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校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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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日，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所谓“朱军性骚扰案”二审判决结果出炉，终审法院宣布维持一审原判，朱军胜诉。
然而虽然一审二审朱军都赢了官司，但从4年前这桩案子开始之时，他曾辉煌的主持职业生涯就几乎注定了毁灭。不等人民法院的审判，虚拟网络上私设的“公堂”，早已自行给朱军宣判了“极刑”，社会性死亡可能比真正的死亡还要可怕得多。甚至终审结果出来，还是有不少人“就是不信”，更不要说当年几乎整个社会舆论一股脑儿攻击朱军的“盛况”了，不少自媒体在此案二审后相信了朱军的清白，但也承认之前无脑参与了对朱军的“围攻”。那当年在证据稀薄，全凭一面之词的情况下，怎么就能让整个网络不分青红皂白就一边倒“站队”？怎么说呢，也算是“跟国际接轨”吧。2019年8月31日，35岁的加拿大独立游戏制作人Alec Holowka在家中自杀，自杀的原因是，长时间网暴带来的庞大压力。
Alec Holowka曾经是加拿大独立游戏工作室Infinite Ammo的主要员工之一，发售过大受好评的游戏《林中之夜》。被网暴的原因，则是一场莫须有的指控。指控Alec的人同样来自游戏圈的“知名”的女性游戏制作人Zoe Quinn。
就在Alec Holowka自杀前不久，Zoe Quinn发了一篇推文，用模棱两可的用词大概说了一个核心思想：自己曾经和Alec交往过，但是在交往期间，Alec对自己施行了“非法监禁”以及“性侵”。
Zoe并没有在文章中提到所谓“监禁”发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也没有去找警察和司法机构寻求帮助。即便如此，愤怒的网友们仍纷纷跑到Alec的社交账户下面留言、谩骂、诅咒，跑到Steam商店里给Alec参与制作的游戏刷差评。
事件闹大之后，Alec的工作室Infinite Ammo立刻就宣布和Alec断绝任何来往，将其无情地踢出了核心团队，尽管这个小工作室加起来才三个人。曾患有心理疾病的Alec在社交、事业的双重压力下，不堪重负，选择了自杀这条绝路。在Alec自杀后，人们才想起过问一下，Zoe是否真的被Alec虐待性侵过。缺少后续石锤，让无数头脑清醒的玩家对此事充满怀疑，但是事件的发起者Zoe Quinn非但没有拿出更多石锤证据，或者跟司法机构沟通，反而是删号跑路，在网上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这个Zoe Quinn也是个话题十足的人物；她是一位女性独立游戏游戏制作人，和Alec是同行，二人之前也确实交往过一段时间。Zoe可谓黑料满满，在2014年，Zoe就被自己的前男友曝光，说她为了能获得更好的宣传渠道，跟从业人员发生关系，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就是曾经臭名昭著的“玩家门”事件，只不过在事后，Zoe却换了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以自己“独立女性游戏制作人”和“抑郁症患者”的身份，各种博人眼球，获取关注。也正是因为她的人设打造，恰逢MeToo正值火热的时间段，她指控Alec的事件才会这样引人关注。只不过，在Alec以自杀收场后，Zoe光速一般的删号跑路行为让诸多网友更加狐疑了。
一起没有证据，在网上发起的指控，就这样掀起了声势浩大的网暴，莫须有的罪名，造成了一位游戏制作人死亡。太多的真相被隐瞒在了背后，人们至今仍不知道Zoe Quinn和Alec之间是否发生过这些阴暗的事情，这次指控是否合法？无端的指责是否需要承担责任？没人在乎。但是那些网暴的发起者们却并不在乎，在他们的认知中，今天又一次完成了正义的举动，另一个“邪恶”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被Cancel掉了。这一种由人为在网上发起，引起大规模网民的集体抵制活动，在社交网络上被冠以标签：#Cancel Culture。
