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不像你老板逮住你摸鱼？

请看下面这张图，是浅海“电锯狂魔”在用眼睛瞪你？

没想到吧，那是鼻孔！

鲨鱼一样的身体，前方却冒出一根生满利齿的“宝剑”。有传闻说它会攻击鲸类，也有渔民声称自己目睹它用长锯将一头儒艮活活劈死，甚至还有报道说它将人直接劈作两截。到底是哪个家伙这么凶悍？！这些传闻又有几分真假呢？

今天我们的主角就是锯鳐了！说是鳐，其实比起鳐鱼，锯鳐更像鲨鱼，它们的身体粗壮而呈流线型，背鳍、胸鳍与腹鳍像帆一样伸展。宽阔而分叉的巨大尾鳍位于身后，表明它们是一种游泳健将。锯鳐的吻部延长成剑状，两侧各分布有一排钉状的牙齿，这长长的吻部，就是锯鳐的“锯”。

视频来源：YouTube

锯鳐是一类巨鱼，与体型单薄的鳐类相比，它们可称得上是“魁梧”。锯鳐可以轻易长到一辆轿车的长度。即使是最小的侏锯鳐体长也有四米上下，而像真锯鳐这样的大型锯鳐更是有着长达六米甚至七米以上的报道。

侏锯鳐是现存最小的锯鳐

图源：David Morgan. edgeofexistence.org

在鳐类中，锯鳐是仅次于蝠鲼（fèn）的头号巨兽，它们庞大的身影就像幽灵一样游曳在全球的浅海之中。

视频来源：Discovery Canada

现代的锯鳐分为两属，锯鳐属和钝锯鳐属，钝锯鳐属只包括钝锯鳐一种，但锯鳐属其下具体包含多少个物种尚无定论，可能是四种，也可能是六种，争议主要在于大齿锯鳐、小齿锯鳐是单独的物种还是同属于真锯鳐。

有这样的争议，可想而知锯鳐属下各个物种的区分不会太简单，但自成一属的钝锯鳐很容易与其他锯鳐区分：它们的吻锯只在前半部分有齿，与齿布满整个吻锯边缘的锯鳐属截然不同。

钝锯鳐的吻锯只在前半部分有齿

图源：fisheries. noaa.gov

没有长锯的犁头鳐是锯鳐的祖先，它们至今仍然游荡在全球的热带珊瑚礁中，生存状况比锯鳐要好得多。锯鳐和犁头鳐都属于犁头鳐目，它们的体型非常类似，然而它们密切的亲缘关系直到近年才被揭晓。

圆犁头鳐是犁头鳐家族中种群状况较不乐观的种类

图源：达达

犁头鳐在侏罗纪晚期就已经存在了，而锯鳐在白垩纪中期的森诺曼期出现。最早的锯鳐是佩耶鳐，但它只留下了牙齿化石。从化石上看，佩耶鳐的吻锯牙齿呈倾斜的三角形，这与后世锯鳐钉状的牙齿截然不同。佩耶鳐生活在一亿年前的非洲东北部，它可以被看作是其他锯鳐的祖先，在它身后长达4000万年的历史里，人们没有发现第二种锯鳐化石。

而当第二种化石锯鳐——原锯鳐出现时，锯鳐就已经成了我们现在所见的模样。在始新世时，锯鳐的足迹已经扩张到全球，现代的锯鳐属和钝锯鳐属在那时候都已经登场，自那以后，锯鳐的改变不大，如果你穿越回去，看到五千万年前的锯鳐，估计也会觉得它们与今天的锯鳐“一模一样”。

锯鳐样貌怪异、体型庞大，栖息地主要在浅海与河口。锯鳐广泛分布于全球的热带和亚热带近海，最深也不过几十米。锯鳐算得上是一种在江海之间孕育而出的巨鱼，这里海淡交汇，有着丰富的营养物质，所以大量的水生生物在此安居乐业，而他们又吸引来了体型庞大的捕食者，锯鳐就是其中之一。

