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多样性:在金钱心理学中获取经验
在摩根·豪泽尔看来,投资成功与否和一个人的智商关系不大,但与他的行为习惯紧密相关。而行为是很难教授的,即便是面对那些高智商的人。因此,一个无法控制个人情绪的天才或许会引发财务上的灾难。但反过来看,那些没有接受过专业金融教育的普通人,也可以凭借与智商衡量标准无关的良好行为习惯,最终走向富裕。
■ 成败需要普适性模式
但是,投资的结果很多时候依靠运气,与智力和努力无关。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财务方面的成功并不是一门硬科学,而是一种软技能。摩根·豪泽尔将这种技能称为“金钱心理学”。在投资领域,软技能比技术层面的能力更重要。我们对金钱的个人经验可能只有0.00 000 001%符合实际,但却构成了我们对世界运作方式的主观判断的80%。我们都觉得自己明白这个世界是如何运作的,但其实我们只经历过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人们一生中的投资决策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生活经历,尤其是成年后的早期经历。如果一个人在通货膨胀率很高的经济环境中长大的,他在往后的投资生涯中会把更少的钱投入债券,而如果一个人是在股市繁荣的环境中长大的,那么他在往后会把更多的钱投入股票。
债券大王比尔·格罗斯曾经坦诚,如果他早出生或晚出生10年,他可能就不会有如今的成功。格罗斯的投资生涯刚好赶上利率大跌的时代,这使得债券的价格飙升。对格罗斯来说,债券就是财富的印钞机,而对他父亲那一代在高通货膨胀环境中艰难长大的人来说,则是财富的粉碎机。
每个人对金钱的体验都是不同的,即使是那些经历很相似的人之间。如果有人出生在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在他10多岁到20多岁这个时间段,标准500指数增长了将近4倍,这无疑意味着巨大的回报。而如果有人出生在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在他10多岁到20多岁这个时间段,股票指数几乎原地踏步,这无疑意味着颗粒无收。因此,出生于不同时期的两种人,在他们各自的一生中便会对股市产生截然不同的看法。
在成功的投资中运气到底占多大成分?事实上,没有人会认为投资中没有运气的作用,但运气难以被量化。每一件值得尝试的事都不会有100%的成功率,而风险就在命运这个等式的另一端。只要遇到它,就是100%。和对待运气一样,如果我们试图分析失败在多大程度上是个人决策错误而非风险造成的,事情会变得很艰难,很麻烦,很复杂。
如果有人在5年前买了一只股票,5年后这只股票的价格还在原地踏步。这可能是因为他在一开始买的时候就做出错误的决定,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决定是正确的,有8成的概率赚钱,但却刚好遭遇了那2成的不幸。他怎么会知道到底是哪种原因造成的?到底是自己犯了错,还是遇到了风险?通过数据来衡量一个决定是否正确的做法本身是可行的,但在现实世界中,我们日常并不会这样做,因为太难了。
我们通常更喜欢简单的故事——简明易懂,但往往具有极大的误导性。人们习惯把别人的失败归咎于错误的决策,而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糟糕的运气。在评价别人的失败时,很容易从因果关系的角度来构建一个清晰而又简单的故事。而在评价自己的失败时,又会编织一个圆满的故事来为自己的决策找理由,将失败归咎于风险。
在《福布斯》杂志的封面不会看到那些做了正确决策却因为运气差而失败的投资者的照片,但一定会看到那些做得尚可甚至欠考虑的商业决策却因为运气好而致富的投资者的照片。实际上,这两种人都在抛硬币,却抛出了截然不同的结果。现实中危险的一点是,我们都在努力研究成功致富之道。但是,从商业的成功中学习经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风险和运气向来是一体两面的,很难分清。
本杰明·格雷厄姆在投资方面大获成功的主要原因是他大量持有盖可保险的股票。他亲口承认,这一举动违背了他在其一系列名作中鼓吹的几乎每一条关于分散投资的原则。格雷厄姆在谈到自己靠盖可保险股票赚得盆满钵满时说:“这到底是因为运气好还是决策高明,要怎样分清?”然而,恐怕没那么容易分清。如何区分运气、技能和风险这些不同因素导致不同的结果,是我们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为此,摩根·豪泽尔提出了两条建议:(a)如果你想欣赏和赞扬某人,一定要小心。同样,如果你想轻视某人并避免重蹈其覆辙,也一定要三思;因此,(b)不要太关注具体的个人和案例研究,而要看到具有普适性的模式。这就是说,不要把某事的结果100%归于个人的努力和决策。
