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0日——22日，首届青少年心理安全论坛在昆明举行。来自全国教育界、心理学界、医学界的专家学者及关注抑郁症的人士600余人参加了本次论坛。以下是我在这个论坛上的演讲全文。
主持人讲“掌声欢迎”的时候我想应该出场了。先讲一个题外话，今天下午那么多的朋友抽出时间来参加这个活动，这是丑小鸭中学开办13年以来这是第一次迎接那么多的来自全国的朋友。我先要讲三点。第一，明天参观丑小鸭中学的最后一段路是土路，不好走，这一段路有3公里。第二，明天我们学校大概有70多个孩子，都是传说中的“问题孩子”，我们的学校，差不多每天都有新生去报到。明天我们的学生是穿校服的，但是只有明天穿，其他时候都不要求穿，因为怕大家认不出他们，穿红色衣服的是女孩子，蓝色衣服是男孩子。第三，在这些孩子中间很多都非常阳光，因为他们在学校的时间比较长，有的半年，有的一年，甚至还有更长的。有的还不太适合跟大家交流，因为他们刚刚到学校，很敏感。所以，各位跟他们一起交流的时候，如果他们不愿意谈，那就算了，如果你想跟他一起拍个照，应该说90%的孩子是非常高兴的，但是有的孩子可能不一定会同意。那么你跟他拍照的时候，先问问他，会不会开心跟你拍照，当然一般都会很开心。还有拍照了以后，你问他这张照片我想发布出去可不可以，如果他说可以，那你就发布出去，如果他说不可以你就按照他的做。这是我要讲的三句话，非常感谢大家！
我们的孩子往往处在两种关系之间，一种是跟成年人的关系，即跟老师、家长的关系，一种是他跟同伴的关系。那么我们的孩子一般就在家庭、学校这两点之间，事实上这两种关系远远不够。我们的学校也好，我们家庭也好，还是我们社会也好，应该允许学生，或者帮学生建构第三空间的关系，因为人的幸福感往往是由第三空间的关系，或者说第四空间的关系，或者第N空间的关系带来的。
现在我们的学校、社会、家庭，往往没有给孩子提供“第三空间”的关系。其实不能正常上学的孩子，在往往不能正常上学的同时，跟家庭有关系，跟亲子关系也是有问题的。因为他的关系很单一，因为关系有“问题”了，就成为“问题孩子”了。来丑小鸭中学的孩子，都是不能正常上学的，都是不能正常跟家长交流的，也就是说跟学校同伴的关系，跟家庭的关系，是断裂的。更可怕的是，这些孩子，没有建构第三空间关系的能力，更可怕的是我们的家庭、学校、社会没有给他们提供第三方关系的空间。孩子不是因为玩手机而学习不好，而是因为学习不好才玩手机，学习不好是因为关系不好，关系不好是因为情境不对。也就是说我们的孩子，他就生活在单一的亲子关系、师生关系或者同伴关系之间。
我们丑小鸭中学在干什么？就是帮助学生帮助孩子构建关系。我们从这样几个方面着手。第一是饮食，我们发现很多抑郁症的孩子，都是肠胃不好的孩子，都是营养不良的孩子。那我们怎么做的？我们三餐一点加上每一餐的水果，天天如此，让孩子获得身体发育、体力消耗所必须的营养。第二是运动，从学校做的就是早操、课间操，每天三节室外活动课，每天的睡眠时间9.5个小时。第三是课程，我们的课程是，全科教师+学习共同体课堂+自主学习。全科教师，一个班级是3个教师：一个老师教文科，一个老师教理科，一个老师教英语。为什么这样做？因为这样的话可以简化师生关系，像这些孩子，很多就是因为师生关系紧张才不上学的。我们初中有很多的学科，一个学科一个老师，很可能这个老师一个星期上两节课，还有可能缺课，很可能一个老师上了一个学期的课并不认识班上几个孩子。那么这样的课程纯粹是以课堂为目标，以人为手段的。当我们的课堂以人为目标，以课堂为手段的话概念就不一样了。我们学校课堂是学习共同体的课堂，学习的方式是自主学习。第四是管理，自主管理的意义就是在于学生获得主体价值。我们学校的师生对话渠道是畅通的，这些孩子是需求有人倾听的。每周星期三的下午是全校读书日，还有校长对话日。孩子们说什么都是有人倾听的。
很多人问我，詹校长你那里的问题孩子如何管理的。我告诉大家，我们的学生是自主管理，自我管理。老师与学生的矛盾，学生与学生的矛盾，我们是由学校法务部区解决的。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以及学校“法庭”的成员，学生只要报名就可以参加。现在法务部好像有十七八个孩子。法务部通过调解等方式，自主管理。某个学生有可能是法官，也有可能是审判长，也有可能是律师。教育就这样真真实的。这样，校园的规则，师生之间的关系慢慢就“玩出来”了。我觉得规则是玩出来的，而不是规定他干什么就必须干什么。我们这些做法，刚好符合心理学界提出的运动疗法、阳光疗法、群体疗法、音乐疗法、作品疗法......比如说“作品疗法”，我认为，作品不是拿来比赛的，不是拿来得分的，也不是拿来展览的，而是拿来疗愈自己的。大家不要忽视了作品的疗愈价值。某种你看不懂的涂鸦或许就是孩子给自己的疗愈。丑小鸭中学的教育方法，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始终认为每个正常的孩子都应该被这样对待。