Cancel Culture是个不折不扣的新词汇，根据牛津词典，这个词是在2017年之后才被谷歌词库收录。说白了，所谓的Cancel Culture，就是号召人们对“政治不正确”的“罪人”进行网暴。在社交网络上发起的抵制运动，用刷差评、占领评论区、打低分甚至打电话以及线下骚扰的形式，让一个人从该行业彻底销声匿迹，社会性死亡。起源而论，Cancel Culture其实是近几年美国社会思潮“#Woke”的副产物。
Woke运动脱胎于#MeToo和黑命贵运动，本来的说法是致力于为为弱势群体争取权利，倡导对有色人种、少数族裔和性少数人群等人的公平与正义。
但是，在愈演愈烈的网络舆论加成，以及别有用心人士的推波助澜下，Woke运动逐渐演化出了Cancel Culture。Cancel Culture在美国Z世代中非常流行，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网络可能是表达愤怒与不公的最高效途径。
很多发起Cancel的人都是“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只要文案写得够好、故事足够曲折，就可以调动群众的怒火，发起一场Cancel。CBS曾撰文记录了数位普通人被Cancel的经历。2020年，北卡罗莱纳大学的犯罪学教授迈克·亚当斯因为其保守派观点，以及尖酸刻薄讽刺LGBT群体的言论，被大学一个叫“UNCW正义”（UNCW即北卡罗莱纳大学威尔明顿分校的简写）的小组牵头Cancel。在当年6月，因为不堪舆论压力，北卡罗莱纳大学宣布辞退亚当斯，过了一个月，亚当斯教授在家中饮弹自尽。
Cancel发起者一方面叫嚣着“支持多元文化”“消除仇恨”，一方面又热衷于通过绑架公共舆论乃至公权力为自己做刽子手，双标如斯。一位名叫亚当·史密斯的前公司高管，高级打工人，在目睹了自己姐夫痛苦的出柜过程后，参加了一个反同性恋的集会，但是他在集会中活动的影像被人记录下来，发在了油管上。
随后，史密斯本人和所在的公司就遭到了铺天盖地的Cancel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辱骂、恐吓信、死亡威胁甚至炸弹恐吓。无奈之下，史密斯的公司决定把他开除，而史密斯后续打算跳槽的几家公司，都因为这段视频把他拒之门外，事业受挫、经济来源被砍的史密斯还因为无力偿还房贷被迫搬家。一个被诸多普通打工人视为“人生赢家”的小中产，在Cancel Culture的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如此这般的例子还有很多，对于普通人来说，被Cancel基本相当于失去所有。
当然，Cancel Culture看上去那是无差别攻击，对名人发难似乎也是毫无顾忌。
说到近几年被Cancel Culture盯上的名人，最著名、最离谱的莫过于《哈利波特》系列的作者JK罗琳。在《哈利波特》作品中，罗琳多次通过故事情节，输出自己呼吁平等、反对歧视的价值观，这也为罗琳吸引到了大量认同价值观的粉丝。
即便正传小说和系列电影均宣告收官，罗琳也继续以“平权领袖”的身份活跃在网络上。她的这一行为也影响到了电影中的几位年轻主演，包括艾玛·沃特森、丹尼尔·雷德克里夫等人都成为了著名的“进步派人士”和“左翼先锋”。事情的转折发生在2019年前后，罗琳在网上发表了一系列文章，为一位叫玛雅（Maya Forstater）的女性税务师发声。
此前，玛雅在网上发布文章，大意是“没有经过变性的跨性别女性，会侵犯正常女性的生存空间”，紧接着，她就被网友发现并Cancel，因此丢掉了工作。罗琳说：“你可以穿任何你想穿的，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称呼自己，和喜欢的人上床，在和平与安全中过着美好的生活。但仅仅因为声称生理性别是客观存在的，一位女性就该失去事业吗？我站在玛雅这一边。” 罗琳的发声引起了部分极端人士和粉丝的不满，开始引起了一些小的争议，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停止对这一话题的探讨。没过多久，罗琳又在网上Diss了一篇文章，该文章把女性称作“来月经的人”，这引发了罗琳的不满，罗琳紧接着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女性就是女性，跨性别女性如果没有经过手术和激素治疗则不应该拥有女性身份。罗琳三番五次的挑起话题，终于引来了“进步人士”的震怒，那些认为“只要心里认同是女性，就可以称自己为女性”的平权支持者们，对罗琳的言论展开了攻击和Cancel。
