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林海东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苦难行军”以来，粮食短缺一直都是朝鲜面临的大问题。
2021年底，朝鲜八届四中全会制定新的农村发展计划时，曾经将农村问题定义为“长期性和多面性”问题，其中就涵盖了粮食短缺问题，并将增加农业生产、完全解决国家粮食问题规定为农村发展战略的基本任务，要求在从2022年开始的10年内分阶段解决粮食及其他农牧产品的产量问题。随后，《劳动新闻》刊文，将这一目标更为具体化，即“让人民生活恢复到‘苦难行军’之前的水平”。2022年9月，金正恩在最高人民会议发表施政演说，在阐明核武力政策法令意义的同时，坦承朝鲜人民已经忍受长期“苦难”，但为了保卫国家，还要继续“勒紧腰带”。这其实也间接承认了朝鲜粮食短缺问题的严重性。顺便提一句，9月26日召开的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九次全体会议目前未见报道，这大致意味着会期至少两天，且金正恩再次发表施政演说的可能性大幅上升；这还需要看28日朝媒是否报道。今年以来，朝鲜粮食短缺问题仍然是外界关注的重点，美韩及联合国相关国际组织判断的朝鲜粮食缺口大致在80-110万吨之间（统计口径不同）。从各种情况综合来看，今年朝鲜缺粮最严重的时段大致在3-4月间，但随着冬小麦和大麦（朝鲜称为“秋麦”）的收获及粮食进口，缺粮情况已经基本缓解。日前，金正恩访俄时，俄方主动提出5万吨小麦的无偿粮食援助，但被朝方谢绝了，朝方说现在不缺粮食，俄驻朝大使马采戈拉也称“朝鲜今年的粮食收成不错”。当时在评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曾经推测，朝方和马采戈拉大使的上述说法应该基于今年粮食收成和进口数量，尤其是去年冬小麦和大麦在今年夏季的收成。从目前的情况看，朝鲜之所以谢绝俄方粮食援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夏季收成较好和今年粮食进口数量较多，基本弥补了今年的粮食缺口，当下的基本口粮供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目前，朝鲜的水稻、春小麦和大麦、玉米等主要粮食作物已经进入收割阶段，冬小麦和大麦的种植也进入准备期和播种期。日前，金德训视察黄海南道秋收和秋种情况（下图），其中特别强调了小麦和大麦的种植，这也大致说明了当下朝鲜的农业生产情况。
有一点是需要特别注意的，就是朝鲜近年来对小麦和大麦种植的强调。在朝鲜的气候、土壤等农业生产基础条件下，小麦和大麦每年均可种植两季（3-4月、9-10月），这可以增加粮食产量。在2021年底朝鲜制定的新农村发展计划中，有一项重要任务，即“改变人民的膳食结构，主食以大米和面粉为主”；同时提出减少玉米种植面积，增加小麦和大麦种植面积的具体要求。这大致说明，在增加“新地”（滩涂、海涂垦殖）以扩展水稻种植面积、增加粮食产量的基础上，朝鲜解决粮食短缺问题的另一个重要途径是，将原有的玉米种植用地更多地向小麦和大麦种植倾斜。增加粮食产量、增加面粉消费，先解决“能否吃饱”的问题，把“是否吃得习惯”的问题先放到一边，这大致就是朝鲜要求人民改变主食结构的主要原因。但减玉米、增小麦和大麦并不那么容易，因为在这些年当中，玉米、土豆已经成为相当一部分朝鲜人尤其是农民相对稳定的主食，而且在没有小麦和大麦种植习惯的大多数朝鲜农村，改种玉米为种小麦和大麦让人们心里没底，因为2022年第一年改种的情况不甚乐观。尽管朝鲜通过修改《农业法》，以法律形式限制玉米种植，扩大水稻、小麦和大麦种植，但事情推进得并没有那么容易——9月26日的《劳动新闻》以六篇文章的容量报道小麦和大麦播种的消息，表扬某些地方积极推进，批评某些地方延误种植时机、准备不足，并督促各地重视，就大致反映了改玉米为麦子的难处和来自基层的阻力。
平壤某农场秋麦播种
咸镜南道组织小麦和大麦种植技术培训会
朝鲜经济的特点是“国家计划经济”，以农业生产为例，地里种什么，农民自己说了不算。所以，虽然改玉米为麦子会有一些阻力，但最终还是会推行下去的；所以，我一直认为朝鲜今年攻占“粮食高地”（12座经济高地中的首座）的任务一定会完成。你看，朝鲜不是已经谢绝了俄罗斯的5万吨小麦无偿援助吗？昨天与@介生讨论朝鲜粮食问题的时候，提到朝鲜今年运气不错、天灾较少，目前已知的受灾面积不足800公顷，“今年粮食收成不错”看来不是一句空话。不过，韩国统一部25日公开评估报告，推算朝鲜2022年粮食总产量为451万吨，其中大米为207万吨；同时，推测朝鲜今年粮食产量与往年“基本相当”。根据韩方的这一推算，尽管朝鲜目前基本弥补了粮食缺口，但2024年仍将出现80万吨左右的粮食缺口。需要注意的是，朝鲜对俄方说“目前不缺粮食”是粮食缺口基本弥补的前提下，只是目前状况，明年春天仍然会面临粮食短缺问题。不过，个人认为，朝鲜明年的粮食缺口将很快得到弥补，除了秋粮收成和粮食进口之外，外部援助可能也会有所增加。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27日表示，已经接到朝方“对外国人入境和进口货物采取新检疫程序”的通报，但尚未接到朝方邀请UNICEF和其他联合国工作人员返回朝鲜的正式通知；同时表示，一旦收到正式邀请，联合国相关组织人员将返回朝鲜从事人道援助工作。从以往的情况看，这些人道援助中包括粮援，而这是朝鲜弥补粮食缺口的途径之一。有了今年“相当不错”的粮食收成打底儿，加上政策和法律保证的小麦和大麦种植、朝俄关系发展、未来的联合国粮援等等有利因素，朝鲜明年的粮食缺口应该会迅速得到弥补，粮食短缺虽然是大问题，但可能并不构成严重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