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天国》(天京事变)
阅读本文前,请先阅读《燃烧的天国》(冯云山卷)、(杨秀清卷)、(金田起义卷)、(突围卷)、(永安突围卷)、(长沙之战)、(克武昌)、(定都南京)、(宿敌的起点)、(北伐)、(北去的亡灵)、(西征之路)、(陷入绝境的曾国藩)、(石达开的反击)、(胡林翼的崛起)
贰拾贰 天京事变
1856年9月发生的天京事变,距我写作本文时的2023年,已过去了167年。
167年前,跟太平军对阵的清军,看到尸体一具具从上游漂过来时,其实也搞不清楚天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曾国藩后期审完李秀成,得到的信息也是模糊的、粗略的。
这167年来,研究太平天国的专家学者们,通过新论证出的各种历史证据,不断完善更新天京事变的前后经过,到今天时,其历史面目才大概清楚。
但也只能说大概清楚,因为各种细节争论不休。
由于天京事变是如此重要,我小心翼翼地采取更客观的信源,除了李秀成的口述、石达开的自述,另有秦日纲手下爱尔兰人肯能,根据亲身经历整理成的《太平天国东北两王内讧纪实》、洪秀全的《赐英国全权特使额尔金记》等。
历史信息是一定会有偏差的,真正知道事情全部前因后果的,只有洪秀全、韦昌辉、秦日纲三人,其中韦昌辉和秦日纲死于事变,洪秀全出于利益考量,至死没有说出全部真实细节。
像李秀成那时,还只是秦日纲手下小弟,并没有亲历事变,他是回到天京城后听说的事情经过。石达开参与了后半部分,前面的事情也没有亲历。肯能倒是亲眼目睹了东王府被杀光的过程,但他也不是太平军高层,不知道决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们也只能勾勒出历史的大概情况,然后再进行分析解释。
好在我本来就不是历史学家,我写历史的主要目的,是基于资料分析事物,大家读我的东西,也主要是冲着分析来的,要是读完这本书,能从发生过的事情中汲取一点经验教训,就已经是很难得的收获。
要是能将汲取到的知识,应用到现实生活中,那简直就是大造化了。
下面,让我们一起进入1856年的天京城,看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1856年住在天京城里的杨秀清,年仅33岁,此时距离他23岁那年遇到冯云山,才刚过去十年。
跟电视剧里的形象完全不同,杨秀清因为打小贫苦营养不良,导致身材特别矮小,很可能没有长过一米六(不过在当时也算正常),缺少营养的另一个恶果,是他常常生病,看起来十分虚弱。
太平军得势后,杨秀清跟其他领导层一样极好女色,由于男女之事过多,肝肾两亏,还瞎了一只眼睛。
太平军领导层从起义开始,生活就呈现腐化状态,高层每人都分有几十上百个女人,就连被公认为不好色的石达开,其实也一直是三妻四妾,公开的都有十四个老婆,其他洪秀全、杨秀清、韦昌辉这些更难以计数。
赞王蒙得恩就专门负责给各王选妃,太平军原本分为男女营,主要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次要是方便给各王选妃,蒙得恩以过年过节过生日等为借口,给各王献上十几岁的美人,太平军攻破城池,也会挑选各地美人为各王奉上。
男人好色是正常状态,完全不好色的男人才不正常,一本正经的曾国藩,骨子里其实也好色,但凡事都有个度,好色也有个尽头,太平军高层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好色,而是一种饥渴状态,是对他们出身底层,吃过那么多苦的疯狂自我补偿,是一种病态心理。
而性资源只是权力的一部分,当这种心理置放到权力身上时,就会发生更严重的反馈。
33岁的杨秀清掌控整个天国的权力时,他已经不是初遇冯云山的那个烧炭工头头,他既享受权力的快感,又恐惧权力的威势。
当一个人拥有巨大的权力时,他最好已拥有与权力相匹配的个人能力、团队权威、心理建设、政治水平。
太平天国是一家初创型公司,队伍发展到今天,是从广西紫荆山里一点点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军事负责人一直是杨秀清,因此杨秀清在个人能力和团队权威上,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出在心理建设和政治水平上。
