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这个价值百万的电话之后,我开始触底反弹
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3338 篇文章
题图:Photo by Veer Chudasama on Pixabay,文中未标注图片来自作者
作者:李学,Sofia,南加州高校联盟文学社主席、美国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会员、交通大学南加州校友会会长。原国内上市公司高管、南加州大学 MBA、桃李奖学金创始人。作者公众号:加州学姐(ID:jiazhouxuejie)。
一个价值百万的电话——触底反弹
而立之年告别职场,举家奔赴美国,大龄重返校园读完 MBA 后,最终在洛杉矶依山傍海的南湾半岛过了几年好山好水好忙碌的日子。生活无忧无虑,可内心就是拧巴,整个人说不上哪里不对,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心情始终犹如过山车,忽上忽下。终于在疫情隔离的第二年,内心的冲突到达了顶点,看谁都不顺眼,更不忍直视镜子中那个中年怨妇。
人沉到谷底,需要自救。想起几年前就认识的李一诺。彼时只是微信好友,冒然求助内心觉得有些唐突,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发了一条微信。没想到一诺回复了,说她刚做了一个小手术,周末可以聊。后来我才知道一诺所说的小手术,是用刀开饮料瓶时不小心把手筋挑断了,想想都觉得痛上心头。(文章《一诺:开年“不顺”怎么办?》)
电话约在周末的午后。阳春三月,加州明媚的阳光和徐徐的清风,却怎么也照不到、吹不散我内心沉积的阴霾。我在院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跟一诺哭诉:感觉自己一无是处,唯一的价值就是做饭照顾孩子,结果还经常对孩子发火,摔起东西来活脱脱地像是个泼妇。
电话那头,一诺一边共情我,一边爽朗地笑,最后还给我指条明路:去上一门网课——Inner Engineering。
一诺的这通电话,让我开始了谷底反弹,我笑称为“价值百万的电话”。之后我上了一诺推荐的课,还顺势开启了瑜伽之旅。随后几个月,没有刻意减肥,通过饮食调整体重却神奇地降了 20 多斤,整个人的心情也随着体重减轻而清爽了许多。当我摘掉自己的滤镜以后,加州阳光再度明媚,花草重现美丽,老公依然温柔,孩子愈加可爱。而我,也在心情跌宕起伏中开始了自我觉察。之后我又顺势参加了一诺组织的两期工作坊,还加入了丰盈人生俱乐部,开始了向内探索的旅程。
人在阴郁时是见不到光的,能量低的时候,只会吸引能量更低的东西。回顾过去两年,随着更多的自我觉察和积压的情绪释放,低谷来临时我可以更早地觉察到,提醒自己这是我内心的戏码。因为这种看见和觉察,低谷来临的频次越来越低,每次来临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我的情绪越来越稳定,对自己越来越接纳,对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包容。当我理顺了跟自己的关系,跟别人的关系也越来越愉悦,越来越松弛。生活还是如常,我依然是我。我四处看了一圈之后,决定还是好好做我自己,因为别人都已经有人在做了。
一诺和80年不遇的飓风同时降临——选择臣服
收到一诺来洛杉矶的消息,是在一周前。她来洛杉矶看朋友,有一晚空着,可以翻个牌,至于翻谁的,得竞争上岗。听闻一诺在日本游历时,酱油都是博士打的,拍照都是有人专门买了高级相机特意学的。想给一诺打杂,没那么“容易”,先得学历、能力、财力、颜值 show 出来,姿势要卷起来。
我这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的,想被翻牌只能另辟蹊径了,于是赶紧找出我的金主朋友维多利亚的电话。果然,霸道总裁爽快答应,直接在机场附近的喜来登开间套房,一诺落地就开始直播。
听说一诺要来,LA 的小伙伴立刻蠢蠢欲动。不料洛杉矶预报 84 年来罕见飓风希拉里,多处发出暴雨安全警报,超市里人们又开始抢购水和应急用品。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如果不是过硬的交情,首选一定是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吃着薯片刷个剧。但是一诺毕竟是一诺啊,尽管大家相隔一百公里以上,伙伴们还是从四处驱车赶来。
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下午陪孩子和家人吃完蛋糕,吹完蜡烛,趁着愿望还热乎,我就出发去机场接驾了。晚上六七点,伙伴们陆续到达,一诺准时出现在直播间,两个多小时的直播不知不觉过去了。晚上十点多了,几位从大洛杉矶地区四方赶来的女伴们还是不忍离去,继续畅聊到夜里十二点多,顺便还为我唱了一首生日歌,最后恋恋不舍地赶在暴雨来临前离开酒店。
房间里只剩下一诺和我,回荡在空气的笑声顿时安静了下来。一诺豪气地指指卧室里那张大床说:今天咱俩睡这儿呗?
