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周报丨校内祷告与政教分离争议;欧尔班极端言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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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底,美国最高法院针对肯尼迪诉布雷默顿学区案(Kennedy v. bremton School District)做出了裁决。在判决中,法院以6-3裁定,政府在遵循政教分离条款(Establishment Clause)的同时,不得禁止个人进行私人宗教仪式,因为这样做会违反受第一修正案保护的言论自由和自由行使条款。[1]
该案的核心人物,华盛顿布雷默顿公立学校的高中足球教练约瑟夫·肯尼迪(Joseph Kennedy)会在每场比赛结束后在球场中央祈祷。据悉,肯尼迪从2008 年进行他的祈祷仪式;随后,该校的许多球员和对方球队的成员都加入了他的行列。这种情况持续了七年,直到学校对其发出警告,学校董事会担心肯尼迪的行为会被视为侵犯了“政教分离条款”。他们试图与肯尼迪谈判,让后者选择私人场所或在观众离开后祈祷,但肯尼迪拒绝遵循这些建议。最终,肯尼迪的合同没有得到续约,这导致了肯尼迪起诉学校董事会。包括第九巡回法院在内的下级法院都支持学校董事会和他们关于“政教分离条款”的论点。然而,肯尼迪的行为还是受到了保守派大法官的保护——曾经被认为是政教分离的标准特征,现在则被视为对基督徒的压迫性歧视。
这一判决暗示着保守派宗教人士重新将宗教与祷告带回学校的可能。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密歇根州一名负责人正在考虑教练是否应该带领学生进行赛前祷告;佛罗里达州的一名学校董事会成员希望她的学区能教会学生祈祷并提供宗教研究;在夏威夷,一个以信仰和家庭为中心的激进组织的领导人看到了改变一项州立政策的途径,该政策明确规定公立学校的员工不能在校园里发起祈祷。这些人士正努力模糊着祈祷和教学的界限,并承诺此举将为学生带来情感、精神和教育方面的益处。除去肯尼迪案的判决外,最高法院在6月裁定缅因州阻止宗教学校获得其他私立学校允许的公共学费补助违宪,这一系列举措都代表着最高法尝试打破宗教分离的意图。
这些举措背后,带来了令人困惑的新现象。对于信仰其他宗教或无信仰的学生和家长而言,他们面对的是与基督教保持着紧密关系的公立学校,而纳税人将不得不为之埋单。正如《大西洋月刊》指出的那样:教师和教练将拿着他们的工资,自由地传教和祈祷;与之相对,家长和学生却不得不接受校内宗教化的氛围与文化。[2]
被拆除的政教分离与令人担忧的未来
虽然尼尔·戈萨奇(Neil
McGill
Gorsuch)法官表示肯尼迪的祈祷是私人言论,不能被解释为代表学区,并受到第一修正案的保护,他在多数意见中写道:“在肯尼迪祈祷的那段时间,学校员工可以自由地与朋友交谈、打电话预定餐厅、查看电子邮件或处理其他私人事务。当他的学生忙于其他事情时,肯尼迪安静地祈祷着。”索尼娅·索托马约尔法官(Sonia
Maria
Sotomayor)在不同意见中表示,她对教练“肯尼迪在学生忙于其他事情时,安静地祈祷着”的说法表示怀疑。她附上了一张肯尼迪教练在比赛夜祈祷的照片,在照片中,肯尼迪站在由几十名高中足球运动员组成的人群中,他们穿着制服,跪在他的脚下。肯尼迪正在讲话,他将足球头盔高高地举过头顶,看起来像是在发号施令;而观众在看台上观看着比赛,这一切都不像是一场“安静而私密的祷告”。[3]
校方将肯尼迪的行为描述为一场“公开表达宗教信仰”的活动。他们认为,作为一名教练,他的影响力给橄榄球队(包括队内的无信仰球员)带来了压力。肯尼迪的行为迫使他们参加祈祷,否则他们的上场时间就有可能被缩减。