权力是一把利刃,它既面向敌人,也面向自己,拿起权力时可取人性命,放下权力时,可能会随时被人取走性命。
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都知道权力的可怕之处,所以大家都是相互忌惮,害怕权力被夺走,害怕权力不够用。
九千岁杨秀清,在太平天国已经拥有至高无上的真实权力,但他还是不满足,但他还是很害怕。
自打进天京后,洪秀全就在巍峨的天王府里享受生活,偶尔研究下神学,发表一些神神经经的半桶水神学论文,他由1600个有编制的官员伺候着他,这些官员级别很高,高到洪秀全身边一个贴身打杂的服务员,其级别相当于军队里头的高级军官。
军人在前线杀人,杀得人头滚滚,好不容易才混到个副厅,这边每天端茶倒水就轻易做到了。
这1600人每个人还有手下,每天就忙着伺候洪秀全吃喝玩乐,洪秀全每天吃饭的时候,光是奏乐的队伍就达348人,出行则坐着有54名轿夫抬着的黄缎大轿,每天陪着自己的88个老婆,在府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军国大事,都是杨秀清一手负责。
英国翻译官富礼赐,记载他去天王府参观时,突然间远处的鼓吹亭里,鼓声钹声锣声响起一片,那是天王开始吃午饭了,等到天王吃完,乐声才停下来。
杨秀清没有洪秀全这么大的排场,但也差不多,他吃饭时奏乐的队伍,有240人,乘坐的轿子,共有48人。他跟洪秀全的区别是,他干活,洪秀全不干活。
东王府相当于国务院,设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每部设有12个尚书,72人组成的智囊团,是杨秀清处理天国政务的重要助手。
其中吏部李寿春和侯谦芳最为重要,杨秀清一般听取他们俩的意见。
因为实权在握,杨秀清进入天王府时,可以站着说话,而韦昌辉、石达开、秦日纲必须跪着说话。
但杨秀清根本不满足,仅仅只是站着说话。
杨秀清有他优秀的一面,比如治理军政确实是一把好手,但杨秀清也有他让人十分厌憎的一面。
杨秀清常年恶心洪秀全、韦昌辉,欺侮其他同事,经常小题大做、戏耍侮辱别人的人格,跟个神经病一样难以相处。
中国当代的史学家描述他这种性格时,形容他自以为聪明,但是我觉得这种描述是不准确的。
一定要出身农村或城市底层,有过大量底层生活经历的人,刚好又会分析问题,才能准确形容这种性格。
杨秀清这种龌龊的性格我实在太熟悉了,这其实就是底层小混混的性格。
那种有事没事过来招惹你一下、耍点小诡计给你制造痛苦和麻烦、故意想办法在公众面前侮辱你人格取乐的行为,是典型的底层小混混才干的事。
杨秀清的人格是有两面性的,一面是成长过程中的大将军,一面是原始状态中的小混混。
杨秀清最大的法宝是“天父上身脱口秀”,人人都知道他在跳大神,但规则是自己定的,人人又都必须服从他跳大神的恶心表现。
我们来看看,杨秀清平时,是怎么侮辱别人的。
韦昌辉亲戚曾跟杨秀清亲戚争夺房产,杨秀清知道后要杀韦昌辉亲戚,韦昌辉不敢违抗,反而跪下来主动要求将自己亲戚五马分尸。
韦昌辉还有个手下叫张子朋,负责管理水师,1854年在湖南湘潭时,水师兄弟因不满杨秀清分男女营,见不着家人,两个礼拜才能隔着十几米跟老婆聊会天,怒气冲冲要个说法。
张子朋是个粗人,动手殴打了水营兄弟,差点引起水师兵变,这件事完全是杨秀清的责任,也是张子朋一人所为,跟韦昌辉没有任何关系,但杨秀清故意要在大庭广众面前丑化韦昌辉,听到这事,带人冲进北王府,韦昌辉正在吃饭,放下碗筷问四哥有什么事这么着急,杨秀清不容他说话,假装天父上身,骂了韦昌辉一顿,又当众命人脱下韦昌辉的裤子,打了他数百杖,打得韦昌辉几天不能走路。
打完之后,杨秀清还让自己的亲信唐正才,接管了张子朋的水师营,夺了一部分兵权。
1853年12月,杨秀清看中了洪秀全宫中朱九妹姐妹俩,为了夺取这两位美人,某晚假装天父,坐轿上门,上来就问洪秀全知不知罪,要打他四十杖,大家也不知道他唱的是哪出,个个一脸懵。韦昌辉赶紧趴在地上,说愿代天王受杖。
太平军高层这年刚进南京,内斗还处在试探阶段,杨秀清也不敢太过分,就说你们知错了,就不打了,听说朱九妹两大小前亦有功,把她们送东王府就行。靠翻白眼跳大神骗到了朱九妹姐妹俩。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1855年8月的某个深夜,杨秀清只为了捉弄洪秀全,假装天父上身,叫侍卫将自己抬进天王府,洪秀全正在睡觉,出来迎候晚了,杨秀清先将他痛骂一顿,然后假装天父传言,跟洪秀全媳妇赖莲英扯家常,叫他们小心为天王挑选其他妻子,还要照顾好天王府里的衣食住行、红白喜事。
