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美,是慢下来做自己
01
读书,是一把叩醒美的钥匙
1947年,蒋勋出生于古都西安,在他不到两岁时,一家人逃难来到了台湾,住在大龙洞。虽然生活清贫,但是父母很重视教育,从小蒋勋就要读诗背诗,做错事的惩罚,有时也是背一首诗,或抄写一首诗。
有一次,蒋勋和小伙伴偷挖番薯,结果被发现了,被老农民拿着竹竿一路追,一路骂,骂到口干舌燥,还追到家里跟他父亲告状。父亲黑着脸,一边训斥,一边叫蒋勋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当背到“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时候,蒋勋发现自己好像就是那个欺负“杜甫”的顽童,但对他而言,那时读诗背诗都是一种惩罚,谈不上美。
▲ 1979年,台东,富岗海岸,蔗田,光复乡大农村。来源:蒋勋-Facebook
▲ 年轻的时候,蒋勋喜欢四处游荡,图为在乡间与牛合照。来源:蒋勋-Facebook
后来,蒋勋常常带着个包“离家出走”,有时长达半个月,他说这是“少年孤独的流浪”。青春叛逆的蒋勋有很多不能跟家人分享的心事,家人也不懂这个少年的忧愁,唯有每次离家时带上的一本诗集陪伴,他发现家人不懂的心事,可以说给诗听,有诗陪伴的“流浪”也不那么孤单。那时,诗词的力量渐渐弥合了这个少年内心的忧愁。
▲ 六十年代,台湾大学校园内诗社林立
▲ 80年代台北合影,前排左起白先勇,胡金铨,后排左起沈登思,蒋勋,陈映真,陈丽娜
高中时,蒋勋去了强恕中学,在那里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老师,作家陈映真、诗人痖弦和台湾爵士乐泰斗翟黑山。这些老师带领蒋勋进入文学、艺术和音乐的世界里,叩开了他一扇扇“美”的大门,蒋勋也沉浸其中,并逐渐开始发表诗歌和小说,主编校刊,参加文艺研究社和话剧团。
书本,就像一把钥匙,它叩开了蒋勋美的大门,从此便有了诗和远方。
▲ 蒋勋
02
行走,是为了发现更多
大学期间,蒋勋读戏剧和历史,越来越觉得有太多美好的东西需要发掘,但人在一个环境太久会失去对美的敏锐度,于是1972年,他离开台湾到巴黎留学,去追寻远方。
有一次,蒋勋正躺在甲板上看星星,船家突然调转方向,一大片白月光倾泻而下,看得自己眼热鼻酸。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张九龄那句“灭烛怜光满”要用“满”字来表达,原来月光顷刻涌进来,是饱满得要溢出来的。
原来好的诗词,读上千百遍也不如一次亲身体验,原来真正的美,也只有你来到它面前才懂。
从那时起,蒋勋便经常背着个包到意大利、米兰、佛罗伦萨去,泡在艺术馆和教堂里,把脑袋凑在米开朗琪罗的雕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前盯个半天,直到看得热泪盈眶。
这段追寻美的旅程,让他越来越觉得真正的美是说不出来的,课堂上也学不来,只有走出去,调动感官去体验,身体才会说话。
就在学业即将完成时,他决定回到东方,将这种发现美的方式分享给更多人。
▲ 蒋勋
1976年,蒋勋回到台湾,主编《雄狮美术》杂志,并同时在数个大学担任艺术史、美学教学,后受邀到东海大学当美术系的创系主任。
他经常带学生做感官研究,一到春天就停止上课一小时,一起坐在树下看花、聊天,颇像孔门的“坐而论道”。他又让学生蒙上眼睛,凭嗅觉分辨菜市上的鱼摊、肉摊、蔬菜摊……做课题研究时,就让学生背上背包独自选一条路走,三天后写封信给他就好。
他想让学生明白,美即体验,即感受。
▲ 六十年历史的池上老仓谷改建后外观
▲ 设计团队寻找记忆,在谷仓墙面按年代贴上照片
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蒋勋还将美学从大学课堂延伸到社会,做起了美学宣讲。最初是在台北、高雄两地讲《红楼梦》,是现在音频节目《蒋勋细说红楼梦》的原型,来听课的人有名门贵妇、名人明星,也有贩夫走卒。