研究具体的个案是很危险的事,因为我们总是习惯研究极端案例:亿万富翁、首席执行官或者那些占据过新闻头条的著名失败者。这些极端案例的成因是非常复杂的,因此通常很难适用于其他非极端的情况。参考案例的结果越极端,就越难将它们提供的经验应用在自己的生活中,因为结果越极端,这些案例受运气或风险影响的程度往往就越大。投资的确有可能让我们致富,但关于某种投资策略能否带来回报,能持续回报多久,以及市场是否会配合,始终存在未知数,所有结果都笼罩在不确定性当中。
我们只有去寻找关于成功和失败的普适性模式,才更可能获得有价值的经验。普适性模式越普遍,它们对投资的适应性就越强。试图复制沃伦·巴菲特在投资领域的成功并不容易,因为他的成功非常极端,运气在他的投资生涯中占据的比重很可能非常高,而运气是我们无法复制的东西。而当我们意识到“能掌控时间的人在生活中更幸福”这个共通而普遍的真理时,我们就能真正做点什么了。
■ 在不断损失中持续增长
地球冰川形成的关键不一定是大量的降雪,而是雪能够累积下来,无论量有多少。冰川形成的原理告诉我们,巨大的结果不一定需要巨大的力量。如果一个事物不断重复和累积,哪怕只有一点微小的增长为未来的持续增长提供动力,起点虽低,但最终却可能产生超乎想象、违反直觉的结果。
沃伦·巴菲特是一个卓越的投资者。今天他拥有的金融净资产将近1194亿美元,其中的1191亿美元是在他50岁之后赚到的,其中的1164亿美元是在他65岁之后赚到的。如果我们把他的所有成功都归功于投资智慧,那么就可能忽视了一个关键因素。他成功的真正秘诀是,在过去的3/4个世纪当中,他一直是一个卓越的投资者。如果他从30岁左右才开始投资,到60岁时便选择退休,那么知道他的人可能寥寥无几。
巴菲特在投资领域取得的成功,离不开他年轻时打下的良好的财富基础,以及他对投资的长期坚持。他的确拥有高超的投资技巧,但秘诀在于时间。这就是复利的效应。巴菲特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富有的投资者,但他实际上并不是最伟大的,至少从回报率的角度看不是。
对冲基金文艺复兴科技公司的创始人詹姆斯·西蒙斯的身价从1988年开始以每年66%的速度增长。至今没有人接近这个纪录。我们都知道巴菲特每年的复利率大约是20%,只有西蒙斯的1/3不到。然而,截止到2021年,西蒙斯的金融净资产是250亿美元,只是巴菲特的金融净资产的21%。产生这样的差距就在于,西蒙斯直到50岁才走上投资的道路,所以他投资的时间还不到巴菲特的一半。
复利的这种反直觉的特性,导致我们中最聪明的人都忽视了它的强大力量。如果复利是一种不符合直觉的事物,那么我们就会经常忽视其潜在的价值,而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方面,试图通过其他途径来解决问题。这并不是我们因为考虑得太多,而是因为我们很少停下来思考复利的潜力。在分析巴菲特成功经验的几千本书中,没有一本使用的“巴菲特持续投资了3/4个世纪”这样的标题。但我们知道,时间才是成功的关键。我们很难考虑到这一点,因为它不符合我们的直觉。
看看巴菲特投资喜诗糖果、可口可乐和美国运通,就知道好的投资不一定意味着长期回报最高,因为高回报的投资往往是一次性的,很难重复。好的投资是可以持续获得不错的收益,并能长期重复的投资,而这正是复利开始大显身手的地方。与此相反的则是回报很高但无法持久的案例,其中很多甚至引发了悲剧。
曾经获得成功并上市的公司中有40%随着时间流逝而失去了自己的全部价值。《福布斯》杂志评选出全美 400 富豪榜,平均每10年就有大约20%的人从榜单上消失,而原因与死亡或将财产转移给其他家庭成员无关。杰西·利弗莫尔曾是美国最伟大的股票市场交易员。他在一天的时间里曾赚到了相当于今天30多亿美元的财富。1929年的10月的股市大崩盘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但是,仅仅在四年后,他就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在投资上的冒进,导致他债台高筑,并让他最终在股市中倾家荡产,失去了一切。
因此,在资本市场最重要的事可能不是成长或智慧,而是能够长久生存下去,不被淘汰或被迫放弃。生存应该成为我们一切策略的基础。只有给财富年复一年的时间去增长,复利的力量才会显现。但如果想实现并保持这种非凡的增长,就需要在所有不可预测的波动中生存下来。
纳西姆·塔勒布曾说,拥有优势和生存下来完全是两回事,前者需要后者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破产。正是长久生存赋予了巴菲特投资的持久性。这种持久性从巴菲特10岁开始不间断地投资到今天93岁以后,这是复利能够创造奇迹的根本原因。这一点是分析巴菲特的成功经验时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复利并不依赖巨额回报,只要回报长期持续而且不间断,尤其是在混乱和危机到来的时刻,这种投资才会带来累累硕果。
在前进的道路上,意外不时会出现,而且总会实现。这两种状态是可以共存的。从长远看结果是积极的,但从短期看过程可能很糟糕。经济、市场和投资通常会遵循一条相似的路径——在不断损失中持续增长的过程。