针对保守派支持肯尼迪的做法,索托马约尔法官指责法院的保守派试图“拆除”政教分离。她与两位自由派同僚在一份反对意见中指责保守派的多数意见“进一步侵蚀了教会与国家”之间的壁垒。索托马约尔写道:“它提升了个人在自行选择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个人宗教活动的利益,使其凌驾于受政教分离保护的社会利益之上,这侵蚀了对所有人的宗教自由的保护。今天的决定尤其错误,因为它提高了一名自愿接受公共就业的学校官员所拥有的宗教权利,削弱了公共就业所涉及的限制,让学校官员的宗教权利凌驾于学生的宗教权利之上。法院早就承认了学生的脆弱性,他们理应受到保护。”
这一裁决的意义也超越了肯尼迪与学校的纠纷,上升到了更高的社会层面。法律专家表示,最高法院的裁决为1971年莱蒙诉库兹曼案(Lemon v.Kurtzman)的里程碑式裁决画上了句号。保守派长期以来一直不支持这一案件,所谓的“莱蒙测试”创造了一个法律框架,根据第一修正案确立了政教分离,而批评者一直认为该条款偏向世俗主义,不利于宗教利益。圣母大学法学院的理查德·加内特(Richard Garnett)指出:最高法院明确了一段时间以来它一直在暗示的事情——政教分离条款不再是基于‘避免政府支持宗教’来审查宗教言论的理由。”
事实上,即使在法院裁决之前,保守派也围绕着“政教分离条款”不断进行试探。自由宗教基金会(Freedom
From Religion Foundation)的联合创始人安妮·劳里·盖勒(Annie Laurie
Gaylor)表示,许多学区经常无视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最高法院的一系列裁决。这些裁决规定,公立学校不能要求学生背诵祈祷文,不能允许教师带领学生祈祷,一般不能在学校提倡或禁止宗教。而保守派则选择无视这些规定。
许多学生家长也表达了对未来的担忧。那些不信仰基督教的群体警告说,在美国的大部分地区,“祈祷”被默认为基督教的祈祷,使他们的孩子遭到疏远和孤立,而那些不信仰任何宗教的人则担心他们的孩子会被迫接受父母不认同的价值观和信仰。
引用文章:
[1]https://thehill.com/regulation/court-battles/3538082-supreme-court-sides-with-high-school-coach-who-led-prayer-on-football-field/
[2]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2/07/supreme-court-religion-schools-prayer-kennedy-carson/661365/
[3]https://www.theguardian.com/commentisfree/2022/jun/28/kennedy-v-bremerton-supreme-court-prayer-public-schools-football-coach
欧尔班的种族主义言论与文化战争
据《卫报》7月24日报道,匈牙利极右翼总理维克多·欧尔班(Viktor Orbán)在罗马尼亚伯伊莱图什纳德的一次演讲中猛烈抨击了欧洲和非欧洲种族的“混杂”。他表示,欧洲人之间的混合是可以接受的,但欧洲人与非欧洲人的混合创造了“混血”人。这一言论立即引起了反对党和欧洲政界人士的愤怒。
欧尔班表示:欧洲人和非欧洲人混合在一起的国家将“不再是国家”,“我们(匈牙利人)不是混血儿……我们也不想成为混血儿。”对此,匈牙利动量运动党的欧洲议会议员(MEP)凯瑟琳·捷克(Katalin
Cseh)直言,欧尔班的言论让她想起了一个我们都不愿想起的时代,这展现了这个政权的真实面目。
另一方面,捷克在推特上发表了支持匈牙利的移民以及混血儿的言论:“你们的肤色或许不同,你们可能来自欧洲或者其他地区。但你们是我们中的一员,我们为你们感到自豪。多样性使得国家更加强大,而不是令其衰弱。”罗马尼亚议员阿林·米图萨(Alin Mituța)也在推特上回应了欧尔班:“谈论种族或者民族的‘纯粹性’,尤其是在中欧和东欧这样的地区,简直是妄想,而且非常危险。”
