，除了严冬之外几乎都能产卵。另外，他也提到，在全球变暖的大背景下，北方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冬天又有暖气，足以让适应能力很强的大蟑螂在北方存活下来。
不过白明也有一个略好的消息可以安抚怕蟑螂人士，即“无论是美洲大蠊还是澳洲大蠊，因为需要的生存条件比小蠊更喜高温湿热，但北方室外并非常年高温，所以大蠊在北方户外不容易完成完整世代，现在多是在户外较为温暖潮湿的地方能看到它们，比如下水道、垃圾桶等地”。
实际上，比起大蟑螂，越来越多且难以根治的小蟑螂仍是北方人日常担心的问题。郑宏是北京东城区一家咖啡店的咖啡师，咖啡店在路边一栋二层建筑的二楼，一楼是一家新疆菜馆。沿着楼梯上去，就可以看到咖啡店的独属氛围：全店大概200平方，墙壁、地板全部用长条形的木板镶嵌而成，因年代久远，有些木板之间的缝隙变得稀疏或缺一小角。又因采光不佳，白天也需要打开暖黄的灯光。
郑宏2020年来这里工作，他记得，上班的第一天就在角落里看到了两只小蟑螂。当时来自山西临汾的郑宏没见过蟑螂，还觉得好玩，把它们抓住，放到了绿植的密闭瓶子里观察，结果被店长罚了半个月工资。
《山海情》剧照
此后，郑宏收敛了对蟑螂的兴趣，但蟑螂却没有停下入侵的脚步。比如去年5月，郑宏所在的咖啡馆因疫情闭店了几个月后，蟑螂布满了店里的各个角落，他前后请了4个上门消杀蟑螂的公司才把蟑螂暂时消灭。
这并不能说明这家店的卫生状况不佳，相反，作为一家开了20年的老牌咖啡店，郑宏的老板除了对卫生品质要求很严，每隔半年还要请专门的消杀公司上门消杀一次，一次需要六七百元。
即便如此，仍然无法根除店里的蟑螂。去年9月，客人散去的夜晚，郑宏只要离开吧台一会再回来，地上可能就会爬着3、4只小蟑螂，郑宏赶快临时找消杀公司来杀了一次虫。比起其他地方，咖啡吧台更容易招来蟑螂。郑宏解释，这是因为“吧台地上难免有水渍，水池里也经常会蓄水”。对于蟑螂来说，水比食物更重要。
北方的蟑螂“实力”不容小觑，拜耳旗下一款专门针对蟑螂的杀虫药拜灭士的品牌总监肖海就告诉本刊，去年拜灭士在全国销售量排名第一的城市并非广州而是北京。肖海还介绍说，“北京现在一年四季都要与蟑螂斗争，尤其在夏季，温度高是蟑螂生长繁殖的一个高峰期，11月中旬到次年3月中旬，又进入到一个供暖季，蟑螂也多。”
此外，从今年1-6月的销售数据来看，秦岭、淮河以北的省市中有2/3的省市对于蟑螂药的需求都在上升，比如山西、吉林，相比去年有超过30%的增长。
复杂的感情
肖海自己是广东汕头人，从小就对蟑螂不陌生，会飞的大蟑螂也见得多了，但怀恨之心并不少于北方人。他说，自己之前家住在6楼，蟑螂再常见不过，最近搬到29楼，依然有蟑螂登门造访。更重要的是，每年他几乎都要被蟑螂“怼”一次脸，“怼脸之后那种发自心底的 ‘恨意’或‘厌恶’是难以磨灭的”。
不过非要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蟑螂确实既是害虫又是益虫。白明说，说蟑螂是害虫指的是，蟑螂是一种卫生昆虫，日常穿梭于阴暗、污秽的下水道和垃圾桶，再爬过我们的食物或用具，很容易携带病菌，导致人类出现肠道疾病或过敏症状。
《大丈夫日记》剧照
但另一方面，白明表示，在逆境下活得很好，说明蟑螂有着极强的抗逆性，其中一个方面就是其抗菌肽的表达量很高，即对病菌有很强的杀伤作用，且耐高温，可以用来促进伤口愈合。因此，蟑螂既是传统中药，现在也还有人工养殖蟑螂从而制药的产业链。对于仅在野外生活的蟑螂种类通常是分解者，对于生态系统的物质循环和能量流动具有重要意义。
不同地方的人对蟑螂的态度也有差异，白明记得，自己2017年去澳大利亚访学交流时，发现澳大利亚野外蟑螂随处可见，每年国庆日（1月26日）当地还会举办一年一度的蟑螂赛跑比赛，参赛者可以带着自己花园里找来的蟑螂参赛。
《一起同过窗》剧照
白明认为，在做好日常卫生清理的情况下，对蟑螂也不必太过紧张，毕竟蟑螂比人类提前上亿年就出现在地球，它们才是地球的主人。
（文中除白明外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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