在美国,9次主要战争中的死亡人数总计130万;新创立的全部企业中约有99.9%最终破产;四名总统被暗杀;67.5万人死于短短一年中的一次流感疫情;33次经济衰退累计持续了48年;股市跌幅超过10%的情况至少发生102次;股市市值蒸发1/3的情况至少发生了12次;年通货膨胀率超过7%的独立年份有20个;今天的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价每股超过54万美元,但也经历过4次腰斩;根据谷歌搜索结果,“经济悲观情绪”一词在报纸上至少出现2.9万起。在这170年中,美国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20倍,但没有哪一天不会让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感到悲观。每一天都有陷入悲观的理由。我们所要做的是,需要用短期的警觉来让自己生存下来,这样才能看到长期的乐观结果。杰西·利弗莫尔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最终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 在灰色区域展开追求
金融学理论研究的目的是从数学角度找出投资策略中的最佳方案,但在真实的世界中,这种从数学角度出发的最佳方法不一定会受到投资者的欢迎。现实中的最佳投资方案一定是能让我们夜夜安枕的方案。菲利普·费雪将夜夜安枕的投资定义为在面临很小的风险情况下,保证购买力不受损失。而要达成此目标,就需要理解什么是保守型投资,并有一套严格的投资程序保证自己的投资具备保守型投资的特征。
投资者对自己的投资对象必须是有感情的。在传统观点看来,投资者会自诩他们对投资对象不抱有任何情绪,这样似乎才会显示他们很“理性”。但如果一个投资者对自己选择的投资策略或持有的股票没有任何感情,当情况变得糟糕时,就很可能放弃它们。这时看似“理性”的思考就变成了一种麻烦的责任。而现实中的投资者的投资策略虽然在理论层面看并不完美,但他们有自己的优势——更容易将自己的投资策略坚持到底。
在影响收益表现的诸多金融参数中,相关性最大的莫过于在经济不景气的年份对投资策略的长期坚持。在美国股市中,投资者在一天中有所收益的历史概率大约为50%;在一年周期内有所收益的概率为68%;在10年周期内有所收益的概率为88%;而在20年周期内有所收益的概率为100%。所以,任何能让投资者留在投资游戏中的因素都会在时间方面增强其优势。我们都喜欢说“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如果这种行为标准能通过让我们长期坚持做某事来提高成功的概率,我们就会明白,这是所有投资策略中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一个投资者一开始就对投资对象很感兴趣——这家企业的使命、产品、团队和技术等方面都非常适合他的口味——那么当它因为收益下滑或需要帮助而进入不可避免的低谷期时,他至少会因为感到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而对损失没有那么在意。这种心态会成为让他不轻言放弃并转向下一个目标的必要动力。反之则反是。因此,在涉及金钱的情况下,做一个现实主义者也比做一个绝对理性主义者强。
有些投资者之所以能够夜夜安枕,实际上来自保守的“安全边际”。“安全边际的目的在于让预测变得不再必要”。安全边际是本杰明·格雷厄姆提出的一项著名概念。他采用数学方法对这个概念进行过详细而广泛的阐述。在一个由概率而非确定性决定的世界中,安全边际就是“容错空间”或“冗余空间”,是唯一能保证安全的方式。而几乎所有与金钱相关的活动都在这样的世界中进行。
“未来10年股票市场的平均年回报率会是多少?”这样的问题的答案并不是显而易见的,我们最多能估算出其概率。格雷厄姆的安全边际理论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简单的建议,那就是我们不能把眼前的世界看成黑白分明的——要么可以预测,要么全凭运气。在我们可以接受可能出现的各种结果的灰色区域展开追求,才是最明智的前进方式。
然而,容错空间概念被很多人低估和误解了,人们常常把它看成一种保守型的防御手段,认为只有那些不愿承担风险或对自己的想法不自信的人才会使用。但实际上,如果利用得当,容错空间会给我们很大的帮助。容错空间可以让我们承受一系列可能的结果,一旦拥有这种承受力,就可以花足够长的时间等待,从而提高低概率的回报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概率。巨额收益出现的频率之所以很低,一是因为这样的事不会经常发生。二是因为我们需要时间来累积复利。因此,那些在策略上留出足够大的容错空间,让自己能在其他方面承受压力的人,就比那些一旦犯错就会输光家底、退出游戏或者不得不投入更多本钱的人更有优势。
成功的投资十分反直觉。它并不需要我们一直做出成功的决定,我们只要能够做到一直不把事情搞砸就够了。
作者:姚斌
来源:在苍茫中传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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