有一次一个腌菜大娘遇到蒋勋,她说:“蒋老师,你老提《红楼梦》,我是个没有受过很多教育的人,没看过《红楼梦》,也看不懂,你可不可以在高雄讲一次”。
蒋勋是一个善述者,每一个话题都能让人有深深的代入感。记得讲完《红楼梦》后,腌菜朋友送了他一条签满名字的内裤,因为他们说,蒋勋讲晴雯和宝玉交换内衣的时候最让人感动,所以他们也要跟蒋勋交换内衣。
这样的礼物,或许只有他们才懂,但也只有听者真正感受到了美才有这样的“亲密感”。
▲ 蒋勋自豪:我是池上人了。王腾毅|摄影
▲ 蒋勋在这里觉得自在。王腾毅|摄影
人生,“有些路,你不走,就不知道它有多美”,但如果只在路上走,未曾分享过美,不叫真的懂得。美,在于这条路上不知会遇见什么,也在于懂得分享路上的风和云。
美,在于遇见,也在于分享。
▲ 台湾池上
03
美,是细水长流
它能治愈人心
有一次,蒋勋赶着去一个地方,匆匆忙忙上了地铁。因为是夏天,满身都是汗臭味,车上人多得几乎是贴身靠在一起,近到可以清晰地闻到对方的汗水味、香水味,他心里一直抱怨“人多、挤来挤去、浓浓的汗臭味”,一下子所有的坏情绪都来了。
冷静下来后,他想到一句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
原来一起坐一趟车的人都是几百年才修来的福分,那就舍不得错过了,得赶紧回头看看这些几百年才遇到的人,想到这里心一下子就变柔软了。
▲ 台湾池上
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些让人逼仄窘迫的时刻,大多人也都让它不了了之,但既然不管怎么做都会有遗憾,那不如用优雅的方式,平复内心的抱怨。
所以他也说:“美是一种救赎,具有将人从烦忧里脱离的力量”。
真正的美是可以让人平静,治愈和舒畅的。
▲ 在池上待了近六年,这里已经是蒋勋的第二个家。摄影|杨芝菡、郑雅文
当然这并不容易做到。他在东海大学做系主任的时候,平时很少有时间画画,于是每到寒暑假,蒋勋便飞到巴黎的画室和学生一起画,那时候一画就是十几小时。
原本就是因为平时教学任务重,又被行政工作缠得很不开心,想要逃离才去巴黎寻找快乐的,结果这样“逼迫”自己画画,还是不快乐。
康德说:美,是一种无目的的快乐。有目的行为,会让人有一种“逼迫”感,驱使自己快速完成,而这不会让人感到快乐。
蒋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便停止了疯狂画画,转移到淡水河旁的八里画室,最后索性搬到池上,台湾一个小乡村的旧宿舍里。
他也不再急急忙忙地去完成一件作品,而是“画一画就去喝四神汤、画一画就去喝杏仁茶”,最后他发现,画画和生活融合在一起了,也感受到了快乐。
▲ 画室的后方有大片的树木,离虫鸣鸟叫好近、好近。摄影|林煜帏
想要用美治愈内心,那必须要有慢下来的心情,就那一刻的慢,你也可以回眸看看“几百年”才相遇的人。“悠”字下面是一颗“心”,只有当这颗心不被逼迫了,才能“悠悠我心”。
现在,已至古稀之年的蒋勋在池上住下来了,一年中有半年时间在池上,有半年在台北。在池上的时候看遍风花雪月,滚滚麦浪,在台北的时候挤挤地铁,开讲座,做画展,沾沾烟火气。
没有完全抛开都市的生活,因为“美”不仅在自然里,也在生活里。而最好的美是在生活的平衡里,这样美和生活才能够细水长流。
▲ 台东池上一景
苏格拉底说:“美是难的”。
难在走不出去,难在舍不得花时间感受,更难在没法“悠悠我心”。
但美又是简单的。
它在我们的生活里,只要不忘多看看脚下的路,不忘追寻美的美好,更不忘要有一颗让生活变慢的心。
THE END
作者简介:物道精致生活:每晚7点,用文字诉说美好生活方式,为你搜罗全世界匠心好物。跟着物道,把日子过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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