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优则仕”的根源

思想家顾炎武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他没有说明如何才能使天下“兴”。历史上，知识人也许确实抱有这种情怀与理想，但是他们缺乏相关的理论知识，不知道如何实现天下之兴，比如，由于不知道自发秩序原理，因此不能正确处理国家与社会，国家与个人，国家与政府，政府与私有经济的关系等等，更不能建立一个秩序框架，以保障分工合作秩序的扩展等等。也就是说，他们空有一个目标，但缺乏实现目标的手段。

这一手段，就是“正确的理论知识”，也即真正的经济学及其所揭示的文明的原理。对这一理论知识的无知，使中华民族长期来都没能实现“天下兴”的目标。人们意识不到这样一个“事物”对他们的重要性，这个事物就是“一个以自发秩序为特征的社会”。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去获得这一事物，他们甚至亲手破坏这一事物。这意味着一个以自发秩序为特征的社会不能出现，这样的社会必然会陷入到低水平循环的陷阱中，如在短暂的繁荣之后往往伴随着长期的停滞。如要从这种循环中摆脱出来，就必须认识与遵循文明的原理，让这一原理来指引社会的发展。

了解了真正的经济学之后，对于“天下兴”的目标，匹夫的“责”是什么的问题，答案将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认识、遵循与传播自发秩序原理，使一个以自发秩序为特征的社会得以出现，这就是匹夫的“责”。据此，我们会认识到“学而优则仕”是非法的。“学而优则仕”的合法性，是建立在“仕”是一种可取的、服务公共利益的“手段”的基础之上的，即进入“仕途”，能够承担起匹夫兴天下的“责”。

但是，实际上这不是一种可取的手段。因为，入“仕途”之后，知识人就容易成为政府的工具，服务于政府的利益，这使知识人失去独立性和自由表达的空间。“学而优则仕”说明知识人没能正确认识自己的利益。进入仕途，确实会使知识人获得权力所带来的利益，他们把获取这种垄断利益视为获利的最便捷方式，也因此与权力合作，以通过维护权力来维持自己的利益。在一个自发秩序没有得到发展的社会中，这种来自“仕途”的利益，要远远超出从事其他职业。

理性或选择，是一个与“知识”相关的概念，也即人的选择与他的知识有关。假如知识人对自发秩序原理无知，那么他们确实会认为“学而优则仕”是一个理性选择。但是，假如他们认识自发秩序原理，那么他们就有可能放弃“学而优则仕”这种选择，因为他们会意识到，假如让社会走向自发秩序，那么他们从一个自发秩序得到充分发展的社会中所获得的利益，要超过来自“仕”的利益，所以，他们的理性选择应该是促进自发秩序的扩展，而不是选择“入仕”。因为普遍的分工合作使他获得的利益，显然要比垄断体制带给他的利益更多。现代社会中的一名普通人所享有的物质生活，要比古代的帝王更高，就是这个道理。

假如知识人有这种认知，那么专制社会将解体。专制，正是建立在知识人把垄断权力视为自己的一种获利方式的基础之上的，为了使自己获取这种利益，知识人会制造说辞，让大众相信专制的合法性，造成“权力主导舆论”的局面。

假如知识人能够认识到，“入仕”是一个错误选择，他们的正确选择应该是让社会不断走向自发秩序，那么一个以自发秩序为特征的社会将会出现，其特征是皇权将受约束，专制将消失，权力只能通过维护自发秩序来获得其合法性。这时，知识人自己也获得了自由，他们不再需要看权力的脸色，为权力辩护，“权力主导舆论”的局面将被打破，权力将成为服务言论自由的手段。

与“学而优则仕”相关的是“科举制”，放到现在，就是“应试教育”或“考公”现象。我们对“学而优则仕”的分析也适用于它。这种现象之所以如此稳固，也正是因为自发秩序还没有得到充分扩展，教育很大程度上仍然是权力的附属，还没有成为个体自主的、社会的事业。在一个以扩展秩序为特征的社会中，政府的作用仅仅是服务于个体对教育的自主选择。

转自奥地利学派经济学评论 作者 朱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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