眼瞅着被包养的机会来了,我却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忙说:不行不行,我怕我有非分之想。
要说还是我的霸道女总裁好友维多利亚想得周到,订了一间大套房用于直播,让一诺就寝,还顺便在楼下帮我订了一个标间。忍不住庸俗地感慨一句,有钱真好,跟有钱人做朋友更好。
重回梦开始的地方
—— 一诺洛杉矶见面会访谈十问
一问:欢迎一诺回到洛杉矶,洛杉矶是你当年来美国的第一站,请问你当初的梦想实现得怎么样了?
一诺:我是 2000 年从清华毕业来美国,当时在清华上网需要去机房换上白大褂,穿上拖鞋,才能进去查资料、收邮件、申请学校。当时压根没想过学校在哪,唯一的依据是学校的排名。来了 UCLA 之后才知道自己非常幸运。洛杉矶是非常包容的城市,对华人很友好,大量的中餐,国内有的这里都有,什么族裔的人都有,多元化很强。但刚来其实没有太多的“梦想”,觉得能有学上就很好,而且还有奖学金。
二问:我一直很羡慕那种很笃定的人,认准一件事,风雨无阻,一直坚持做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梦想有没有变化?你对曾经的梦想有过怀疑吗?有哪些已经放弃了吗?
一诺:每天都在变!我那时候每天起来都在想我要做什么,想完决定还是要做好现在的事。
其实人生充满很多偶然。刚来美国的时候,每天都在胡思乱想。所谓的特别笃定,一定是编出来的。当时读了很多励志故事,觉得来了美国就实现梦想了,来了以后才发现,毕业以后干什么全是未知数。
我很感谢我的导师。他对我说,一个好的博士有三条标准,第一条:publication(发表论文);第二条:publication;第三条:publication。他让我不要胡思乱想。那个阶段我非常“笃定”。为了发表论文,我开了很多题目,一个想法从有到能够发表,成功概率很低。我当时发了八篇论文,四篇是第一作者。但后面是开始做了三十多个小题目,很多都无疾而终了。 所谓笃定,在当时就是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小目标吧。
等我博士读到第三年、第四年,论文发表得差不多了,就开始非常纠结了。那个时候我们周末开车去中国城买菜,来回的路上都在讨论,毕业以后干什么呀?一切都是未知数。后来,我去了麦肯锡,刚去的前两年目标也比较笃定:就是不要被开除。等到了第三年,确定不会被开除以后,又开始了新迷茫:我的职业未来到底在哪里?
其实所谓对梦想很笃定,在每一个阶段,是有边界的,也是相对的。我们过去所受的教育,是如果明确地知道一个月后要考这三门课,我会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人生大部分时刻不是这样的。你连选择进入什么样的竞技场,都是需要去试错的。
三问:一诺一路从清华到 UCLA 再到麦肯锡,感觉你搭的是一辆快车,子弹头火车。现在,无论是外界环境还是个体差异,别人很难复制你的路径。以前我们觉得人生是一条线,不要输在起跑线,现在又说人生是一片无垠的旷野,有无数条路可以走。可能我走的那条路,途径的就是野花野草,而你途径的就是高山峻岭。那我怎么办,满足于自己看到的风景,安于做自己?
一诺:每个人具体的经历有很大的偶然性,离不开时代的背景。当一个时代在变好,在向上时,对个人的要求是比较低的。当你选择顺应了潮水的方向,即便你很多时候事情做得并不好,但总体来说也不会太差。
退潮时,人要如何自处?现在的年轻人面对的时代,比我们当时还是差了很多。当然,个人的努力和选择也很重要。当外界环境变差时,对个人的要求反而更高,尤其独立思考能力和辨识能力更加重要。
其实不止是中国,美国人也有这种感受,我的一位比我年长的美国朋友,她感觉她自己长大的过程,生活是越来越好的,可是到了她的孩子这一代,未必会有这样上升的势头,很可能会感觉到生活水平在下降。
四问:一诺的读者中很多是年轻的朋友,人生还在做加法的阶段,或者说在“上坡”。如果真的感觉到力有不逮,意识到人生的理想可能实现不了了,这个时候该怎么面对?失望或者躺平吗?
