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95后海归女，决定当个农民

“偶遇”农业

放在2年前，小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和农业强强绑定在一起。

小江在成都长大，从初二开始出国留学，在国外呆了8年。2017年，大学毕业后，小江回国和朋友一起创业，成立了一家境外自由行定制公司。旅游旺季时，加班到凌晨是家常便饭，但好在自己喜欢，自由行定制收入高且稳定，便一直坚持了下来。

然而，疫情爆发后，小江的境外自由行定制公司一下没了生意，她的生活也因此一下失去了方向。眼看旅游业没有好转的迹象，她决定寻找新的“活法”。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她决定转行当一名视频号美食博主，去拍摄和记录下那些拥有绝妙味道的食材，以及它们背后的人和故事。

2020年春天，小江听朋友提起，成都市面上的优质冷笋干味道不如从前了。因为小江老家在冷笋产地洪雅，朋友问她是否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天然正宗的冷笋。就这样，她决定亲身去探寻这道食材，开启了第一次寻味之旅。

小江的食材探寻之旅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确定性。为了找到绝味食材对应的农人，小江常常只能采取“笨”方法，到当地后挨家挨户地问。幸运的是，农人们淳朴善良，都很愿意配合视频拍摄，而她也顺利地在2年间，走过中国近100个地方，记录下了近30种绝味食材。

从瓦屋山冷笋，到通江银耳，再到达州开江豆笋，每多拍摄一期，小江就越能感受到，这些餐桌上呈现的绝味美食，背后有不少农人为此付出的辛劳。

就拿冷笋举例，为能得到绝佳的风味，笋农要赶在立秋前后一个月时间内，到海拔1500米以上的密林深处去采笋。冷笋有刺，采摘时，笋农的手会被扎得生疼；而由于路途遥远，笋农往往每天凌晨四点上山，返程时背着百来斤重的冷笋一路下山已是下午，等到家烘干笋子往往又到了深夜。“采笋一个月，人瘦十几斤”，是当地笋农的真实写照。

对于小江来说，探访绝味食材的旅程也是辛苦的。乡村住宿条件艰苦只是一方面，更多时候为了配合农人的时间，她不得不也跟着起早贪黑，这对她的体力而言是一种考验。

绝味食材探访短视频发布短短不到一个月，小江就发现自己的帐号火了。如今，她的视频号粉丝超过10万，单条短视频观看量最高接近400万。小江说，她会继续拍下去，让更多人能看到绝味食材背后的故事，展示农人对食材的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此外，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动力——帮农人卖货。

帮农人卖货

小江热爱旅行，又好吃，用成都话说，是个“好吃嘴”。到全国各地探访绝味食材，完美结合了她的两大爱好。在解释自己为何转行时，小江在一段视频中说道：“我想去多遇见一些人，多听见一些故事，完整自己的人生。”对于她来说，拍短视频一开始是出于自我实现的目的，而非以盈利为首要目标的创业。

起初，小江只是想用短视频的语言把绝味食材的故事呈现出来，但当第一期瓦屋山冷笋的短视频在视频号发布后，她意识到，视频号可以充当桥梁的作用，连接起消费者和农人。有不少人在评论区留言，表示有购买冷笋的意向，小江便在评论区中促成了交易。

冷笋是应季的珍品食材，卖笋是当地笋农重要的收入来源。此前笋农主要将冷笋卖给当地的农家乐和少数游客，但疫情反反复复，线下销售渠道受到不小的影响。小江的短视频，给笋农增加了一条销售途径。

看到自己产出的视频能给农人带去实际的帮助，小江感到欣慰。就这样，小江成了兼职的“朋友圈销售”。她专门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号，用来发布食材销售信息，对接有购买需求的消费者，然后再把订单推荐给农人。

随着食材探访之旅持续深入，每次与淳朴善良的农人打交道，都让小江很触动，因为这种人际关系，“城市里已经很难见到了”。而那些有理想、有追求的农人，更是给小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年近八旬的耳农屈全飘种了一辈子通江银耳，见证了通江银耳的辉煌与落寞。这种被评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的优质银耳，由于生长条件苛刻，近年来被袋料银耳逐年挤压，销路越来越窄。屈全飘觉得重任在肩，自己搭建起实验室，不断培养和优化菌种。小江记得当时老爷子说，如果他不去做这件事，就真的没人传承通江银耳了。

而新农人庄代康，本是去支援云南华坪县基础工程建设的工程师，但来到华坪这个芒果之乡，却激发了他的有机农业理想。于是他包了千亩荒山，亲自探索有机芒果种植，一种就是13年。有机芒果难以种植，但当庄代康获得其种植专利时，却把它免费对外公开了——他想吸引更多新农人一起，研究和促进国内有机农业的发展。

“无论是老一辈农人还是新农人，他们都有自己所要坚守的理想，给我的感触特别多。”小江说。尤其了解到农产品利润率低，而且存在劣币驱逐良币现象后，小江希望能尽些微薄之力，为良心农人提高本就不高的收入。小江彼时也发现，原先牵线搭桥的方式很难照顾到更多有购买意向的人群，改变售卖方式势在必行。

去年年底，小江团队推出了“自然生长公社”小程序商城，更方便于有意向的消费者下单购买。但不一样的是，她试图摆脱价格战的电商思维，真正把利润留给农人。她想到国外社区支持农业（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简称CSA，指一种消费者与农场展开合作的生态农业模式）的经验，开启社群运营，让一群愿意为健康付费的消费人群，共同支持有机农业生产。