洪秀全见他三更半夜跑过来跳大神,惊动整个天王府,不谈军务大事,居然只是为了碎嘴皮子,气得真想掐死他。
1855年11月,杨秀清又以洪秀全袒护黄玉昆为理由,再次扮演天父下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了洪秀全40大板。
杨秀清的演技越发纯青,扮演天父越发着迷。
从进入天京以后,杨秀清一共扮演天父下凡三十多次,主要是通过天父附体下达旨意,贬低其他人公众形象、夺取军权、骗取美女、树立个人权威,每次都要把大家折腾得死去活来,可天父是太平天国自己树立起来的神,大家实在拿他没办法。
杨秀清肆无忌惮地在太平军开挂,当中有一次,不小心把挂给开大了。
这一次的行为,使他惹怒了天国几乎所有领导层,人人都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1854年的某天,杨秀清的叔叔从燕王府门口经过,秦日纲的马夫没有及时起来行礼,杨叔大怒,暴打了马夫一顿,又扭送到主管刑事的黄玉昆处,要求再杖责200大板。
黄玉昆是冯云山介绍入的太平军,后来成为石达开的岳父,平时为人和善,觉得这太过分了,劝杨叔高抬贵手放马夫一马。
杨叔不同意,还跟黄玉昆吵了起来,见黄玉昆不愿意打马夫,觉得自己失了面子,跑去跟杨秀清告状,上纲上线,说翼王与燕王他们藐视东殿。
杨秀清为了打压其他诸王,不分是非只谈异己,让傅学贤冲进翼王府,要将正在跟石达开吃饭的黄玉昆给抓起来。
石达开大怒,拍桌子不让抓人,东王便派士兵包围了翼王府,石达开手下的人想跟东王干一仗,石达开觉得此时内斗不妥,黄玉昆也不想女婿为难,便主动出门受审。
黄玉昆出来后,被杨秀清杖责了300大板,觉得受了很大的委屈,回来路上投湖自尽,被亲兵救起,黄玉昆觉得没脸再混下去了,就把工作给辞了。
平日跟黄玉昆、石达开交好的秦日纲、陈承瑢觉得杨秀清实在过分,也跟着一起辞职。
我前面提到过陈承瑢,他是陈玉成的养父,很早就投了天国,后因胡以晃1856年病死,成为天国第八号人物,政治地位只比秦日纲低。
杨秀清见大家联起手来顶撞他,大怒,又下令杖责秦日纲100下,陈承瑢200下,另将秦日纲的马夫给五马分尸。
这是杨秀清强行压制诸王,极为暴戾的一次行为,同时寒了石达开、秦日纲、陈承瑢这一众大佬的心。
这里头又属陈承瑢最特殊,他原是藤县的一名马车夫,在社会底层吃过很多苦,知道该屈服的时候就屈服,马车夫又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因此他识人待物水平远超常人,识字不多但有权谋,平时心机颇深,这次被杨秀清折辱后,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对杨秀清言听计从,杨秀清对其表现很满意,后面两年居然把他当成是自己心腹,让他掌管京师卫戍(保卫天京的部队),却不知道陈承瑢怀恨在心,最想置他于死地。
杨秀清极害怕失去权力,他不仅整别的同事,因为害怕周围的人背叛他,还对自己人下手。
1854年,杨秀清手下最受重用的文官集团代表,是曾水源和李寿春,俩人有一次在一起边喝茶边讨论工作,几名宫女路过,在那嚼耳根子,窃窃私语说别看这几个人现在很嚣张,要是东王病逝,这些人就倒霉了。
这种闲言碎语过去就过去了,大人物一般不会计较这点琐事,挨点骂,是任何人拥有名利后的附带项目之一,大人物通常会一笑了之。
但有人向杨秀清举报后,杨秀清反应很大,他又玩天父上身,将所有东殿官员叫过来,当众修理曾水源和李寿春,说他俩听到这种话不处罚宫女,是大逆不道,最后将曾水源和李寿春处斩,说闲话的宫女被点了天灯。
点天灯和五马分尸,是太平军最残忍的酷刑,一般是指将犯人扒光衣服,用麻木包裹起来,放到油缸里浸泡一阵,到夜晚时,将犯人倒绑在木杆上,从脚上用火点燃,活活烧死犯人。
杨秀清五马分尸过秦日纲的马夫,对自己家的宫女,又动不动点天灯,他其实变成一个很害怕权力被挑战,很没有安全感,同时又十分狠毒的人。
他不知道怎么控制权力,也不知道如何平衡权力,他缺少高水平的政治修养,连最基本的恩威并施这种技巧都不会用,只会一昧地用极端的暴力、威胁、死亡、恐怖来维持权力的延续,比曾国藩还要蛮干几倍。
大权在握的杨秀清,在众叛亲离的道路上,正裸着身子一路狂奔。
他再也不是十年前,和冯云山相遇时的那个杨秀清了。
