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律所，适应不了新时代？

内卷，一个律师行业近年很难让人忽视的话题，或者说事实。

个中原因很复杂。一方面，作为服务业的律师行业，很大程度上亦是经济社会的“晴雨表”之一，其发展必然随宏观经济、产业环境和客户需求的变化而受到对应影响。随着国内经济持续转型升级，传统行业遭遇挑战，新兴业态不断涌现，新老产业间的融合亦在加剧，经济社会对于法律服务需求无论从数量上还是结构上都发生了较大变化。

另一方面，律师行业有自身的发展规律，律所亦有其作为组织机构的成长轨迹。随改革开放而恢复重建的律师行业，其40余年的发展历程相对英美等国律师行业仍显得较短，在品牌打造、专业建设、内部管理、风险控制、代际传承等各个方面，都还有着进一步探索和提升的空间。而近年的快速发展，也不可避免会让律师行业出现一些乱象——如何应对，就会对律所的未来发展起到尤为重要的影响。

但许多人会提到的一点是，加剧变化的行业环境，会对成立较早的 “老”律所构成更大的挑战。事实，是这样么？

新时代的挑战，主要是什么？

站在律所角度看，管理和技术层面的新潮流显得尤为突出。

管理思想和实践的持续更新，一定程度上是受律所业务发展开拓的影响。“以资本市场领域为例，受益于全面注册制等改革带来的新机遇，该领域的一部分大型律所迎来一波强势发展。与之对应的则是一些中小律所可能受限于品牌、人员、业务经验等要素的影响，在资本市场领域成长受限。” 德恒上海律师事务所主任沈宏山表示。

此外，强监管的新环境下，资本市场律师所受的挑战无疑在日渐增大。要更好地应对这种形势，律所必然需要扮演更重要的作用。近年的一大趋势，便是法律服务越来越明显的专业化、行业化趋势，以及不同领域律师越发明确的专业分工，和越来越清晰的行业标签。

“随着外部环境的急剧变化，以及律师行业内部律所规模的不断提升，管理要素对律所发展建设的贡献度和重要性还会继续提高。”沈宏山对此判断，“过往重业务弱管理的发展路径可能会越来越不适应时代，未来的卓越律师事务所，一定首先是管理卓越的律师事务所。”

而在技术层面，信息技术的深度应用和人工智能的快速崛起，显然会给未来的律所发展带来更多变量。在沈宏山看来，律师行业整体的数字化、信息化程度并不高，能否合理运用法律科技，跟随数智化的发展潮流将技术发展的成果贯穿律所发展的全流程，不仅影响着律所的业务发展，更关乎品牌、文化等方方面面的建设。

也因此，以管理革新为律所发展提质增效，以技术应用给律所建设持续赋能，是最近一段时期越来越受头部律所们重视的课题，相关的探讨与实践也在日趋增多。

但这一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个思维惯性，即老资历的头部规模所们会更加难以掉头转身，迎接和拥抱这股潮流。是这样么？

如将律所比作一驾马车，规模化进程就好比不断为马车接上一匹匹骏马，让马车能冲得更快更远。

更多的动力也意味着更大的势能和更高的转向难度，这也是为什么规模所对于管理模式的革新和新兴技术的应用会更为谨慎——从底层改装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实在不算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并不意味着“老”律所在创新方面就“创”不过新律所——规模和过往积累的资源，让“老”律所在必要时可以做到发展层面的单点大投入，而这恰恰是许多新律所难以复制的能力。

以德恒为例，作为国内创所历史最长的律所之一，其庞大规模和厚重底蕴一直为人称道。但这份标签下相对少受关注的，则是德恒“守正创新”中“创新”的那部分。

“比如在上海办公室，近年我们一直和行业内的前沿潮流一道，重视和推进着人才建设与综合服务方面的能力。”沈宏山表示。

在沈宏山看来，律所发展的诸多要素里，人才始终是最根本的要素。人才建设绝非个别精英律师的建设，而是围绕整支人才队伍所进行的系统化制度化建设，是覆盖各层级律师的科学人才培养与激励机制，更是从项目承揽到承办的有效协作分配机制，是从前台资源开发到后台运营管理的有效分工与规范治理机制。

这种上升到综合服务能力层面的建设思路，指引了德恒上海办近年来的律所发展建设。通过系统的稳步优化创新，德恒上海已经形成了包括金融证券、知识产权、跨境投资、海事海商等领域的专业化部门分工，其中不乏数据合规这样的新兴热门领域。

当然，对于规模所而言的另一重挑战，是怎么让牵引马车的骏马们都能朝着“力往一处使”。也因此，近年规模所在讨论分所战略时基本都会带上“所内一体化”或“区域协同”的话题。

德恒也不例外。“目前德恒总部设有专门的分支机构管理中心来统筹全球50余家分支机构的经营管理，在业务层面则设置了跨地域的专业委员会来实现业务层面的协同。纵向是各个专业委员会在总所牵头下的管理引导，横向则是各分所在长期交流互动中形成的自发联动与发展合力，基本形成了纵横交叉的协同格局。”沈宏山表示。 

仍以德恒上海为例。随着近年市场环境与客户需求的变化升级，上海分所与其他分所在客户资源开发、业务协作等方面的交流愈发密切和深入，与长三角区域的十余家办公室也形成了互补共赢的良性联动关系。

显然，从以上层面看，说“老”律所跟不上新时代显然过于武断。或者说，对于律所而言，能否在更长时期保持在行业前沿不掉队，很大程度上并不取决于是不是第一时间追逐潮流，而是能不能根据自身特点找到与时代趋势的最佳关联点。

随着律师行业逐步告别过往二十余年的高速发展，转而步入充满挑战与不确定性的成熟变革期，律所、律师对于自身发展的焦虑情绪也有所凸显——这可能也是大家越发关心“内卷”话题的原因之一。

也是因为这种变化，律师行业横向的同行交流、跨界交流活动也在快速增多。在沈宏山看来，这些频繁的交流互动有着宝贵的正向价值：“通过这些内部的交流和互动来促成良性的市场、培育良性的行业生态，最终其实是提升了整个律师行业的服务能力，为客户、为社会创造更大的价值。而这恰恰是我们作为法律人最本质的职业目标和价值追求。”

“尤其是其中的跨界交流，常言道墙内开花墙外香，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借助外部的独特视角来观察和看待律师行业自身，提供一些新角度，规避原有的盲区。”

沈宏山认为，在新的法律服务市场环境下，不管是德恒这样的大型规模所，还是广大中小律所，都需要以更开放包容的心态去关注变化、理解变化，进而应对变化。这一过程中，律所和律师应当秉持这一职业的本真，在坚守法律底线、职业红线等正道的基础上探索律师与个人的长期发展，更需要挖掘自身的优势禀赋，形成契合市场潮流的差异化竞争优势。“无论组织还是个人，变革的根本力量始终来源于自身。”

这是作为德恒上海主任的沈宏山的观点，更是德恒过往数年所坚持的实践。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德恒组织了各办公室的百余位同仁，以“勇敢者归来”的姿态参与了智合论坛2023。

法律市场变革更替期的大浪潮仍在延续，这一过程中，律所间比拼的既是调整能力和应变能力，更是是否具备长久缄默的坚忍与一往无前的决心。

2024年，律师行业会不会出现更多的“勇敢者”，尝试更多变革手段，开辟更多新的局面。目前看来，仍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