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逃不出考证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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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南木
走出考场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早已寻不得半分刚入考场时正午骄阳的余晖。
这是我第六次参加这个执业资格考试，距离它规定的八年内通过九门的期限要求已没有多少富足的余额。在过去的五年里，我磕磕绊绊地通过了另外八门，终于把这门耗时六小时的作图考试留在了最后，它像游戏里把守最后一关的大Boss，满脸写着“不好惹”和“别想击败我”。
但这科作图考试也是这个系列考试里唯一有可能“裸考”通过的，不同于那些以客观选择题为主的科目，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将浩如烟海的知识点熟稔于心，这门考试只需要聚焦于每年的考题本身，通过仔细阅读题目中若隐若现的文字条件线索，结合自身的专业素养和能力，设计出一个趋近于标准答案的方案。
每年我身边都有声称完全没有复习的考友，第一次去考这门就踩线通过的，因而我前几年的备考重心完全没有放在这科上面，总是希冀幸运女神也能眷顾到我，但她连影子都没有露一下。
但比起运气，我觉得我更欠缺的是“考商”。衡量一个人的智力高低用“智商”，评判一个人为人处事和自我调节的能力用“情商”，那么我姑且用“考商”来定义从备考到临场发挥时需要具备的素养吧。
由于深知天资聪颖这种事与我毫不相干，所以我万万不敢效仿那些只用一周甚至一天一夜来特种兵式突击复习的考生，为了避免备考战线拉得太长，前面复习的内容到后期被遗忘，他们往往主打一个一次性快速记忆，就像往鸭嘴里塞食一样，高频且集中地刺激大脑记忆。
但我并不具备这种短时间接收和处理大量信息的能力，它们只会像一团团毛线球缠住我的脑子并且使我焦虑恐慌。我只适合细水长流式的复习，制定长远的计划，每天定时定额学习才会使我感到踏实与心安。
至于考场上的状态就更关键了，别人是有多少分的实力就能发挥出多少来，但我常常考不出平常练习的水平。也许是一度受到患得患失的心理影响，考场上粗心大意和思维短路的情况频频发生，最惨烈的是高考的理综成绩考出了高中时期的最低分。压轴的大题解不出来也就算了，我懊悔的是不少分数是丢在了前面简单基础的题目上，最为吊诡的是每每临近交卷之际，总会鬼使神差地改掉几个选项，但都无一例外的全部改错。
成年人的备考之路十分不易，无论是记忆力、专注力还是理解力都大不如前，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来弥补。而上班后的备考时间完全是海绵里的水，不铆足了劲儿挤不出来。你必须在结束一天的疲惫工作和通勤后，舍掉那些葛优瘫和奶头乐的时间，然后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打开教材和课程视频，但往往一整个晚上学习下来，大脑都处于云里雾里，而你的身边早已没有学生时代可以随时提问的老师以及一起讨论的同学了。
《live》剧照
好在最后这门作图考试目前已经发展出了非常纯熟的线上培训业务，好几家机构都在考试圈里名声大噪。但动辄几千元的报名费用还是让我心有所虑，我担心自己会像一些花钱报班的考友那样，买完课就晾在一边，或者只是用来无脑听课，从来不过手练习，以此求得一种心理寄托，就像《祝福》里的祥林嫂捐了门槛一样。
不过今年国庆前夕我在某个机构的公众号上刷到了他们推出的考前冲刺套餐，其吸引我的点在于只要按照要求练习完八套模拟题，并反馈给他们点评，就能返还全部的费用。这简直是为我这种考生量身定做的良心套餐，既满足了我不想在考试上过多经济消费的心理，又能督促激励我练习，一举两得，我果断下了单。
于是我的整个国庆假期几乎全都贡献给了模拟练习，但完全参照考试时间练习的话，每次要从12:30练到18:30，出于不过早透支精力，循序渐进、科学练习的考虑（其实还是懒），我把练习时间拆成了“3+3”的模式，第一天用三个小时读题、构思、画草图，第二天再用三个小时定稿上墨线。后者我自认为做得不错，可前三小时才是关键，有时候绞尽脑汁都设计不出符合题意的方案来，总是忍不住在练习两小时后便去交流群里瞄一眼别人提交的作业，以此来获得解题思路。
国庆期间练习的场景（作者供图）
作为单身人士的我复习之路都尚且不易，已婚已育的上班族想要顺利备考则更是难上加难。前同事S姐正处于这样的状态，她在工作上勤勤恳恳，有着丰富的设计经验，一直是领导眼中的骨干，按说以她工作上表现出的能力，考过拿证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她也是在这科作图考试中屡战屡败。
失败的原因，总结起来无非两点，一是Ｓ姐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作为小组长的她，身上同时压着好几个项目，一周能实现九九六都算是福报，披星戴月，夙兴夜寐是基本常态；二是她这个年纪，上有年逾古稀的老人要照料，下有刚上小学的娃要操心，时间的海绵在Ｓ姐手里几近干涸。
《胜者即是正义》剧照
她今年终于下定决心向领导请了一周年假来突击复习，但是比不被批准年假更心塞的是在年假中依然处于工作状态。她向我吐槽说原本计划用来练题的时间一半被各种突如其来的线上会议占据，一半则用来处理家务事和辅导孩子功课。
尽管工作和生活都如此繁忙，Ｓ姐还是与我交流考试心得最多的考友。出于对她专业能力的信任和认可，我会时不时在微信上抛出一些问题请她解答，她戏称每次看到我的提问时，都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驱使她赶紧加入复习大军。在临考的最后几天，Ｓ姐也开始主动与我探讨一些疑难问题和往年丢分的原因，我们彼此提醒各自认为重要的考点，那种感觉其实很踏实充盈，她开玩笑说如果咱俩能早一点有这种学术氛围，大概已经上岸了吧。
随着考场里的时钟指向18:30，今年的作图考试一如既往地在一片兵荒马乱的狼藉中落下帷幕。我打开手机第一时间弹出的是Ｓ姐17:10发来的消息，她说她草图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也没有做出满意的方案，感觉画不完了果断交卷放弃。
我替她感到遗憾，但我自己也考得很不理想，之前练习时遇到思路卡壳就去看一眼答案的举动终究带来了恶果，由于缺少逼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考场上在一条思路上走不通时，我没有办法转换思维尝试其他路径，只能任由自己一条道走到黑，在明知自己有太多不满足题意的情况下，怀着沉郁的心情咬牙含泪地完成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设计。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我又双叒叕拿不了那张执业资格证了，一个已经通过考试的朋友宽慰我说反正现在行情不好，考上了也没多大作用。也许她说的是事实，但在没有考上之前我是没有接受这句话的资格的。虽然我目前的岗位工作已经与这个专业没有直接关系，但我期盼的是能用那一纸证书给我曾经的职业生涯有个交代。
《高考灰姑娘》剧照
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里有这样一句话：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我还没有到志尽的时候，在苦闷的备考之路上，我选择继续一往无前。
排版：空豆 / 审核：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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