杨秀清其实不懂得如何真正地驾驭权力,他越来越膨胀、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他对周围人的压迫感,也越来越让人感到恐惧。
每次一听到“天父下凡”这四个字,天京城里人人自危。
1856年6月,杨秀清这种压迫感,到达了历史顶峰。
前面提到1855年时,石达开在江西横冲直撞,打得曾国藩名将尽亡,而到1856年3月,秦日纲率陈玉成和李秀成三万多人,又先击败镇江清军,4月5日北上横扫正忙着办生日宴的江北大营,拔掉清军120座军营。
这时只要击败江南大营,太平天国的军威和领土将达到一个全盛时期,同时向东和南北两个通道也打开,随时可以深入江浙。
江南大营的话事人,是我们冷落了许久的老朋友向荣,这时候的江南大营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草包,张国梁的打仗水平也在直线上升。
杨秀清亲自制定了剿灭江南大营的全盘计划。
他命石达开与秦日纲一起回师天京,两人回师途中,石达开攻克皖南宁国府,秦日纲在镇江高资全歼清军,逼得江苏巡抚吉尔杭阿自杀。
6月13日秦日纲终于回到南京,杨秀清不让已经征战的军队休息,要他们抓住战机,命秦日纲与陈玉成强攻江南大营。
同日石达开攻克溧水,向荣被迫分兵张国梁来防,四天后,太平军趁大营空虚发起总攻,双方恶战数日,不分胜负时,杨秀清突然派出援军加入战场,终于荡平清军营盘,江南大营被毁。
老朋友向荣在张国梁保护下,逃到丹阳军营,8月份时,向荣心理压力太大,在军中上吊自杀。
老黄牛向荣是真的尽力了,他64岁还在前线苦战,咸丰还不太喜欢他,职场压力一直很大。但追着太平军砍了五六年,追了几千里地,虽说败多胜少,还多次被小他四十岁的石达开击败,但称得上兢兢业业、踏踏实实。
整个南方早期就他一个能打,清廷全靠他才苦撑到湘军崛起,向荣是对得起朝廷的。
向荣的死,也标志着清军与太平军早期前线重要将领,几乎全部战死,活下来的没几个了。
到此时,冯云山、萧朝贵、江忠源、塔齐布、向荣、罗泽南、曾天养一个不留。
战争是残酷的,前线人员死亡率极高,所谓名将,也不过只有四五年生存期。
杨秀清亲自指挥的一破江南江北大营,使太平天国达到巅峰,眼见开疆拓土在即,最富有的江浙唾手可得,大半个中国都快要拿下,杨秀清的个人威望无人能及。
他对权力的渴求,也越来越高。
他已经不满足于做九千岁了,他要做“万岁”,要将政、军、教三权合一。
他想在推倒清廷前,就先确立自己天国内部至高无上的核心地位。
1856年9月,杨秀清再开天父脱口秀,召洪秀全到东王府问话,说东王功劳这么大,怎么可以只叫九千岁,以后也要叫万岁吧?洪秀全面对自己神经错乱的“爸爸”,只能点头答应,“东王打江山,亦当是万岁。”杨秀清又说自己儿子也该称万岁,洪秀全忍着恶心一起答应了。
洪秀全小心着反问杨秀清,那我这个天王以后怎么称呼,杨秀清大笑着说,天王以后,就叫万万岁。
天国里只有一个万岁,现在居然要出现三个万岁,你杨秀清是什么打算,白痴也看得出来啊。
杨秀清见洪秀全答应下了,大喜,便选了9月23日,即阴历八月二十五日,他33岁生日那天称万岁。
杨秀清最最基本的警惕心还是有的,他之所以敢这么干,是因为天京的守备部队都是他的人。
但杨秀清就是死在这个关键环节。
前面提到过,掌管京师卫戍的人是陈承瑢。
陈承瑢表面对杨秀清毕恭毕敬,被骂的时候也只是点头哈腰,绝不还嘴半句,从而被杨秀清当成心腹在用,但陈承瑢内心深处,却对他两年前的折辱,一直怀恨在心。
看到杨秀清将洪秀全逼到这种地步,陈承瑢发现时机已经成熟。
逼封事件几天后,陈承瑢悄悄来到天王府告密,说杨秀清要在称万岁那天,废除软禁洪秀全,以后太平天国,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洪秀全大惊,当即向韦昌辉、秦日纲、石达开发出密诏,请他们过来铲除东王。
上面这一大段旧事,现在历史学家有两处细节争论不休,一是认为杨秀清没有逼洪秀全封他为万岁,其实是洪秀全自愿的,是故意在设套。二是认为杨秀清并没有主动造反,是陈承瑢诬告杨秀清。
为了这两处细节,历史学家们吵个不停,到现在也没有绝对定案。
我倒是认为,封万岁到底是谁的主意,陈承瑢有没有诬告杨秀清,并不重要。
为了这两个细节争争吵吵,是没有意义的。
杨秀清对其他诸王的压迫,是注定会发生这一次反弹的,这次不发生,下次也会发生。