一诺:人生还在继续,还可以“加”,只是增加的东西不一样了,需要重新定义加法,加的是生活经验更丰富,更真实,更自洽。
人不管出生在什么时代,无论好的时代,还是坏的时代,人生只有一次。加薪了,换了更大的房子,物质上的变好是有限的。这并不意味着当这些外显的东西不再增加时,我们就是失败的。
我最近刚从日本回来,对美国最大的感受,就是到处都是胖子,超市里所有的东西都比日本大一号。几个月前,刚从美国到日本,用一个月的时间适应日本的拥挤,卫生间没有地方放洗手盆,洗手池只有 15 厘米宽,有的卫生间,冲水的水箱上就有一个洗手池。但这并不意味着日本人就不如美国人那么幸福。到了一定程度,其实我们要想想,究竟需要多少东西才算足够。
五问:一诺和华章在近 10 年前开设《奴隶社会》公众号,7 年前创办一土学校,之后创办诺言社区,去年到今年开设好几次工作坊。你做了很多事,还有三个孩子,期间大部分时间你还有全职工作,常人看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别人都觉得你是个超人。我想这个底层是相通的,你做事背后的逻辑和心法到底是什么?
一诺:每个人做事都有一个意图(intention),是什么?
我们很多时候对外说,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并不敢说“实话”。
别人觉得我成功,是因为我去了清华,去了麦肯锡,但是去清华、去麦肯锡的人其实很多,为什么每个人又不一样呢,每个人又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呢?抛开这些表面的现象之后,底层有路径么?我觉得是有的,这也是我最近做事的“Intention"。
我的 intention 就是,我认为大家都活得太痛苦了。而底层其实有可以解决这些痛苦的方法,我这么说并不是我成佛了,至少我比曾经的自己清楚了许多。
第二点,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无穷的能量,只是能量被石头盖住了,泉水出不来,我们需要一个机会把石头翻开。一个很重要的方式就是,当你跟更大的事物连结。这个大,是事物背后的“道”,比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当我们跟这些事物相连,底层的愿力就会显现出来。
六问:我几年前从中国来到美国,似乎一直心有不甘,有种为了孩子放弃事业的牺牲感,直到最近我才敢于面对内心真实的想法,其实我不是因为孩子才无法回到职场,而是让我选择,我现在也不想回到职场,我很喜欢目前这种生活状态,我也完全接纳了我自己的现状。
可是我们又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过去经历的产物,我们有自己的 samskara(印记)和 Psyche(秉性),我们会被过去的自我束缚。我的问题是,我们安然做自己和如何突破自我的牢笼,这其中的界限在哪里?
一诺:李学是个很好的主持人(此处划重点),这是真正值得问的问题,这些学校不教、家里没法谈论的,才是真正值得追问的问题。而那些怎么去买房、怎么省钱的问题,虽然也很重要,但并不是关键的。
回答这些问题,缺的不是智慧,智慧其实每个人都有,也有很多这类的书,真正缺乏的是场域,是可以讨论这些问题的地方。生活中我们是羞于讨论这些话题的,别人听了会觉得你有病,闲得没事干,不好好工作,胡思乱想。工作坊就是为了回答这些问题,在这里,你会发现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你可以讨论那些你在别的地方不敢讨论的问题,原来大家都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所以,来上工作坊吧:)
七问:臣服实验,倾听内心的声音,可是当任何一件事出现,一定有属于机会的那一面,也有挑战和问题的一面,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声音,到底哪个才是内心真正的声音,要臣服于哪个自己?
一诺:自我是什么?这里面有很多概念不清。很多人倾听内心的声音,其实是听不到的,内心的声音其实是脑子里的声音,脑子里的声音大多是噪音,而且是混响,是内化了父母和别人的声音。
我在《力量从哪里来》书中写过关于自我的几个层面,自我是一个同心圆,最外面是表层的外化的自我 persona,比如我的职业,我的学历等,这是最表层的自我;中间层自我是批评家 critic,你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再往下一层,是我们曾经的伤痛 wound;再往下才是真正的自我 soul。所谓的自我接纳,接纳的是哪个我?如果不去辨别的话,声音就会非常混乱。
▲ 《力量从哪里来》插图
我刚有孩子的时候,别人在朋友圈晒娃我就会焦虑。后来我就锻炼自己像人类学家一样,观察这些行为。我发现,其实别人在朋友圈里晒出来的只是在 100 帧的生活里选了 1 帧,它是真相,但不是真相的全部,这个晒娃的行为底层,其实是妈妈对孩子的爱和美好的期待。
人生是一个构建的过程,当我们具备了把画面补齐、构建真实世界的能力,就会发现,每个人的生活其实都差不多。当我们具备了看到真相的能力,我们就少了焦虑,看到别人晒娃,我们会祝福,但不会因此而感到自己失败。这种看到世界真相的能力,跟理解自我是非常一致的。
八问:真正的自由是什么?自由是对中国人而言,更难理解的概念?比如我在职场,遇到了不喜欢的老板,我不想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那我就躺平吗?辞职吗?这些是自由吗?