锯鳐是多个沿海文化的标志性符号，这是非洲国家几内亚比绍狂化节上佩戴的锯鳐头饰。图源：dulvy

现存的所有锯鳐都是广盐性的鱼类，它们可以在淡水与海水之间穿梭自如。许多锯鳐会选择将河口的红树林作为托儿所，这里茂密的树林将大型的捕食者阻挡在外，躲藏在其中的多种小动物又是锯鳐理想的食物，锯鳐宝宝会在红树林中度过整个童年，直到成年之后，它们依然会频繁光顾树林间的水道。

作为热带、亚热带海岸带海陆交错区生产能力最高的海洋生态系统之一，红树林是锯鳐所赖以生存的环境，它的进退关乎锯鳐种群的兴衰。

红树林的进退关乎锯鳐种群的兴衰

和许多鱼类不同，锯鳐是体内受精的鱼类，雄性锯鳐能用鳍脚将精子输入雌性锯鳐体内，也有报道显示锯鳐可以孤雌生殖，即不经过交配便可独立产下后代。锯鳐是卵胎生的，雌性锯鳐会在小锯鳐孵化后才将它们排出体外。在母亲体内时，锯鳐宝宝的吻齿覆盖着一层柔软的膜，因此不会伤到母体。

栉齿锯鳐幼体：你别扒拉我

视频来源：YouTube

一条锯鳐一胎能够产下1-14尾小鱼，这些小鱼体长介于60到81厘米之间。出生之后，它们马上就能自由活动觅食，开启可达八十年的漫长生活。年幼的锯鳐不时会沦为湾鳄与鲨鱼的猎物，但锯鳐出生尺寸大，起点高，缩短了任人宰割的幼年阶段，成活率总体来说依然较高。

锯鳐约在7-11岁时性成熟，那时它们的体长至少已超过两米，在它们成年之后，无论河海都将很少有能对它们造成威胁的动物。

分娩中的锯鳐

图源：marinelab.fsu.edu

许多锯鳐都会进入纯淡水河流，但多数锯鳐不会在淡水中久居，它们在淡水中游荡片刻，便会回到河口的半咸水域。澳大利亚的一些小齿锯鳐是例外，这些锯鳐会利用淡水环境作为托儿所，这种独特的习性，让它们有了一个几乎是专有的名称——淡水锯鳐。

每年的雨季，受水流动态变化的影响，怀孕的小齿锯鳐从河口溯入淡水，它们可以一直深入到内陆广袤的沙漠河道之中，成为那里最大的鱼类。在淡水里，新生的锯鳐会生活四到六年，当它们体长达到2.2至2.6米时，才会顺流而下，进入辽阔的大海。

新生的小锯鳐

图源：saveourseasmagazine.com

全球的热带和亚热带海域都有锯鳐分布，人们与它的互动自然不会少。在早期对锯鳐缺乏认识的年代，长长的吻锯和庞大的体型为锯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人们认为它们的吻锯是一件可怕的凶器，锯鳐因此背上了许多离奇的传闻。

比如，有传闻称锯鳐会攻击鲸类，也有渔民声称自己目睹锯鳐用长锯将一头靠得太近的儒艮活活劈死，甚至还有报道，说一尾锯鳐挥动长锯，将人直接劈作两截。

大齿锯鳐的吻锯，长1.2米 

摄影：Ehemann Nicol

这些故事中的锯鳐多少都带上了些传奇色彩，它们不像鱼更像是街市黑帮，任何动物碰到它都不免被一顿毒打。然而锯鳐的吻锯是由软骨支撑的，这样的结构其实经受不了多大的冲击，成年的锯鳐罕有天敌，它们也没有道理去找其他动物的茬，这根明晃晃的长剑，显然有更合理的用途。

锯鳐吻部的尖齿

视频来源：YouTube

事实上，锯鳐是一种相对温和的鱼，它们体型很大，却只吃小鱼，长长的吻锯便是它们捕食的工具。软骨鱼的头部腹面有一种叫做“洛仑兹壶腹”的电感器，能够感知藏匿的猎物发出的生物电，而锯鳐延长的吻部允许更多洛仑兹壶腹的附着，它们与同样着生于此的侧线孔一起，提升了锯鳐探测猎物的精度和广度。

长吻本身只具有探测功能，但装备了牙齿的长吻便成了精良的猎具。当发现猎物时，锯鳐可以挥舞吻锯，将它牢牢钉在水底，并将其送至嘴边。锯鳐也会用吻锯直接劈砍猎物，把小鱼砍伤、砍死甚至劈成两截，令它们丧失行动能力，锯鳐便可从容不迫地一口吞下。