很多知识分子一辈子在象牙塔研究学问,并没有做过军官、开过公司、任职过公务员,他们自己都没有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并不知晓权力的逻辑,凭想象了解权力、讽刺权力,所以才会纠缠于一些无意义的细节,不知道重点在哪里,通常还会写出一些略带酸腐的、充满理想主义的文字出来。
任何人在没有足够的政治心胸和技巧前,给他过多的权力,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权力是一头猖狂的猛兽,你只有身经百战,才能不被猛兽吃掉;你只有技巧丰富,才能驯服猛兽成为自己的坐骑;你只有进寸有度,才能控制胯下的野兽不去吃人。
任何人都不可以突然迎接过大的权力,任何干部都要从基层开始培养,从一个小组、一个村、一个乡慢慢成长,如果一个村长突然跳到省长,那对这个人的人生没有帮助,反而是毁灭性的。
在阅读太平天国的史料时,我脑海常常出现“这政治水平也太低了”这一类的感慨,并且在本书里反复提到这一点,太平天国的军事水平,在当时算比较强,但越到后期,其政治水平之低就暴露得越明显,什么男营女营、什么《天朝田亩制度》、什么阉割版的基督信仰等等,无处不在的低下政治能力,使太平天国在成长过程中处处碰壁。
无论是洪秀全还是杨秀清,宣传上、军事上的优势,都无法弥补他们在政治上的巨大缺陷,他们缺乏足够多的学习进步,没有带领团队共同成长。
出广西时,太平军就应该调整政治纲领,占天京时,就应该第二次调整政治纲领,但是太平军高层不为所动,他们的政治水平,在到达40分左右就停下来了,忙着享受生活、沉迷女色。
太平军政治水平最高的是冯云山,但冯云山一人,处在“身边尽文盲”的领导层里,我觉得到了后期,他就算活下来,也是带不动这支队伍的。
洪秀全和杨秀清俩人,成长速度都太慢,政治水平更是瞎搞一气,杨秀清单独面对的权力猛兽越来越强,他却是如此的虚弱和恐惧,自己能力弱,却又舍不得分权,一昧集权,野蛮打压同事,还想军政教三权统一,一通瞎操作,终于被权力这头猛兽给吃掉了。
1856年9月1日夜晚,收到天王密诏,又早就对杨秀清忍受多时的韦昌辉与秦日纲,领兵三千人,在天京城外会合。
石达开因为距离太远,没有与他们同时赶来。
按照规矩,为防止造反,除非有东王符信,在外征战的将士不可以进天京,不过负责天京城守卫工作的可是陈承瑢,他命人打开南门,放韦昌辉与秦日纲兵马入城。
根据太平天国国医哈文台的口述(其友王冬饮记在《涵性斋笔记》里),韦昌辉先让兵马进入北王府休整,洪秀全的女婿钟万信赶到北王府,带来诛杀杨秀清的诏旨,哈文台当时就在现场,他跟一众亲兵跪在原地,听清楚了诏旨前半部分的内容:
“天王诏令:千祈遵天令,同心诛魔逆,永保天朝万世太平......朕实情谕尔等:东逆干犯天条,蓄意谋反,罪在千刀万剐,尔等同心同力同向前.....”
听完密诏,韦昌辉上前鼓励军士,发表了一番演讲,然后披挂上马,带队出发围攻东王府。
北王将士先将东王府大街小巷围困住,韦昌辉亲自去敲门,守门人见到北王带天王令牌而来,以为有紧急军情,打开了东王府门。
韦昌辉拔刀率众闯进府内,带队见人就杀,将东王府中所有官员、卫兵、亲属(包括杨秀清的母亲、54名侍妾、小孩)共几千人全部杀尽,鸡犬不留,杨秀清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一刀将头砍下。
秦日纲当时的幕僚里,有一位名叫肯能的爱尔兰人,他住在离东王府仅50米远的秦日纲妻舅家,亲眼目睹了当时许多情况。
肯能后经安庆逃到上海,他在天京的回忆被历史学家整理成三篇文章,所陈述内容里,有一部分是他亲历,一部分是他听说,另一部分带有夸张想象成分,三篇里头,有较熟悉太平天国的美国传教士麦高文,对肯能部分含糊不清的地方进行了确认,也参考了清朝方面的情报,重新整理了较为可信的信息,麦高文的肯能回忆录可信度最高。
后面的许多旧事,我便采用肯能口述、麦高文印证后的版本为主。
按肯能的回忆,凌晨四点时,他走到大街上查看情况,见到街上到处是韦昌辉和秦日纲的手下,东王府门口街道铺满了尸体,全是东王的亲兵、乐师、书吏、属官,东王的脑袋已经被割了下来,悬挂在街心的一根木杆上。
清晨,杨秀清的头颅又被送到天王府验证,韦昌辉还在装头颅的盒子上,写上“老奸头”三个字。
其实在乱世时,杀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艰难的,往往是杀人之后的政治风波极难抚平。
韦昌辉他们只想到杀人,却并没有深入思考过,后面和东王势力如何相处。
整个天京城被杨秀清掌管了三年,各个官员都是他任命的,他的势力在城内盘根错节,你如何向大众解释杀了东王?