一诺:想躺平就躺平,想辞职就辞职,这不是自由,这是一种概念混淆,是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很高尚的解释。
自由是臣服,臣服这个词,就像“无为而治”,听起来很消极,其实真正的意义是非常积极的。比如你在工作中干得不开心,无论你选择辞职,还是硬着头皮干,都不是自由。真正的自由是在那个环境下,想清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然后从小事着手。
凡是无法自主的选择,无论是被动接受,还是躺平,都算不上自由。自由是在内心很清醒的状态下,可以自主做出的选择。
我在工作坊里用陀螺举例,你的自主选择,其实就是从陀螺上走下来的能力,这个很不容易。一旦意识到我们是在陀螺上,就像一行禅师说的,做三个深呼吸,让自己跟这个事情产生距离,哪怕只是一厘米的距离。换句话说,让自己的解题范围更大一些。
▲ Photo by M W on Pixabay
九问:作为职场新人或者拥有很少资源的人,是很不好意思向人求助的,一方面觉得自己无以为报,另一方面也很担心被拒绝。想问你当时初入职场时请人帮忙,你内心是什么样的想法。
一诺:向别人求助的这种羞耻感,是一种文化,尤其在女性中更常见,美国也一样。我自己在中美都待过,首先的感受是,一定要相信别人的善意。Ta 可能认为,只要你好,就是最大的回报。羞愧感的底层假设是,我是否值得被别人帮助,我要提供对等的价值,金钱价值,或者我要有用,这样别人才能帮我。其实不是这样的。
十问:你和秦老师的对谈,以及和斯坦福前教务长的对谈,谈到人生的目标,秦老师的回答是,希望自己好,别人也好,非常朴实,接地气。那我想问问一诺,你的理想是什么,你怎么看待人生有没有意义这件事?
一诺:人是一种追求意义的生物,但追求的过程中会陷入一种自我陶醉。既要追求意义,不要自我陶醉,这种中庸的状态其实是很难的。
所谓中间的状态,是不停地碰撞到达的某种状态。每一段人生经历,如果你诚实地面对它,你从中获得的智慧增长,会达到这种中间状态。有人讲话,讲的每个词都很大,套了很多词汇,故意让人听不懂,就是为了跟真相之间产生距离,自己则陷入了某种摇头晃脑和自我陶醉之中。但是这些宏大感很容易收获粉丝。说这些大词我们听不懂,显得他很高端,事实上,因为水平差,所以大词多。
真正了不起的学者,用很平实的语言表达,秦老师以及夫人金老师,都是了不起的学者,他们都讲得非常实在。他们的研究就是在用一根针戳破这种宏大的泡泡,让人看到真相。
彩蛋来了
一诺洛杉矶见面会的第二天,本该是希拉里飓风和洪水肆虐的日子,谁料这年头,飓风也如渣男一样言而无信,并不如承诺那样持久而强烈。我自知车技不好,邀请一诺开车。她倒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果然还是老司机,虽然对车不熟悉,但是毕竟有技术和信心加持,赶在大雨前开到了朋友家。朋友的太太带我们去园子里摘果子,还想趁着雨后泥土湿润好把园子里的杂草都拔掉。于是我们三个女汉纸撸起袖子,在雨后的晨光里,在青草的芬芳里,一边摘果子,一边拔野草,体验了一把田园牧歌。
本文作者李学也是一诺北美留学生工作坊的班主任,她会和十二位既是留学过来人、又有丰富海外职场经验的助教一起陪伴大家学习,为留学生及职场新人答疑解惑,欢迎扫码了解详情。
一诺北美留学生工作坊10 月16日开课在即,早鸟价截至10月12日,优惠倒计时中,有需要的伙伴可扫码入咨询群报名。
- END -
一诺:去了美国,然后呢?
中国人在美国工作,是优势还是劣势?
斯坦福前教务长:无论有多么闪闪发光的简历,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都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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