有学者指出，锯鳐长出吻锯的最初目的就是捕食，而探测只是吻部延长后产生的附加值而已。锯鳐的吻锯十分轻盈，与其他软骨鱼的牙齿不同，锯鳐吻锯上的牙齿终生生长，无需额外的备用牙齿以供换牙之需，这减轻了吻锯的重量，让锯鳐得以在水中快速挥动这把一米有余的“利剑”。

锯鳐不是唯一带着锯子的鱼，它还有一个高仿——锯鲨。不过这二者除了都有锯子且都用锯子来劈砍捕食外，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甚至连栖息地都基本不重合——锯鳐是浅水鱼，而锯鲨是深水鱼，最深的巴哈马锯鲨可以一直向下分布到一千米深的无光深海。

那么，锯鳐与锯鲨的区别在哪里呢？

首先，锯鳐是鳐鱼，鳐的鳃裂位于头部腹面；锯鲨是鲨鱼，鲨的鳃裂位于头部侧面。其次，锯鳐的吻齿大小一致、排列整齐，而锯鲨的吻齿大小排列杂乱无章。

锯鳐的鳃裂位于腹面

图源：hakaimagazine

锯鲨的鳃裂位于侧面 

图源：wikipedia

再者，锯鳐眼睛很小，而锯鲨眼睛很大，这是对深水昏暗环境的适应。另外，锯鲨的吻部有一对肉须，在锯鲨休息时，这对肉须会垂下来。

最后，锯鳐体型很大，即便是最小的侏锯鳐也有四米上下，锯鲨相比之下体型很小，多数不足1.5米，就算是体型最大的锯鲨——六鳃锯鲨也只能长到1.7米长。

锯鳐已经在地球上延续了一亿年之久，它们的历史比霸王龙还要悠久。可惜的是，所有锯鳐目前都处于濒危状态，其中最大的几种都是极度濒危。

从恐龙时代一路走来的锯鳐，怎么落得今天这般地步？这与它们的栖息环境密切相关。锯鳐生活在近海的浅水之中，这正是人类活动的重点区域，它们所赖以生存的红树林与海草场，如今也正在疾速退化之中，失去了栖息地的锯鳐无处可去，种群最终只能走向衰亡。

图源：YouTube

将锯鳐推向灭绝深渊的另一因素是渔业捕捞。锯鳐长得太大、离人太近，人们要捕获它们非常容易，无论是新生的锯鳐还是成年的锯鳐，其尺寸都在常规网具的捕捞范围之内，它们的一生都受捕捞的威胁。

长长的吻锯一旦被网缠住，锯鳐就无法脱身

图源：Peter Kyne. edgeofexistence.org

锯鳐本身又很值钱，它们的鳍是上好的鱼翅品类，其价值甚至胜过许多鲨鱼鱼翅，而锯鳐的吻锯在一些地方也是名贵的工艺品。

锯鳐吻锯挂在家中，在一些小酒馆，海产品商店也会见到吻锯的身影。图源：abc news

不仅一些被兼捕的锯鳐因此无法回归大海，有些渔民还会有意识地去捕捞锯鳐。

绳索从锯鳐的喷水孔穿过

图源：floridamuseum.ufl.edu

然而，锯鳐繁殖率低、性成熟晚，它们脆弱的种群无法承担这样的捕捞压力。如今，全球的锯鳐种群都正步入衰退，曾经地球上有多达90个国家都有锯鳐分布，而至今锯鳐已在至少20个国家销声匿迹。

锯鳐出现在西非的纸币和硬币上

摄影：Lucy Harrison

历史上，我国的东海和南海都曾有钝锯鳐和小齿锯鳐分布，但它们如今都已消失多年。这些大鱼仿佛不曾来过。对我们这一辈人而言，锯鳐更像是一种来自异国的奇特鱼类，很少有人知道它们曾在我国海域繁衍生息。

不过，或许假以时日，当我们沿岸的海草场与红树林得到充分的修复，近海的渔业活动朝更加可持续的方向发展时，锯鳐还能从东南亚自然扩散回归我国，只是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撰文 | 达达

部分图片 | 图虫创意

微信编辑 | 未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