你总不能将全城的人都杀光吧?
果然第二天天京城迅速传遍东王被杀的消息,有的人很不解,有的人很失落,有的人很愤怒,有的人很震惊,全城一片人心纷乱。
洪秀全发诏旨,说这是杨秀清逆谋,他该死,余党咱们不追究。
当权力的猛兽离开杨秀清后,权力必须有人继承,洪秀全和韦昌辉必须迎接权力,但他们看到权力这头猛兽向自己逼近后,他们无比慌乱,开始像杨秀清那样又恐惧、又害怕。
他们十分担心杨秀清的亲信突然发起反击,担心他们也在夜晚血洗自己的王府,为了自保,俩人特别安排了一出阴谋。
9月3日,天王府女宣诏在天王宫殿前面,贴出一份长达两米的黄绸,上面用朱砂书写,说韦昌辉和秦日纲不该血洗东王府,杀戮无辜,明天将在天王府受五百大杖,东王部属允许前往观看受刑。
女官在宫前将天王训示又当众读了几遍,东王余党仔细读了通告,都信以为真。
9月4日,韦昌辉和秦日纲两人跪在天王府外院,真的开始接受刑杖处罚,东王余党见了,觉得不像是诈,开始鱼贯而入,坐在天王府中庭两侧的长形大厅里。
按规矩,进入天王府不得携带武器,大家都是空手而来。
刑杖越打越重,响声四方可闻,东王余党们开始蜂拥上前,争相观看。
等到约有五六千人都进入大厅,估摸着余党到齐,杖刑突然停止,大小院门同时关闭,韦昌辉和秦日纲的手下携带武器冲了进来,将这五六千人全部抓捕,分开关在两个大房间里。
事后洪秀全将所有责任撇清,说一切都是韦昌辉和秦日纲的错。
但我一点都不信。
因为这五六千人是第二天黎明时才被屠杀的,洪秀全有足够多的时间跟韦昌辉和秦日纲交涉,从结果来看,他更像一直是阴谋的参与者,而不是在阻止阴谋发生。
肯能亲眼目睹这两天的全过程,见证了9月5日的大屠杀。
肯能回忆说,黎明时分,北王和燕王的亲兵开始动手,把第一个大房间的门窗全部打开,出口守得滴水不漏,然后往里扔炸药包,炸得里面血肉横飞、哀嚎满屋,等炸得差不多了,房子里没什么声音,亲兵再冲进去补刀,将还有口气的人全部杀死。
在第二个房间,见到屠杀来临,东王的将士把墙上的砖扒下来做武器进行抵抗,这些高素质的战场精锐,在处于绝境的情况下还能展开反击,北王和燕王亲兵使用火枪和装有葡萄弹的火炮,花了六个小时才把他们打得奄奄一息,之后北王和燕王的亲兵都将右袖挽起来(为了分辨敌我),拿刀冲进房子,将最后活着的人全部砍死。
确定没有活口后,肯能随着众人走了进去,看到了地狱一般的场景:有的地方尸体堆了五六层高,有的人自己吊死,有的全身被严重烧伤,发出难闻的焦臭味。
这些太平军的尸体,后来被拖到一片草地上,就地掩埋。
在杀光东王府全员,以及天京城东王最精锐的亲信后,洪秀全、韦昌辉、秦日纲还不满足。
他们还要杀下去,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权力的猛兽在他们背后追逐着他们,发出狂躁的咕噜声,鼓励他们对东王势力赶尽杀绝。
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头猛兽是要吃尽一切,它既想要吃掉东王,也打算吃掉韦昌辉、秦日纲、洪秀全。
他们不知道的,他们的政治水平是如此低下,只知道怎么发力,但不知道怎么收力。
他们只懂杀戮,他们不懂收刀。
杀光一切东王的人,先获得眼前的安全吧。
刚完成两场大屠杀,韦昌辉和秦日纲依旧组织人马,要求天京城所有人上报自家信息,每家每户每个人,胸前都得带着一枚小牌子,如果发现是东王余党,就会立刻抓起来,五人一队、十人一队、百人一队、千人一队,无论妇孺老幼,都拉到刑场砍头。
因为士兵们,曾经都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韦昌辉怕他们下不了手,把行刑队全部换成童子军,青少年们不懂事,“以杀人为嬉欢乐事”,而那些曾经的战友们,只能在夕阳下撇过头,不敢看战友人头落地时的情景。
疯狂的屠杀持续到九月中旬,直到石达开从湖北回到了天京城。
这次对东王势力的赶尽杀绝,共屠杀了两万多人,是非常非常愚蠢的。
在事变前,洪韦秦石四人的共识,是杀掉杨秀清及他的三兄弟即可,并没有说要杀尽东王的人。
杨秀清走到这一步,是他自己活该,但其他人是无罪的。
韦昌辉开刀后,局势就马上失控,情形越来越混乱,越来越血腥,连洪秀全自己也控制不住,全局崩坏。
杨秀清面对权力这头猛兽,他迷失了自己,洪秀全、韦昌辉、秦日纲更虚弱,权力的猛兽只朝他们吼了一声,他们就在迷失中表现得更疯狂、更卑劣。
真的没什么好辩解的,就是这群领导层水平不行,连最基本的敌我都分不清。
强大的政治家,是能在危急当中,马上敏锐地分辨出“哪些是我们的敌人,哪些是我们的朋友,哪些是可以统战的对象。”
东王势力其实是一片混沌的,大部分人都在观望,其实是可以通过统战的方式拉过来的,何必蠢到这种地步,杀得人头滚滚,让天京城布满恐怖的氛围?