由于对这样歧视性的言论感到失望,欧尔班的长期顾问已正式辞职,以抗议匈牙利总理发表的“配得上戈培尔”的“种族主义言论”。作为欧尔班政府内任职时间最长的顾问之一,苏珊·埃热迪(Zsuzsa Hegedüs)于2002 年结识了这位总理,并一直与其保持着友好的关系。然而,在她周二发表的辞职信中,她表示对欧尔班近年来的“非自由主义转向”越发感到不安。自2015年难民危机以来。反移民言论成为欧尔班政党的主要话题;近年来,他大力赞同了“大替换”阴谋论,该阴谋论声称存在某种“通过移民稀释美国和欧洲国家白人人口”的阴谋。欧尔班声称,“欧洲人已经是混血儿,这是国际主义左派的意识形态伎俩”。
多年以来,欧尔班都持续发表极右翼的歧视性言论,以巩固其在国内获得的支持。他妖魔化移民,发表反犹太主义的言论,并排斥LGBTQ+群体。在匈牙利之外,欧尔班也在培养与保守派以及极右翼人物的联系,他试图将自己描绘成一个站在西方“觉醒运动”对立面的孤独人物。此外,他还将在德克萨斯州举行的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CPAC)上,与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就相同的法案发表讲话。
回到国内,欧尔班也在努力解决越来越多的问题。匈牙利政府迫切需要欧盟因腐败问题而扣留的大流行恢复资金。该国的货币已创下历史新低。家庭正在努力应对通货膨胀与价格上涨,此前欧尔班政府进行的税改也引发了不满。今年夏天,政府决定迅速改变税收制度,大幅提高数十万匈牙利人的所得税;此外,欧尔班政府还提高了公用资源价格上限。此举将意味着天然气和电力消费高于平均水平的家庭的成本会增加,这一系列出人意料的决定引发了一系列街头抗议。
多位匈牙利的经济学家指出,国内的经济状况非常糟糕,随着物价飙升,许多匈牙利人感到越来越担心。与去年相比,6月份的通货膨胀率达到11.7%,达到近24年来的最高点。在2007 年至 2013 年担任匈牙利央行副行长的教授朱莉娅·基拉利(Júlia Király)指出:“匈牙利的货币政策既不独立,也不可信。”她说,货币贬值“部分是由于非常宽松的货币和危机前的财政政策。”
匈牙利受困于目前并不乐观的经济局势,而欧尔班的言论无异于挑起了一场新的文化战争。欧尔班表示:“我们正在打一场围绕着人口、移民和性别伟大的历史性战役”。在访问奥地利期间,欧尔班试图平息围绕其言论引起的愤怒。“我有时会以一种可能被误解的方式表达自己,”他说,并坚称他的反移民立场与“文化”差异有关。
然而,欧尔班的极端性言论或许是一种转移国内经济危机的方法。位于布达佩斯的智库政治资本研究所执行主任彼得·克雷科(Péter Krekó)表示,欧尔班“希望这些象征性的话题能够主导讨论,并把注意力从政府可能不得不实施的、日益增多的紧缩措施上转移开。克雷科认为,欧尔班可以“通过象征性的斗争,保持青民盟选民的核心,并尽量减少损失——这主要是现在的策略。”
欧洲委员会成员克拉拉·杜波夫(Klára Dobrev)说“不幸的是,在历史上,我们已经多次看到这种情况——当出现动荡、出现经济危机时,仇恨政策是可以维护执政党权力的东西。但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将会使国家不断滑向更加不自由的深渊。”
引用文章: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viktor-orban-culture-wars-divert-disturb-evade-serious-repercussions/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2/jul/24/viktor-orban-against-race-mixing-europe-hungary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2/jul/26/longstanding-adviser-to-viktor-orban-resigns-over-pure-nazi-spee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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