由于减少了中间商，农人与小江团队协商定价，经济效益得到增加，而消费者也可以买到健康安全的农产品，形成了一种永续而良性的消费-生产循环。而微信基于熟人社交的属性，也为小江的尝试创造了条件。“微信生态很好的是，从视频号到微信社群，再到小程序是一个闭环。”小江说，而且微信熟人介绍的客户非常精准且信任度高，他们是愿意为好物付费的那批消费者。

探索帮助农人增收的过程，也是小江探索将短视频作为新的创业项目，并完善其商业模式的过程。“对于我们平台来说，我们分得不多，还是希望给农人更多利润。”

小江没有估算过自己帮农人增加了多少收入，她清楚，目前小程序商城的体量还小，单靠销量不足以给农人收入带来质变。不过，对于处在长期亏损局面的农人来说，多一条销售渠道，往往就是救命的。

小江记得一位返乡种植有机山药的新农人对她说，“如果我自己又种又卖，可能过完今年，就坚持不下去了。”小江的小程序商城不仅给他增加了销量，可自行定价的方式，更让他感到了被消费者认同的价值感。“相比起提高收入，很多农人其实更在意的是消费者的认可，如果他们得到应有的尊重，就能继续坚持下去。”小江说，这也是她所持续努力的方向。

成为新农人

不仅是小江影响了农人，在农人的影响下，小江也接触和认可了有机的种植方式，希望和志同道合的农人们一起，构建一个善行的、健康的食品消费社区。

去年，她和她的几个朋友在成都周边承包了110亩荒地，把社区支持农业作为方法，开始经营自己的有机农场。今年，农场第一批作物有了收成，小江也成功发展了200多位愿意支持有机农业的本地消费者。前不久成都疫情复发，很多人都到农场囤菜，这让小江感到，她的农场真的就像社区一样，给消费者提供着安全感。

但开农场并非一帆风顺。对小江这样的农业“小白”来说，从开荒到播种，再到除草、去虫害，都是需要摸索的技术活，远比想象中复杂。而且，由于有机种植不能使用农药，而早期又缺乏物理去虫害经验，小江只能眼睁睁看着蔬果因病害而成批死掉。“感觉不是在经营一个农场，而是在经营一堆麻烦。”

亏损是更大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亦然。小江之前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每个月看财务报表时，不断扩大的亏损额还是让她感到意外。她想过放弃：如果亏损到一定程度，那就要止损了。“但看着地里的蔬果，感觉像要上学的孩子一样，就止不住地想会好起来的，一直在坚持着。”

对于成为一名新农人，小江并不后悔。到处旅行拍美食短视频的日子的确很洒脱，但小江也意识到，相比起拍短视频，自己成为农人更有说服力，去影响更多人接受可持续农业。她形容自己从旁观者变为了当局者，而“躬身入农”，意味着必须脚踏实地去耕耘，才能有收获。

但小江不是要放弃拍美食短视频。她喜欢这两个身份，二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视频号的优质内容可以辅助消费者进行决策，对小江的农场和小程序商城来说，是屡试不爽的有效拉新手段。

和很多短视频创作者多平台运营不同，小江从一开始就只专注于视频号的内容创作，反复琢磨脚本、文案，只为把绝味食材与其背后农人的故事讲好。而作为一名在视频号成长起来的原生博主，平台的有效反馈也给了小江持续深耕的动力。

接下来，小江会继续进行全国食材探访之旅，也会用短视频记录农场生活，还会尝试视频号直播带货。如果说农场是线下社区，视频号、微信社群、小程序则构成了线上社区，线下与线上，共同构建了小江实践社区支持农业的完整体系。

办农场挣不到快钱，但小江愿意慢下来。在她的计划中，未来农场要扩展品类，在蔬果之外，养殖鸡鸭等禽类；其次还要增加接待功能，让农场的社区属性常态化。“农场是一份事业，而不是一个项目，不能急。”

现在小江热爱农业这份事业，新农人的身份，她已经无法轻易舍弃。她也越发觉得自己像那些前辈农人一样，感到责任在肩。她说，“前辈农人的长征需要有人来接力，这是我们这一代新农人的责任。一个人是微弱的光，但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推动可持续农业和乡村建设的事业，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小江所代表的，是一批在微信视频号上创业的新农人。他们有的是返乡的年轻人，用直播带货销售自家农产品；有的是旅行达人，用一条条短视频推介乡村景点和美食；有的是直播带货的导师，不遗余力地培训乡村“网红”主播，共同推荐乡村好物……他们将视频号作为新农具，让乡村的好风光、好风物被更多人了解与喜爱，帮助农民增收。

依托视频号的短视频和直播带货功能，这批新农人通过自己的坚守为乡村振兴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水，而乡村也成了新农人们施展拳脚的广阔天地。助农行动的美好莫过于此。此时人们也可以发现，视频号及微信生态的价值，不仅在于它是连接农产品和消费者的桥梁，还连接着无数新农人的理想和乡村振兴的希望。

策划丨三联.CREATIVE

监制丨沈艺超

微信编辑、设计排版丨袁昌佑

作者丨夜间部

图片来源丨受访者

*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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