水平真的低到令人发指!
根据《石达开自述》的内容,石达开到达天京城后,了解到城内发生的情况,此时已十分愤怒,先去天王府拜见洪秀全。
洪秀全对目前局面也感到十分害怕,他也不赞成再杀下去了,但他已不能控制韦昌辉和秦日纲,希望石达开从中调停。
石达开便离开天王府,去找韦昌辉和秦日纲,劝他们不要再滥杀无辜,再搞下去天国都要完蛋了。
韦昌辉此时杀人太多,戾气深重,已进入狂暴嗜血状态,哪里听得进规劝,反而把这种规劝当成指责,他恼羞成怒,当场谩骂石达开是另一个杨秀清,已经背叛了天国,跟清妖肯定有勾结。
石达开这次过来没带什么兵马,见韦昌辉杀气腾腾,怕他疯起来连自己也杀,不敢多辩,连夜带着曾锦谦和张遂谋缒绳吊城逃了出去。
韦昌辉听到石达开逃跑,他越发没有安全感,竟丧心病狂到将翼王府上下全部屠杀,包括石达开的妻儿、所有亲属,以及刚好在翼王府的全部官员。
此时年仅30岁的韦昌辉,已经变成了一个难以理喻的杀人魔王。
得知全家被韦昌辉杀光,石达开悲愤到了极点,他回到安庆,从武昌洪山前线抽调了四万名将士,连同安徽驻军,加上沿途因同情石达开加入的将士共十万人,先驻军到安徽宁国(属宣城),要求洪秀全处死已经变异了的韦昌辉与秦日纲,否则他就要带领大军杀到天京,亲自来清君侧。
韦昌辉得知消息后,为防止石达开部队,将聚宝门外的大报恩寺琉璃宝塔作为攻城炮垒,竟炸掉了这座号称“天下第一塔”的奇观建筑,毁了一项中华瑰宝。
这座宝塔是明初时耗时近20年,使用匠人和军工10万人,耗资248万两银子才建成的,号称“世界中古七大奇迹”之一,跟长城一起,是当时全世界人眼中的中国代表建筑,韦昌辉将它毁掉,真是造了天大的孽。
炸掉宝塔后,韦昌辉找到洪秀全,让他马上声明支持自己,洪秀全左右为难,对石达开的讨韦上表没有反驳,对韦昌辉的要求也不表态,韦昌辉见他态度暧昧,以为他已经跟石达开达成一致,连洪秀全也想杀。
11月中旬,已入癫狂的韦昌辉,带领本部军马攻打天王府,公然与天王决裂。
韦昌辉此时,可以说已经蠢到无药可救了。
洪秀全是整个太平天国的创始人兼精神领袖,是受到全天国爱戴的,杨秀清全方位压制他,甚至控制了整个天京城,也没有打算用暴力解决问题,韦昌辉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就围攻天王,只要一波打不下来,天京城所有人就会是他的敌人。
生死时刻,洪秀全身边的女兵、随从,以及天京城内誓死效忠天王的禁卫军,坚定打退了韦昌辉的进攻,天京城内其他将士,出于对天王的拥护、以及对韦昌辉这两个多月来暴虐行径的难以忍受,大家纷纷站起来痛击韦昌辉部。
洪秀全趁机下了诏令,只申讨韦昌辉罪行,北王部属一律不问罪,这下连韦昌辉自己的亲兵都抛弃了他,无人可信的韦昌辉吓得在天京城里躲藏了起来。
虽然洪秀全下了命令,但大家对韦昌辉已恨之入骨,城里将士去北王府搜查时,将其父亲韦元玠及整个韦氏家族全部杀光泄愤。
天京城里贴满了捉拿韦昌辉的布告,各街巷口设立木栅栏,所有人必须以每日更新的口号通行。
三天后,韦昌辉偷偷想趁夜逃出城,经桥栅口时,因对不上口号被人察觉,韦昌辉跳上屋脊逃命,被众人团团围住,给绑了起来。
洪秀全听到捉到了韦昌辉,也不想审他,直接令人将其五马分尸。
九年前,洪秀全还没去到紫荆山区时,冯云山就结识了韦昌辉,并劝说其加入拜上帝教,韦昌辉因家族受人欺侮,想找个靠山保护,才率全族四千多人,献银数万两投了太平军。
韦昌辉为太平军的崛起立下汗马功劳,太平军的第一批武器,就是在韦家打造而成,选在金田起义,也是因为那是他的老家。
但因为个人能力难以匹配权力猛兽,他竟被倾注心血的太平军五马分尸。
一个不随着历史进步的人,就会被历史无情的淘汰。
杀死韦昌辉后,洪秀全又急令在城外的秦日纲进城,秦日纲心存幻想,准备了一堆给自己脱罪的腹稿,但洪秀全根本不理会他,将秦日纲和告密的陈承瑢一起处斩。
这些人知道太多秘密,不杀,会严重影响洪秀全的形象。