这些所有的疗法，其实就是“关系疗法”，或者叫主体疗法。主体疗法是什么意思？简单的说学生是关系的主体。我认为，抑郁是因为找不到主体价值。教育问题的本质是生命问题，而生命问题是生物学问题，是心理学问题，是教育学问题，更重要的是未知领域的问题。这次论坛对抑郁症的解析，是来自全国的心理学家、教育学家、医学家，各位专家在一起研讨，也就是说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教育问题，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心理问题，也不是单纯的医学问题。而更重要的是未知领域的问题。东方的孔子讲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西方的苏格拉底也讲过“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先哲对未知领域的一种敬畏。问题，或许是一种生命的方式。那么，各位老师，教育不单是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教育要思考问题，探索问题的本质。所以我觉得教育者应该有信仰，这个信仰就是探求生命的真相，满足生命的需求。最后我想讲这样几句话。早几年我就跟马老师讲能不能做一个论坛，专门的抑郁症的论坛。我想通过这次论坛，表达我的想法：第一，抑郁症不可怕。2021年10月份我们搞过一次调查，90个孩子有很多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的（具体数据不适合公布），后来慢慢正常了。今年中考，这些孩子自己组织学习小组，有9个孩子，全部考上了普高，然后分布在5所高中学校，现在他们的学习成绩是怎样的？有一个孩子是一所高中的年级第一名，一个是年级第四名，一个是年级的第六名，一个是班级的第一名，一个是班级的第二名，一个是班级第三名，这9个孩子中间，有6个孩子都是有抑郁的，其中有2个孩子还是重度抑郁，非常严重的，也就是有自杀倾向的。另外这些年，有很多的家长无可奈何的抑郁的孩子，他们现在能正常的学习正常的生活，有的已经成家立业了，有的上大学。这些孩子都是曾经被边缘化的孩子。我可以告诉大家，丑小鸭中学当初也不是专门为有抑郁症的孩子而设立的，只是在办学过程中无意中发现抑郁症的孩子很多，也不小心让这些抑郁症的孩子健康起来。第二，抑郁症的治疗是一个长期过程。我们发现有的孩子在学校里好好的，回到家里就不行，在家里好好的，有的回到学校就不能上学，包括今年刚刚考上普高的一个孩子，身体曾经虚胖到103公斤，中度抑郁，在学校基本康复了，然后回去又不能正常上学，只能又回到丑小鸭中学，现在的身体也非常棒，由103公斤，不知不觉减到73公斤，非常阳光的一个孩子。所以抑郁症的治愈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也就是说有可能一个人一辈子都有可能要跟抑郁症和解。第三，问题孩子很可能是抑郁症的孩子。各位老师，抑郁症的孩子他的表现就是问题的孩子，他不能正常上学，他破坏规则，那么这些表现跟“问题孩子”一模一样。大家想一想，这样的孩子，身体本身就有问题，如果还被我们家庭学校联手把他边缘化，那么他的生命是没有希望的。对“问题孩子”，帮助比转化更重要，共情比感化更重要，建构比改变更重要，保护比教育更重要。所以，请别把“问题孩子”边缘化。“问题孩子”是带着问题的孩子，“问题孩子”是遇到问题不能解决的孩子，“问题孩子”也可能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孩子。各位，很多成绩特别好的孩子，往往被知识建模的孩子，他们的知识是模块化的，他们的人格是模块化的。而“问题孩子”，他们不被建模，才表现为种种不一样，所以很可能创造的希望就在他们身上。保护这些孩子！我讲完了，谢谢大家！主持人：谢谢詹大年老师，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2021年的博鳌教育论坛上，那个时候他提出来我们要搞一个这样的论坛，专门关注学生抑郁症的问题。因为探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成功的办法，抑郁症并不可怕，如何来应对和帮助这孩子走出抑郁症的阴影，我觉得他的这套办法特别好。
——本文依据我2023年10月21日在首届青少年心理安全论坛上的演讲速记整理
延伸阅读：《聚焦青少年抑郁症 | 首届青少年心理安全论坛成功举办》
（詹大年 昆明丑小鸭中学校长）
文章来源：詹大年私号，作者：詹大年，文章中使用图片均来自公众号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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