Cancel一发起，罗琳的粉丝就纷纷选择和她割席，罗琳的两大粉丝网站The Leaky Cauldron和Mugglenet当即宣布不再发表和罗琳相关的消息，也有人选择烧书等做法表示抗议和不满。群情激愤的网民甚至向罗琳发出了死亡威胁和强x威胁，在网上建立“#RIPJKRowling”的话题，甚至有人在罗琳家门口拍照示威，甚至泼油漆。
最令人寒心的是，《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主角和创作团队，几乎齐刷刷地选择和罗琳站在了对立面。丹尼尔、艾玛、鲁伯特三位主演分别立场鲜明地和罗琳唱反调，艾玛·沃特森甚至在数次公开场合花式发言，表明自己“和少数人群在一起”的言论。
在一片骂声和指责中，唯一支持罗琳的演员，竟然是在电影中饰演大反派伏地魔的拉尔夫·费因斯，嘲讽效果拉满。正如Cancel发起者一贯的二极管作风，在罗琳被Cancel事件中，只要你不旗帜鲜明地反对罗琳，就会被针对，被扒皮，被喷到自闭。比如曾在电影中饰演卢娜一角的伊凡娜·林奇发声说“粉丝不能因为观点不同就网暴、仇恨对方”，就被认为是罗琳的拥护者，被喷到关评论。在《神奇动物》系列电影中饰演主角的埃迪·雷德梅尼，为了和稀泥，说网上批评罗琳的言论有些过火，就被人扒出曾经饰演跨性别角色是在“抢夺真正的跨性别者机会”，被群喷...
当然，舆论的力量是可怕的，甚至能让资本暂时让步，在罗琳事件发生之后，电影的版权方华纳在各种宣传文案中，尽量把罗琳边缘化，甚至在北京环球影城开幕之际，我们都很少能在国内的宣传资料里看到JK罗琳的全名。在今年《哈利波特》首部电影上映20周年的纪念活动中，罗琳也未曾出现在宣传海报中，在官方剪辑的纪录片中，罗琳才露面了短短一段时间。
而对此事中国网络的声音几乎是一边倒支持罗琳，在我们看来，罗琳的说法这也能叫歧视少数人群？最多也就是持中的说法。而《哈利波特》的演员们，则被冠以“忘恩负义”的定性，风评急转直下。
但要知道，中国网民即便是批评这些演员，也远远没到“Cancel”的程度，而不至于什么全网抵制，也无法影响到欧美的舆论阵地。而更值得注意的是，时隔两年我们回看这件事，看似被围攻损失巨大的罗琳，真的被Cancel成功了吗？在被Cancel之前，JK罗琳是全世界收入最高的作家，可以说是所有靠写字儿吃饭的人的收入天花板。光系列的第一部小说《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就为她带来了超过1.2亿英镑的利润。而让这个IP真正火爆的电影系列，虽然号称版权不属于罗琳，但实际上罗琳细致地参与到了电影制作的每一个流程，从制片人到编剧，可以说是魔法世界的实际掌舵人。
就在今年，哈利波特衍生IP的新电影《神奇动物在哪里3》上映，虽然这部电影的媒体评分和粉丝口碑都不咋地，但是也不妨碍其斩获了4亿美元的票房。罗琳也并没有如一众Cancel发起人所愿的那样，自此彻底退出这个IP。就在今年5月份，华纳兄弟的总裁和JK罗琳会面，二人共同商讨了一部分关于魔法世界IP后续故事的企划。
作为能够和漫威、星战等知名IP比肩的魔法世界系列IP，未来的蛋糕规模可以说是潜力无限，华纳可不能放过罗琳这一财神奶奶。于是，在“网友正义的呼声”和庞大的利润之间，资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资本没有放弃罗琳，罗琳就不可能迅速销声匿迹，反倒是变得更加活跃，她还是持续在网上输出自己的观点，甚至还联合多位作家、记者撰文批评Cancel Culture，骑脸输出，反将一军。