韦昌辉最惨,他被贬为“北孽”,尸体被分割成几厘米小块的肉,连同五脏六腑挂在城中各处木栅栏上示众。
韦昌辉和秦日纲的头颅,装在两个放满白盐的箱子里(也有资料说是盐水),快马送到安徽芜湖的石达开驻地,石达开遂放了心,于11月底回到了天京。
但天京事变并没有就此全部结束,事情在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当石达开进入天京城时,当初从金田村走出来的各王,已经只剩下洪秀全和石达开两个人了。
石达开此时仅25岁,却凭本事靠战功一路打过来,做人做事又有分寸,平时颇为仁义,进入天京城后,以大局为重,不再诛杀任何一个异己,停止了天京城内的腥风血雨,大家都很钦佩他,主动围绕在他的身边,尊称他为义王。
当基层主动要求给别人一个封号时,说明这个人的影响力极大极大,洪秀全看石达开,越来越像咸丰看曾国藩。
当你的声望超过领导时,你把领导往哪儿放?
为了避免石达开把持大权,洪秀全赶紧下手,将杨秀清遗失的权力全部夺回来。
他首先改革了官制,用天王府替代东王府,将自己的故旧亲友全部安排进重要岗位,还将自己两个平庸无能的兄弟封王,长兄洪仁发封安王,次兄洪仁达封福王,让他们跟石达开平起平坐,削减石达开的权威。
另外再给石达开一些荣誉虚衔,却不让石达开管理天京卫戍部队,自己亲自掌管这部分大权。
太平天国突然变成了家族企业,高管都是老板的人,优秀的职业经理人石达开,处处受到草包洪仁发和洪仁达的排挤,无论开什么会,两个臭傻叉都会故意跟石达开抬杠,毛线都不懂,会上还不停打断石达开发言,说一些虚无缥缈他们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管理谬论。
看到大家那么拥护石达开,两个白痴更是气得发抖,不断跟老板洪秀全打小报告,恶意中伤石达开。
石达开谋臣张遂谋,建议他干脆干掉洪秀全算了,这老板水平太低,公司被他管得一塌糊涂,我们现在兵强马壮,这公司咱们自己接手来管吧。
石达开很委屈,但石达开也不忍心。
天京事变已经死了这么多兄弟,太平天国不能再陷入内乱了。
石达开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方案,他决定带兵出走天京,听调不听宣。
听调不听宣是古代武将与朝廷之间的独特产物,如果武将权势过大,但又没有自立朝廷的意思,双方妥协,朝廷有调遣武装的权力,但武将根据自己实际情况,可听可不听,形成事实上的独立。
武将也不听从朝廷召见,不上朝见领导。
听调不听宣都是临时性产物,朝廷得势都会马上消灭这种武将,像楚汉争霸时,韩信对刘邦就是听调不听宣,所以刘邦统一天下,就必须干韩信。
石达开这种外出开分公司,但又不接受集团领导的行为,是不可能将公司做大的,因为没有集团的神权IP授权,他的号召能力大打折扣,融资能力变得极差。
听到探子来报,石达开要离天京出走,咸丰赶紧派曾国藩招安,福济与李元度分别写信劝降,信都写得很长,足有四五千字,各种威胁利诱,试探勾引。
石达开没有回信,他带着自己的部队,于1857年6月离开天京,从此一去不回。
当离开天京城时,石达开回首张望,突然百感交集。
1856年9月到11月,短短两个月时间,东王府、北王府、翼王府全部被屠杀干净,各府皆被毁成瓦砾,杨秀清、韦昌辉、秦日纲、陈承瑢互杀而死,太平军的最高领导人,就只剩洪秀全和自己两人。
现在自己在天京,也无容身之地,被迫流浪天涯。
而在1856年8月,太平天国还处于全盛时期,眼看就要攻江浙、收湖广,眼看就要一统中国南方。
回想往事,兄弟们的面庞历历在目,金田起义的情景还恍如眼前,突然间变成这副模样,石达开不由得仰天长叹: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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