如今，哈利波特的主题公园、主题游戏、舞台剧和电视剧集，都在源源不断的为JK罗琳和华纳带来大把大把的资金，在这种背景下，罗琳被Cancel只能说是自己作家生涯中的一道小插曲罢了。同样惨遭过Cancel的，还有漫威系列电影《银河护卫队》的导演詹姆斯·古恩，古恩的风格在漫威宇宙中独树一帜，可以说是在商业化和艺术性上都有很高造诣的导演。
但就在18年，有人挖坟扒出了古恩在08/09年发过的一系列口嗨推特，都是各种充斥着种族歧视、性别歧视甚至911的恶趣味笑话。
被扒坟后，古恩第一时间发了数条推特诚恳道歉，而且对曾经的口嗨言论“负全责”，而网友们并不买账，继续对古恩发起了Cancel。不堪压力的迪士尼公司终于顺应网友的呼声，宣布把詹姆斯·古恩彻底从《银河护卫队》的项目中砍掉，他将不再出现在后续漫威的所有企划中。通知一出，漫威的粉丝们和演员群体就炸锅了，主要是因为古恩的艺术风格对电影的影响实在太大，即便迪士尼启用了新导演拍摄《银河护卫队3》，肯定也不能重现前两部的荣光。
“古恩=《银河护卫队》=票房”的等式早就被刻在看市场和影迷心里，当然演员们也很清楚，一旦古恩不再拍《银护》，IP得不到延续，自己的商业价值也会大打折扣。综合经济因素和感情因素，《银护》的演员们纷纷发布公开信，希望古恩可以官复原职，演员戴夫·巴蒂斯塔随即表示：如果古恩不当导演，那我也不拍了。不过，被Cancel的古恩并没有销声匿迹，反而转投了对家DC和华纳公司，拍摄了DC对标《银护》系列的电影《自杀小队2》。
眼看着竞品采取了和自己同样的策略，意图抢占同样的市场时，迪士尼真的坐不住了。2019年，迪士尼宣布被开除没多久的詹姆斯·古恩重新回归《银护》系列电影，只不过经历了这么一段折腾，《银护3》的上映日期势必得延期不少了。古恩的二进宫，让当初Cancel他的这场行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只能说，Cancel Culture在面对像罗琳和古恩这样让大资本难以割舍的人物时，从未成功过。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家搞错了Cancel的“执行者”，发起Cancel的“正义的网友们”可能都认为自己是Cancel的执行者。
其实则不然，能让一个演员、一个艺术家被Cancel的，只有他们背后掌控资源的资本。美国前总统奥巴马评论Cancel Culture说：取消文化会让人们错误地认为自己享有言论审判的权力。被人津津乐道的“Cancel成功”，只不过是资本在权衡利弊之后所做的取舍，那些真正涉及到他们核心利益的成分，他们才舍不得取消。
那么，Cancel Culture真的为社会的弱势群体争取到了平等和正义吗？世界人权报告指出，截至2021年11月，美国警察已经在日常行动中杀害了将近900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黑人；同时，针对亚裔群众和黑人的仇恨犯罪案件则相较于2019年出现了大幅度上升。在无数亚裔被嘲讽、甚至被攻击，同性恋和跨性别人士的处境日渐变差，甚至全美都在“开倒车”决定废除罗诉韦德案的同时，Cancel Culture的热衷者们，还在网上细致的检索“名人们曾经发过的种族歧视推文”。
Cancel Culture不但没有消灭更多的歧视和不公，反而加剧了社会的分裂，更不要说被Cancel成功的对象，本身就充满了“欺软怕硬”的色彩。而真正的不公和歧视的缔造者，美国社会巨大的贫富差距和阶级矛盾的受益者们，却从未有人敢于叫板，敢于发起Canc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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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CBS：How "cancel culture" changed these three lives forever
2022世界人权报告——美国
虎嗅网：被“取消”的JK罗琳
Alec Holowka commits suicide after alleg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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